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二周目(19)
當聽到賭兩個字之後,佑晴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她看了眼那滿桌的碎銀子,腦海裡嗖嗖往外蹦的都是深陷豪賭泥潭,傾家蕩產最後走上犯罪道路的社會新聞。今日往裡進賬,明天就得加倍賠出去。
“……”佑晴覺得自己必須挽救宋靖睿的未來,避免他從天潢貴胄變成鄉下的小賭棍。她將笑容再度擠了擠:“哦,你白天時朝我要銀子原來是做本,用來贏錢的?”
靖睿爽快的點頭:“其實也沒贏多少,在這小鎮子上,第一次進賭坊就贏得人家血本無歸,太惹眼了。我就稍微的贏了一點,你給我十兩,我贏回二十兩。”
她扶額,心道二十兩還不多?別人沒准全年都賺不了那麼多:“……也對,若是贏的太多,賭坊的人該起疑心了。”靖睿絲毫沒察覺佑晴情緒的異樣,仍舊沉浸在自己能夠養家糊口的喜悅中:“這你就小看盤禮鎮了吧。附近鄉屯的人賣完了一年的收成,又是農閒,手頭有錢又閒,好多人都在賭坊窩著,我這點錢真不多。”
佑晴把銀子往一起聚攏,道:“你就沒想過會輸?”
“怎麼可能?!”他不屑的擺擺手:“我在昭王府的時候專門找過人教我玩這些賭桌上的戲法。”
比起銀子,她更關心他有沒有賭癮:“那我在王府怎麼沒見過你和人擺賭局?你平時不玩嗎?”靖睿撇撇嘴:“我以前又不缺錢,就是賭贏了,對我也沒任何用處,玩玩就膩了。”
一般人參賭,有的為財,有的為刺激,可宋靖睿身為親王,不管輸贏,他完全不受任何影響,賭贏了的快樂,估計還不如打進一個馬球來的有趣。佑晴重重點頭肯定他的想法道:“對,確實沒意思,以後你也別玩了。在賭坊賺錢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總叫你贏,人家賭坊還不得關門?”
靖睿一怔,遂即明白她的想法,狡黠一笑:“哦,你怕我不知收手,越賭越大,開始贏後來輸,為了回本越賭越大,最後把你賣了?”
這樣的例子少嗎?為了還賭債賣掉妻兒。佑晴笑不來了,擔心的道:“運氣和手氣這東西可說不准。淹死的都是會水的,賭坊裡的人也都不是生手。”
靖睿全然不害怕,笑瞇瞇的安慰道:“你放心,要是賣,第一個也是賣順恩。”
佑晴白了他一眼:“他是宦官。”
“對啊,在民間不大好出手。”他做出沉思的模樣,繼而對她道:“看來第一個真得賣你。”佑晴無奈的道:“我說正經的呢,沒心思跟你說笑了。你帶錢回來,我是很高興,可聽到是從賭坊贏來的,我這顆心就沒法安穩了。”
靖睿忽然將身子移到她面前,嚴肅的問道:“你真以為我光贏了二十兩銀子就高興的拿給你顯擺?”她皺了皺眉頭,上下打量他:“難道你還贏了別的什麼?”
他拿指節敲了敲桌子:“賭桌上,我贏的錢並不多。真正贏錢的地方是賭斗鵝和斗犬!那兩只鵝剛放下,我就能看出來哪個強哪個弱。懂嗎?爺贏錢靠的是這爽眼睛,不是運氣!”
佑晴嘟囔:“那你不說明白了……不過就算這樣,咱這小地方你總不能次次都贏吧,你本來長的就顯眼,再一手就知輸贏,人家盯上你,還不尋個黑天拿刀砍你。”
“……”他長歎一聲,恨不得晃晃藍佑晴的腦袋:“你就不能往深了想想?他們冬天斗鵝,夏天肯定玩促織。爺只要能玩的東西,打眼前一過,就曉得優劣,判定個把促織的能耐自然不在話下。待來年,抓到促織,在其中物色幾個好的,肯定能賣些銀子。”
原來他炫耀的不是他賭博的技術,而是他識別玩物的能耐,佑晴便道:“那要等明年夏天呢,這之前呢?”宋靖睿便往桌子上一趴,懶洋洋的回道:“二十兩銀子夠咱們吃喝半年的了,你還愁什麼,明天夏天之前餓不死你就行唄。”
原來還是有計劃來的,不多不少只贏夠半年的花銷錢。佑晴被他堵的啞口無言,默默的將銀子捧起,便起身向樓上走,順口道:“你把碗筷撿一撿。”他一怔,詫異的說道:“你叫我收拾碗筷?!”
佑晴掃他一眼,什麼都沒說就上了樓,待她回來,就見宋靖睿還坐在那,碗筷什麼的是一點沒動。她心中歎道,是她強人所難了,現代社會不做家務的男人尚且多的跟牛虱子一樣,更別提眼前這位了。她將盤子疊起來,正要端走,就聽宋靖睿忽然道:“你往後的日子,也不能天天都做這些吧,不如這樣,咱們買個丫頭……”
不等他說完,佑晴馬上制止他這個荒唐的念頭:“咱們這樣的人家,怎麼可能買丫頭使喚?你、我,順恩,堂兄和王姑姑,各個身強力壯的。哪用的著其他人伺候?買個丫鬟擱屋裡,外人的人不知要怎麼猜想了。”
“我是好心,還不是……”
“還不是什麼?”佑晴瞭他一眼:“心疼我?”
“……”經過一閃念的思想斗爭,他就承認了:“廢話!你是我的王妃,我不關心,誰關心你?”
佑晴怔了怔,端起那疊盤子道了聲:“我去刷碗。”便轉身進了廚房。
宋靖睿則得意洋洋的坐在原處,等著她回來拿抹布擦桌子時,再逗逗她。切,平時不挺放得開的麼,怎麼他才說兩句好話她就受不了了。正想著,就見藍佑晴面無表情的打廚房出來,動作干淨利索的開始抹桌子,他杵著下巴朝她嘿嘿笑道:“你這人真怪,別人說關心你,是好話吧?你卻擺冷臉,真想不通。”
她露出疲憊的顏色,道:“我挺高興的,沒擺臉色給你看啊。”宋靖睿便站起來,把臉湊近她,自以為洞悉了她內心的想法:“哦,我知道了,你是受寵若驚,不知如何面對我對你的關心了!”
她懶得和他談論這個,冷冰冰的回絕他:“不是。”抖落抖落抹布,重新回到廚房洗碗。她剛將手伸進水裡,就見宋靖睿跟著她進來了,手裡端著燭台。
“天黑了,給你個光亮。”他笑嘻嘻的說道:“快點洗,啊?”
他腦袋裡盤算什麼,她當然看得出。她低著頭,將盆子裡的碗筷攪的光當光當響,瞥了他一眼後,道:“我知道快點洗,洗個碗還點燈熬油的,說不過去。”
太陽下山,除了廚房一燈如豆外,周圍皆是黑漆漆一片,可奇怪的是,宋靖睿反倒覺得此時很是溫馨,看著她燈下的側顏,心頭一暖,不知不覺間手就撫上了她的臉頰:“……你雖然長的俗氣,卻很是耐看……”
佑晴分不出他是誇人還是損人,一擺頭,不叫他摸自己:“難道不是越看越俗氣嗎?”他當初說過什麼,歷歷在目,他便道:“有的人初見時,覺得清麗脫俗,可看的久了,五官越看越單薄,這就是不耐看。你則不同,恰恰相反,第一次見不覺得多好看,看的久了……”
“……”她不知他今晚上怎麼這樣話多,抬眼睇他,很配合的問道:“久了怎樣?”她明眸善睞,看得他心中一動,道:“看得久了,覺得你還挺順眼的……也不是那麼俗了。”
佑晴哼笑道:“真奇怪,在王府時,盛裝麗飾,你覺得我俗氣。現在穿著粗布麻衣,每天和茶米油鹽打交道,你卻覺得我不那麼俗氣了。”
靖睿摸不准她這番話的意思:“人的感覺總會變……”說完,期待她的反應,就見藍佑晴忽然露出溫暖的笑容,但嘴裡的話卻如刀子般的傷人。
她笑道:“可我對你的感覺,卻一直都沒變呢。”
他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怔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對他一開始是什麼態度,他當然知道。佑晴一甩胳膊,端起水盆,就往往外走,一腳踢開門,將洗碗水盡數往院內一潑,轉身對身邊的宋靖睿道:“你跟著我干嘛?”
靖睿覺得她能問出這樣愚蠢的話來,著實可恨,便瞪眼打道:“你說呢?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噓——別吵到人家!”她指了指樓上,繼而壓低聲音道:“有話好說,晚上靜,注意嗓門。”說完了,拎著水盆又回了廚房,重新拿水沖洗剛洗好的碗筷。靖睿則在她身後,不停的問她剛才那個問題。等佑晴慢條斯理的洗好碗,淨了手,他終於受不了了,吹滅蠟燭,蹲身在她面前,把她往肩上一扛就往自己屋內走。
她從來沒被人用這樣運輸貨物的方式搬運過,只覺得肚皮被他肩膀硌的生疼,喘氣都費勁,使勁捶打他的後背:“你快點放我下來!咳,咳!”頭朝下,她憋的臉色通紅,難受極了。
“噓——”他指了指樓上:“別吵到人家!”扛著藍佑晴到了自己屋門口,轉身關門時就聽肩上的人疾呼道:“小心,小心——啊!”便覺得哪裡別了一下,阻礙了他正常轉身。
插好門,將她放下來後,藍佑晴並沒生氣的朝他嚷或者推搡他,而是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扶著桌子,低著頭不停的吸氣。她剛才在他肩膀上還那麼生氣,對他又捶又打,怎麼落地了,卻這般平靜?他微微低頭,關心的問:“你怎麼不說話?”
“你叫我說什麼?說我磕到腦袋,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她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我叫你小心點,你還一點都不注意的轉身。我腦袋磕門框上了!”
靖睿聞言,沒心沒肺的咯咯笑開,拽著她的手往床邊走,摁她坐下後,‘獻殷勤’般的往她額頭的傷處吹氣:“我給你吹吹,還疼嗎?”佑晴一肚子的火,故意噎他:“你又不是神仙,哪能吹
一下就不疼了?!”靖睿有錯在先,此時‘認罪態度’良好,一邊吹一邊說道:“是你不跟我說話,我才迫不得已將你拽到這屋來的。”
“你那是拽嗎?你那叫‘扛’!”她道:“你這麼願意扛東西,明天隨我去買米,一袋幾十斤都讓你扛回來,讓你過足癮。”
他昭王也是有脾氣的人,當即一拍床鋪,凶道:“藍佑晴,別給你三分顏色就開染坊!我發現你跟我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
佑晴道:“想聽客氣的話?我這就去把順恩叫回來,讓他陪你聊個痛快!”說著就要下床走。靖睿眼見不好,當機立斷,將她壓在床上。於是剛‘腦震蕩’的藍佑晴猛地的躺到床上,又震了一下,只覺得眼前滿是金星在上下漂浮。
“順恩又不是女人!”他在上,她在下,這樣的姿勢,說起話來硬氣多了。她閉著眼睛,道:“哦,你原來就要女人啊。那行,我聽你的買個使女,白天叫她干活,晚上給你侍寢,一舉兩得。”靖睿知她是說笑的,一邊動手解她的汗巾子,一邊笑道:“鄉下丫頭,我可看不上。你可比她們漂亮多了。”
“這屋內又沒點蠟燭,四下一片漆黑。你也看不清的臉,誰躺在這裡又分別嗎?”
靖睿笑道:“當然不一樣。你身上也比她們光滑,膚如凝脂可不單指臉蛋的皮膚!”為了驗證自己的說法,手從她小腹向上撫摸,在她胸口流連不止。
她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和他玩跳棋那次了。他初時手生,待玩過幾次就能反客為主,連連贏她了。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游刃有余。不單是指他對陌生游戲的接受度,他很可能不管哪方面都是這樣,就比如現在的狀況。在他印象裡,他們應該才是第三次同房,他就已經開始‘調-戲’她了。
佑晴道:“我對你的作用就是暖床?”
“你怎麼不說是‘我暖你’?你一個人去上面住,難道不冷嗎?冷衾似鐵,你每天做飯生活還要往茶館跑,再睡冷床,小心落下病。”他料想自己這番話能將佑晴氣的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來,待說完了,又去銜她的耳垂,裝可憐的說道:“我今天都賺銀子回來了,你是不是該犒勞犒勞我?”
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要臉。佑晴道:“你賺二十兩就犒勞你,那你賺二百兩的時候呢?要犒勞你幾次?”
“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你怕什麼?”說罷,去脫她的褲子。
“這話你打哪學來的?”肯定是賭坊:“以後不許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這時他忽然記起之前兩人糾結的問題來,一下子沒了心情,不過先將她褲子脫了,讓她跑不掉再說:“我之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我。別裝傻,什麼叫做‘你對我的感覺,自始至終都沒變?你叫我跟著你來民間,我就來了。處處也算護著你,你還不知足?”
佑晴現在不想惹他,便決定撒一個謊,她勾住他的脖子,將他帶到自己胸前,柔聲道:“你想想,我對你的態度變過嗎?一開始我就沒拒絕過你,是你一直在遠離我,新婚之夜你不和我圓房,冷落我,懷疑我,割斷過我頭發,還給我落藥……就算你做過這麼多事,我知道敵軍打來了,想的還是救你,和你在一起……你,你是我丈夫,我從嫁給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你,這樣的感覺從沒變過……”這番話已是極限,再扯不下去了。
靖睿在黑暗中怔了許久,好一會才‘傻呆呆’的問:“真的?”
違心話說多了,心裡不踏實:“當,當然!”
他心道,原來她一直都想依靠自己,難怪發現自己不能賺錢的時候那麼擔心。也對,她除了自己,沒人能依靠。
確定這點,心裡踏實多了。
他嘿嘿笑了幾聲,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我就知道你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