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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形師(梵高之耳)+番外盤山路》第11章
☆ 11、好似一尊炮(6)

  “我為自己那個愚蠢的念頭向你道歉。”二十七歲的殷之純,眼神葆有昔日的饑餓與純真,仿若嗷嗷待哺的嬰兒。他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眼前男人的鼻子,眼眶稍許含淚,字裡行間都是誠懇與認真,“不要對一句簡單的托詞信以為真,我們之間的約定作廢了。”

  程子華忙不迭地搖頭,“如果是你厭倦了我,我可以為你改頭換臉……”

  “我只是厭倦了你的身體,並沒有厭倦你。”他開始娓娓道述與他的分別之苦,嗓音如輕撥琴弦,溫柔而哀傷,男人女人都會為之心碎。包括尹雲、宓娜在內,周遭所有的人都屏息斂氣,他們覺得這般模樣的殷之純簡直像是個笑話,但卻亦為他言語間營造的哀傷所感染。

  更別提當事人,這番始料未及的溫柔早已令他熱淚盈眶,甘願隨其生死。

  “我找了很多整形醫生,那個行業專家謝羅彬,還有一個男人叫、叫什麼‘池塘’……”像是擔心為愛人徹底拋棄,程子華一味承諾自己會儘快復原,“我會好起來,很快……”

  “不需要外人攙和,其實你自己也做得到。只要你親自動手做到,我們的約定依然有效。”起身跪在男人的面前,殷之純湊臉貼近他的耳畔,“有些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接著他握起對方的手,往他的□比劃出一個“切割”的動作。

  程子華愕然睜大眼睛,可那個情深含淚的笑容讓人無法甄別這番話的真假。

  以一個鼓勵的笑容與一種信任的目光將這個鼻樑坍塌、面孔畸形的客人送出了門。

  “割禮、宮刑,whatever。只要能讓這愚蠢的胡攪蠻纏從此消失。”一雙眼眸尚且濡亮淚光,卻已瞥過頭勾唇笑起,“我早就說過,我可以得奧斯卡。”

  短暫的沉默過後,終於反應過來的一屋子人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歡呼聲。

  “之純,你該進軍好萊塢!”

  “之純,你會紅遍全世界!”

  殷之純亦是放聲大笑,一口潔白牙齒。一個冷峻桀驁的天使,一個美豔純真的魔鬼。

  ※ ※ ※

  去那家音像店還借來的兩栖類動物碟片,遲儻又在門口照了一下鏡子,鏡子裡的男人整潔乾淨,異常英俊,舉手投足散發出廣藿香與杉木交織的氣味。這是郝透給他送來的香水,出於商業夥伴間的友誼。出門前永遠會擦香水的謝羅彬一度讓遲儻覺得娘炮得可以——好吧,人家有四分之一是英國人。

  男人沖自己的鏡像挑眉一笑: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隨便收拾一下,就是傾倒眾生的萬人迷。

  走進店內,下意識地往金屬搖滾區瞥去一眼。居然,他在。掛于脖子的紅色耳麥依然搶眼,卡通造型的連帽衫,帽子戴上後幾乎掩去大半張臉,頭上還豎著可愛的青蛙耳朵。遲儻如同舊地重遇故知一般面露欣喜地走上前,打了聲招呼,“嗨,朋友!”

  “嗨,陌生人。”青蛙帽男人稍稍仰起臉,馬上就認出了對方。仔細打量上一番將自己“收拾”得分外整潔的男人,便以一個老友般親切而讚賞的口吻對他說,“很不賴嘛。”

  遲儻問,“你上次買了一張他的專輯,對他的印象有沒有因此改觀?”

  青蛙帽男人很孩子氣地鼓了鼓嘴,搖了搖頭,“還是不怎麼樣。”

  心裡想著“要求還挺高”,嘴上卻說,“他的聲線太棒了!一開始難以習慣這種無端爆發的尖叫似的唱腔,但後來簡直為之深深著迷。”忍受不了纏綿婆媽的肥皂劇正如同忍受不了靡靡之音。謝羅彬當寶供起來的那個小子叫什麼名字?對了,郝透。郝透的聲音偏細,難聽點說就是有些娘。所以當遲儻知道殷之純和郝透曾是同一個偶像團體的組員,理所應當的以為他也是個徒有其表的騙子。但是男人爆炸一般的聲線剛一出現,他就徹底折服了。

  似乎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麼郝透銷聲匿跡,而殷之純大紅大紫。因為這個人確實桀驁不馴,才華橫溢。繼而他開始向這個陌生而年輕的朋友闡述自己聽歌後的一些有感而發,對殷之純所作的歌曲,首首如數家珍。

  對方埋首細細聆聽,色澤瑰麗的嘴唇始終以一個絕美的弧度微微翹著。

  “這個男人把這些宣洩負面情緒的垃圾標榜為藝術,實在太不知所謂,也太寡廉鮮恥。”青蛙帽男人釋出一個淺淡的笑容,“不過,似乎你對他的‘遺世孤立’印象很好?”

  “就我所知,這個傢伙冷血殘酷得還不如蜥蜴和蛇,但這不妨礙我喜好他的聲線。就像娼妓並非因為缺錢而寬衣解帶,更多是因為饑渴的本能。所謂的‘遺世孤立’也並非因為與生俱來的特立獨行,而是這人從來不過是個自溺于痛苦的膽小鬼。”

  “沒錯。膽小鬼。”琢磨了一下,旋即大笑,“他就是個不敢以真面目見人的膽小鬼。”

  “說起這個,”遲儻看了看大半張臉匿藏於陰影之中的男人,驀地伸手去揭他的帽子,“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呢?”

  年輕人趕忙害羞似的往後躲了躲,“我的眼睛可不太好看。”

  “我認識一個……朋友,他沒准能讓你的眼睛好看起來——”正當倆人耳酣暢談之際,手機鈴聲猝然響起,但是很快又掐斷了。瞥上一眼手機屏上顯示的電話號碼,低低罵了一句,“該死的謝羅彬!”

  “你是說整形手術?”聽見那個名字,青蛙帽男人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聲音聽上去倒有些莫名的寂寞,“我不太喜歡醫生,整形醫生也一樣。他們除了會說‘對不起,我無能為力’之外別無用處。他們甚至不能讓時間短暫逗留,連擁吻告別的機會都不為你駐守就讓你永失所愛。”

  遲儻默然。聽上去像是有段極為悲傷的往事,揭人傷疤從來不是他的愛好。

  “當然,你這個獸醫例外。”對方倒是挺輕鬆也挺大方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喜歡目光溫暖的男人。”

  “你在附近上學嗎?”被一聲“喜歡”給逗樂了。遲儻覺得這人至多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學生,幻覺自己涉世過深就裝起了少年老成。

  “我看上去有那麼年輕嗎?”青蛙帽男人聽見這話,仰面大笑起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既然已經是第二次相逢,我總應該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

  “湯姆?克魯斯。”

  “鬼扯!怎麼可——”

  “我說了,而你選擇不信,”年輕人複又將目光移向架上的一排排CD,平靜地打斷了對方。“何必再問呢。”

  “即便你不肯以真名相告,我仍決定告訴你我的名字,遲儻。遲到的遲,倜儻的儻。”他稍稍一停,接著認真地補上一句,“雖然我的真實職業不是獸醫,但我發誓這個名字絕對不假。”

  “人如其名。”稍稍傾下臉,笑了。

  即使看不見他的眼睛,似也能看見他眼裡閃耀的光芒。

  草長鶯飛人世間,如何會與這麼美的笑容相遇。

  隨即他湊過頭去貼近遲儻的耳廓,輕聲說,“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殷之純遠沒你想的那麼‘痛苦’,他很會給自己找樂子。”

  這點遲儻同意。能夠提出要一個人把鼻子隆成陽具的模樣,確實很會玩了。

  “為了感謝你對我的坦誠相待,我也決定告訴你我的名字。”青蛙帽男人從音像店裡倒退著走出去,用極是明朗快樂的聲音對眼前這個英俊男人說,“以一個讓你終身難忘的方式。”

  面向著睜大眼眸滿臉愕然的男人,他一邊拉開了那件卡通服上的拉鍊,一邊倒退著穿過了車水馬龍。一些不得不踩下急刹車的司機沖其破口大駡,目睹這一幕的遲儻驚出了渾身冷汗,朝其大嚷,“嘿,當心點!你離我再遠些我就該聽不見你的名字了……”

  抵達街對面的車道時,年輕男人突然縱身一躍,以一個極為瀟灑矯健的姿勢跳上了一輛因為紅燈不得不停下的雪弗蘭。

  “Everybody,watch me!”立于車頂,俯身沖周遭的車輛與人群大聲叫喊,隨後摘下了他的帽子,脫下那件寬鬆的卡通連帽衫,甩手扔在地上。

  白襯衣領口微開,黑色修身長褲。沒有斑斕華麗的眼妝,仍有破繭而出之感。

  原不過是一個翩翩少年,挺拔削瘦,柔軟黑髮垂在白皙臉龐。

  “那……那是……”不顧車流危險的男孩女孩們一擁而上,像漲潮的海水一樣擠向車頂上的那個美麗男人,四溢興奮而幸福的尖叫聲,“殷之純,那是殷之純啊!”

  竟把車頂當作舞臺,把這個人來人往的喧鬧街區當作演唱會現場。

  輕而易舉將音域拔上巔峰,他開始嘶聲而唱,似尖叫,似慟哭。

  ——我們同樣擔心傷害,同樣一往無前;我們同樣乞求憐憫,同樣背棄信仰……

  那個英俊男人怔在了音像店的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幕,一眼不眨,無法動彈。

  雪佛蘭之後的汽車連環追尾,一整條街都陷入了癱瘓之中,比車禍現場更為混亂不堪。一些司機下車來湊熱鬧,另一些被堵得寸步難移則瘋狂按響喇叭以泄不滿。足以洞穿人心的聲線居然蓋過了可怕的噪音,和與自己說話時那種清晰柔和的聲音截然不同。

  ——烈焰焚身,屍骨無存……

  閉起眼眸,仰頭對向天空。四面八方彙聚而來的喧闐風聲和氾濫天光裡,少年攤開雙臂,如同張開沉眠已久的翅膀。

  一個主宰世界的姿勢。一個行走懸崖的姿勢。

  張狂恣意,刹那芳華。

  ——誰值得我浴火重生……誰值得我浴火重生……

  場面即將完全失控,有人報了警。在警車出動前,一輛摩托車風馳電掣般馳來,摩托車上的女人身穿黑色皮衣,頭盔掩臉,光是看見她的卷髮紅唇,也知該是何等豔麗不可方物。她將一隻摩托車頭盔拋給了車頂上的殷之純,而他縱身一跳,則恰好落在後座上。

  默契十足,兩個人大笑著揚塵而去。

  ※ ※ ※

  适才的一切都像一場荒誕的夢。若非警車前來開道以清理滿街混亂、女孩們因巨大的喜悅而失聲痛哭,遲儻根本無法區分自己是夢是醒。而這個時候謝羅彬又打來了電話,他說,不用手術了。結束了。

  “什麼結束了?”納了悶,“為什麼?”更讓他難過的是,付清拖欠已久的房租後,從謝羅彬處提前支走的五萬元已經花去了一大半。

  “為什麼?”謝羅彬的聲音聽來冷漠而倦怠,收線前給了他答案,“那個男人,兩天前切割掉了自己的陰莖。”

  如是我聞。遲儻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忘記這個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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