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逃出生天
如果說剛才邵昕棠還抱著僥倖的心裡,那麼在聽到閆亮的聲音的那一剎那,他是真的絕望了。
他都有一種想從窗戶跳出去的逃避的想法。因為閆亮的軍靴踏在鐵皮地板上,發出的令人窒息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近。
這個腳步聲,這個節奏,這個力道,邵昕棠聽了大半年,早已耳熟於心,他也是頭一次知道這個聲音能做到踩在人心臟上的感覺……
邵昕棠絕望的閉上眼睛,做著無畏的祈求,希望出現那億萬分之一的可能,閆亮從他身邊走過而沒看到他……
可是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終於停在自己身邊的時候,邵昕棠覺得天就要塌下來了。他緩緩的睜開眼睛,然後就看到閆亮深沉的眼睛也正看著他。
邵昕棠的嘴唇開動了一下,但是最終也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他就這樣絕望的看著閆亮,等著他說:「人找到了,給我帶回去。」
可是,還沒等閆亮開口,齊志國就皺著眉頭過來了,問閆亮:「這個人有問題?」
其實剛才齊志國讓邵昕棠又坐下時,也不光是因為他說的回去看母親最後一眼的事兒,更多的,是他真的不認為邵昕棠會是那個於戰南的逃跑小男寵。
其實所有沒見過邵昕棠本人的人,都被傳言給誤導了。於戰南帶著邵昕棠的參加的公眾場合並不多,只是幾個私密的個人開的party之類的。而且不經人介紹,邵昕棠在那樣的場合出現,別人只以為是哪個貴族家的私生子,長得漂亮貴氣,卻從沒在大場合露過臉。邵昕棠身上的那種貴族氣質,真的很難讓人想到是個低賤的戲子,是個男人壓在身/下褻/玩的男寵。而真正見過他的人,面對別人的好奇的詢問時,無不是嘆息著搖搖頭,說:「那確實人間少見的美人啊!」
所以,慢慢傳開來,邵昕棠就被他們傳成了妲己再世,比女人還狐媚一樣的男人。
所以也不怪齊志國想不到,因為憑藉著他直男加從不拐彎兒的性格,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相信邵昕棠這樣氣質出眾的小青年,會是整個東北都找翻天了的逃跑的小男寵。
火車裡的燈泡非常的昏暗,閆亮就這麼微微低著頭看著邵昕棠。邵昕棠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看不看得到又有什麼區別呢,邵昕棠已經死心了。還在那兒坐著不動,完全是因為他已經渾身沒勁兒,失去了站起來的力氣了。
邵昕棠的眼睛裡滿是蒼涼,難道他真的逃不了嗎?為什麼別人唾手可得的自由,在他這裡,就是兩輩子也實現不了的奢望……
閆亮筆挺的身姿立在低矮的車廂裡,旁邊都是端著槍肅穆的士兵和大氣也不敢喘的老百姓們。他就這樣看著邵昕棠,看著他絕美的眸子中一點一點爬滿絕望,爬滿蒼涼……最後,那雙他第一次見面就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在他午夜夢迴誰也不知道的美麗雙眸中溢滿了悲傷……
閆亮的心撕裂般的抽疼起來。他把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上的人兒送到於戰南的床上時的經過還歷歷在目,那時他為了權勢,為了討得於戰南的歡心,把心愛人放在別的男人的床上,然後以後的每一天都看到他們在自己眼前甜蜜的痛楚,是他終身難忘,而且再也不想體會的……這一次,他真的還要把這個他心愛的少年,捉回去,送給他的上司來謀求歡心嗎?
閆亮的心裡劇烈的掙紮著,就聽齊志國驚疑的問道:「不會真的是他吧?」
閆亮的眼睛盯著邵昕棠,其中的深情被隱藏在昏暗的燈光中。他聲音淡淡的說:「不是,那人我見過……」
邵昕棠的瞳孔猛然收縮,他不可置信的看向閆亮。
閆亮看了他最後一眼,收回了目光,看著齊志國說:「這個人跟我的一個表弟挺像的。」
齊志國放鬆了表情,說:「嗨!」然後擺擺手。閆亮這樣真的嚇他一跳,要是被知道他漏過的人就是要找的人,不說受不受處分,讓別人知道了也沒面子啊!
「別的車廂都檢查完了,就差你了。」閆亮說道。
「我這不是查的仔細嗎!還有錯了?」齊志國一挑眉毛,意欲不明的說:「哪像兄弟你見過真人啊!」
閆亮沒理會他的扯淡,一步一步的走向車門。在他臨下車的時候,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邵昕棠。那目光停留的時間很短暫,其中濃烈的糾葛焦灼那樣的明顯,可是,他不知道他心愛的少年能不能看懂……
事實上,邵昕棠確實沒有看懂。
直到火車再一次緩緩的啟動,邵昕棠還像是做夢一樣,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太不可思議,太不現實了……
閆亮是於戰南的心腹,是他的左右手,怎麼可能放了自己,難道是於戰南讓的?可是也不可能啊,以於戰南的脾氣,即使是把自己抓回去一槍崩了,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逃走啊。可是除了這個可能,邵昕棠真的想不出別的理由能讓閆亮這個平時八面玲瓏,比鬼還聰明的人這麼做。
車上亂鬨哄的,大家經過剛才的危險,都在進行激烈的討論著。可是他們的話邵昕棠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只是想到,閆亮上次還幫他放高利貸款呢,自己還說請他吃飯,也沒請成,這麼說,加上這一次,自己真的欠了他很多啊……
邵昕棠扭過頭去看聶健安,發現孩子的臉上也是半天也沒恢復血色。也不能過去安慰他,兩人也就還是自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契的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邵昕棠真誠的感謝了剛才幫他說話的老爺子,老爺子吹著鬍子說:「我是知道你絕對不是他們要搜捕的刺客,是個好人才幫你說話的,不用客氣。」
邵昕棠心虛的笑著,看老爺子的樣子生活過得想必也不是很好,本想給他些錢。隨即一想,自己真的是太市儈了,什麼事兒都想著給人些錢。人家是實心實意的幫自己,在這個樸實的年代,即使自己是出於好意,也容易惹惱了老爺子。
進入到後半夜,車上大多數的人都已經沉沉的睡去了。整個車廂各種聲音,各種氣味,真的很讓人難以忍受。
可是邵昕棠卻覺得很好,時間過得越久,他就越放心。因為就在剛剛他還害怕於戰南或者是閆亮後悔了,又來追他。
兩輩子加起來,邵昕棠都沒坐條件這樣差的交通工具。上輩子,出門哪次不是有專機接送,那個男人恨不得時時刻刻監控著自己的一切,就連還不認識那個男人時,最初的戀人也是有背景的,讓他無論何時要出行,都沒有體會過經濟艙。而在這個落後的年代,即使不得已出門,同樣是坐火車,但是那待遇無異於天上和地下。上次跟於戰南出行,那個華麗的車廂甚至要比家裡舒適。除了於戰南這樣的人物,邵昕棠真的不覺得別人有這個能力了。
聞著車廂內不流通的男人汗臭味兒和混在到一起的酸臭味兒,邵昕棠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兩輩子都不的自由身,但是他過得都可以說是當下那個時代最好的生活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句話邵昕棠不是沒聽過,而他現在發麻的雙腿和酸澀的骨頭也初步印證了這句話。可是什麼願望是不需要代價的呢?只要目的達到了,這種美好的結果帶來的一些負面的東西,邵昕棠覺得自己可以接受,他會慢慢讓自己適應。
整個車廂裡還清醒著的好像就剩下邵昕棠和聶健安了。邵昕棠微微側過頭,看向一直盯著自己的孩子。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其中的慶倖只有他們兩個看得明白真切。然後聶健安裂開大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看向邵昕棠,好像是在說:「我們成功了!」
邵昕棠也笑了起來。父子兩人就在著一片呼嚕聲中望著對方。這一刻,他們擁有著同樣的感受。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可是,他們的心卻貼得很近……
「乾爹,你餓不餓?」後半夜兩點鐘,聶健安衝著他乾爹做口型問道。
邵昕棠搖了搖頭,用眼神詢問他:「你呢?」
聶健安也搖搖頭,接著做口型說:「乾爹,你睡吧,我看著東西。」
這可真是個懂事兒的孩子!邵昕棠心裡想道,然後笑著回他:「你睡,乾爹看著。」
聶健安不幹,於是兩個人都沒睡。父子倆就這樣一直看著對方傻樂,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老爺子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就要下車了,是秦皇島。邵昕棠看他拎著那麼多的袋子,費力的擠在人群後面,就伸手搶過了兩個來,說:「老爺子,我幫你送下去吧。」
老爺子也沒推辭,笑著說了謝謝。
聶健安在一旁看著,也跳了起來,伸手接過來一個,說道:「老爺爺,我也幫你。」然後又硬搶了邵昕棠手裡的一個重的,率先走在前面。
「我們東北都是好人啊,熱心。」老爺子誇獎道,也不知道邵昕棠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邵昕棠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點頭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