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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45章
45、正義若無力量(5)

天還未亮透,雲氣在空中急速流動,像被誰揮著鞭子趕著跑。年輕人離開之後,空軍少校就再也無法入眠。胯間的性器還留有那傢伙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狼川沒有移動手指,只是這麼握著它,就勾勒出了他所有燥熱已久的慾望。

霍蘭奚不想背叛自己的未婚妻,一刻也不曾想過。

然而當他意識到自己有了這個念頭時,就再也無法將它趕走了,就像被一種天花亂墜的口吻給蠱惑了,一閉上眼睛便盡是那雙比孔雀石還漂亮的眼睛。一個人的意志在苦苦對抗他的本能,後者顯示了它無比強大的力量,越被有意識地拔除,就越扎根深牢,生機勃勃。空軍少校有些頹喪地從床上坐起來,又低低罵了一聲:「該死!」也不知道是罵不知何時已砰然心動的自己,還是罵那個裝瘋賣傻卻可惡透頂的傢伙。

他靜靜坐了片刻,隨後便整理好被狼川扯開的衣褲,走出了門外。

嘉裡蘭被一整片連綿又荒瘠的山嶺掩映其中,運氣好的時候或許能看到點透芽的綠色。此刻的山嶺仍在沉睡,村莊也寂無人聲,如果不是偶然被戈多黨人發現了蹤跡,這地方的寧靜恐怕永遠不會為人篡竊。

一處完全不在帝國版圖上的荒村,龍頭裡放不出水,每天都有人負責從已經廢棄了的水庫取水,將幾隻碩大的空水桶汲滿。水庫的水位在不斷下降,嘉裡蘭的怪胎們正面臨著斷水的威脅。所以頭一回「野獸」把一桶水全潑在了霍蘭奚身上會惹得酋長大光其火,這實在太浪費了。

今天該是輪到了莫莉,以往輪到她的時候,「野獸」總會殷勤地在一旁幫忙,可自打霍蘭奚來到這裡,莫莉就再也無法朝那巨大笨重的傢伙多看一眼。

「我來。」

空軍少校這會兒臉上仍有淤青和傷痕,但在這醜姑娘看來,一點也不掩他那令人垂涎的漂亮,他的褐色短髮和灰藍色的眼睛,他那聳直的鼻梁和輪廓削瘦硬朗的下巴。莫莉羞澀地往旁邊挪了挪,任霍蘭奚為她把汲水的活兒給幹完了。將水桶搬上一輛極其破舊的卡車,霍蘭奚不時需要停下腳步,活動一下隱隱作痛的肩膀。而那個矮得過分的醜姑娘,如同一個蹣跚學步的稚兒,始終亦步亦趨地跟在空軍少校的身後,滿目柔情地望著他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你……會在什麼時候離開?」待最後一個水桶被搬上了卡車,莫莉總算大著膽子向心上人搭起了話,她是這群怪胎中少有的智力受損不太嚴重的人,也可以較為完整地表達自己心中所想。

「今天或者明天,我還想見一個人。」

「回到……回到你的妻子身邊嗎?」

霍蘭奚沒有回話,稍稍沉吟幾秒後,點了點頭。

「不能留下嗎?」醜姑娘一下伸手拽住了男人的袖口,著急地好像馬上要哭,「因為我太醜了,對嗎?」

那天,被綁縛住的空軍少校面對女孩的侵犯,不得已地用身體衝撞了她,被撞倒在地的女孩捂著臉直哭,隨後也問出了這句話:因為我太醜了,對嗎?

「不是。」霍蘭奚那天的回答和今天的完全一致,「作為一個軍人,我必須回歸軍隊隨時等候國家的召喚,作為一個丈夫,我不能讓我的妻子等待太久。」

那天的情形並不太讓人愉快,但令他驚訝又感謝的是,這個貌似醜陋笨拙的女孩最終選擇了站在自己這邊,她答應替他照看受傷的金髮中尉,也答應一旦對方甦醒就會想辦法讓他們見面。而在旁人面前,莫莉不但隻字未提,更繼續瘋瘋傻傻地替空軍少校隱瞞遮掩。

「嗚嗚嗚……」女孩仍舊十分傷心,那隻爆瞪的眼睛裡不斷流出渾濁的淚水,打濕了她扭曲歪斜的下巴,「你的妻子一定是個美人……因為這樣你才愛她……」

「不,不是。我愛她是因為……是因為……」一時語塞,霍蘭奚竟發現自己答不上來這個簡單的問題。停頓片刻,他在莫莉身前傾□子,手扶著這個女孩的肩膀,與她目光平視,「美麗的容貌總會凋敗,美好的品質卻長存不朽。你是一個善良、正義又充滿同情心的女人,你會遇見一個值得你愛的男人,你們會誓言彼此忠誠,一生相愛,你會穿著潔白婚紗,在眾人的祝福下成為他的妻子……」

「妻子……丈夫……婚……婚紗……」莫莉目露憧憬,歪著腦袋,喃喃地重複起來,「我也……我也可以嗎?」每個女孩一定都曾對潔白婚紗心生嚮往,即使是這個容貌被損毀的畸形也一樣。

「當然。」空軍少校難得地說上許多,對這個女孩的感謝也絕非惺惺作態。他俯身向她靠去,落了一個吻在她的臉頰上,「謝謝。」

轉眼間日出黃沙,一叢毫無形狀的火焰燃燒在天際盡頭,天空徹底亮了。

離開了霍蘭奚,狼川同樣難以入眠。他的眼睛能夠在黑暗中輕鬆視物,一個人在漆黑又陌生的地方瞎晃悠也不覺害怕。難得早起的酋長喊停了他的腳步,酋長大力地擁抱了狼川,把那會兒欠著的熱情一併補了上。可年輕人對此卻全無熱忱,他耷拉著腦袋,神情看來也蔫蔫的。他的情人是個騙子,明明有一腔如烈火般的感情卻不肯承認,欺騙了自己也欺騙了他。

兩人並肩坐在石階上,酋長問:「芬布爾監獄的犯人後來怎樣?」

「都死了。」

「我就知道,這就是坐以待斃的下場,那些蠢貨!」狼川沒有向對方解釋那些囚犯是被空軍少校槍決在了監獄門外,也沒為那「屠夫的仁慈」向對方多費口舌。反倒是酋長掀開自己的衣袖,將手臂上的燙傷痕跡一一展現給他看:「這兒,這兒,還有我的身上背上。」他說,「蒸汽管道燙出了我一身的水泡,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會被烤化在那狹窄的通道裡。但我知道只要能堅持到底,熬到最後,我就能洞見新的天地!」

看似心不在焉,狼川沒有答話,目光卻落在了不遠的前方——一個看上去年紀很大的男人正被幾個戈多黨人毆打,他們似乎拿他當奴隸使喚,指示他去幹一些非常粗重的活。那個男人披著破損又滿沾灰塵的黑色斗篷,一個戈多黨人一巴掌打掉了斗篷的帽兜,露出一頭花白的發。在幾個強壯且年輕的男人的拳腳下,老人唯唯諾諾,很是可憐。

「連哄帶騙,也沒少威懾恫嚇,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讓這裡四百多個怪物都變得馴服又聽話,可你這小子一來,他們居然全都順從了你!」酋長聳了聳肩膀,表面上故作輕鬆,心裡卻十足的不甘心,「對了,我見到了你的那個機器人朋友——我的天!我差點以為是霍蘭奚的孿生兄弟——」

「住手!」狼川突然一聲大叫,就霍地起身,衝向了那群正在施暴的戈多黨人。酋長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止,這傢伙已經喊來了自己的「部下」,那頭凶悍強壯的「野獸」。

「野獸」二話不說,就把一個正在對老人施以拳腳的男人舉過了頭頂——這個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公斤的男人在「野獸」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哇哇亂叫,隨後就被對方輕輕鬆鬆地摔了出去。

狼川朝「野獸」豎了豎拇指,誇讚他做得好。那傻大個兒立刻模樣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他嘿嘿地笑個不停,一張奇醜無比的臉看來竟也不那麼可怖了。

「你還好吧?」狼川上前將那個老人扶了起來,扶在自己的臂彎裡。他歪著腦袋朝對方看了好一會兒,驀地發現自己挺喜歡這人的眼睛。這個老人滿臉刀刻似的皺紋,可一雙灰藍色的眼珠卻絲毫未被苦難的風霜浸染,他的眼睛如同冰封的河面下蘊藏著一道道洶涌的潛流,充滿了一種堅定不拔的力量。年輕幾十歲的人也未必會有這樣的眼睛,或者說,誰也不會長有這樣的眼睛。除了某個人。

「還好。」老人伸出一隻同樣滿是歲月鑿痕的手,擦了擦嘴角邊的血跡,衝眼前的年輕人露出慈藹一笑,「謝謝你,年輕人。」

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很快就相聊甚歡,好像格外地意氣相投,不結成忘年交就不行。他們談及了自由與希望、吊詭的戰爭年代和一個沒有壁壘的的理想國度。這些詞彙狼川全都一知半解,但卻莫名地一聽就覺得喜歡。

「你怎麼看待‘自由’?」

「這是很好的東西嗎?」

「我想是的。」老人點頭,笑了,「值得一個人為此追逐一生。」

年輕人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本正經地回答:「那就是霍蘭奚。」

「那麼理想呢?」

「我不知道,」狼川非常誠實地回答了老人,圓潤可愛的嘴角終究忍不住瀉出了一個靦腆的笑,「也許還是……霍蘭奚。」

「霍蘭奚……霍蘭奚……」老人重複了對方一再提及的這個名字,「是那個非常酷的空軍少校嗎?」看見這個年輕人暈紅著兩頰使勁點頭,老人笑得更開了,臉上那一道道飽經風霜的鑿痕也顯得舒展好些,「我不太喜歡他,他永遠板著一張臉,就好像有人殺死了他的父親又奪走了他的母親。」

「我也有一個兒子。」老人頓了頓,深邃的眼眸裡現出了點點溫情的光亮,「他很漂亮,也很聰明,甚至比我所見過的所有成年人都更勇敢。如果他能平安成長,我想現在的他一定不會輸給那個很酷的空軍少校。」

狼川不解地問:「他現在在哪裡?」

老人伸手摸了摸心口:「他一直在我心裡。」

「他是……死了嗎?」

老人搖了搖頭,自己岔開了話題:「我的妻子可以算作是死於暴政,我的兒子也因此與我分離。有一陣子我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意義,我起早貪黑地工作,任富人們剝削壓榨,每天渾噩度日,只想苟且餘生。然而沒多久,我就遭逢了一件非常可怕的災難,為此付出了旁人難以想象的慘痛代價,而後我又認識了一個女人,她並不十分美麗,卻非常堅韌善良。我們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但是她也被奪走了,就像我的妻子,我的孩子。」老人停下來咳嗽了幾聲,清清喉嚨繼續說,「我在那一刻覺醒了。人們總幻想著久未彌合的傷口有朝一日總會痊愈,卻忘記了對付膿潰,最好的法子就是將它徹底剜除。」

金綠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狼川表現出鮮有的耐心,聽著老人說下去:

「曾有一次我遊歷至第七區,向那兒的人們宣講。我談到了民主、平等與自由,談到了每個公民都應勇敢去向統治者討要自己的權利、也談到了最妙不可言的理想與一個‘鑄劍為犁’的嶄新世界……一開始人們聽得如痴如醉,可突然廣場中央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全息顯示屏,那個帥極了的空軍少校從一架銀光閃閃的殲機上走了下來,真的就像神祇降臨了人間。再也沒有人聽我一個老頭子絮絮叨叨了,女人瘋狂尖叫,男人也熱血沸騰,孩子們祈禱自己有一天能長成他的模樣,老人們則希望在這樣一個英雄的蔭蔽之下,安度殘年……人們對那隻飛得最高的雄鷹頂禮膜拜,就漸漸就忘了自己還是井底之蛙。上等人需要塑造或者鼓吹一個英雄來攏聚民心,而霍蘭奚就是這樣一個‘英雄’。」

「除了羅帝斯特,所有地方都在一遍遍歌頌霍蘭奚的功勛,他飛行時的英姿會定時出現在街頭巷尾大大小小的屏幕裡,上等人不遺餘力地吹噓他是這個時代最傑出的男人,又有多少人巴望著他第二天就死於非命。當他一旦失去了這個價值,統治者會毫不容情地將他清除拋棄,而在新的英雄被‘造就’之後,他很快也會被健忘的人們遺忘。」一個意味深長的停頓之後,老人對身旁的年輕人說,「假使你有這個能力與機會,你願不願承擔起領袖的責任,帶領這些人去往一個更好的世界?」

老人目光熱烈而誠懇,流露出不容人拒絕的邀請之意,可這個年輕人卻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他:「我的未來與霍蘭奚同在,別它的,我一概不管。」

老人了然地笑了笑,又說,「我兒子小時候每次受傷,我都會為他燉狗肉菟絲子湯。難得他喜歡菟絲子的藥味,狗肉湯也能讓他復原得更快。聽說你喜歡的那位少校受了傷,我想他現在需要這個。」

這話讓狼川挺苦惱,這地方面貌合格的正常人都沒幾個,哪裡還有狗。然後他突然就想到了,隨自己一同前來的除了機器人奧利維爾,還有一條柯利牧羊犬,「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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