16、十六
吃完飯,碗筷堆在餐車上放於門外,自會有人來收拾。
臥室茶几上,孫雅仁查看著這次競標的槍械分解圖。LK公司與孫氏是長期的合約關係,每次提供給LK的槍械都需是萬中挑一,孫聖擎各不偏幫,採取公平的競標制度。從三兄弟中選取最好的,結果不單單是一支槍這樣簡單,其背後是最肥沃的歐美市場的分配。
從和LK合作開始,排除剛開始兩年,三兄弟各有做第一把交易的情況,之後拔得頭籌的一直就是孫雅仁,這也是他這麼多年無論多麼荒唐,孫氏其他管理者都不敢造次的原因。
這是優勢、也是劣勢。常距高位之久,得罪的人無以計數,只要他走錯一步,輸了一次,麻煩便是接踵而來,外界如此,內部自是不言而喻。
禍雖不至喪命,卻大傷元氣,更麻煩的,或許要出讓手中的歐洲市場。
捏了捏鼻樑上方的睛明穴,孫雅仁放下資料。
費長樂在他的允許下也在看書,是一本機械的書籍。
「你昨天去許峰房間了?」
費長樂放下書:「是。」
「在研究室不要停留過久時間,尤其,……」孫雅仁用眼神示意費長樂手中的書:「像你這樣對機械感興趣的。」
「明白了。」
工種之間最好互不交流,如果有事詳談可以到房頂的休閒中心,有游泳池、咖啡廳,當然裡面是沒有服務生的,如果需要可以讓廚房的人乘直通電梯送上來。這些事情是他到馬雲那領另一套西服知道的。馬雲也指出他的特殊情況,不用定期接受訓練。馬雲的原意是,以你的身手做教練都可以,就不要去刺激我們重金聘請的教練了。
孫雅仁的話雖然有警告的意味,但也是為費長樂著想,若有機密洩露之類的事情發生,費長樂自然惹上麻煩。
「聽話就好,幫我找浴衣,資料不用動,就那樣放著。」孫雅仁起身,轉了轉僵硬的脖頸,邊解襯衫紐扣邊向浴室走去。
洗完澡,孫雅仁在費長樂的服侍下穿好浴袍,靠著沙發坐下,一手拿著資料看,一手用吹風吹頭。思緒過於集中,好幾次灼熱的吹風筒都險些直接碰觸到頭皮。
手上一輕,孫雅仁抬頭,看到費長樂剛毅的下頜,微微有些胡茬:「我來,您看資料。」
輕挑眉,孫雅仁專心看資料,連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
安置好孫雅仁後,費長樂到許峰的屋中取了書和用具,許峰用特殊袋子包裹,即使是門口的光線也測不出裡面的東西。
將費長樂送到門口,用守門保鏢能聽見的聲音道:「碟片就不用拿回來了,要是不夠我再給你拿。」
費長樂點點頭,低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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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張強同學在張家父母半散半拘的教育下活了二十來年,向來無憂無慮樂觀向上。只是最近很……憂鬱。
沒認識費長樂之前,張強同學是沒有人生規劃的,自考能畢業就畢業,畢業不了就花錢買個證,再動用父母關係,介紹個好工作,找個讓自己和旁人都賞心悅目的妞兒生兩孩子,這輩子,妥妥的了。
認識了費長樂後,是喜憂參半,剛開始是覺得這個人悶悶的,不愛說話,他天馬行空的胡侃人家不動如山,說比聽過癮,尤其是你說,別人認真的聽。
放個假回來,費長樂整個變了個人,成了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白天上課、晚上打工,最神奇的是能去做家教!乖乖。要是到此為止也就算了,後來的長跑比賽讓費長樂火了,哥們有出息,他沾光,也算好事。出現孫雅仁事件,他驚了。過了一個禮拜,費長樂沒少胳膊沒少腿,光頭亮的都能當照妖鏡,張強同學放心了。
費長樂還是一如以往的繁忙,忙學習、忙打工,忙裡抽空,還報了日語N1和筆譯。張強驟然感覺,自己是不是太悠閒了。理想、未來這麼文縐縐的東西他從沒想過,可他一想,假如說未來,他就一普通公司小職員,那種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的類型。而費長樂,按照他的拼勁和算術都能中彩票的運氣,身價起碼6個0以上。
這麼一想,張強同學不淡定了,即使不做好學生,但把日語學精了也行吧,連高考都不看書的張強,第一次在看完電視劇後坐在了書桌前。張家父母起初沒當回事,連續三天后也急了,莫不是孩子在學校收了什麼刺激?
怕傷了孩子自尊心,也沒敢問,張強同學就這樣度過了出生以來最充實的一個星期。
「長樂,我有題不懂,你看這個怎麼變未然形啊?」教室裡,費長樂正在看書,聽到張強的問題後,將4種動詞的未然變形細緻的說了一遍。
「我說的,歸類錯了啊。」
張強的發奮是費長樂樂於見到的,堂堂男子漢有些正經事做到底是好的。
「哎,昨天有個丫頭管我要你的電話,我給了啊。」張強邊寫字邊說道:「哥們幫你把關了,那身材,那長相,嘖嘖。」抬起頭,張強豎起大拇指:「絕了!包准爺滿意。」順便還飄了個媚眼,
費長樂:……
自從費長樂如脫韁的野馬一掃外語學院恥辱,就有不少女生打聽他的消息,費長樂除了上課都不在學校,女生們就都找上了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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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費長樂跟張強訂好了明天去房屋仲介的時間,之後去了醫院。
推開門,護工不在,奶奶戴著白色帽子,靠著軟枕坐在床頭,眼神看向窗外,聽到聲響後轉過頭。
「奶奶。」
老太太怔怔的愣了半響,褶皺的嘴唇動了動,笑了起來:「長樂來啦。」
費長樂散出生命之紋,感受到奶奶的氣息已不像手術後那麼紊亂,趨於穩定。奶奶受傷時,他的生命之紋能量還不夠説明奶奶加速治癒,現在則是綽綽有餘。
將書包摘下,坐到奶奶的床邊,拿過床頭的刀子和蘋果削起皮來:「您,感覺怎麼樣?」
這樣的狀況是費長樂沒遇到過的,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自幼沒有長輩的費長樂體會不到真正的費長樂此時的心情和表達方式,按照他的猜想,真正的費長樂會抱著奶奶哭的一塌糊塗再抱怨這些日子來的苦楚,那樣的慫事他做不出來。
原本星球的君主母后受病,康復時他曾去道賀。依稀記得是送了份大禮,禮單上的東西都是管家統一置辦,他未插手分毫,也並未有什麼喜悅之感。
但奶奶健康狀況好轉,他無疑是高興的。
奶奶的說話速度很慢,但思路清晰,詢問費長樂是哪來的錢,這段日子怎麼樣云云,似乎將昏迷前所說的:你不是我家長樂,忘得一乾二淨。
費長樂省略了孫雅仁的事情,只說自己中了大獎,找了份實習的工作,打算買房子。
「長樂哦……錢……錢還是留著……給你娶媳婦的好。」
將蘋果切成小塊,用叉子遞給奶奶,奶奶又推給費長樂。費長樂拿起一旁沒削皮的蘋果「哢嚓」咬了一大口,奶奶這才點點頭,慢悠悠的吃起來。
「錢您不用擔心,娶媳婦夠。」
奶奶點點頭,依然囑咐費長樂要省點花,老人家多年養成的習慣,改不了。奶奶問起病房多少錢,費長樂道:「和醫藥費一起一天30。」
要是奶奶知道她現在一天的住院費和看護費夠原來幾個月的家庭花銷,估計會立馬回家。
陪護洗完水果回來,費長樂怕住院費的事情穿幫,將看護叫了出去:「奶奶,我下午還有打工先走了。陳看護,有關奶奶飲食方面的事要問醫生,你跟我一起來。」
兩人走出房間,奶奶笑著的嘴角抿了抿,棕黑粗糙的雙手來回搓了搓,低低的念叨:「長樂呀……奶奶知足,這個長樂,對奶奶也好……」
到孫宅正值中午,費長樂想應該還沒交班,決定先到地下二用餐。在門口保鏢的指示下在地下二的換衣間換好西裝。
費長樂第一次到員工食堂用餐,通過雙開門,進入占地面積600多平方米的員工食堂。入口的桌子上擺放一摞託盤。
用餐的人很少,保鏢4人,技術工種3人,互不溝通,埋頭用餐。費長樂拿了份小羊排、一份胡椒牛排,一份刺身拼盤,主食選擇燒賣和湯圓。吃完之後再去取,來回拿了4次,用餐終於告一段落,引得平日都低頭幹活的廚房工作人員紛紛抬頭。
常人即使再餓也不好意思取食了,可費長樂是誰啊?他人的目光算什麼,自己吃飽了才是真的。況且生命之紋的生長已經到最後階段。
用晚餐,費長樂拿著書包向外走,正好對上迎面進來的方健。方健瞥到費長樂與其他保鏢不同顏色的灰色襯衫,目光一凝,下頜繃緊了少許,眼神似一把劍,與上一次見面相比,疏離中帶著濃濃的厭惡。
「小子,別太囂張了。」
方健這號人是入不了費長樂的眼的,繞過他直接向外走。
方健轉過身,拉住費長樂,冷笑著道:「你現在是老大身邊的紅人,沒人敢動你。等你合約一到日子,想殺你的人到處都是。」
「比如?」
「大少爺。」方健語調緩慢,像是很享受這過程,期待費長樂露出驚恐或不安的神情。
「我把他扔牆上那個?」費長樂眼神淡漠的直視著方健,漫不經心的道:「來幾個,我就扔幾個。還有,別拽我的西服,只有兩套換洗。」
在方健詫異的目光下將他緊固住自己胳膊的右手挪開,費長樂大步流星的離去。
右拳握緊,方健陰狠的看向早已沒有人影的樓梯口,只餘浮灰在燈光下無所遁形的漂浮。
辦公室門口,馬雲正守在門外,費長樂動作一頓:「裡面有人?」
「老大說要獨自靜一靜。」馬雲又道:「剛才遇到方健了?」
費長樂點點頭。
「他有沒有說什麼?」
費長樂將書包放下,在門口另一側站定:「廢話,不聽也罷。」
馬雲儒雅的淡笑:「他自尊心強了些,又被老大訓斥,要是說了什麼話,不要想太多。」
「馬兄認為,對此等人,有置氣的必要嗎?」
一句馬兄叫的馬雲一愣,笑著擺擺手:「這稱呼太古化了,叫我馬雲就行。」接著道:「有如此肚量,也難怪老大器重你。」
「謬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