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龍鱗（二）

　第十六章龍鱗

　傍晚時分，門被敲響了。

　奧羅一直靠坐在床頭休憩，聽到聲音之後睜開了眼睛走過去開門。

　棕色短髮的男人身穿王宮內統一的魔法師袍，張開雙臂激動地喊道：「奧羅——」

　奧羅邁出一步走出房間，隨後輕輕把門碰上，打斷了男人的話：「聲音輕點，金。」

　金噎了噎，好奇地想去張望屋子內：「有人？」

　「不關你的事，」奧羅挑眉道，「現在就帶我去？」

　「我們先去喝一杯酒吧，」金笑瞇瞇地說道，「喝完酒之後我帶你去看看一個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

　「是昨天晚上才發現的，我覺得可能會和最近發生的怪事有關係。」

　「你是根據什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奧羅吐出一口氣。

　「直覺。」金微微一笑。

　離開魔法協會之後，兩人進了一家酒館。

　坐下之後，金就嘰裡呱啦自己說了起來，抱怨奧羅兩年前突然溜走，也不提前和他說一聲，海文的心情也一直很不好，畢竟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和奧羅比上一場。

　「你找我來調查這種事情，海文不會生氣嗎？」奧羅問道。

　海文幾次想要挑戰他而他每次都懶得應付想盡各種辦法逃走，所以現今的宮廷魔法團團長海文對他的印象恐怕……不太好。

　「他應該還不知道，」金眨了眨眼睛，「他根本不知道我寫信給你過，所以也肯定不知道你回魯比城了！」

　奧羅默默地盯了自己的好友幾秒，丟出一句話。

　「……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不可能！」金瞪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

　「說不定這會兒他連我和你在喝酒也知道了，」奧羅歎了口氣，「他是什麼性格你不知道？你好歹作為副團長跟了他三年了。」

　「……」金的神情忐忑了起來。

　「不過既然我和你現在還沒有被包圍起來，說明他也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吧，」奧羅喝了口酒，說道，「畢竟我也是魔法協會裡的一員，真想要調查這次的事情也不是沒有資格。」

　金感動地看著奧羅。

　「謝謝你這次特地回來幫忙，奧羅！」

　……他可不是特地為了幫魔法團和魔法協會調查這次事件才回來的。

　在木法鎮收到金的信的時候，奧羅原本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不論主城裡發生了什麼事情，既然宮廷魔法團和魔法協會都解決不了，他回去了又能有什麼用？

　金自奧羅來到王都之後就認識他了，兩人也算是將近十年的朋友，而金一直以來都比較依賴他，所以每次發生什麼事情卻沒有頭緒時，都會找他商量。不過如果不是木法鎮發生了那些奇怪的事情，奧羅原本是打算繼續他的旅程的。

　一開始的時候，他對與龍王有關的一系列事情心存疑慮，但是在和阿爾回程的過程當中發生了太多事情，一些原本的疑惑已經被解開了，卻又有另外一些疑惑產生。奧羅心中有不好的感覺，他直覺龍族之中要發生什麼，而這些事情必定也會牽扯到人類。然而情況太過複雜，他一下子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如果讓王宮的人知道阿爾的存在，恐怕阿爾也會有危險了。

　那條蠢龍雖然身份神秘了點，但是又沒智商又沒力量，一旦被帶進王宮裡……

　「奧羅？」

　金伸手在奧羅眼前揮了揮，喚回了奧羅的思緒。

　「你在發什麼呆？」金笑著問。

　「沒什麼……」

　「這次的事情解決掉之後，你還是打算離開王都嗎？」金問道。

　奧羅一愣，說道：「……嗯。」

　「你打算去哪裡？」金羨慕地說道，「整個魯比王國都快被你踏過了吧？」

　「沒有這麼誇張，有些地方我根本沒興趣。」奧羅頓了頓，又想起了在玫瑰鎮的那個夜晚，裡奧對阿爾說的話。

　在尋找什麼……

　奧羅腦海中浮現出的是那個銀髮男人的模樣，銀髮男人對他微笑，而後又變成了一隻青色的小飛龍。

　奧羅整個人都微妙了起來。

　「是嗎……其實你可以去其他三個龍王的棲息地看看，」金手撐著下巴，說道，「你回信的時候說起木法鎮的事情了吧？雖然我不太相信龍王真的存在，不過說不定你運氣好，可以碰上一個驚喜。」

　奧羅無奈道：「我的運氣向來不好。」

　恐怕四個棲息地都已經是空穴了。

　兩個龍王已經死了，一個龍王在他的身邊，另外一個龍王……

　另外一個龍王，會不會是那個斗篷人呢？

　喝完酒之後，金帶著奧羅穿過大半個魯比城，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這個地方相當於是宮廷魔法團的研究地，一些發生了奇異變化的魔法師會被關到這個地方以供研究。這裡也有不少魔藥師，研究的東西奧羅毫無興趣。

　奧羅以前來過這裡一次，對這裡的印象只有兩個字：噁心。

　看出了奧羅的反感，金無奈地笑著說：「抱歉，這次的情況實在太特殊了，我們只能把那個魔法師關來這兒。」

　「到底是怎麼回事？」奧羅跟在金的身後，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忍受著鼻間怪異的味道，蹙眉說道。

　「你看到就會知道了。」

　金在走廊的盡頭停下，兩個看守的守衛將鐵門打開，奧羅和金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寬闊的空間，四面沒有任何窗口，牆角上還留有變黑的血跡，或許是幾十年前留下的。

　右側的牆邊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雙手雙腳都被銬住了。

　看到那個人的模樣時，奧羅的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你看到了，」金歎了口氣，「這個人叫做魯迪，是一名宮廷魔法師，昨天夜裡變成了……這副模樣。」

　躺在床上的那個人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話，靜靜地躺在那兒，毫無聲息。

　他的身上……佈滿了青色的鱗片。

　奧羅花了幾秒的時間消化了眼前的事實，心底猶遺震驚地走過去。

　依稀看得出來是個男人，頭髮什麼的全都已經看不見了，整個人彷彿除了嘴唇，就連眼皮上也長了鱗片，這樣一來連雙眼也無法睜開。

　「他……他還活著？」奧羅蹙眉。

　「嗯，不過從昨天夜裡發生這種事情之後就再也沒醒過，也沒有說過話。」金走到奧羅的身邊。

　「是誰發現他變成這樣的？」

　「和他睡在一個房間裡的魔法師，」金聳了聳肩，「該問的我們也問過了，魯迪最近的心情很糟糕，因為前段時間的慶典舉辦了一場魔法大會，魯迪去參加了，卻慘敗給了一個傭兵團的成員。除了這件事，其他就沒什麼特別的了。」

　「你們檢查過他最近喝過的魔藥嗎？」奧羅瞥了他一眼問道。

　金點了點頭。

　「檢查過了，都是很正常的魔藥。」

　奧羅看著床上的人，伸手碰了碰他身上的鱗片。

　這些……只有可能是龍鱗了。

　為什麼人的身上會長出龍鱗來？

　阿爾變成人之後，後腰覆著鱗片，可是也只有幾片鱗片而已。而眼前這個人可是渾身都長滿了鱗片，這種模樣簡直難以形容。

　這個人會是龍族嗎？

　阿爾醒過來的時候，意識到床邊站著一個人。

　他揉著眼睛喃喃道：「……奧羅？」

　等到視野清晰了，阿爾發現盯著他的人不是奧羅，而是白天時候的那個少年……

　阿爾傻了。

　少年也傻了。

　少年呆呆地看著阿爾，身後的門大開著，還有風吹進來。

　阿爾僵在了那兒。

　咦？現在是什麼情況？

　奧羅……奧羅說他會出去，那這個男孩子為什麼會在這裡？

　「把它的龍鱗給我吧！」

　「把它的龍鱗給我吧！」

　「把它的龍鱗給我吧！」

　白天少年的話語在腦海中迴盪三遍，阿爾哆嗦了一下，「咻」的一聲變身成龍，竄出了房間飛了出去。

　少年愈加震驚，愣了一下之後，他立刻跟了出來，結巴地喊道：「等——等一下！等等我！」

　阿爾逃還來不及，飛下樓之後往著走廊飛去，時不時回頭看身後。

　少年追在後頭！

　下一秒，「啪」的一聲，阿爾撞上了一個人！

　「咦？這不是奧羅的龍嗎？」

　一個成熟的女聲響了起來。

　阿爾頭暈眼花地滑落到地上，很快就被一雙手抱了起來。

　「米拉？」少年停了下來，喘著氣喊道。

　「羅德？你怎麼會在這裡？」名為米拉的女人問道。

　「我、我還要問你這個問題呢！」羅德伸出了手，喊道，「把、把它給我！」

　米拉把阿爾抱在了懷裡，埋在了胸前，挑眉道：「你要奧羅的龍做什麼？」

　阿爾的頭更暈了。

　「我……」羅德很急，卻又想不出理由來，結巴道，「我、我只是在和它玩而已！」

　「和它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想要的魔法材料是什麼！」

　「我不會拿它當材料的！」羅德小聲道，「把它給我吧。」

　米拉輕哼一聲，問道：「奧羅呢？他怎麼會把他的龍交給你？」

　「他現在不在，但是肯定很快就會回來了，」眼珠子轉了轉，羅德說道，「我帶著這只龍，你就不會被打擾了啊！」

　「……」米拉瞇起了眼睛，頓了頓，她說道，「好吧……我知道你那兒還有幾塊給龍族用的水晶，你帶它去睡一睡吧，等奧羅回來我會和他說的。」

　阿爾被遞給了羅德，掙扎著想逃走，羅德就收緊了手臂，在他耳邊小聲道：「別動，我不會傷害你的。」

　小小的手摸了摸阿爾的腦袋，阿爾安靜了下來，心裡卻忐忑不已。

　「你別拿它做什麼奇怪的事情，」米拉叮囑道，「知道了嗎？」

　「知道了……」羅德小聲嘟噥著，抱著阿爾跑走了。

　阿爾被帶到了白天羅德做魔藥的那個屋子，心裡愈發絕望。

　他要被恐怖的魔藥師做成魔藥了嗎？！

　羅德揮了揮手，幾團火焰飄到了屋子的四個角落。

　整個屋子頓時亮了起來。

　四周的桌子上擺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罐頭，有植物，有書，還有玻璃瓶，全部都堆在了一起。

　白天的爆炸把對著庭院的那扇窗戶給炸爛了，風就從那洞口「呼呼」的吹了進來。

　阿爾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椅子上。

　小飛龍顫顫悠悠地爬了起來，綠豆似的雙眼濕漉漉地望著羅德。

　羅德看呆了，傻傻地摸了摸小飛龍的背脊，說道：「……你、你會變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