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地獄一日游

　「……晚上好。」

　「……你這可不是說晚上好的態度。」角落裡傳來了有些虛弱的笑聲，山姆打了個響指，那一小盞燈啪一下亮起，昏黃照著他蒼白的臉色，和純黑色的眼睛，他抬手指了指托尼正對著他的那排槍口。

　「噢，這個，問安的附帶贈品嘛。」托尼挑眉，歪頭笑了一下，也沒有移開槍口的意思。

　山姆募地一揮手，托尼一愣，在下射擊命令之前，一個剛剛一直躺在他們腳邊的男人就被某種無名的力道拋到了牆上，手中衝著托尼二人的刀子掉在了地上，那男人大張著嘴，像是被什麼掐住了脖子一樣，試圖吐出一縷一縷的黑煙，但卻始終無法逃離他俯身的軀體。

　明明沒有人按著他，但男人卻像是在被空氣瘋狂碾壓著，五官都開始流出血液，那場景異常詭異。

　山姆歎了口氣，收緊了手心，男人的脖子就像是個氣球一樣被捏爆了，畫面無比血腥。

　血液甚至濺到了托尼的頭盔上，托尼伸手抹了一下，心下卻放心了一些，至少山姆還知道辨認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敵人，他以調侃的語氣開口：「哇噢，山姆小朋友，可以採訪一下你突然這麼以一敵三十，是有了什麼超能力嗎？」

　山姆擦了擦鼻子滲出的鮮血，聲音還有點黯啞，眼睛在漸漸恢復原來的顏色：「惡魔之力。」

　托尼靜默了幾秒：「……第一次試煉的影響？」

　山姆苦笑地仰靠在沙發上，再睜開眼睛時眼裡卻還帶著一絲無法褪去的黑，「……我沒控制住，我本來想念驅魔咒語的，但等我反應過來，他們已經都死了……迪恩說的沒錯，我的情況比我想像的還糟糕……」

　「迪恩人在哪裡？」史蒂夫有點疑惑，來追山姆的不是迪恩嗎，怎麼山姆在這裡，迪恩卻不見了。

　「……他進了入口，和地獄之王，他們好像做了什麼交易。」山姆的表情看起來痛苦而自責，他抹了一把臉，提起嘴角笑了下，「沒什麼，我會把他帶回來的。」

　「不是你，是我們。」

　「嘿，夥計們，你們只是普通人！」山姆皺起了眉。

　「噢，我保證我們一點都不『普通』……而且都說了我們只是同路，和你無關。」托尼挑眉笑，卻沒有給人任何拒絕的機會。

　山姆望向史蒂夫，對方衝著他微微一笑。

　山姆有些疲憊，他顧及不了考慮牽扯無關人士進來有多麼不恰當了，他必須確保能把迪恩帶回來，人多一點至少會多些保證，所以他還是點了點頭。

　「先想想要怎麼控制一下你的能力吧，看現場狀況就能想像到你之前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模樣，把地獄掀翻過來都完全沒問題，我覺得很大的可能性就是我們一路看著你大喊著迪恩的名字然後逐漸失去理智大殺四方，頂著黑眼睛快樂地讓我們全員團滅，happyend。」托尼的手指啪嗒啪嗒地扣在自己的盔甲上，語氣不算好也不算壞，只是個簡簡單單的陳述句。

　「我會努力維持理智不濫用能力的，不會傷害到你們……事實上如果不是我哥敲暈了我，這段時間我克制的一直不錯……」山姆苦笑了了一下，胡亂抓了一下汗濕的頭髮，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斯塔克先生，如果在下面……我沒有控制住自己，就殺了我吧，我也不想以那樣的狀態去見迪恩。」

　托尼抱著雙臂看著像是被從水裡撈出來的山姆，他當然不相信這些保證，但他相信迪恩在對方心中的份量，迪恩·溫切斯特會成為他理智的最後一道枷鎖，確保他不會墮入深淵之中。

　「好吧，但在我們出發之前……」托尼轉轉眼睛，走到了俱樂部的門口位置，一把拉開了門，出來嘩啦啦掉出來一串人，所有人在見到他的瞬間就七橫八豎地倒在酒吧的地上試圖和眾屍體融為一體。

　史蒂夫無奈道：「你們……在幹嘛？」

　華生：「……思考人生。」

　夏洛克：「幫約翰思考人生。」

　「……在橫屍遍野的酒吧裡？」托尼挑眉，「地獄的入口前？」

　浩克：「嗷嗷——」

　麥克斯呵呵呵地對他們笑：「喲好巧啊你們也地獄一日游啊！組個隊一起啊！」

　史蒂夫：「……」

　最實誠的雷神撓撓頭：「抱歉，隊長，托尼，我們不是故意偷聽的，但迪恩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也很擔心他。」

　「你是可以。」史蒂夫點點頭，轉頭望向麥克斯，一臉嚴肅，「你不能去。」

　「eon隊長，你這是性別歧視！」麥克斯從地上爬起來，慇勤地墊腳勾住了隊長的肩。

　史蒂夫無奈地白了麥克斯一眼，把掛在自己肩上的姑娘拎了下來：「那裡太危險了，你不能去。」

　麥克斯砰砰地拍著綠巨人的肚子：「我有浩克啊！騎著它地獄一日游多拉風啊！你們怎麼能不帶著我？」

　美國隊長按著她湊過來的腦袋：「不、行，這次不一樣，我們面對的連人類都算不上。」

　在美國隊長對麥克斯進行再教育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抽氣聲。

　眾人轉過頭去，就看到棕髮的女人站在門口的位置，手扶在門上軟了膝蓋，看起來跟著他們過來的不止酒店眾人。

　「艾米莉亞？你還好嗎？」史蒂夫皺眉，走過去扶起了對方。

　托尼的眉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不過在頭盔之內也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艾米莉亞靠在美國隊長懷中，牙齒都在抖動著：「發生了什麼事？他們……他們都死了嗎？」

　「沒事的。」史蒂夫撫著女人的背脊。

　女人柔順的棕長髮散落在美國隊長藍色的制服上，視覺效果看起來好極了。

　麥克斯悄悄湊近托尼，捅了捅他的盔甲。

　托尼一撇嘴：「幹嘛？」

　麥克斯笑嘻嘻的：「覺不覺得隊長和她看起來挺配的，反正她和山姆也分手了，戀愛自由不是嘛？」

　「有人能看得上那個上個世紀來的老冰塊真是可喜可賀，那天他們一起喬遷入博物館，我一定會送個大禮。」托尼硬邦邦地說。

　「別裝作你不知道美國隊長很受歡迎。」麥克斯勾唇笑道，「全美國百分之九十的女人都幻想過躺在他的胸肌上然後和他上一次床，噢，剩下百分之十想上兩次。」

　「……真是多謝你的科普，我感覺心情好多了。」托尼翻了個白眼。

　「你們到底為什麼吵架？甜心看起來真的很生氣，他居然一整天都沒有拎著你的脖子教育你了，太反常了。」

　「閉嘴吧你。」托尼嘀咕道，藏在頭盔中低垂的睫毛卻在輕輕顫動著，他好像能聽到它刮擦過金屬質感的盔甲，發出刺耳的尖鳴，吵死了，他想，但史蒂夫一點也沒聽到，他根本就沒在看著他。

　「你們剛剛說……要去哪裡？也會死那麼多人嗎？」艾米莉亞依舊靠在史蒂夫的肩膀上，她被嚇得有些歇斯底里，「不，無論你們要去哪裡，不要去！不要去！你們會死的啊……你會死的啊！」

　托尼砰一聲崩了一個花瓶。

　「不會的。」史蒂夫卻暫時沒空理會他，艾米莉亞被驚嚇的太過頭了，身體在痙攣著，他不得不捏著艾米莉亞的脖子，幫她放鬆著緊繃的肌肉。

　「手滑。」托尼生硬地丟出兩個字給聞聲望過來的麥克斯。

　「羅傑斯先生……」艾米莉亞仰頭看著史蒂夫，史蒂夫這才發現，那個女人原來有一雙淺棕色的眼睛，仔細望去時，有一點像另一個人，而那個傢伙，大概一輩子也不會用這樣純粹的、浸滿崇拜愛意的眼神望著他。

　史蒂夫微微一用力，一個手刀落在艾米莉亞的脖頸間：「回去吧……睡一覺，等你醒來你就會忘了這些了。」

　然後史蒂夫把女人橫抱了起來，暫時離開酒吧，在這個過程中他完全沒注意到托尼精彩紛呈的臉色——這不能怪他，誰讓鋼鐵俠一直都戴著頭盔。

　於是在他離開的短短幾分鐘裡，鋼鐵俠直接掃射穿了一整面牆壁，眾人很配合地望天望地，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托尼煩躁地踢開地上一排子彈殼，咬牙切齒地喊道：「出！發！」

　******

　除去麥克斯被隊長強迫壓去開車送艾米莉亞回酒店之外，餘下的人都站在了一面牆之前。

　「就是這個。」山姆敲了敲牆上的畫，「我現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和地獄的關係很緊密，所以我可以帶著你們進去，但你們要盯住畫的盡頭，千萬不要移開視線，不要看別的地方。」

　「地獄之王還挺有藝術感。」托尼看著牆上的那幅畫說道，那是幅色調十分灰暗的畫，畫中有一條很長的路，遠方是無盡連綿的陰霾，幾乎看不到盡頭在哪。

　托尼沒太在意山姆的話，只是隨意掃視著畫像，那條路則是由米黃色的泥土構成，托尼莫名被吸引住了視線，他突然覺得不太對，那似乎並不是泥土，是更加細緻的……托尼瞇著眼睛更努力去看去……更加具體化的……好像……

　湧動的人群。

　托尼募地回過神來，四周的場景卻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站在一條長長的走廊過道中，前後方都是身穿灰衣的不知名生物，托尼努力去看前面那人的臉，卻完全看不清，那些「人們」排著隊，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向前移動著，四週一片死寂，它們連移動都是無聲的。

　而走廊的盡頭，是一片看起來能夠吞噬一切的猩紅色岩漿，「人們」一個接著一個往裡跳，托尼幾乎能夠聽到皮膚在岩漿中翻滾時被燙出的滋啦響聲，這像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聲響。

　托尼被後面的人推搡著前進，他低下頭，看見滾燙的液體映出了他模糊的影子，他與他的影子對視，像是在與地獄對視一般，影子的他在衝著他招手，那重複性的動作讓托尼染上了一種奇異的睡意，他感覺他早就應該睡去了，在昨天，前天，在最後那場讓他失去一切的大戰中……

　那柔軟的，像是懷抱一樣的深淵中開著甜美而迷人的死亡之花，漸漸誘惑著托尼。

　托尼茫然地踏出一條腿，卻突然被人握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