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出遠門
男人一說要幹什麼,通常是雷厲風行的。
昨天晚上於戰南提了一嘴提前動身去天津的想法,整個司令府就活動起來了。下人忙著裝東西,老管家祖伯忙著指揮他們,一會看看這兒不行,看看那兒也不行的,操心操得一張老臉都皺成了菊/花,隨行的閆亮和幾個保鏢還有媽子都匆匆忙忙的回去收拾東西了,出乎意料的是總是出門的孫德全這次反倒被留在了家裡,替於戰南坐鎮東北。不知道是不是邵昕棠的錯覺,雖然於戰南平時對待待閆亮和孫德全不偏不倚,兩人全是他心腹的樣子,但是邵昕棠總覺得於戰南更倚重孫德全一些。或許不能說成是倚重,而應該是相信。於戰南走到哪裡基本上都帶著閆亮,看著是離不開他,倚重他,但是很多他不在的時候,他交代吩咐的,好像通常都是孫德全。
外人都知道於戰南有左膀右臂,兩員大將,也就是閆亮和孫德全。大家也都以為他身邊的紅人是閆亮。這是因為閆亮總在外面露臉的事兒。但邵昕棠有幾次半夜起夜,發現於戰南的房燈還亮著,卻是他和孫德全在談什麼事情。所以別看孫德全平日悶聲不響的,又長著一張極其普通的憨厚的臉,但他才是真正於戰南的第一心腹。
於一博本來一聽說要出遠門而且不用上課,激動地從他的小房直接衝了出來,拖鞋都跑沒了,嚇得身後跟著的媽子臉都白了,直喊道:「小少爺,您慢點兒,慢點兒……」
於一博頂著他的小西瓜頭,一隻腳光著肉肉的小腳丫兒從二樓竄了下來,還好地上都鋪著防滑的白色地毯,否則以他的速度絕對要摔跤的。他一路上呼喊著:「祖伯,祖伯,怎麼又要出門了?這可怎麼辦,我的學習這麼忙,這麼累,不知道能不能像上次一樣休息了兩個多月還考第一名啊!」
於一博一路上咋咋呼呼,說著還嘆了口氣,可愛的小摸樣簡直稀罕死了人了。其實大家都知道,小西瓜頭的真正的意圖是讓大家再一次想起他上次去上海玩了兩個多月,回來後還光榮的考了全年級第一,他很厲害。
「小少爺當然能,我們家小少爺最聰明了。只要我家小少爺還在念,誰家的小孩兒也別想考第一。」祖伯樂呵呵的順著小孩兒的話說。
果然小西瓜頭聽了笑眯眯了眼,然後在他下來後,看到始終坐在角落裡沙發上他的父親時,笑容僵在水嫩的小臉兒上,條件反射的就想往樓上跑。然後強抓住樓梯扶手,顫顫巍巍的喊了聲:「父、父親……」身上那隨意的瘋勁兒馬上全沒,變成姿勢端莊嚴謹的世家小公子。
邵昕棠看見於一博投過來可憐兮兮的求救小眼神兒,心就軟了,喜歡他喜歡得不行,覺得於戰南有時候對小西瓜頭確實太嚴厲了,就還沒等於戰南開口訓斥他,就對於一博說:「一博,去幫邵叔叔看看小哥哥回來沒呢?」
於一博得令飛快的「噔噔噔」跑了。於戰南迴過頭來皺著眉頭看邵昕棠,很不高興他打斷了他教訓那個臭小子的機會。
邵昕棠一臉的無辜跟他對視。幾秒鐘之後,於戰南敗陣下來,輕輕地嘆了口氣,說:「今晚早點兒睡,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邵昕棠一點兒也不想去。起初他聽說於戰南要出門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的機會來了,誰知道他出門還帶著自己。
「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邵昕棠不死心,又說了一次。
「不行!」於戰南橫眉立目的樣子,說:「就是想帶你出去走走才這麼早出發的,再讓你這樣天天懶在家裡你都要發霉了。」
邵昕棠擰著眉頭不說話,表情很不高興。
於戰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放軟了聲音說道:「出去走走多好,如果沒什麼大事兒,以後我每年都帶你出去轉轉。」
於戰南這話說的很溫情,他手下的邵昕棠卻是身體一僵。看於戰南說著「以後每年」這樣話時帶著笑意的俊臉,他突然心裡有點兒不好受……
「邵叔叔,哥哥說他不去。」小西瓜頭又「咚咚咚」從外面跑進來,後面跟著背著包剛剛回來的聶健安。
「為什麼不去?」於戰南利眉一挑,已經沒了剛才的溫情,眯著眼看著低頭站著的聶健安。
「功課還有很多沒有補上,不去了。」聶健安低著頭,聲音很平靜。
「我說你們父子倆是怎麼回事兒,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多事兒呢,讓你去就去,廢話那麼多。」
於戰南的脾氣有點兒上來了,這話說得口氣很不好。聶健安還是低頭站著,一聲不哼,可是挺直的肩膀透出決不妥協的架勢。他很少和於戰南對話,雖然在一個屋簷下,聶健安通常是能躲就躲的,在這個偌大的宅子裡簡直算上隱形人了,放學回來就回自己的屋子了。於戰南也不是沒話找話的人,所以兩人幾個月以來一共說過的話五個指頭都數得過來,這其中大多數還都是於戰南隨口問他,他乾爹去哪兒了之類的話。
所以兩人一旦對上,就讓人有種很微妙的感覺。
小西瓜頭感到了危急,縮了縮小脖子,強忍住沒把腿兒就跑。
邵昕棠也覺得氣氛不對,連忙說:「不去就不去吧,健安還要好好讀。」
邵昕棠多多少少瞭解聶健安的想法,他現在學習成績很好,每天都那麼努力,又怎麼會跟不上呢,只不過是藉口罷了。自己又何嘗不是不想去呢。
於戰南看了一眼他護著聶健安的樣子,心裡憋悶,一甩袖子上樓了,什麼也沒說。
小西瓜頭見他父親上樓了,哭喪著臉大聲衝著聶健安喊道:「哥哥一定要去!」
聶健安沒理他,抬頭悄悄衝著邵昕棠笑了笑,邵昕棠回給他一個安慰的笑容。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容分說。
然後聶健安回屋,小西瓜頭跟個小刺頭似的在他後面一路喊著,一路哄著,一直跟他進了屋。
結果第二天早晨,小西瓜頭仍然沒有說服聶健安。
聶健安吃了早飯,囑咐邵昕棠路上小心,就和往常一樣上學去了。小西瓜頭正在為聶健安不去的事兒糾結著,就被閆亮一把抱上了車。
他們就這樣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說是浩浩蕩蕩,那是因為他們光東西就帶了三車,提前送去了火車上,還有跟著的保鏢媽子一行十多人。其實他們這次出行還是挺低調的,畢竟於戰南的身份特殊,行蹤必須要隱蔽的。
他們車開到火車站,火車的汽笛嘟嘟的直響。幾人穿著普通低調。於戰南把邵昕棠全在懷裡擁著上了火車,幾個身穿便衣的保鏢以一種路人都注意不到的姿勢隱蔽的把他們幾人圍在安全的圈兒內,小西瓜頭坐在閆亮的懷裡,被扣了一頂大帽子,只露出尖尖的小下巴,聽話的一聲不吭。
偌大的兩節車廂都被他們包了下來,保鏢們上了車就非常有秩序的一前一後在前後門站好,就連列車長也不知道這兩節車廂裡住的是什麼人,只知道是尤為重要的人,戰戰兢兢的把這裡圈了起來,什麼人也不可以過來。
只一個晚上的時間,邵昕棠不得不承認,司令府的人都是極有效率的。偌大的車廂已經被他們佈置的舒適無比,簡直像是在家裡裡。床上鋪的甚至是他常鋪的那條白色絲絨毛毯,旁邊伸手就能夠到的小桌子上放著他正讀了一半的外國雜誌。邵昕棠伸手就想去拿,被於戰南伸手拍了一下,說:「先別看,車裡燈暗,等他們換好燈再看,傷眼睛。」
他們坐了一天半的時間才到天津,但是除了於一博總是嚷嚷著無聊外,路上大家過的都挺舒心的。
到天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早有車和人在車站等著。他們下了車就直接去天津最好的會館。於戰南沒有立刻去他舅舅那裡報到,而是先領著邵昕棠低調的在天津玩了兩天,帶他去吃他小時候吃過的,覺得好吃的小吃,幾乎把天津逛了個遍,每天累得邵昕棠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直到於戰南的大舅田中和七十歲生辰的前一天,他才帶著於一博去了他大舅在天津的府邸。
田中和在天津也是非常有實權的人物。在委員長面前都說的上話的老功臣。他每次看到自己唯一的妹妹的獨生子於戰南時,都打從心裡高興和失落。高興的是自己妹妹的這個兒子真是好樣的。身姿挺拔,瀟灑俊逸不說,光是一雙眼睛裡迸射出的利光,就是很多久經沙場的老人物都沒有的。他身上的氣勢太驚人,一身的光華,又佔據東北這個東北寶地,硬是把這塊兒人人都眼饞的肥肉刁進了自己的嘴裡,兇狠而不失圓滑,無論是在戰場還是政界,他都是一匹耀眼的黑馬,註定不是池中物啊。
而令田中和失落的是,自己四個兒子,七個女兒,怎麼就沒有出一個像於戰南這樣厲害的人物呢。他的那些敗家子兒,不是整天知道吃喝玩樂給他闖禍外,就是窩囊廢一個!田中和想到這裡嘆了口氣,他老了,如今時局詭異,也不知道哪天就變天了。他到時候兩腿一伸去了倒是省事兒,就是不知道他的那幫兒女們怎麼辦。說不準最後還得靠他這個外甥啊。
「怎麼大舅見了侄子還不高興?」於戰南半開玩笑的打斷田中和的憂慮。
「怎麼會,只是看到你就想到我那些敗家兒子們,他們哪怕有你的十分之一我也放心了……」田中和說著嘆了口氣。
「怎麼會?」於戰南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一聲不吭的大表哥田如海,和明顯坐的不耐煩,臉上儘是浮躁的四表弟田如玉。笑嘻嘻的說:「大舅這麼說可就是折殺我了,表哥表弟們都是人中之龍,哪是我這等粗鄙的鄉下人能比得了的。」
「你可別誇他們了,一個個都是廢物!」老頭子說著還生氣的拿枴杖敲了敲黑色的大理石地面。
一向驕縱自傲的田如玉聽了這話就要站起來反駁,被他大哥低著頭一把按住了,低聲說了句什麼才神情憤憤的坐在那兒。
於戰南毫不在意的掃了一眼他們之間的小動作,臉上還是帶著見到長輩時的恭順的笑容,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怎麼回來了不回家住,住外面像是什麼樣子,還是嫌家裡不好?」田中和說道。
「大舅這是哪裡的話。」於戰南故意誇張的看了一圈田中和府邸的富麗堂皇的大廳一眼,笑著說:「您家都要趕上皇宮的級別了,我平日在東北那個小山溝子住慣了,只有羨慕的份兒,只不過想必這幾天來的人也多,我就不來添亂了,住外面也方便。」
田如玉看見他土包子的樣子不屑的撇撇嘴,在他眼中,於戰南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就是個粗鄙的鄉下人罷了。
「別跟我扯!」田中和偽作板著臉說:「還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那兒什麼情況呢?你在東北就一個土皇帝,過得可比我們在這兒整日戰戰兢兢的好多了,還跟我貧!等會兒趕緊讓人把東西取回來,住家裡。」
於戰南眼珠子轉動了一圈,又想到一個藉口搪塞他大舅。可是還未開口,就聽到那邊一個尖利的聲音響起,正是笑得譏諷的田如玉。
「父親可別勸了,人家表哥還有小情人兒要照顧呢,來了這兒可不方便。」田如玉不理他大哥的拉扯,接著說:「而且人家表哥都來了好幾天了,帶著小情人兒逛遍了天津城了已經。」
「來好幾天了?」田中和吃驚的問。
於戰南掃了一眼多嘴的田如玉,那眼神淩厲的讓田如玉心裡突突的。隨即田如玉又在心裡唾棄自己,自己怕他個東北來的兵痞子幹嘛。
「說來慚愧,大舅七十大壽,馬虎不得,侄兒挑禮物都挑花了眼,尋思天津城要比東北好得多,就到這邊來挑來了,這不,今天才買到如意的,馬上就來了。」
於戰南笑得格外真誠,幾句話就把這暗潮洶湧的化解了,聽得田中和直樂。真應了那句,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什麼馬虎不得,我只要看到你來了就高興了。」田中和笑著說,:「來家裡住吧,出門帶個女人也不算什麼。」
「父親!」田如玉又開口了。在他說話的時候,於戰南一雙黑幽幽看不出情緒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他也沒發覺,先是怪腔怪調的笑了兩聲,才說道:「表哥帶的可不是什麼女人,而是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