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尹玄念緩緩撐開眼睫--乍然一張清晰、放大的冷面孔映入眼瞳,喝!嚇死人……
感覺心臟驟然停止一瞬又恢復了心跳,倒抽了幾口氣之後,腦子終於恢復一貫活絡的思考力,原來是冷爺,他何時回來的?
現在是什麽時候?
屋內的光線明亮--莫非天亮了?
尹玄念眨眨眼,驚愕自己這麽多年來,第一次睡這麽久--外面不是灰濛濛的天色?
身上很暖和,隨手掀起被毯,昨夜明明沒有蓋被子,是……
尹玄念現在才肯看著冷爺,更驚愕了--
冷鐵生一直將他一舉一動的反應看在眼裏,妻子顯得有些呆傻的模樣嬌酣,湊唇輕輕刷過他的,補償一下昨夜沒有趁人之危,其實是捨不得把人弄醒,捨不得錯失他既無邪又甜美的睡顏。
看吧,他果然沒猜錯,他眉頭又皺了起來,很擺明討厭他的碰觸……
深邃的眼凝住他清澈的美眸--『發現沒有?我好喜歡你--我的妻……』
食指順著他粉嫩的臉頰輕劃,為他撥去散在耳旁微亂的黑髮,掌心伸到腦後固定住他,不讓他有撇過頭去的機會。
到底是什麽在吸引他?
是他的美,他的倔,他的氣質,他乖順之下的討厭……全部令他迷戀的不能自己。
他從未想要一個人到這種地步,明知擁有清麗絕色的臉龐是個男人,喜歡的心情--沒有改變--不惜拉他一起跌下這背德有違倫理的深淵--「娶了你,我不後悔。」請仔細想想吧,為什麽他會說出這句話。
『放手……』冷爺壓上身來,吻得他快要窒息……
『快放手……我討厭男人碰我!』無法接受自己會有這麽一天,終究是淪為別人的玩物,潛伏的陰影揮之不去,身體又無法不去感覺男人在脫下他的衣服……
「別閉上你的眼--看著我,我是你丈夫。」冷鐵生命令道。
尹玄念張開雙眼,男人懸宕在他身上,落唇由他的耳際開始往下吻,濕熱的唇舌印在肌膚的觸覺除了噁心、討厭之外還有一點癢……
『可惡,為什麽要命令我看著你在我身上亂來?』
無法拒絕男人的命令,尹玄念心裏冒然竄出一股怒意,想要把人給一腳踹下貴妃椅!
冷爺重死了,個頭高,粗塊頭,存心壓死他……霎然--身上一空,尹玄念的腦子跟著出現片刻空白,待意識到腳踝被人抓住,人已經移至貴妃椅中央,白玉般的雙腿分別架在男人的肩上--
尹玄念眨眨眼,撐起上半身,搞清楚怎麽回事的時候,『啊--』張大的嘴發不出聲音。
冷爺就在椅子邊緣對他……
噢……尹玄念全身迅速染上嫣紅,震驚、羞窘的無以附加,立刻抓來毛毯企圖悶死自己算了!
冷爺很不要臉,怎麽可以這樣對他,怎麽可以用嘴含住他那裏……
悶在毛毯裏的臉蛋快羞死了,渾身止不住輕顫,受到唇舌愛撫、舔吻的欲望就快要……
尹玄念不知如何適應突來的激情,沒有心理準備,以為只有痛苦的任人欺壓發洩,沒想到……噢……
霎時理性紛飛,腦袋頓時空空,極致的快感取代了一切,隨著欲望釋出一股熱流,尹玄念暫時忘了噁心、討厭這回事……。
冷鐵生放開了他,瞧他坐在那裏,手裏揪著一團毛毯動也不動。他欺身上前,納悶妻子在哭嗎?
此時,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行為。
他只想先取悅他而已,甜言蜜語還沒對他說呢,先憋死自己沒關係--他不希望看見他躺在懷裏,那雙清澈的眼裏藏著不甘願。
等了好一會,眼前的他仍是沒反應,冷鐵生的火氣都上揚了--
媽的!他存心冷死來讓他心疼是不是?
「你揪著毛毯做什麽,還不放手!」
『滾開!』尹玄念把毛毯抓得更緊,打死都不讓他抽走。
倆人僵持了好一會--
冷鐵生率先投降,無奈的歎口氣,算了。知道他倔,不想讓他更討厭他。拾起散落地上的衣物幫他披上,他說:「我去外面等你,把衣服穿好再出來跟我一起去用膳。」
尹玄念點點頭,不一會兒就聽見關門聲,此時他才敢把臉抬起來--是滿臉酡紅粉嫩的模樣。
然,站在門外等待的男人,對著那漫天飛雪罵道:該死的春天還不來……
18
冷鐵生等了好半晌仍不見妻子踱出書房外,到底怎麽回事?
穿回衣服需要婆婆媽媽、拖拖拉拉的花多少時間?
男人在冰天雪地裏愈等愈火大,一把火在心裏燒啊燒,別怪他沒耐性,這天氣食物容易涼,吃了也容易生病,書房裏的妻--弱不禁風的德性就是讓他很擔心--萬一吃壞肚子可不好。
冷鐵生憋住滿肚子的不耐煩,湊近門邊,開口的語氣稱得上溫柔的問:「玄念,衣服穿上了就快出來。」像哄小孩似的,再不出來,他就進去抓人。
羞於見人的尹玄念怕男人進書房,他索性靠在門板上,手裏拿著一疊紙扇啊扇,臉上熱氣未退,他沒臉見人,不出去就是不出去。
男人不快滾,他現在需要的不是手上的紙,更有效率的做法是去外邊捧起雪來『冰敷』他的臉--降溫。
懊惱的猛扇風,心裏在罵:『等吧,去慢慢等,誰叫你亂來,對我……』喝!尹玄念驚覺滿腦子又浮現邪惡畫面,好不容易快要恢復正常神色的臉蛋又冒出了熱氣,噢……
又過了半晌,冷鐵生實在受夠了!
惱火的咬咬牙--媽的,他在搞什麽……冷鐵生乾脆大腳一踹進房來,他的妻子貼地去--啊?
『要死啦!』尹玄念趴在地上,心裏罵。
冷鐵生張大眼,仍無法相信自己做了什麽?
喝!他竟然害自己的妻跌倒,趕忙上前扶起他,揉揉他撞疼的腦袋,此時--兩人臉色均慘白……
「你沒事吧?要不要緊?我馬上派人請大夫--」
冷鐵生滿臉擔憂的說,尹玄念一手揪住他的手臂不讓人走,另一手撫著發痛的額際,痛歸痛,仍有辦法清算--他要扣賬!
可見他腦袋沒敲壞,不用請大夫來了。尹玄念斜睨了冷爺一眼,推開他,『閃開!』別把他當成女人一般脆弱,不過跌個跤,摔不死人的。
尹玄念蹲在地上拾起散亂的紙張,沒再理會冷鐵生。
冷大爺怔楞的杵在原地,一顆心都碎了……他的妻根本不屑他的關心--春天似乎離他愈來愈遙遠……
「阿生,快去把其他爺們通通叫來,就說我有萬分緊急的事,他們人就算是在床上也得給抓過來。」
「……」阿生沒回應,他哪有那本事去抓主子的好兄弟來啊。爺們各各彪悍,應付一、兩個人還算勉強,三、四個一塊來可不行。
「你還不快去。」冷鐵生不耐煩的吼。
阿生應聲「是。」搖搖頭,轉身走出廳外--
尹玄念在廳上用膳,看冷爺又回到身邊陪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冷爺的面色凝重,是他經營的『黑店』出了亂子?
冷鐵生看著他額際出現了一小塊淤青,媽的!有夠心疼……
男人擰緊眉頭,像是煩惱些什麽,莫非……他的猜測無誤?
有可能嗎?
誰敢招惹他--這男人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就是受害者之一,尹玄念撇過頭去,臻首愈垂愈低,手裏的大碗都快要悶上臉,重新熱過的粥冒著煙,薰得他滿臉火熱。嗟!他在想什麽啊,搞不清楚男人對他做出那麽齷齪的事,有什麽好臉紅的?
氣惱自己莫名其妙的反應,尹玄念只想趕快把粥喝完,他要去藏書閣找找看有沒有什麽書籍可以為自己解惑……。
冷鐵生離座又踅返回來,手上多了小瓶罐,是去淤化血的膏藥。
「快轉過頭來,我看看。」他命令,等著幫他擦藥。
嚇!尹玄念受嚇一顫,立刻回過頭來,瞪他。叫什麽,看什麽,害他舌頭燙著了……
放下碗筷,他直往廳外走去,離開男人視線之後,尹玄念折腰抓起地上乾淨的白雪,揉成一小團,塞進嘴裏,含著。驀然--他想起以前,每當餓得萬分難受,就會吃雪……
不用多久,他的娘就會端來一碗熱粥給他,捧在手裏暖暖的,心也暖了,再把熱粥塞回娘的手上,最後母子倆誰也沒喝那碗粥,把粥熱過,就等客人來……
好懷念親人在身邊的日子,如果……如果可以和家人團聚,就算過著挨餓受凍的日子也甘願。
內心充滿了奢望,理智馬上告訴自己--別傻了,他要還債……
尹玄念仰起臉來,任漫天紛飛的雪花飄落身上,心好冷……
「玄念。」
聽見男人在喊他,尹玄念緩緩的回過頭去,男人就在大廳門外,「快進來。」他又喊道。
默默的望著他,心裏在排斥、拒絕--『即使你的屋裏再溫暖,我都不想多留片刻。』
尹玄念移動的雙腳是走得更遠,不肯再回頭多看男人一眼,乍然,腦海竄出他之前說的命令--
『看著我,我是你丈夫』
『我不是女人,冷爺!』別再對他做些奇怪的事,他討厭男人碰他,現在更討厭他那樣碰他的時候,身體除了感到噁心之外還有其他無法控制的反應……
無法勉強自己回頭走去他身邊,他好想離開,離開這個牢籠--
瞧他寧可站在外面任風吹也不願跟他在一起。
他就這麽討厭他?
討厭到連飯也不吃,藥也不擦,連他的話都不肯聽?
冷鐵生注視著那抹孤立的背影,這樣遠遠的看著他有幾次了?
差別只在於站在街道和自宅院落而已,他們倆名義上是夫妻,實際上卻和陌生人沒兩樣。
他不要他的關心,他就能控制自己不去理會他嗎?
見鬼!他才不幹自欺欺人的事!
冷鐵生旋身回房去,再出門的時候手上掛了一件披風,踏著穩定的步伐來到尹玄念的身後,體貼的為他披上。
手臂往他腰際一扣,將人攬進懷裏;只願為他遮風擋雪,懷裏的人毫無任何反應,沒受嚇也沒變僵硬,自己倒是嚇著了--他的思緒飄去哪里?
是不是在一個他進不了,無形的被阻隔、排斥在外的地方?
冷鐵生雙臂收緊,不願放手--「玄念……玄念……」他低喃,希望能夠喚回他的反應。
尹玄念置若罔聞,思緒早已飄向遠方,回憶和娘生活在一起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