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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之綠》第33章
33、深深眷寵(3)

自元首病重,靳婭向弟弟提過好多次要去探望父親。種種搪塞的理由下,她的請求一直沒有得到准許,然而在她出嫁前夕,靳賓倒破天荒地同意了。

家政機器人蘇美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控制系統的超高精密性讓她對總指揮官的忠誠度更勝童原。她告訴靳婭,元首剛剛服了藥,現在正在昏睡。

床上的老人氣息微弱,若有似無。他的皮膚布滿鱗片似的白斑,鼻息聲沉重得像夏日旱雷,嘴角又不雅地溢著星星點點的白沫。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是個身披熠熠鎧甲的英雄,現在卻像瀕死的老樹,苟延殘息。

靳婭對自己的近況潦草帶過,隨即就把對話引向了弟弟。而今的她滿嘴的澀,滿心的苦,抱守著那份脆弱易碎的愛情進退兩難。她握上父親那隻粗糙蒼老的手,強作歡顏地說:「他總是沒個定性,身邊的姑娘換了一個又一個,有的時候我真懷疑他自己都不能叫全了她們的名字……不過您不用擔心,靳賓不是孩子了,他知道自己要什麼……」

聽見兒子的名字,那隻被女兒緊握的手動了動,老人似乎竭力想睜開眼睛,眼皮不住地扇動。

「靳……靳……」

靳婭聽見父親的喉嚨中斷續地發出粗重聲音,以為他正在呼喚自己,趕忙把臉湊近他的嘴脣。一直到將耳朵貼上了他的嘴脣才聽清,他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弟弟靳賓。

「靳賓……他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他的瘋狂會把所有人都引向滅頂的災禍……」老人轉而握上了女兒的手,枯瘦如柴的手指輕輕掐入她的手背,「不要……不要讓霍蘭奚離開羅帝斯特……我在……老屋的樓梯夾層中留下了一封信……讓他在一切無可輓回前,讓他帶著那封信去聯合議會長老,廢除……廢除……」

這話讓靳婭心驚肉跳,全身顫抖。

「靳婭小姐,元首需要休息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蘇美帶著藥箱進了屋,「她」取出了針劑與消毒棉簽,不由分說地就扎入了老人的頸外靜脈。

老人掙扎著喊了一聲,很快便似死了般昏睡過去。

「你在幹什麼?!」

「元首的病情非常嚴重,不間斷地給藥是總指揮官的命令。」蘇美表情冰冷,抬手扶上靳婭的肩膀,強行請她出去了。

靳婭走下樓梯時正巧看到童原敬了個禮後匆匆跑開,而靳賓雙手撐扶著樓梯,微微曲著背脊,雙目凝聚的視線落在下方。

他卸掉了肩頭的黑色披風,散落了一頭垂墜柔長的棕金色頭髮,與猩紅色的軍裝相映成輝。肌膚散髮著羊奶般的光澤,側顏的輪廓精緻絕倫,那個曾深受愛神盼睞又誘惑了海倫的帕里斯,大約也不過如此。

真是個漂亮到讓人心疼的男人。

靳婭也不明白,自己的弟弟曾經是那麼的柔弱娟細,是聖克萊軍校煉獄般的飛行訓練讓他脫胎換骨,當初那個怯懦、孱弱、孤獨又敏感的少年就這麼不見了,似天將明時的熒弱晨曦變成日照當空的光芒萬丈,長成了令所有人黯然無光、自慚形穢的模樣。唯一不變的是他眼角那顆淚痣,仔細看不是黑色的,而是血液凝固後的暗紅色。

靳婭同樣不太明白,為什麼父親對自己奉若珍寶卻一直不太喜歡靳賓,打從她有記憶開始,他都對他嚴苛得過分。

女人佇立在離弟弟幾步遠的地方,閉起眼睛,十餘年的時光匆促倒回,她又看見了當初那個少年——

「你看看我是什麼樣子!你看見了嗎?所有人都拿看待怪物一樣的眼神看待我,他們在背地裡謗議紛紛,說元首的兒子不該是世上基因最優秀的人嗎,可為什麼他看上去還不如一個下等的賤民?我看到蔬菜就吐,看到牛肉也吐,我十二歲了,可還夠不到靳婭的肩膀。我爬樓梯會氣喘吁吁,跑兩步簡直要咽氣,連我的親生父親都不願意看我一眼,我們偉大的元首竟時時刻刻想抹除掉他唯一的子嗣!我曾親耳聽見他對旁人說,說他這生最大的恥辱就是有我這個兒子……」站在母親的病床邊,孱弱單薄的少年嘶聲力竭地哭泣,他責怪床上奄奄一息的母親是個殘忍的原教旨主義者,她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他一身的痛苦。

「原諒我,我的孩子……我只想讓你和你的姐姐在上帝的祝福中誕生,我不想用那些基因手段讓你變得面目全非,人類不該藉著科技之名妄圖忤逆上帝……」女人病容蒼白憔悴,可面部輪廓俊美非凡,依稀可見盛年時的風姿儀態。她流著眼淚向自己的兒子懺悔,試圖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原諒我……原諒我,我的孩子……」

「不……我無法原諒你……」就在母親的手即將觸到他的手背時,少年突然把手縮了回去,他的哭泣還未休止,一個男人的手掌就掐住了他後頸。

少年的頸項纖細如同天鵝,父親的大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他喘不過氣。靳婭清楚地記得父親的手背扭曲著根根青筋,而弟弟的臉被掐得通紅,可怖的血絲像蛛網一樣布在了眼白上。

「快對你的母親說,說你愛她,快說!」他強迫自己的兒子向瀕死的母親表述愛意,可那個男孩鐵了心不肯低頭。

「我……我不……」氣管幾乎被捏碎,年幼的靳賓翻了翻眼白,也翻出了一顆淚,淚滴劃過眼角的淚痣,如同滲出了血。

十二歲的靳婭嚇得不敢發聲,就在她真的以為弟弟即將喪命的時候,那個瘦弱少年終於承受不住父親手掌的壓力,闔起眼睛,點了點頭。

「我愛……」少年附身向母親靠近,把嘴脣湊向母親的耳邊。在女人熱淚盈眶地注視下,他突然極其怪異地笑出了聲,「我詛咒你,詛咒你即使身處天國,也會因你兒子所受的屈辱備嘗痛苦——」

勃然大怒的元首重重地甩了兒子一個巴掌,那一巴掌用盡全力,瘦弱少年幾乎被他打飛出去。

靳賓跌坐在地上,含了滿嘴的血,卻狂笑不止。笑著笑著他又悲傷地哭泣出聲,他摸著自己的心口,朝那個威嚴不可進犯的男人仰起了臉,「爸爸,我的心和你的一樣,會跳也會疼,我是你的兒子啊……」

靳婭兀自沉浸在回憶中難以抽離,倒是靳賓率先開口,對著正從弧形樓梯平台下走過的議會長喊道:「安德烈!」

安德烈循聲揚起了頭,將嘴角的弧度維持得充滿風度,耐心等待著來自總指揮官的指示。

靳賓似乎是十分陶醉於這種被人仰望的感覺,尤其是被自己的對手。他一言不發,俯下目光良久之後,才說,「我為你的‘奧利維爾’想了一個去處,你可以替‘他’重置芯片,讓他從軍事領域回歸民用領域,成為一款真正性能優越的性愛機器人。」

「什麼?」安德烈微微有些驚訝。

「正如你說的,霍蘭奚是每一個女人的夢中情人。你的性愛機器人一經問世,女人們會趨之若鶩,你也會大發其財。」靳賓輕蔑地勾了勾嘴角,一揚眉梢,「各取所需,多好。」

奧利維爾與霍蘭奚擁有全然一致的外貌,難以想象若真應了靳賓之言,將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安德烈圓滑世故,深諳以退為進之道,只以迷人一笑回應總指揮官的挑釁,「當然,這似乎是‘他’最好的去處。」

「沒事了,你退下吧。」

待安德烈敬禮告退,靳賓的目光又回到了他一開始注視的地方——靳婭順著弟弟的視線看去,看見了舞池中央跳舞的那兩個男人。

這是他們跳的第三支舞曲,從霍蘭奚微微蹙眉抿脣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經很厭煩了——但令靳婭無法理解的是,儘管霍蘭奚表現得很厭煩,但他仍沒有把狼川推開。就像她無法理解,對於狼川被靳賓送進了監獄,她的未婚夫對此隻字不提,連一聲能讓她釋然的詰問都沒有。

一切都平靜地讓人生疑。

「他們真像是一對兒。自靈魂深處牢牢纏結,難捨難分。」靳賓的嘴角浮著一個奇怪的弧度,說不清是嘲諷還是讚許,那看似不經意間的玩笑讓他的姐姐聽來心驚肉跳,「我覺得他們最好還是分開一陣子,照現在這樣發展下去,霍蘭奚沒準兒會在與你的婚禮上落跑。」他側過頭看了看自己的姐姐,笑意更深了些,「你不這麼認為嗎?」

陣陣難言的酸楚浮起於心頭,靳婭無言以對。

「一個月,最多三個月。等霍蘭奚完成了指揮部的命令,他就會回來和你結婚。」

「爸爸一直病得很重,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准許我來看他?」

「哈。」靳賓一抬下巴,笑了,「我想讓我即將出嫁的姐姐得到祝福,僅此而已——他對你說什麼了嗎?」

靳賓轉過了臉,與自己的姐姐目光相接——即使是孿生姐弟,靳婭也不由為那琥珀石般的眼睛看得一怔,好像對方已經知曉了一切。她隱瞞了從父親那兒聽來的話,不假思索地撒了謊:「不,他昏昏欲睡,什麼也沒有說……」

靳賓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男人的愛情比時光更難株守,你給他的高潮快感還沒消退,他已經興致勃勃地投身於下一個目標。你要記得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你要記得這世上只有我會始終如一地愛你。你的父親會先你一步離開塵世,你的情人或許從未對你真心,只有我。」伸手握住了姐姐冰涼的手指,掌心的溫度如同汩汩熱流。他眉眼親切,向這個亟待溫情澆灌的女人報以微笑,「我們是彼此唯一的親人,我的姐姐。」

舞池中的男人又一次在一連串頓挫的步伐後靠近彼此,他們碰撞,糾葛,目光熾烈如火,身體緊緊相纏。他們沉浸於彼此間迸發的電場之中,旁若無人。

靳婭本想把父親的話轉達給自己的未婚夫,可這一瞬間她改變了主意。她想維持現狀,想同時擁有丈夫和弟弟。

「老屋樓梯的夾層。」女人對弟弟輕輕囑咐了一聲,就走下了台階,走去了舞池中央。

總指揮官也拾級而下,完全無懼於周圍人的竊竊私語和驚訝眼神,強硬地拽過那個年輕人,將他摟進自己的懷裡。他衝霍蘭奚微微一笑:「我認為這個時候,除了即將成為你妻子的女人,你不該再緊摟別的人。」

靳婭走上前,踮起腳尖去親吻未婚夫的嘴脣。

周遭又想起一片掌聲,比起剛才半帶謔意的起哄,這回是真心實意祝福這對情侶。

每個人看上去都很高興,除了狼川。眉尖蹙得挺哀傷,他眼巴巴地看著這對在眾人祝福中擁吻著的情人,一直看著。

靳婭將臉埋進霍蘭奚的懷裡,閉起眼睛說:「我等你回來。」

一天后,一場無名的大火將帝國元首的老屋付之一炬,而空軍少校輕裝簡從地出發去往第十區,抵達紐登堡不久便與羅帝斯特失去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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