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嘿嘿嘿。」孫雅仁沙啞的嗓音低低的笑了起來。
「很有自信,年輕人,但別把話說的太滿。」
費長樂沒有回答。一個人,最難衡量的,便是自己。但費長樂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重比任何人都瞭解。而且,某種程度上,他比孫雅仁的年齡還大一些。
孫雅仁眼眶發青,肌膚蒼白,低沉的笑聲很快便轉為了劇烈的咳嗽,幹啞的喉嚨似乎能咳出血來。費長樂學著馬雲的樣子,拿起書桌上的水瓶,打開黑色飲水口,遞給孫雅仁。
生命之紋是帶有靈性的氣場,費長樂開啟一些,孫雅仁微妙的停止了咳嗽,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孫雅仁左手按住胸口,右手扶住辦公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從背後看,異常的瘦弱。
沒有徵求孫雅仁的意見,費長樂左手穿過孫雅仁腋下,將他的重量轉移到自己身上。
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孫雅仁一僵,隨即放鬆,倚在費長樂的身上:「到裡屋。」
輕、很輕。
孫雅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但卻沒有相應的重量,費長樂稍用力,手掌下接觸的並不是普通男人勁瘦的肌肉,而是嶙峋突兀的骨骼。
將孫雅仁放到床上,把他的鞋褪下,蓋上被子。純黑色的被子與床單瞬間淹沒了他,只餘一張蒼白的臉龐,瞳仁微眯。
「坐下。」
費長樂看了眼床,又在房間看了一圈,將組合沙發的小沙發搬到了床邊,坐了下來。整個過程,孫雅仁始終斟酌著打量,未發一語。
待費長樂坐好後,孫雅仁問:「陽痿是天生的?」
「後天。」
「怎麼造成的?」
費長樂想了片刻:「營養不良。」生命之紋未完全覺醒,費長樂認為和發育不良差不多。
孫雅仁笑睨著費長樂一米九的身高和健碩的肌肉,顯然對這個答案不可置否。
經過一個多月的修養,原費長樂的大骨架身材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最顯眼的就是一身精壯有型的肌肉。
「睡過男人嗎?」
「沒有。」
「厭惡?」
費長樂很認真的回答:「沒有人告訴我,和男人也可以和房。」
常年塞外征戰,即使有也是軍妓,弗卡斯對男男之間的事情,所知甚少。
孫雅仁又低低的笑了起來,漸漸的,笑聲變緩,沉入夢鄉。
平日很難入睡的孫二少,第一次如此輕易的進入夢鄉,原因很簡單,費長樂釋放了生命之紋。
夢中是一片朦朧的純白色,如雲海一般,承托著自己沉重的身體。孫雅仁時常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一部消耗過度,隨時會崩毀的機器。只有不斷的服藥、鍛煉,來吊著這一口氣,這一條命,脆弱的可笑。
很久沒有這樣安穩的睡眠了,仿佛回到了12年前。
房間中滿眼所及全部都是書,貼牆圍繞、高至房頂的棕色書架上,擺放著他對外界的認知。
從孫雅仁下生,便被受孫聖擎的期待與重視,這與孫雅仁的生母,那個婉約精緻的江南女人不無關係。
因此,即使知道武器的用途,但其中所包含的血腥與社會的陰暗,被孫聖擎很好的隔絕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孫雅仁接觸世界的方式,一是朋友,二是父母,三是書籍。
所以,母親去世、以及14歲的巨變,對他來說格外的殘忍。
無所顧忌的坐在搖晃的躺椅中,映襯著窗外明媚的陽光,讀著喜愛的書籍。抑或趴在地毯上,繪製著自己夢想中的機械,天馬行空的想像更像是特幻小說中的未來兵器。
那時那刻,那份安靜純粹的心靈,是永遠回不來了。
輕輕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費長樂,閃閃發光的頭頂……
費長樂手裡拿著一本槍支機械的書,似乎看得很認真,但下一秒就抬起了頭,深邃的眼神與孫雅仁恰好對上。
拿起床頭櫃的水杯,打開白色杯口:「喝些?」
孫雅仁坐起身,接過水杯,費長樂順勢將靠枕放在孫雅仁的背後。
抬起左腕,孫雅仁看了下時間4:00。已經睡了3個多小時。向來小憩半小時就轉醒的孫雅仁也有些詫異。
「有人來過嗎?」
費長樂放下書,拿過床頭櫃上的資料遞給孫雅仁:「譚文剛來過,說早上抓來那人已經精神崩潰,送到警察局附近了。」
費長樂隱約猜到,這個人便是昨日讓金允航受傷的犯罪嫌疑人。
孫雅仁看著譚文的試藥報告,想起費長樂昨天剛試過藥:「你的試藥報告被譚文私扣了,他說你很適合做機密工作。」
「一點反常的感覺都沒有?」
費長樂搖搖頭:「沒有。」
「真驚人啊。要是不適讓譚文給你做下檢查。」
費長樂點頭表示瞭解:「謝謝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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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雅仁瞥了一眼費長樂手上書的封皮,對從未接觸過武器的人來說,是很枯燥的論著,其中的專有名詞更是難以理解。
「能看懂嗎?」
斟酌片刻,費長樂回答「七八成。」
這個答案讓孫雅仁有些意外,且不說費長樂是個文科生,就連許峰都對其中的東西都感到晦澀。
自從為了做家教瞭解到了數學之後,費長樂便一頭紮了進去,這種考驗腦力的邏輯性思維很適合他高度發達的大腦,高速的運轉是一種趣味。
對簡單的瞭解了一些槍械原理的費長樂,晦澀的書籍根本不是問題,其中的專業用詞是固定的,在整本書籍中會來回的重複,憑藉已知的知識和推理猜測,很容易就順暢的讀了下來。
「你的頭腦,似乎也不錯。」孫雅仁對費長樂說的話半信半疑,覺得他只看了書的開頭。畢竟才渡過幾個小時。
如果他轉頭,就會發現,這本書,費長樂已經翻到了最後幾頁。
「這本書你拿回去看吧。」
「不用了。」已經看完的書,自己的腦海中已有印象。
孫雅仁輕笑,以為如他所料的,費長樂只是看了前面,對裡面的知識無法駕馭了。
「給廚房打電話,讓他們把晚餐送上來,」頓了一下,對費長樂說:「你的也一併拿上來吧。」
費長樂用小號給廚房打了電話,想了片刻,決定披薩和漢堡,最主要的原因是方便。如果是炒菜和西餐的話,得推一餐車的盤子,在孫雅仁,也就是自己老闆這裡,還是不要太隨意。
餐廳的主廚推著餐車上來,同時來的還有許峰。
孫雅仁的飲食是營養師與譚文共同制定的,湯湯水水,均是清淡,原汁原味的做法。
費長樂的是三個披薩,五個漢堡,外加一大瓶可樂。
「長樂,你的食量我真服了。」對於兩個巨無霸或三分之二披薩就飽的許峰來說,費長樂吃一天的食量,估計頂他一星期了。
在外屋,辦公室的茶几上用餐,費長樂看了眼姿勢優美,面部無異樣的吃著像用清水焯過就端上來的食物的孫雅仁。
注意到費長樂的目光,孫雅仁淡淡的道:「吃了12年,已經習慣了。」
不講究禮儀的費長樂大口咬著雞肉漢堡,孫雅仁覺得此刻他才像一個20出頭的大學生。
「長樂,過兩天可就是長跑比賽了,你最近練習了?」
因兩人的優異成績,直接免掉市級比賽,代表市里參加下個星期的省級比賽。
「我棄權。」
「什麼?」許峰詫異了,隨即抗議,輸給費長樂這樣的對手並不丟人,但大多數,尤其是強者,對於打敗自己的人都會耿耿於懷,亦想再戰。
費長樂當初參加比賽是為了獎金,如今已經有了錢,就沒有必要參加了,況且,如果參加還要向孫雅仁請假。
「咱可不帶這麼玩的啊,我還等著決賽跟你決一死戰的啊!」
或許是猜到了費長樂的心思,孫雅仁喝了一口湯,開口道:「贏了的話給你三天假,隨時想放都可以。」
將番茄醬和芝士粉在許峰有些難過的眼神下將披薩塗滿,厚厚的一層,咬了一口,唇邊盡是蘸料。
「好,我參加。」
許峰沖孫雅仁翹起大拇指:「老大英明!」
電話響起,孫雅仁放下銀筷,接起,聽到對方的聲音後,眉宇間不自覺的柔了少許:「允航,傷好些了嗎?」
聽到回答的孫雅仁維持淡淡的笑,目光稍顯清澈:「明天過去看你。」
又聊了幾句後,孫雅仁掛上了電話。
向來熱鬧的許峰沉默了下來,片刻後,對費長樂說:「那你好好練習,我去找馬雲吃飯了。」轉過身對孫雅仁點點頭:「老大,我走了。」
察覺到了許峰情緒的變化,但費長樂識趣的裝作沒有看見。比起這個,更讓費長樂覺得怪異的是孫雅仁的情緒。
他對金允航的感覺,雖然比對其他人要親切,但是……
「看出來了?」
費長樂不懂孫雅仁指的是什麼,沒有回答。
「也難怪,兩個大男人哪有天天貼在一起的,許峰和馬雲是你所想的那種關係。」
消化了一下聽到的訊息,費長樂點點頭。
「看你外表很粗獷,心思還很細啊。」
用餐告一段落,孫雅仁抬抬手,費長樂給點上煙。
「一會你到馬雲那再領一套西裝和皮鞋,你的襯衫和他一樣,可以不同的款式。明天什麼時候的課?」
「下午沒有課。」
「很好,明天下午陪我一起去醫院。」
孫雅仁彈了彈煙灰,似隨口問了一句:「你新辦了銀行卡,又多了幾百萬,哪來的?」
孫雅仁已經取消了對費長樂的監視,除非是突兀的狀況。
「買彩票中的。」
看了眼站如松的費長樂,孫雅仁吐煙,輕笑道:「你總是讓我吃驚。」
作者有話要說:上榜了,所以今天連發兩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