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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宮上+中+下》第18章
  第九章

  殿外不知是什麼鳥兒,停靠在桃花綻放的枝頭,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清脆悅耳地嗚叫,於是,宋平安醒了。

  茫然失神地望一會兒帳頂,稍微清醒些才漸漸把目光移向身邊人的臉上。溫暖舒適的被窩中,不著絲縷的他們緊緊相依,他的頭枕在他的肩膀上,他們的下肢相互交纏,而一雙有力的手則桎梏一般環住他的腰身,讓他即使在睡夢中,也逃不出他的懷胞。

  這個人便是皇帝,統領天下的九五之尊。

  他還在熟睡,宋平安別說動彈,連呼吸稍重一些都深怕會吵醒他。在一起將近七年,宋平安一個月至少有三天是與這位帝王共同度過的,而醒來後還能見他在身邊熟睡卻是屈指可數。

  因為他是一國之君,掌管天下之事,每日都要早早起來處理朝政,夜至深沉才得以入眠,像這般安穩睡著的樣子,還真的不多見。所以宋平安不敢亂動,怕吵醒他,想讓他睡久一些,多休息一些。

  也因此,宋平安得以好好的觀察這位帝王的臉。

  平常的宋平安不可能如此無禮膽敢直視天子的面容,但今天,不知是昨夜留下的餘韻作祟,還是相處久了便不再那麼顧忌,但也不過是趁入睡著時小心翼翼地觀察罷了。

  皇上還是那麼好看。沒讀過書也不識字的宋平安措詞不多,最終只能如此感歎。

  仔細一看,才知道歲月的流逝帶走的是曾經那位少年帝王臉上的稚嫩,留下的是威嚴冷硬的刻痕。眉間,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淡淡的皺紋,挺直的鼻樑之下,一雙比粉色還淺些的薄唇輕抿,透露著些許涼薄。

  即使是睡夢之中,也還殘留一國之君的冷峻。

  宋平安的手不知不覺撫上他眉間的這道皺紋。鄭容貞曾說過他一定是三輩子沒燒香拜佛才會遭上皇帝,時不時被他欺負捉弄,那時他傻傻地回答說,皇上終日操心國事,自然會遇上許多不順心的事,他願意為他分憂解勞。

  鄭容貞那時的表情像是一口氣吞下一個雞蛋,宋平安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每次見到皇帝徹夜批閱奏摺處理國事,披星戴月一臉疲憊時,他就很想為他做些什麼。

  就像現在,看見他因為思慮過多而在眉間留下的這條皺褶,宋平安就會覺得心口微微地刺疼。

  可是他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因為他很笨,不會說話,也不識字,更不懂國事,什麼忙都幫不上。所以當皇帝說「平安,朕不抱你睡就睡不著」時,他會乖乖地躺在懷裡,所以當皇帝露出不順心的表情時,他會格外地聽話盡力去配合,所以當皇帝正忙於國事時,他會很安靜很安靜地待在一處……

  正失神著,手腕被人突然握住,宋平安驚醒,看見皇帝不知何時已然睜開雙眼。

  「皇上,平安吵醒您了嗎?」宋平安嚇了一跳,想坐起來卻被按回去。

  「不,這麼晚了,朕是該醒了。」皇帝朝他露出一笑,把人按進懷裡,鼻子湊過去在他發間深深吸一口氣,頓時覺得精神許多。

  「皇上,今日不用上朝嗎?」

  「嗯,今日旬休。」

  皇帝用力抱著平安感受他的體溫,嘴不時在他發角落下輕輕的一吻。

  皇帝望瞭望明晃晃的窗外,喃喃道:「這都什麼時辰了?」

  乖乖躺著被他抱的平安也扭頭去看了一眼窗外,道:「看這日頭,約莫是巳時左右吧。」

  「都這麼晚了。」皇帝收回目光,「平安,你餓了嗎?」

  平安搖搖頭:「還不是很餓。」

  「那朕先叫人準備。」說罷,皇帝翻身而起,宋平安也跟著要起床,卻被他按回去,「你躺好,朕去拿樣東西。」

  宋平安便老實躺回去,只見皇帝扯了一件長袍隨便披在身上,便走出去,似乎在外殿和人交代了什麼,過了片刻,才捧了個長盒子走回床上。等他坐到床上把盒子打開往床邊一放,宋平安才知道裡面放著什麼,臉不由微赧,身子往裡頭縮了縮。

  皇帝沒理他,拽開被子就鑽到他身邊,嘴裡說道:「昨晚太累,咱們沐浴過後就直接睡了,沒來得及把這東西放進你裡面,好在已經泡過藥水,隨時可以用。」

  皇帝鑽進被窩,把縮進床裡面的人扯進懷裡翻過身背對自己,手摸上肉厚結實的臀部才捏了幾下,宋平安就已經受不了地掙扎著說道:「皇、皇上,還是讓小人自己來吧。」

  宋平安可不敢違抗聖命,皇帝吩咐他日日要用玉勢泡過藥後塞進身體裡療養那處,他沒一日敢落下。皇帝除了頭一回幫過他放進去外,往後的日子因為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一塊醒來的次數更少,便沒什麼機會親自動手。這種向來是自己解決的私事現在由旁人來做,就算這個人是皇帝,臉皮薄的宋平安還是很難放得開。

  皇帝再一次沒理睬他,按住他亂動的身子,先分開他想夾緊的雙腿抬高他的下肢,再用另一隻手取過細長的玉勢。

  「別亂動,要是不小心弄傷了朕就把你綁在床上不准離開!」

  宋平安真的不敢再掙扎,把臉用力埋進枕頭裡,自欺欺人的躲避。見他羞赧得連背都泛上一層淡淡的紅色,讓原本就健康的麥色肌膚顏色變得更深,便不禁笑了笑,手下的動作沒停,先小心用手指分開入口,再把泡過藥抹上一層脂油的圓滑玉勢慢慢地塞進他的身體裡,直至全部沒入,露出頂端一個用來繫繩子的小洞。

  完成後,燁華並沒有立刻鬆手,目光灼灼地凝視這處景致,最後深吸一口氣,驀地拉過被子蓋上,心裡念幾遍《金剛經》。

  做完這些,兩個人又在床上廝磨一陣。基本上都是皇帝在欺負老實人平安,等到他把平安欺負得全身通紅像只煮熟的蝦子蜷縮身子,連見人的勇氣都快沒有的時候,外殿傳來秦公公的聲音,輕聲道早膳送到了,無意中幫宋平安解了圍。

  宋平安住在乾清宮中時,燁華不會讓宮女進來伺候,穿戴衣物這些事情便只能自己動手解決,今早難得能夠和宋平安一塊起床,燁華沒有放過這次機會,讓宋平安動手幫自己更衣。

  皇帝一聲令下,宋平安只得先找件衣服披在身上,這才笨手笨腳地為皇帝換上一件件繡工精美,質地上乘的衣服。好在雖然衣服的材質一個天一個地,但穿衣的方法還是差不多的,宋平安並沒有花費很多時間便完成了任務,只不過等他為皇帝更衣完畢時,還是緊張地冒出一頭汗。

  看著皇帝整齊穿在身上的衣服,還沒來得及籲出一口氣,皇帝在這時滿眼戲謔地拿過他的衣裳,說:「那麼,輪到脫為你更衣了。」

  當然,違抗是不行的,拒絕更是不可能,最後宋平安只能無奈地攤開雙臂,僵著身子讓這位嘴角噙著促狹笑容的九五之尊親自為自己更衣。

  好在過程中皇帝規規矩矩沒有動手動腳,動作熟練且輕柔。宋平安的外袍和其他護衛的衣服沒什麼兩樣,但裡衣卻和皇帝穿的材質是一樣的,禦貢的棉布,冬暖夏涼。

  宋平安並不知道自己穿了什麼不得了的衣服,他也不知道與皇帝在一起這麼多年,在不知不覺之間,他都做過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不僅僅是穿上只有皇室才能穿的衣服,吃禦膳,與皇帝平起子坐,被皇長子叫爹,甚至是左右皇帝的決定……

  也許什麼都不知道才是福,所以宋平安依然還是那麼憨憨傻傻,還是那麼笨手笨腳,還是讓皇帝禁不住的記掛于心,念念不忘。

  穿衣完後,宋平安低頭看自己整齊的一身,突然傻傻地笑了一下,笑容中的幸福自嘴角抑制不住地散開,皇帝看在眼底,忍不住把他用力抱在懷裡,捨不得再放開。

  平安,朕身為一國之君,只要你願意,朕可以給你數不盡的榮華富貴,而你,只要朕對你表露出這麼一點點的好,就能夠滿足了嗎?

  皇帝的心思宋平安聽不到,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他的壞裡,感受彼此相融的體溫。

  寧靜的此刻,不知道是哪裡傳出的咕嚕咕嚕聲擾人美夢,燁華放開平安,滿臉笑容地看著滿臉通紅的他。

  是啊,都這種時辰了,這個向來一餐三大碗米飯的老實人是該餓了。

  「平安,去用膳吧。」

  平安紅著臉點點頭。

  燁華笑著把他帶出寢室。外殿裡,秦公公已經吩咐人擺滿整整一桌的御用佳餚,雖然已經三月,天氣卻仍然很涼,菜冷得快,因此一些菜肴下麵還架著個精緻的小火爐,用小火慢慢地溫,整個宮殿飄香四溢,宋平安不禁咽了咽口水。

  和往常一樣,擺好飯菜等他們出來,秦公公才退出殿外關上殿門,留下這兩個人慢慢地吃。

  燁華先入座,然後叫傻站在一旁的平安坐下。平安不僅人老實,還是個死腦筋,光是「小人」這個稱呼,燁華花了好幾年威脅利誘裝可憐才讓他慢慢糾正過來,只是情急之下還會脫口而出。到如今,他們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次數已經不勝枚舉,可宋平安還是忌諱面前這人皇帝的身分,做什麼事都中矩中規,說不過來,也改不過來。

  不過,慢慢地,還是多少有了些成效,畢竟現在的宋平安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需要皇帝生氣地去命令,才畏畏縮縮地讓屁股沾著椅子的回坐下;現在只要皇帝說一聲,他就會習以為常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擺在宋平安面前的,是秦公公早盛好的一碗米飯,米粒潔白晶瑩,顆顆飽滿,還泛著陣陣清香,和宋平安在護衛營的食物乃至家裡吃的米飯根本不是同一個檔次。這種米飯夾一口放進嘴裡,甚至還能用舌頭描繪每一粒米完整的形狀,牙齒咬下去,軟,同時又有彈性,淡淡的米香會在嘴裡散開,好吃得讓宋平安不止一次懷疑這到底是不是米飯。

  平常吃飯宋平安都是狼吞虎嚥,但用手捧起這豌米飯,他總是忍不住一小口一小口放在嘴裡,細細去品,感受在嘴裡逐漸化開的米香。

  燁華喜歡看他認真吃飯的模樣,這時候他不會多說什麼,只是偶爾會夾起一些菜放進他面前的小碟裡。

  燁華曾經問過平安,你喜歡吃什麼。

  平安脫口而出:「米飯!」

  燁華一陣沉默之後,換個方式繼續問:「那你最喜歡吃的是什麼?」

  平安毫不猶豫地道:「米飯!」

  燁華似笑非笑地看他好一陣,又問:「那除了米飯你還喜歡吃什麼?」

  平安苦苦思索,半晌才遲疑道:「米粥也挺好吃的……」

  一國之君就這樣被他打敗了。從那以後,每次宋平安留下來用膳,席上都會擺上足夠多的米飯,完全讓他吃到飽吃到撐。

  對於他每次來都能看見的從不曾重複的美味佳餚,宋平安只有三個字,很好吃!

  「那和米飯相比呢?」皇帝笑咪咪地問。

  那時候的宋平安手裡就捧著滿滿的一大碗米飯,望望整桌讓人禁不住咽口水的菜肴,再望望手裡純白如玉顆顆飽滿的米飯,對比再對比,想了又想,最終才為難地望向皇帝,道:「皇上,米飯比較好。」

  皇帝不解地問他:「為什麼?」

  平安看著碗裡的米飯,說:「皇上,桌上的這些菜儘管很好吃但是可有可無,而老百姓每天都要吃的卻是米飯。幹活累了餓了的時候,坐下來吃上滿滿的一碗熱米飯,對老百姓而言,已經是最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原來,平安的喜歡,不僅僅是因為它們好吃,還認為它們很實用。山珍海味天天去吃也會吃膩,而米飯,卻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食物。

  這就是美味佳餚和米飯的區別,米飯平淡無味反而耐吃耐餓,就像天天面對一個絕色大美女,也終有一天會膩,可是面對平安,平淡的感情卻細水流長的一點一點的滋潤了乾涸的心靈。

  這也是為什麼,面對宋平安時,會越來越捨不得放手的原因吧?

  那一日用膳完畢,皇帝沒有讓宋平安立刻回去,因為自己也抽出了些許空閒,便賴著他在一起,也沒做什麼,就是哄著平安坐在自己腿上,胸膛貼著他的背,右手握住他執筆的手,一撇一捺的教他寫字,寫平安,寫燁華。

  再晚些的事情,皇帝在平安欲語還休的期盼目光下,讓人把結束一日課程的皇長子靖霖接到乾清宮,可還沒等皇長子來到,就有人來通報說臨時有事要處理,皇帝便先離開。

  等他回來的時候,已是掌燈時分,沒有他的吩咐,宋平安自然沒有走,而皇長子也沒有離開。

  在溫暖的燈火下,大的笑呵呵坐在椅子上,小的握著一把長劍賣力地揮舞,練了沒幾天,卻還真的舞出幾分架勢。燁華站在角落,沒有出聲驚擾他們。約過一刻鐘工夫,靖霖舞完劍了,認真地執劍入匣放在一處,才三步並作兩步撲入平安的壞裡。

  「爹爹,你看,平兒的劍舞得怎樣!」

  靖霖抬起的小圓臉充滿期待,黑黑的眼睛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輝。若是皇帝去評,只有五個字,不盡如人意。可是在宋平安眼裡,這小傢伙做什麼都是最棒的,此刻被他一雙大大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更是滿心喜悅,連連點頭道:「很好,很厲害,平兒是最棒的!」

  小傢伙樂得直蹦,眼看又要跑過去拿劍再舞起來,早看不下去的皇帝在這時重重地咳一聲,終於從暗處走出來。靖霖一見到自己的父皇走出來,頓時嚇得把雙手負在身後,歪著腦袋有氣無力地站立,一小步一小步慢慢挪到爹爹那邊。

  「你這小子有什麼可得意的,劍是練得有板有眼,書卻是讀得一塌糊塗,若過幾日夫子再過來和朕告狀,小心朕再把你手掌打腫!」

  平安摟住被皇帝嚇得趴在自己膝蓋上的孩子,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撫著他的小腦袋,說:「別怕,你父皇嚇你呢。」

  靖霖剛想抬起頭,皇帝在這時又威嚴地哼了一聲,嚇得他再次躲進爹爹懷裡,這時宋平安再忍不住朝皇帝那邊看了一眼,眼中不敢有責難,只是無言地懇求他別再嚇唬孩子。

  燁華挑了一下眉,直接走過去把賴在平安懷裡的靖霖扯出來放在地上。

  正好他們三個人都在,他該和平安好好談論一下這個在平安面前是一個樣子,在別人面前又是另一個樣子的靖霖的教育問題了。

  燁華走過去坐在平安身邊,不敢與一國之君平起平坐的平安趕緊站起來,結果這位皇帝冷哼一聲,硬是把人給扯回原位坐下。

  「你坐好,朕今天正好和你說一說靖平的事。」

  還沒坐正身子的宋平安眨了眨眼,不解地道,「靖平的事?」

  皇帝朝耷拉著腦袋悶悶不樂的靖霖努嘴:「為這傢伙的事,負責敦他讀書識字的夫子可沒少與朕告狀。你以為朕真這麼蠻橫?他不知闖過多少次禍事,上回打他手心,還是他把事情鬧大了朕必須給夫子一個交代才打的。」

  宋平安不由朝垂著腦袋不敢作聲的靖霖看過去,啞然片刻才向皇帝問道:「皇上,靖平闖什麼禍了?」一開始他真的以為靖霖不愛念書皇帝才責罰他,的確沒料到這件事情還有內情,所以當初看到孩子紅腫的手掌,雖然沒有對皇上生氣,但還是有些許埋怨他下手太重。

  「哼,你自己問他!」

  宋平安只得向孩子望去,靖霖還在歪著腦袋不看人,他只得叫一聲:「平兒。」

  靖霖這才抬頭,偷偷瞄一眼皇帝,最後目光落在宋平安臉上,噘著嘴巴拉長聲音可憐道:「爹,平兒……」

  「好好說話!」

  皇帝冷冷一喝,嚇得孩子縮起了身子。見此,皇帝卻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這孩子也就在宋平安和宋家二老面前才一副不懂事的小孩樣,在宮裡,誰不知道他是「威名赫赫」的小霸王?誰見了他都恨不得長四條腿霎時跑得沒影,不僅是太監和宮女怕他,連嬪妃和皇子們也都懼他如猛獸。

  這些事情皇帝一直都知道,卻從來都不當一回事,一是心裡的確對他有偏寵,二是覺得他年紀不大等過幾年就會慢慢改正,可這段日子接連發生的一些事情卻不得不讓他注意。

  「皇上……」皇帝對孩子太過嚴厲,宋平安看著被嚇得可憐兮兮的孩子不由得想為他說幾句話。

  可皇帝沒理他,指著靖霖冷聲道:「你一五一十對你爹說,父皇為什麼要打你。」

  靖霖癟著嘴巴瑟瑟地看著嚴厲的皇帝,又瞅瞅平安,才說道:「平兒在夫子經過的路上放香蕉皮,讓夫子跌倒了……」

  「那麼,夫子向朕說了這件事,朕責罰你後,你又怎麼報復了他!」

  小手負在背後站立的靖霖,右腳一遍一遍來回地蹭地板:「趁夫子休息時,用火燒了夫子的鬍子……」

  「你知道夫子後來怎麼了嗎?」說起這件事,皇帝氣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扶手,「夫子的鬍鬚有半尺來長,你放一把火跑了,夫子被火燒醒時,不僅鬍子沒了,一張臉幾乎都燒壞了!」

  「哎呀,我說這幾天怎麼沒見到這個老東西呢!」靖霖一聽,雙眼一亮,口快地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可在看到父皇冰冷的面色和平安難以置信的神情時,才明白自己露了餡。

  宋平安呆呆地看著六歲大仍然滿面稚氣的孩子,半晌才出聲叫了一句:「平兒……」

  「豈止是這些,這宮裡,經他的手遭殃的人沒有上百也有數十。」皇帝繼續面無表情地揭他的底,「前兩天,他還命人扒光了二皇子靖熙的衣服把人泡進冷水裡大半天,靖熙到現在都還病著!」

  看到平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靖霖忍不住辯駁;「爹,是他們不好!夫子逼平兒抄一堆的書,平兒不願意他還向父皇告狀!靖熙就更可惡了,我不就是想讓他學狗叫嘛,我叫太監們學狗爬他們都願意,要他叫幾聲又怎麼樣,哼,還敢不理我,我當然要懲罰他!」

  宋平安嘴巴張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個字。

  看到平安的臉色變得蒼白,皇帝不由心疼,也有些責怪自己為什麼要當他的面戳穿靖霖的另一面。本來是想私下解決,可方才見平安眼中對孩子全然的信任和寵愛,他就不免有些焦躁。

  知道這些事時,皇帝也很意外,的確,國事太多他有些顧不上孩子,除了平安來的時候偶爾讓靖霖過來幾次外,基本上他就沒見過靖霖,只是閒暇時找人問一問靖霖過得如何,得到的答覆都是皇長子一切安康。

  在此之前,皇帝對靖霖足十分滿意的,畢竟從他未滿周歲起就抱出宮外,將近三年的時間裡,幾乎都是宋家人在養育,個性很是乖巧溫馴,可回到宮裡後,也是不到三年的時間,他的個性卻截然變了個樣。

  皇帝之前查過原因,然而一切竟是他的偏寵造成的。因為有過噩夢一樣的童年,對於靖霖這孩子,皇帝有太多的放任,宮裡上上下下的人知道他寵愛皇長子,便也把他寵得無法無天。而皇宮中的生活永遠都是這般波詭雲譎,天真的孩子容易被旁人利用誘騙,個性確實很容易出現扭曲偏差。

  太過嚴厲會讓孩子產生太多的負面情緒,譬如他,而太過寵愛又會讓孩子性格扭曲,譬如靖霖。此時此刻,皇帝才頭疼地明白,教養孩子真的不是一件易事,尤其是在皇宮這樣的環境裡,永遠也無法養出像宋平安這樣的一個老實人。

  宋平安一直沒作聲,不管靖霖怎麼叫他都沒用,漸漸地,才明白向來和善寵愛他的爹爹是真的生氣了,靖霖這才害怕地想哭,紅著眼眶拼命地搖他,可是宋平安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仍然不作聲。

  「爹爹,爹爹,不要不理平兒,平兒知道錯了,平兒真的知道錯了!」

  看著哭得淒慘的孩子,皇帝覺得告訴平安這件事,也許,並不全然是一件壞事。靖霖如此在意平安,可以利用這一點來糾正他逐漸變得扭曲的個性。

  宋平安還是沒什麼反應,靖霖哭得更大聲,皇帝便叫人把他帶走了,孩子不肯離開,被抱走的時候,哭喊的聲音傳得很遠。

  現在宋平安的反應就像當初知道靖霖被責罰得手掌心紅腫,皇帝以為他生氣的時候,不,也許今天更嚴重一些,因為皇帝試著叫他時,他連「是,皇上」都不說了。

  燁華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最終把手輕輕覆上平安垂放在膝蓋的手上,歎息一聲,道:「平安,知道朕起初讓你進來深宮時,為什麼要蒙上你的眼睛嗎?」

  宋平安怔了半晌,才望向皇帝,慢慢地搖了搖頭。

  燁華笑了一下:「你知道嗎,皇宮很髒很髒,髒得只要在這裡待久了,人的心就會變得比墨還黑。朕不想讓你看見這裡的黑暗,不想讓你溫暖的心也變得冰冷,不想你也變得和宮裡的這些人一樣。」也不想有一天,不得不舉起刀割斷你的喉嚨。

  皇帝笑著的表情中透露些許落寞,宋平安怔著看了一陣,默默地伸出另一隻手覆上他的手。「皇上……」偶爾,平安會看到皇帝不時露出冷硬以外的表情,他不知道,只有在他面前皇帝才會輕易流露心中的脆弱,更不知道,皇帝不止一次利用自己的脆弱,來尋求他的疼惜與安慰。

  皇帝反握住他的雙手,道:「朕現在告訴你這些,是讓你不要想太多,宮裡的一切都太複雜,靖平一個孩子身處這樣的環境,是很容易養出些壞毛病。朕該和你好好談談靖平的事情了,你告訴朕,靖平現在這副樣子你想怎麼辦?」

  平安一臉猶豫:「靖平不管怎麼說都是皇子身分,平安怎能插手,一切由皇上作主。」

  皇帝挑著眉看他,笑道:「要是全由朕作主,那朕就索性任由他這樣繼續下去,如何?」

  宋平安立刻著急起來,「皇上!」然後在皇帝的一臉戲謔之下,明白自己被捉弄了。

  「都說了全由朕作主,還這麼緊張幹嘛?」皇帝笑夠了才繼續正題,「說吧,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告訴朕。」

  平安低頭想了好一陣,才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若宮裡不好的話……能不能讓靖平出宮?」並且家裡的老人也想見孩子,這次進宮後,靖平都沒出過宮,三年裡,想孩子的宋家二老不知道都在他耳邊叨念了多少回。

  「讓靖平出宮磨練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可惜的是,他貴為皇長子,不能出宮太久,也不能太常出宮。」若他一意孤行,只怕屆時朝廷中的一些頑固派能把他煩得日夜不甯。

  說完後,想了想,皇帝又道:「朕知道你爹娘這麼久不見靖平肯定想他了,這麼吧,等把怎麼教養靖平的事情解決了,朕讓他出宮去見他們。」

  一聽這話,宋平安既歡喜又隱隱覺得不安,畢竟靖平方才的那番言行在這個善良的老實人心裡造成的打擊比平地一聲雷還要強烈,這種問題一看就知道不好解決。畢竟曾經也帶過孩子,平安明白教養孩子又不是捏泥人,想把他捏成什麼形狀就捏成什麼形狀,要不然世間哪還有好人和壞人之分?

  這時,皇帝又發話了:「首先得給靖平再找位夫子,以他那頑劣性子,這夫子不僅得有才識,還不能古板守舊,鬼點子要多,不然治不住這小子……」

  聽到這些,宋平安眼前一亮,欣喜道:「那就找鄭兄吧,呃,是鄭容貞,鄭大人!」

  皇帝沒料到他會提到這個人,說實在話,他原本是想都沒想過讓鄭容貞來給皇子教書。畢竟負責教皇子們識字博古的夫子向來是從翰林院裡專門挑出來的人選,而鄭容貞不但沒透過科舉半路殺進朝廷為官,眼下他風評在外,世人皆知道皇帝重用於他,幾乎事事都要與之商談,若點他為皇子師傅,大家肯定會以為未來太子人選不出有二,這樣的結果恐怕對靖平百害而無一利。

  但在這時候,皇帝又不忍拂了終於露出些許明朗的平安的意,便也沒點明原委,而是先說道,會好好考慮。

  皇帝沒有立刻應承,而是說會考慮,平安向來遲鈍,但也明白沒有決定的事情就有變動的可能,所以聽到這些話,心裡多少有了些底。後來一想想,也對,鄭容貞如今于朝中身兼數職,哪還抽得出時間來教皇長子學識呢,於是便也釋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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