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新生活
他們兩個一直把老爺子送上了車,邵昕棠還搶著付了車錢,弄得老爺子一直說謝謝他。
兩人沿著月臺的青石板路慢慢的走著,朝陽就在兩人面前緩緩的升起,逐漸照亮這個世界……
「乾爹,我們快回去吧,火車要開了。」聶健安站在邵昕棠身邊悄聲的說著,他不知道現在可不可以讓別人看到他們兩個是認識的。
邵昕棠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頭髮,說:「健安今天做的太好了。」
「哪裡好,我都要嚇死了。」聶健安咧著嘴巴說道。現在回想當時的情形,他都腳軟,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挺過來的。他仰著小臉兒,崇拜的說:「倒是乾爹可真是太鎮定了,我都沒看出異樣來。只是,不知道閆副官,怎麼會放了我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邵昕棠牽著他的手說:「走,乾爹帶你去吃點兒東西,咱們不坐這趟車了,再去買兩張票。」
他們倆找到一家開門的包子鋪,在簡陋的的小店裡一人吃了四個白胖白胖的肉餡包子,又喝了一大碗大米粥,終於挺直圓鼓鼓的肚子暖了身子。邵昕棠做事謹慎,很怕那趟他們直達的火車再出現點兒什麼問題,就決定再去買兩張別的車次的票。
而對於他們到底去哪兒,他又猶豫了。要說他上輩子的老家就在上海,他熟悉那個城市,也喜歡那個城市。雖然這是幾十年前的上海,所有的建築物都不一樣,可是他走到哪條街,哪個路口,仍然會有熟悉的感覺。他想去上海,可是又考慮到於欣雅在那裡。雖說那麼大的城市,他們碰見的機會非常渺茫,他還是有點兒擔心。
秦越榮說是在上海替他安排好了一切,讓他只管去就是了。可是他這麼費力才逃出來,絕對不是為了再尋求被人的庇護,仰人鼻息的,甚至連這樣一點點的線索,他也不會給那邊留。不是他信不過秦越榮,而是於戰南的勢力真的太大了,他又縝密,這次要不是他受了重傷而且放鬆了警惕,邵昕棠不認為自己能逃得出來。他不想哪一天於戰南順著秦越榮這根線,再把自己找出來。
「健安想去哪兒?」邵昕棠突然問道。
「我,我哪兒都行啊,只要讓我跟著乾爹就行。」聶健安被他問的一愣,然後斬釘截鐵的說道。
邵昕棠心裡有些微感動。為了自己無論到什麼時候,什麼還有一個死心塌地跟著他的孩子。可是去哪兒仍是一個問題,邵昕棠輕輕皺著眉頭說:「我也不知道去哪兒,咱倆總得找個地方落腳。」
「乾爹沒有想去的地方嗎?我都沒出過門,什麼也不知道。」聶健安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邵昕棠說道。
「小傻子。」邵昕棠摸了摸他的頭,說:「以後你想去那兒,乾爹就帶你去。」
不過話說,這真的不是個可以旅遊的好年代啊,因為太亂了。
「我聽一博說,上海是他去過最好的地方了,那裡夜晚的時候,有很多各種顏色的綵燈,照得比白天還亮。那裡還有電影院,有非常漂亮的電影明星。」聶健安眨巴著眼睛說著,小臉兒上有著嚮往。
「好,就去上海。」
邵昕棠拉著小孩兒又去買了兩張票。該來的總是躲不掉,逃出來就是想要過自己想過的舒心的日子,當然去自己想去的城市。
這次兩人挨著坐,再也沒什麼顧慮了。
在火車底下又買了兩個烤紅薯,熱的燙手。邵昕棠墊著報紙拿著那個滾燙的大紅薯,有些尷尬的不知怎麼下口。
聶健安人精似的看出了什麼,拿著自己的大紅薯演示的從中間掰開,就露出金黃色的內/肉,香氣馬上就溢滿了整個車廂。
兩輩子加一起,邵昕棠也沒吃過這麼…….呃,平民的東西,他覺得很新鮮,很高興。從前他想吃什麼,什麼時候不是樣式美觀的放在精緻的碗碟裡,就差讓別人喂進他的嘴裡了。看著眼前熱氣騰騰,烤得金黃色紅薯,他在想他以前錯過了多少的東西。
這趟車裡的人格外少,整個車廂也就幾個人。邵昕棠和聶健安挑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裡坐著,吃著烤紅薯,然後一起望著窗外一點點亮起來的天空,聶健安突然開口,聲音很輕的說:「我要走的時候,說是去送趟東西,一博非要跟我一起,我勸不好他,急得生氣了,跟他說話的口氣很不好……」
邵昕棠摸了摸他的頭,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就聽聶健安聲音低沉的接著說:「然後他就乖了,還說等我回去一起睡覺……可是,我看他眼圈都紅了,我的口氣太不好了……」
「後悔了嗎?」邵昕棠聽著他低落的聲音,輕聲的問道。
「當然不會,我本來就是跟著乾爹的,乾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聶健安焦急的表態。
「我知道。」邵昕棠笑著說道,安撫小孩兒的情緒,說:「一博還小,不久他就會忘了這件事兒的,不要擔心。」
真的會忘了嗎……聶健安垂著頭,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而邵昕棠,心裡也不是那麼坦然的。於戰南那天對他說的話還歷歷在耳,一直敲在他的心裡……
「賣身契還給你了,以後不要再想著這件事了,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以前的事兒,我們都翻篇兒。我一定好好對你,你也再不要想著離開的事兒了,好不好?」
「就是你,我就你一個媳婦兒!媳婦兒,我以後一定對你好!」
「……」
可是有些事兒,又是哪那麼容易翻篇的呢。他的離開,想必也給於戰南的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痛吧,或許不會比他當初給自己的少。那麼,如果真的此生能再相見,於戰南能不能也翻過這篇兒呢……
一大一小父子倆,在上海這個陌生的大城市裡落腳,什麼都要重新開始。
邵昕棠打開秦越榮給他的牛皮小包,裡面裝得滿滿的小面額不記名票子,總量不會比他帶出來的那三根金條少。邵昕棠想起秦越榮為他做的一切,心裡酸酸的感動。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也認識了很多真正關心他的朋友呢……
聶健安真的是個很能幹的孩子。他在他們租下的一處獨門大院中忙碌著,儼然把邵昕棠這個一家之主比了下去。他就像個小管家一樣挑剔工人哪裡做的合格,跟店舖的老闆臉不紅不白的往死裡砍價,終於把邵昕棠喜歡的那把實木搖椅搬回了家。
邵昕棠心裡有著強烈的責任感,覺得自己肩負著教育小孩兒,養家餬口的雙重重任,就感覺熱血沸騰。
可是,當聶健安每天乖乖的去上學,然後還做了一手不知道比他好吃多少倍的飯菜後,每天又把家裡收拾的井井有條之後,邵昕棠真的很愧疚。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沒用,好像除了唱戲什麼也做不好一樣。
以現在他們倆的生活,那些錢夠他們吃香喝辣幾輩子。可是即使這樣,邵昕棠仍然覺得應該出去找一份工作。這個年代連個電腦電視都沒有,他不能整天呆在家裡把自己呆傻了,最後與人都交流不。
聶健安對他要出去找工作一事兒,很是不放心。看著他乾爹比大姑年還嬌嫩的小臉兒,吭吭唧唧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然後被邵昕棠捏紅了臉蛋兒說:「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麼做。」
邵昕棠曾經也反思過自己為什麼那麼招人,覺得人的五官長得真的區別不大,尤其是東方人。那麼糾結自己的就是自己太白了。俗話說,一白遮百醜。邵昕棠覺得就是這點讓別人對自己產生注意。所以他到胭脂店裡買了一種男人用的,能讓人顯得黝黑健康的脂粉,每天不厭其煩的抹上厚厚的一層,也不用做別的,整個人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至少走在街上,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了。
隨著越來越大,聶健安越來越有小管家的樣子了。心疼那幾十塊大洋一小盒的脂粉,每次看到他乾爹跟不花錢似的往臉上使勁兒的抹,他的小心肝兒就一顫一顫的抽疼…….
儘管學歷什麼的一片空白,邵昕棠仍舊憑藉著過硬的實力,在一家報社找了一個翻譯的工作。工作不累,每天挺悠閒。工資不多,但是也夠他和他乾兒子的開銷了。邵昕棠覺得很快樂,他終於過上了自己想過的那種生活。
日子就這樣平淡而幸福的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