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表露真心
邵昕棠進去看於戰南。於戰南躺在醫院簡陋的病床上,平日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閉的死死的,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一點兒血色。眼窩都有些陷進去了,脫相得嚴重。
邵昕棠突然看到這個總是威風凜凜,慣於發號施令的男人這樣虛弱的躺在床上,心裡很不好受。他也說不上為什麼,就是看不得於戰南這樣。
所以,看了幾眼後,邵昕棠就從病房裡出來了,獨自坐在靠牆冰冷的木椅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閆亮勸那些軍官先回去,可是沒有人走。其實每個人嘴上說於戰南一定沒事,心裡還是擔心的。如果這個東北軍閥一倒,全國的走向都會隨之有著大的變動。
幾個軍官進了醫生休息室,但還剩大多數的人不願意去,只是站在走廊裡焦躁的等待著於戰南的甦醒。閆亮讓邵昕棠進去休息一會兒。邵昕棠虛弱的搖搖頭。閆亮也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也一動不動的站在他的旁邊。
秦越榮穿著一身白□生大褂從院長室走出來,直接來到了邵昕棠的面前,說:「我帶你去休息一下吧。」
邵昕棠搖搖頭,輕聲回答:「不用了,謝謝。」
誰知秦越榮突然伸手,剛剛清洗過還帶著香皂的清香的氣息,直接貼上了邵昕棠的額頭。閆亮眉頭皺起來,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聽秦越榮說道:「你發燒了,跟我進屋給你拿點兒藥。」
閆亮看了看邵昕棠單薄的衣服和蒼白的小臉兒,話到了嘴邊也勸道:「快去吧,別真病了。」
邵昕棠無奈,隨著秦越榮進了他的辦公室。
秦越榮給他拿了一小盒的裝在外文瓶子裡的小藥丸,從中倒出來三粒,遞到邵昕棠的手裡,又給他拿了一杯水。
「謝謝。」邵昕棠仰頭把藥吃了。
一直看著他吃完藥,秦越榮突然開口了。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是貼著邵昕棠耳朵說的:「你想離開,對嗎?」
邵昕棠心裡一驚,面上卻波瀾不驚的看了他一眼,說:「什麼意思?」
「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在北郊倉庫的事兒。」秦越榮淡淡的開口,讓邵昕棠看不出來他想幹什麼。
邵昕棠沒說話,就聽秦越榮接著說道:「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幫你。」
邵昕棠低垂的眉眼抽動了一下,抬起頭來,眼睛裡帶著調侃的笑意,說:「我為什麼要離開,於戰南對我這麼好,我巴著他還來不及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哪裡會做離開這樣的傻事兒呢!」
秦越榮看著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憤怒,他壓低聲音說:「我知道你是什麼人,不用你提醒我。但是如果你想要逃,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邵昕棠坐在他面前的沙發裡,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看不到底的一汪黑泉。過了很久,久到秦越榮以為邵昕棠不會回答他的時候,邵昕棠突然身子傾向前去,嘴唇貼著秦越榮的耳朵輕聲開口:「你……為什麼幫我。」
秦越榮的腦袋「轟」的一下,感覺邵昕棠粉嫩的嘴唇離自己非常非常近,他清香溫熱的呼吸甚至都吹進了自己的耳朵。耳朵裡最脆弱的絨毛都在戰慄著。他滿臉的通紅,有些不知所措。
「你別管!」秦越榮口氣有些沖,彷彿是為了掩飾內心的尷尬。他說:「你要走,我今晚就能幫你把身份弄好,別的我也能幫你安排好。總之,我不會害你就是了。」
邵昕棠不知道他能不能信任他。秦越榮明明是於戰南的好兄弟,這麼做完全沒有理由。所以他思索都沒思索,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要離開。
秦越榮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著急的說:「你要幹什麼去?」
邵昕棠掙了一下,沒有掙脫。秦越榮抓的非常緊。於是他有些冷淡的說:「榮少爺,放開我行嗎,我要出去了。你這麼耍我有意思嗎?」
秦越榮一看邵昕棠的臉色,就知道他不信自己。心中既鬱結又生氣,卻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衝動中,秦越榮脫口而出:「我耍你?我幫你是因為我喜歡你行了嗎!」
房間裡暫態間空氣彷彿都凝滯了下來。邵昕棠先是像是沒聽懂似的眨眨大眼睛,然後小臉兒繃得緊緊的,說道:「榮少爺,這個玩笑可不能開。」
「誰跟你開玩笑!」秦越榮漲紅著臉,氣急敗壞的說:「我就是喜歡你,你可以笑話我。」
邵昕棠一臉黑線。他笑話他幹嘛。這麼三番五次的被男人喜歡,被男人纏著,他只想笑話笑話自己,可沒有心情去笑話別人。
「這下你總能讓我幫你了吧。」秦越榮喘著粗氣問道。
「榮少爺……」邵昕棠覺得有些尷尬,看著秦越榮稚嫩認真的表情,只覺得生活現在一團亂碼七糟的。他緩和了口氣,但是依然很嚴肅的說:「我不能利用你的……喜歡。」
「什麼利用不利用的。」小榮少爺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婆婆媽媽,他紅著臉低吼著:「小爺我願意幫你,心甘情願的幫你,求著想幫你,這總行了吧!」
邵昕棠已經習慣了他這種好話說出來不好聽的模式,知道秦越榮一害羞就吼,覺得有些好笑。這個剛過了十九歲生日的少年,要是擱在現代,還在上大學,懵懵懂懂的追求著心動的女孩子呢吧。可是現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一個真正的男人,說著喜歡自己,說著要幫自己……
邵昕棠沉吟一下,覺得秦越榮喜歡他,就更加不應該跟他這樣不明不白的,讓他幫忙。可是,劉偉的事兒一出,他要是想逃,更是難於上青天。除了秦越榮,整個東北三省,他真的找不到人可以幫他的人了……
「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秦越榮低吼著說:「你就這麼煩我,連我想幫你都不行。你可就有這一次機會了!」
邵昕棠心裡非常亂。他當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先不說逃不逃得掉。單說於戰南還躺在病床上生死未蔔……他……
想到昨天晚上於戰南兇狠的像是野獸一樣的眼睛,邵昕棠忍不住心裡抽搐了一下,他不想一輩子給一個男人男寵,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活著,即使這個男人是於戰南……也不行。
邵昕棠咬了咬牙,清澈的眸子泛著微微的寒光,簡直要比天上的繁星還引人璀璨。他對秦越榮說:「如果……他沒事,我就走……」
秦越榮看著他明亮不忍的眼神,知道他重情重義,對於戰南或許也是有感情的,此番決定是下了很大的狠心,就聲音沉沉的說:「好,那我派人去辦。」
邵昕棠抱著一個小護士送給他的小暖爐,獨自坐在於戰南的床頭,目光始終盯著於戰南緊閉的雙眼,一夜也沒闔眼。
護士醫生每隔半個鐘頭就來一次。於戰南粗大的手背上紮著的吊瓶「滴答」了一整個晚上……
當燦爛的朝陽緩緩的從地平線上升起,璀璨溫暖的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照射進來的時候,邵昕棠看到於戰南的長長的黑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起初他還以為是他的幻覺。睜了一夜的眼睛非常乾澀,看東西難免出現幻象。然後,他看到於戰南的眼睛緩緩的睜開,看到坐在床邊的他時,嘴角微微上揚,困難的勾出了一個帥氣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於戰南那個微帶著痞氣,安慰的笑容,邵昕棠覺得心裡很酸,眼睛也很酸。
「讓你擔心了。」於戰南的聲音非常沙啞,還透著一種虛弱。可是這其中的真誠邵昕棠聽得一清二楚。
「我去叫醫生。」邵昕棠有些慌亂的站起來,他不敢去看於戰南藏在眼底的信賴和溫柔。
醫生忙著進進出出,大家興奮的情景簡直不能用熱烈來形容了。幾個軍官義憤填膺的跟於戰南討論著抓人的事兒,被一個十七八歲貌美的小護士厲聲給轟了出去,說是得讓病人好好休息。幾個軍官慣於發號施令,那裡被人這樣說過,不忿卻無奈的一個接一個的出去了。
人群都褪去了,於戰南躺在床上揮了揮他那隻沒扎針的手,招呼邵昕棠過去。
邵昕棠慢吞吞的走過去,被於戰南拉住了手。就聽於戰南有些期氣虛的罵道:「狗娘養的,敢暗算老子,等抓到了一定把他們的皮扒了。」
於戰南剛剛在那些軍官面前,還逞能的說一點兒也不疼,作勢還要起來給他們蹦個兩下呢。這些人一出去,他就露出了真實的感受,拽著邵昕棠的手說:「真他媽的疼啊!」
於戰南表情陰鬱兇狠的罵完,轉過頭來看邵昕棠的時候,表情又變成和他身上的匪氣非常不搭配的溫柔。他輕聲說:「讓你擔心了。你……看到臥室桌子上的東西了嗎?」
邵昕棠心臟輕輕的抽動了一下,緩慢的地開口說道:「你說的,是我的賣身契?」
「嗯。」於戰南沒有正面回答,握著邵昕棠的手緊了緊,氣虛的聲音透著一絲從未有過的認真,他看著邵昕棠的眼睛,輕聲說:「賣身契還給你了,以後不要再想著這件事了,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於戰南拿著邵昕棠的手貼在自己長出胡茬的臉上,輕輕的蹭著,像是小狗撒嬌一樣,然後緩緩的說道:「以前的事兒,我們都翻篇兒。我一定好好對你,你也再不要想著離開的事兒了,好不好?」
於戰南好像是想著以後美好的未來,然後裂開嘴笑了一下,誰知這一下又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邵昕棠看著他孩子氣的表情,心裡一抽一抽的疼,還有一絲愧疚。
這個男人是真的喜歡自己吧,是真的想跟自己好好過日子吧……不管將來會如何,至少他現在的真心,邵昕棠感受得到。
這個男人以前多擰啊,哪裡像是個身要位的軍閥,更像是個土匪窩裡的胡匪頭子。邵昕棠甚至記得初見面時,於戰南硬把他拉上床時的冷血和邪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似乎也會笑得很溫柔,知道說些好聽的甜言蜜語,甚至正在慢慢學習著尊重身邊的人……
可是……邵昕棠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有些僵硬的說:「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看看,兩個孩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怕是會擔心……」
「好。」於戰南並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笑著看著邵昕棠走出屋子,從自己的眼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