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而你是唯一

　「father，我有罪。」迪恩交疊起修長的雙腿，隨意橫靠在椅子上，昏暗的燈光映照著他鼻尖側分散著的小小雀斑，像是一圈圈小光暈一般，綠眼睛閃動著細碎微黯的光，「關於我的弟弟。」

　上帝作證，迪恩想，他絕對不是在這種無聊的話題裡扯他老弟下水，只是他的生活是如此單調匱乏，以至於除了sammy、sammy、sammy之外再也無話可說，只是一個人，就已經填滿了他的整個世界。

　「噢，關於家人。」

　「啊，對，關於家人。」迪恩的心卻在想，也許不止，不止是家人，是一切，他真的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也許山姆能編出更多漂亮的話，他一向不是兄弟之中愛玩談心遊戲的那一個。

　「你來懺悔，是因為關於你的弟弟，你感到愧疚嗎？」威廉牧師這樣說道，他是個不錯的誘導家。

　「愧疚嗎？也許是的。」迪恩按了按眼角，他有點睏了，在這種地方，就算是他似乎也降低了心理防線，他想，反正一會兒就要一刀子捅死這頭怪物了，那隨便說點什麼也無所謂吧，「……他想要過安穩的生活，他總是沉迷於追求那樣的日子，有個漂漂亮亮的妻子，養只長毛大狗，過上朝九晚五的日子，每天睡滿七個小時。」

　威廉牧師說：「我認為這並不是值得苛責的過分追求，那麼，為什麼你會感到愧疚？是你阻止了他過這樣的生活嗎？」

　「……如果我們當中有一個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那一定會是他。」迪恩的唇角弧度一瞬間變得柔軟，但很快又緊繃了起來，「但您說的沒錯，是我一直在阻止他。」

　「為什麼？」

　迪恩隨意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我第一次抱sammy的時候，他才那麼一點點大，柔軟的，像個小糰子一樣，那個時候我們家著火，我們的父親說，你應該保護他，你應該保護你的弟弟，絕對不能放開抱著他的手。」

　小小的迪恩點頭，緊緊地抱著他幼小的弟弟，一直到後來救護車來了，醫生護士們試圖勸說迪恩放開山姆的時候處理一下自己的燒傷的時候，他也沒有鬆開一點點，他的弟弟是那麼小，如果一鬆手，好像就要消失了一樣。

　無論後來他的弟弟變得有多高多壯，那個小小的身影總是在迪恩的記憶中揮之不去，他始終記得這個誓言，他應該保護他，不受任何傷害。

　一直到後來，那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成了他生活中無法割裂的一部分，他始終無法鬆開手。

　「你是個關心弟弟的好哥哥。」威廉牧師這樣說。

　「我是嗎？」迪恩盯著老舊的燈罩上，黑色的小飛蟲在不停地撞擊著惟一的昏黃光源，他沉默良久，終於啞聲說道，「……但我的弟弟總是想逃離這樣的生活。」

　迪恩一直不能明白，為什麼他們的關係會變成這樣，不斷的分歧爭吵，不斷的痛苦不堪，以前會眨著眼睛仰視他的那個弟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為什麼他用盡一切保護對方，但山姆仍舊很痛苦，仍舊想離開他去過另一種生活。

　那幾乎已經是他的執念了，為什麼，為什麼他總是想要離開我。

　「他在痛苦些什麼呢？」牧師在問。

　「是啊，他在痛苦些什麼呢。」迪恩輕聲問。

　是他做的不夠好嗎？可是他的所有關心，所有愛，包括人生都已經全部交給了對方，他幾乎已經掏空了整個自己，迪恩垂下了墨綠色的雙眼，纖長的睫毛落下一片濃重的陰影：「……也許除了危險的生活，我們才是令他痛苦的根源。」

　他們是不斷強調他一輩子無法遠離這樣生活的證明。

　「上帝會赦免你們的痛苦的，他保護所有擁有信仰的人們。」

　「……上帝？不，我最終會糾正這一切的，溫切斯特兄弟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上帝那個老傢伙插手。」迪恩忽而揚唇一笑，再抬起眼時已經完全掩蓋起所有的脆弱情緒，恢復了冷硬的模樣，「你一定要這樣玩捉迷藏的遊戲嗎？」

　啪啪啪的鼓掌聲與不正經的聲音同時響起：「……迪恩mydear，你說的如此感人，我又怎麼忍心打斷。」

　地獄之王，克勞利。

　威廉牧師看起來很驚慌，但想要後退時卻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個法陣中。

　「得了吧，夥計，我們這麼熟悉了，非要每一次都這樣嗎？」克勞利翻了個白眼。

　「一箭雙鵰。」迪恩隨意甩了幾下咬破的指尖，順便給山姆發來問情況的短信回了一個ok，「不客氣。」

　「山姆已經進行完了第一項試煉對吧，我就是好心來告訴你一聲，地獄之門是不會被關閉的，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噢，真是多謝你的好意。」迪恩假笑了一下，「說完了？我可以念驅魔咒了嗎？」

　「山姆小天使在完成第一項試煉之後，身體狀況很糟糕對嗎？是不是時不時咳個血什麼的？」地獄之王只是微笑，「等你們完成第二項，他會變得更糟糕的，從身體內部的每一根血管開始腐爛，你真的沒有懷疑過嗎？最後一項試煉完成的時候，他就會死了這個可能性。」

　迪恩停下了唸咒，直視著克勞利，神色晦暗不明：「你在說謊。」

　「對，我在說謊。」克勞利笑瞇瞇地說，「但你又如何確定我在說謊？萬一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你們的好朋友克勞利就是說了一回真話呢？如果是你，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驅趕我然後說那就試試看吧？」

　惡魔輕聲說道；「但那是sam，littlesammy，你唯一的弟弟，你不會拿他冒險的。」

　「我來和你做個交易，我需要你幫一點點的小忙，完事之後我會主動關上地獄大門一百年，地獄現在有一些小小動盪，一個地獄騎士回來了，我需要你的幫助……簡單來說，我需要你和我去地獄呆一段時間，不用很長時間，大概幾十年左右？作為回報，我會幫助你弟弟恢復健康。」

　克勞利閃電一般拖過威廉牧師，擰斷了對方的脖子：「這個就當做是我幫你的一點小忙，不過……沒了這個案子，大概山米很快就會進行去下一個試煉了吧？你需要快一點做出回答噢，親愛的。」

　迪恩緊皺著眉間，沉默了。

　惡魔靜靜微笑著，他太清楚了，越是堅強的人的弱點就越致命，迪恩·溫切斯特，他唯一的軟肋就是他的弟弟。

　他只需要等他的yes回答。

　****

　「嘿，山姆，你還好嗎？」史蒂夫擔心地望著好像要把肺咳出來的山姆。

　「我……咳咳咳，我沒事。」山姆胡亂撩了一下頭髮，大喘了一口氣，「抱歉，只是一點小感冒而已。」

　「噢。」史蒂夫貼心地沒有再多問什麼，他換了個話題，「你和你哥哥，吵架了嗎？」

　「嗯？」山姆問，悄然以拇指擦去嘴角的血絲。

　「嗯……一路上，你們之間的氣氛都看起來很僵硬的樣子。」

　「噢。」山姆挑眉，他以為沒有那麼明顯，「沒什麼，我們近期的相處方式一直是這樣，嗯……也不能說吵架，反正我們永遠都沒辦法同意對方的觀點。」

　山姆的語調並沒有多沉重，隱隱還帶著些輕鬆隨意，他潛意識中早就認定，無論他們吵的有多凶，迪恩總是會原諒他的，無底線的，永遠的，包容他所有的任性，然後他們又會再一次回到最初的關係，他已經習慣於如此了。

　「但你們還是在一起。」史蒂夫說。

　「……誰說不是呢，我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是捆綁在一起的。」山姆笑了一下，他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了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臉色微變，又放了回去。

　史蒂夫不是故意的，但他的視力比常人要好四倍，那個號碼上顯示的看起來是個女孩的名字：「不接電話嗎？」

　「呃……」山姆有些含糊其辭，手機不停地在震動，他猶豫再三，還是接了起來，「喂，艾米莉亞……抱歉，我現在很忙。」

　對面的女孩低聲說了些什麼，能夠聽到低低的啜泣聲。

　史蒂夫隱約聽到女孩在說，我等你。

　桃色八卦，史蒂夫有些尷尬地假裝自己在整衣袖，他覺得托尼大概會感興趣一些，這麼一想，史蒂夫又有些擔心起了托尼，不知道他在酒店裡一個人呆的怎麼樣。

　噢，按照常理來說，他應該更擔心其他同胞們的安危才對，畢竟那是托尼·斯塔克，全世界都吃一遍虧也輪不到他，但怎麼說，好吧，他就是偏心——比如這會兒他想了一圈都沒想到他的同伴們。

　通訊器中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正在走神的美國隊長一大跳：「隊長！！」

　「噢，怎麼了麥克斯？托尼又惹什麼麻煩了嗎？」光顧著擔心托尼的美國隊長認真檢討了一下自己。

　「……不不是，那個，隊長，聽我說，你先做十個深呼吸，然後再做一百個俯臥撐兩百個後滾翻……噢我在說什麼，總之你把該發洩的體力都發洩好了，別揍我好嗎？」電話那頭的麥克斯有點緊張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史蒂夫皺眉。

　麥克斯深吸一口氣：「托尼不見了！！他好像偷偷溜出去找你了！還甩掉了賈維斯的所有追蹤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