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二周目(18)
“你怎麼會有這種念頭,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他立即為自己辯白,順便嘲諷對方道:“你這樣想錯的真的太離譜了,我清閒無事時,想和你親近親近,可要說你對我重要到我做什麼事都是為你,簡直……呵……太好笑了。”
她的確不該自視甚高,覺得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動輒就認為其他人鍾情自己,想和自己待在一起,未免太自戀了。佑晴皺著的眉頭漸漸疏解,輕聲道:“你說的有道理,可能真的是我想錯了。”
“什麼叫可能,你就是想錯了。”靖睿將他的無辜表現到底:“咱們到這來也有些日子了,我才召你侍寢兩次,你怎麼就能認為我對你朝思暮想到要清清除周圍人的程度呢?啊,是因為我今早上去茶館找你?唉,果然不能對你太好,免得你胡思亂想。”一邊說一邊搖頭,努力襯托著藍佑晴的不可理喻。
“……”佑晴眺望了下遠方,揉了揉太陽穴,稍微放松了下神經後,道:“是我胡思亂想,您最清心寡欲。”靖睿不愛聽這話:“我哪裡做錯了,給你講道理你不聽就算了,竟還反過來挖苦我?”說罷,拂袖便要走。
談話沒結束,他不能走。佑晴抱住他的胳膊,好言相勸:“你是冤枉的,是我想錯了,給你道歉,給你道歉。”
靖睿內心暗喜,裝作不經意的看了看她:“咱們在這裡生活不容易,千萬不能內訌,我不跟你擺架子,可你也得信任我。”
這時忽然聽到周祈升的聲音在院內喊他們:“祈瑞——瓔珞——你們在哪兒?”
宋靖睿心裡罵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蹦出來,便對藍佑晴道:“你把他打發走。”
佑晴從拐角處出來,見周祈升一臉痛苦的站在院內,便笑道:“堂哥,你找我做什麼?”周祈升見了佑晴松了一口氣,道:“我一直聽你們在樓下說話,忽然聽不到了,以為去哪裡了,便出來找找。你和你哥在這裡呢?”
佑晴挑挑眉:“沒,就我在這,我哥去茶館了。”周祈升聽了,面上愁雲不展:“你說我應該答應他的建議嗎?”佑晴溫笑道:“你想答應就答應唄,你和他的事,我哪能做得了主。”周祈升長歎一聲,叮囑佑晴別在外面待的太久,小心著涼之後轉身進了屋。
等周祈升走了,藍佑晴重新走回小樓拐角處,對靖睿抱怨道:“……咱們說正事,要建書齋的話,咱們還要掏一筆銀子。”
他對銀子的多少沒概念:“也花不了多少吧。反正咱們有錢,這些有必要花費的,不能太吝嗇。”佑晴忍不住嘖嘴道:“有錢?錢沒有說花不完的,就是金山銀山,想散財也能花淨了。更何況咱們就有點金子,都花到他們老周家身上,咱倆以後不用單過了。”
靖睿料定她沒法更改給周祈升建書齋的計劃,只是發發牢騷罷了:“可也沒別的辦法。”
她輕咬嘴唇,手端著下巴做思考狀,須臾有了主意,喜道:“咱們就在後院重新給他蓋個小屋,當做書房。我看也挺安靜的,也不用花那麼多銀兩。”
他想把周祈升弄出去,最好別在家裡住,在後院蓋個書房的話,他夜裡還要回樓裡睡,那不是和沒搬走一樣麼。靖睿馬上搖頭:“這不是糊弄人麼。不行,不行!再說在那裡,咱們還是會打擾他。”
“怎麼會打擾他呢?天越來越涼了,人都在屋裡活動,誰沒事在院裡說笑啊,都在屋裡。你不說咱們進進出出,打擾他嗎?他搬到後院的書房裡,你我不管怎麼在樓裡說說笑笑,他肯定聽不到了。”佑晴瞭他一眼,抱著肩膀道:“花銷不大,還能達到目的,何樂不為?”
靖睿必然不能同意:“你打發要飯花子呢?不給人家侄子好好買個像樣的書齋,反倒叫人搬出小樓,你是要鳩占鵲巢嗎?姓王的該怎麼想?看到這一幕,想的肯定是你要欺負人家侄子!你啊你,好事都能叫你辦壞了。”
“我這不是從實際出發嗎?咱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你都散沒了,真要喝西北風了。只花不賺,坐吃山空,難道真要跟著你進山搶劫嗎?”
其實對宋靖睿只知道他們有錢,卻不知道究竟能花多久。他從小到大,想要什麼說句話就行了,就藩後,王府的一切自有宗儀負責,每年的收入和結余,對他來說只是一些數字罷了:“書齋還沒買呢,你怎麼就知道要喝西北風?”他小聲嘀咕:“反正是昭王府的銀子,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昭王府的銀子,難道我嫁過來,沒帶嫁妝嗎?你怎麼知道那個金餅,不是我的嫁妝?上面又沒有昭王府的印記!”
他嗤笑:“嫁妝?你陪嫁的有綾羅綢緞,珍寶玉器,現成的金銀還真沒有!所以這些銀子都是我的,我願意怎麼花就怎麼花!你管不著也管不了。”
“您講點道理成嗎?”
“是你不講道理!”他終於抓住機會了,馬上舊事重提:“你不將周祈升安置好了,姓王的肯定日久生怨,早晚要把咱們攆出去。”
“好了,好了,你說的都對,從來不肯聽我勸告。”說完,甩手向屋內走,進屋將桌子上的薯片分了一點給靖睿剩下,其余的裝在盤子裡放進籃子,拿布蓋上,拎著就要出門。
“你去哪兒?”
“去茶館。”
“咱們該說的還沒說完呢!”
“不都說了麼,聽你的!”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反正你我都沒有賺錢的能力,等錢花光了,吃糠咽菜罷。”瞪了他一眼,氣呼呼的出了門。出院門的時候,正撞見順恩回來,順恩馬上彎腰笑道:“娘娘,您這是去……”
“找風口!”
順恩不明白前因後果:“您找風口做什麼?”
“喝西北風!”說完,就邁出了門。
“……”順恩看著娘娘的背影,在看看在屋內倚門生氣的王爺,還是不大明白,總之兩人又吵架沒錯了。他搖頭歎氣的將院門關上,進屋對自家殿下道:“爺,您中午吃的怎麼樣?”
“挺飽的。”他哼道:“氣的挺飽。”轉身回到自己屋內,頭枕著雙臂仰面躺在床上。順恩以為他要休息,便要給他脫靴子:“爺,您要歇著嗎?”不想王爺擺擺手:“我不睡,我在想些事。”
既然王爺要思考,他就保持安靜好了,順恩便後退到一邊。過了一會,聽殿下問他:“順恩,你說咱們那天要是在船上將所有的銀子都丟了,現在要怎麼辦?肯定是不能白吃白喝老周家的,得想辦法賺錢。可咱們能有什麼賺錢的法子呢?”
順恩眨了眨眼,道:“奴才可以仿畫去賣。”
對了,因為順恩在皇宮的內書堂讀書的時候特別聰慧,母後就是看中這點,才將他選為自己的貼身內侍。本朝出過幾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太監,順恩可能趕不上那幾位才華橫溢的,可也不差。靖睿怔了怔,低聲道:“也是……也是……你還會這個……”
可他會做什麼呢……難道連太監賺錢的能力都不如?
“您怎麼了?為什麼問起這個?是銀子花光了嗎?”
靖睿略有些為難的道:“可能快了,我想給周祈升買個書齋。”順恩不敢多問殿下這麼做的理由,只分析銀兩的剩余:“殿下您放心,這幾日我同姑姑置辦茗茶,對這盤禮鎮又了解了幾分。這附近都是鄉屯,就是鎮內,屋捨也便宜的很。我聽您的意思,似乎是要讓周祈升專心讀書,那肯定要選在僻靜的竹林或者山腳下了,那就更不花不了幾個錢了。只是每日要給周祈升送飯或者雇個人給他做飯,要花點銀子。”
一番話讓靖睿一顆心落下來,想起藍佑晴的表現,不禁氣道:“那她說什麼喝西北風不喝西北風的!又沒餓著她。”
順恩這才搞懂娘娘出門時說話的含義,便勸王爺:“娘娘是居安思危。她是害怕沒了銀子,您出去賺錢受苦。”靖睿不信:“她是怕錢沒了,就沒依靠罷。”順恩小聲附和:“都一樣,您就是她的依靠……”
而他貌似又缺乏賺錢的能力,所以十分不值得信賴。
靖睿推了順恩一把:“別出聲,我正在想怎麼賺錢。”
順恩立即道:“違法亂紀的事,是萬萬不行的。”
靖睿當即甩出一記眼鏢,惱然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手托著腮幫,陷入了沉思,半晌想不出能解決問題的辦法,痛苦的趴在床上,道:“我會打馬球,會蹴鞠,這世上能玩的我全會……可有個什麼用?!”兀自神傷了一會後,他忽然坐起來,目光炯炯:“對啊,我怎麼把這個忘了。”
“您想起什麼來了?”
“這樣,你這兩天在茶館,看看有沒有過路的人要你寫書信什麼的,能賺幾個銅板就行。”靖睿道:“賺到了的,就告訴我。”
這是王爺交給他的任務,順恩當即承下:“遵命。”但心中犯嘀咕,王爺要他賺幾個銅板做什麼?要想賺錢的話,像樣的模仿一副字畫更值錢罷。
這時宋靖睿彈了彈袖口,一挑眉:“不是要錢麼,給你賺!”
對付宋靖睿這種人就得胡蘿卜加大棒,否則他不長記性。剛對他好幾天,他就恢復原來的德行,又說出你‘管不著也管不了’這種
話了。借著銀子要花光的理由,她著實給他擺了幾天冷臉,恰好第二天王姑姑在家中,兩人見面不方便,便都面無表情,連個話都不說。
這一日,王姑姑和順恩去了茶館,聽那意思晚上也要住在那裡不回來。佑晴坐在方廳縫衣裳,忽覺前方有陰影遮住了她的光線,她知道是靖睿,頭也不抬的淡淡問:“干什麼?”
靖睿手一伸:“給我五兩銀子。”
“干什麼?”
“逛窯子。”
“……”佑晴放下衣裳,轉身去了樓上,等她取了銀子下來,往他手上一拍,道:“五兩和粉頭們喝茶都不夠,給你十兩,至少能摸人家兩下。”
宋靖睿掂量了下銀子,順手放進袖中,大搖大擺的出了門。等他出了門,佑晴想象了一下他進青樓的模樣,心道他那模樣,往女人堆裡鑽,好不易來個有錢還有貌的主,那些粉頭們還不得像蠅子見血似的貼上來,還不知是誰嫖誰呢。
臨近傍晚宋靖睿才和順恩回來,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屋,都不多話。只有順恩幫佑晴收拾碗筷時,說吃了飯要去茶館陪王姑姑值夜,言下之意,今晚上弄不好就剩她和王爺了。
佑晴瞥了眼外屋坐著的宋靖睿,微微皺眉,恰好這個表情被他看到,立即也擰眉回瞪她。
和往常一樣叫了周祈升下來吃飯,自從周祈升自從被宋靖睿‘誤傷’後,兩個本就不親近的人,愈發疏遠,碰見後就點點頭而已。一頓飯吃的分外壓抑,待周祈升吃完上樓後,氣氛還是沒一點緩和。
這時,靖睿雙手交叉放到桌上,很鄭重的對藍佑晴說:“如果我能賺銀子,你就不會整日提心吊膽了,也會同意給樓上那位買書齋,對嗎?”
佑晴撂下筷子,准備看看他玩什麼花樣:“沒錯。”
靖睿對順恩道:“那你賺的錢拿出來吧。”順恩微微頷首,取下錢袋,倒出十幾枚銅板,銅板啪啦啪啦的掉了一桌,還有幾枚掉到了地上。他想彎腰去撿,被王爺止住。
靖睿皮笑肉不笑的對佑晴道:“看到了嗎?這是順恩這幾日賺的,他閒時幫人代寫家書,雖然不多,可他能養活自己,不至於餓死。”說罷,從袖中取出數塊碎銀子,拍在桌上:“這是我賺的。”
佑晴看著那堆碎銀子,內心震驚,他怎麼賺的銀子 ,難不成真攔路搶劫去了?但表面上不動神色,淡淡的道:“好多啊,怎麼賺的?”
他哼笑,迫近佑晴:“我想問某人今天賺了多少錢?一文沒有。”
佑晴向一旁移身子,道:“你們背著我去賺錢,我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就說我沒賺,這也太不公平了。”靖睿十分大度的笑笑,不慌不忙的問道:“那好,我問你,如果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賺?”
“……”她一時還真想不出。如果她有賺錢的法子,也不至於那麼緊張現有的銀兩了。
靖睿見她說不出來,不禁笑道:“誰吃干飯,心裡應該有數了。”
佑晴長歎一聲:“行,我是吃干飯的,那你過冬的棉衣自己做罷。”
“……”靖睿一默,然後對順恩道:“你不是要去茶館值夜嗎?快去吧,時候不早了,一會天黑看不到路了。”順恩擔心的看了眼王爺,聽令出了門。
等順恩走了,靖睿趕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本意就是想告訴你,我也能賺銀子,你不必擔心銀子花光,你流落街頭。”
“你能養活我?是這個意思嗎?”
“是,是,就是這個意思。”
懂得賺錢了,這是個好現象,值得鼓勵。佑晴囅然而笑,在他耳邊親暱的問道:“靖睿,您從哪賺到這些銀子的?”
“賭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