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嘿!小貝!](1)
【思遠說】
認識小貝的時候,秋意正濃,學校裡的楓樹正紅得鮮豔。
那是個下午,原本是體育課,因為下雨而取消了,我們學校沒有室內的運動場所,大家只能在教室裡自習。體育老師管得鬆,幾個同學就湊在一起小聲聊天,還有人偷偷看起漫畫、小說,甚至有人聽起了隨身聽。
小貝被班主任帶進教室的時候,我正在研究怎麼使用圓規。沒有雙手的幫助,我不太搞得定這個小工具,正被一次又一次的失敗磨得心煩。
然後,我就聽見班主任文老師對大家說:「同學們,老師給你們介紹一個新同學,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我們國二2班的一份子了,我們請她做一下自我介紹,大家歡迎。」
同學們都鼓起掌來,我抬頭看著講臺上,就見到了那個一頭卷毛短髮,圓臉白皮膚的矮個女孩。
她有點拘謹,也有點害羞,眼神怯怯的,抿了抿嘴唇就開口說:「大家好,我叫孫貝貝,來自雲南昆明,我……我……沒有了。」
她的臉紅了,同學們都嘰嘰喳喳地聊起來,好奇又熱烈。
我歪著頭想了想,雲南,昆明,在地圖上,那是個離我們這兒很遙遠的地方,我對它最大的印象就是昆明海埂是甲A聯賽每一年的集訓地。
我看到文老師問了她幾句話,然後手指就往我這邊指了過來。
我看看左邊,那裡有一張空桌子,平時我會把一些書本文具放在上面,方便用腳拿取,看老師的意思,這張桌子,將來就是孫貝貝的了。
叫這麼矮的女孩坐最後一排,也不知道文老師是怎麼想的。
孫貝貝走了過來,她看看課桌上的東西,又扭頭看看我。
我正用左腳把書本一本一本地拿回自己的桌子,最後還剩了一些文具和一個筆袋。她突然說:「我幫你吧。」
我一愣,立刻回答:「不用,我自己可以。」然後我轉了轉身子,把右腳也擱到那張桌子上,左腳夾著筆袋,右腳把東西一樣樣夾進去,全部收完了,我把筆袋拿回了自己的桌子。
我一直都低著頭,坐正身子後,我想了想,覺得剛才那樣對她說話似乎有點沖,她……應該也是出於好意。
我扭過頭去看她,她正坐下來,打開書包往外拿東西,也許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她也朝我扭過臉來。
她皮膚很白,臉頰上有兩團紅暈,眼睛不大,但眼神很純淨,我覺得她看起來就像一隻白色的小狗,還是捲毛的。
我沒說話,她被我看得臉越來越紅,突然就笑了起來,說:「你好,我叫孫貝貝,你叫什麼名字呀?」
她的笑容很甜,很溫暖,還帶著一種喜氣洋洋的味道。
我說:「葉思遠。」
「哦……」
我還是開了口:「剛才謝謝妳,不過我都可以自己做的。」
「哦哦!不是!我……我……」她結巴了。
「你可以把桌子拉過去一點,我是為了方便拿東西才拉得這麼近。」
「哦…」她低下頭,微微地往左邊移了移桌子,又悄悄地看了我一眼。
我繼續埋頭研究著我的圓規,一直都沒能成功,過了好一會兒,我做了個深呼吸,把圓規放到一邊,扭頭對孫貝貝說:「我的手被高壓電打掉了,一點都沒有了。」
她明顯地嚇了一跳,像一個被抓了現行的小偷,臉脹得通紅,微張著嘴看著我,憋了半天,輕聲地說出幾個字:「多久了?」
「四年多了。」我又低下頭去,右腳無意識地夾起一支筆,在草稿紙上隨意地塗畫起來。
她沒有再說話,我心裡鬆了一口氣,誰都會好奇,這很正常。
孫貝貝看起來是個乖巧又討人喜歡的女孩. 下課後,坐在前排的果果和Celia就來找她說話,她微笑著和她們說了自己的事,我在邊上悄悄地聽,知道了她是因為父母親調動工作的原因才離開家鄉來到這裡,起碼得待到國中畢業。
體育課之後,就是數學課,剛好學到幾何證明題,需要用到圓規,我有點煩躁,索性就直接用腳夾筆描起了圓。
我知道她在看我,但當做不知道,我知道班裡有許多同學經常會有意無意地看我,看我做事的樣子,想知道這件事我是怎麼做的,那件事我又是怎麼做的。
甚至還有男同學跟著我去廁所,偷偷地看我是如何小便。
我已經坦然了許多,竟然有些習慣了,自從去年的那件事後,我覺得自己再也不會被困難打倒,只不過是一些異樣的眼光,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沒有再和孫貝貝說過話。
連著幾天,我們都只是很客套地打個招呼,各做各的事,我不太習慣多了個同桌,最後一排本來是我一個人的天下,而現在,身邊多了一個人,多了一雙眼睛,我覺得時時刻刻被人看著的滋味,並不好受。
沒想到,有一天下課時,孫貝貝突然湊過來,很小聲地對我說:「葉思遠,我覺得,我想出讓你用圓規的辦法了。」
「恩?」我皺起眉,扭頭看她,有些懷疑地問,「真的?」
「真的,我……我想了好幾天,昨天晚上自己試了一下,應該是可以的。」
「怎麼用?」
「你試試,調整好圓規的半徑後,把圓規立在那兒,然後,圓規不動,轉本子。」她用手捏著圓規給我做示範。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她,思索了一下,覺得也許真的可以。
我馬上就試了一下,右腳拇趾和食趾在需要畫圓的地方固定住圓規圓心後,左腳慢慢地轉起本子,一個圓真的出現了。
「真的可以!」我開心起來,終於解決了這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我感覺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
孫貝貝也很開心,她趴在桌上,把下巴支在手臂上,笑得腦袋上的捲毛一顫一顫的,我對她說:「孫貝貝,謝謝妳。」
「不客氣,啊,你可以叫我小貝,我不習慣別人連名帶姓地喊我,也不喜歡別人叫我貝貝。」
「為什麼?妳本來就叫貝貝。」
「因為……貝貝,聽起來很像小狗的名字。」
她臉紅了,我笑了起來,心想,你本來就很像一隻小狗,然後,我試著喊她:
「小貝。」
「哎!」她開心地應著,突然又說:「恩……還有,我也不習慣連名帶姓地喊別人,以後,我能叫你小葉子不?」
「……」我無語了,這個女孩,有夠自來熟的啊。
她又搖頭晃腦地說起來:「小葉子,就是和一休哥裡那個女孩子一樣的名字,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玩?」
「……」
「小葉子!」
「哎……」
圓規事件後,我和小貝漸漸地熟了起來,因為我們倆坐在教室最後面,她是轉學生,我身體又特殊,所以,我們倆是被老師和同學遺忘的角落。
後來又發現,我們住得挺近,所以,我和她開始一起放學走回家。
小貝並不像她剛轉來自我介紹時那樣木訥,其實她的話很多,也很喜歡笑,我後來才發現,在面對不熟悉的人時,她表現得文靜又柔弱,而面對熟悉的女同學和我時,她會活潑許多,臉上神采奕奕,手舞足蹈地說著話。
她會給我講昆明的事,還有雲南那些少數民族的傳奇故事,我也會給她講D市的風土人情,給她介紹這兒好玩的景點和經典的美食。
在這個班級待了一年多,因為國一上學期時的那件事,我和班裡的同學都沒什麼深入往來,一直以來,我都是獨來獨往。我知道同學們看我的眼神帶著許多複雜的情緒,但是我沒辦法,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能夠繼續回學校讀書,我已經很感激。
我沒想到,在班裡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會是一個從遠方轉學而來的女孩。
上英語課時,妮娜老師安排同桌之間進行英語對話練習,本來這種練習我都是一個人發呆的,現在,邊上多了個小貝,我不得不和她練起來。
我的英語口語不錯,小貝卻不行,她的普通話都帶著濃濃的昆明口音,何況是英語,我經常要糾正她的發音,說了幾次後,她居然有些不高興了。
我看她耷拉著腦袋,奇怪地問:「妳怎麼了?」
小貝斜眼瞄我,說:「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外地來的,把我當鄉下人?」
「……」我當然沒有這個意思。
她撅起嘴,瞪著眼睛說:「我們雲南雖然不如你們這兒發達,但昆明,好歹也是省會!」
「妳是不是誤會了?」我側著腦袋看她,發現她眼眶都濕了,我輕聲說,「小貝,我沒有這個意思,妳別亂想。」
「……」她搖了搖頭,說:「不關你的事,前幾天我聽見洛兒和CC在說我是從鄉下來的。」
我歎了口氣,說:「我們這兒的人是有這個毛病,稍微有點排外,不過,小貝,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為過。」
她扭頭看我,眼淚汪汪地問:「真的?」
她終於破涕為笑,抹抹眼淚說:「小葉子,還是你好。」
我苦笑了一下,聳聳肩膀說:「我哪兒能算好。」
小貝看著我,很認真地說:「小葉子,你人好,成績又優秀,比班裡許多同學都要厲害。」
我抬頭看她,說:「可是我是個殘疾人,我手沒了。」我微微抬動自己的手臂殘肢,帶動衣袖的晃動,給她看。
「你不是照樣可以做很多事嘛,我看你什麼都能自己做!」她瞪大眼睛看著我。
我低下頭去,搖頭說:「妳錯了,我不能做的事太多了。」
小貝沒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說:「小葉子,有個事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不上體育課呀?」
我說:「我體育是免修的。」
「可是,其實你可以做一些運動呀,比如跑步、跳遠什麼的,我看你整天都坐在教室裡,就不悶啊?」
當然悶。
我說:「但是更多的運動我做不了,比如打球、投擲、引體向上什麼的。」我的頭低得更低了。
「那你自己想不想上呀?」
我抬頭看她,說:「想。但是老師不讓我上。」
「老師不讓你上你就不上啊!聽我的,下回和我們一起去上體育課吧,你看看你這麼高的個子,卻瘦得和竹竿似的,就知道你是缺乏鍛煉。」
「誰說我缺乏鍛煉了!」我不服氣地說:「我還會游泳呢!」
「真噠?」
「恩!妳別看我沒有手,我游得很快的妳還不一定比得過我。」
小貝哈哈大笑起來,說:「我肯定比不過你,因為我根本就不會游!」
「暑假的時候我可以教妳,就是……手的動作我不好教,但是我能教妳換氣和踢腿。」
「好呀!你說話算數哦!」她笑得很開心。
我也笑了,這時,妮娜老師在講臺上大吼:「孫貝貝!葉思遠!你倆閒聊什麼呢!叫你們練習英語對話你倆樂成這樣!注意點兒啊!」
我立刻低下頭來,裝模作樣地用腳翻起書,前排的同學都回過頭來看我們,很多女生竊竊私語起來,這個年紀的同學都很喜歡傳八卦,我知道我和小貝會成為她們新一輪的談資,就像之前一樣,每一個對我表示友好的女同學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而疏遠我,冰琪、甜甜……都是這樣。
=================================
番外3、[嘿!小貝!](2)
【小貝說】
葉思遠真的開始上體育課。
一開始,體育老師還不同意,但是葉思遠沒理他,等我們到了操場,他也會一起過來,空空的袖子垂在身體兩邊,排在男生隊伍裡,面無表情地看著老師。
體育老師沒辦法,終於同意讓他一起上課,還專門針對他的身體,設計了一些練習的項目。比如,男生們在練投鉛球時,葉思遠就繞著操場慢跑,男生們在打籃球時,葉思遠就練習沙坑跳遠。有幾次,我看到他靜靜地站在籃球場邊,看著男生們矯健地運球突破,傳球、三步上籃或是原地跳投。他的視線很直白,有些羡慕,有些渴望,並沒有因為某些原因而躲閃,只是眼神裡不可避免地會浮起一層失落。
《灌籃高手》是同學們很喜歡的動畫片,我也喜歡,我覺得葉思遠就像裡面的仙道彰,個子高,長得帥,空有滿腹才華卻無處施展。但是,他也和仙道一樣,淡然,溫和,隨遇而安,不會咄咄逼人,孤僻怪異。他的身體那麼特別,和他相處的時候,我卻很少會覺得他有消沉和自卑。
他一直都挺溫和的,有時候,班裡嫉妒他的男生惡作劇,會模仿他的樣子,用腳做事。他們做不好,頻頻出醜,邊上的人就樂得哈哈大笑,葉思遠只是低著頭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我在邊上看著他,他靠坐在椅背上,身體坐得挺直,頭微微低著,兩條長腿擱在課桌上,左腳腳趾舒展著壓著作業本,右腳腳背繃得直直的,腳趾勾攏,拇趾和食趾間夾著筆,在本子上寫個不停。
已經是冬天,葉思遠穿著深紫色的棉衣,兩條鼓鼓的衣袖從他肩膀兩側垂下來,安靜地掛在那裡。
教室裡挺冷,很多同學都戴著露指手套寫作業,葉思遠卻沒有穿襪子,他的腳凍得有些紅,我經常會看到他把兩隻腳並在一起,互相揉搓著取暖。
想起去年10月中旬我剛轉來時,看到他的第一眼,當時我嚇了一跳。我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同學,那時他還穿著薄款的長袖外套,兩條袖子空得格外明顯,我記得自己偷偷打量他時,他放下圓規,轉過頭來平靜地對我說:「我的手被高壓電打掉了,一點都沒有了。」
他的聲音還帶著男孩子變聲期結束階段的沙啞,當時,我窘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幸好,後來我們還是成為了好朋友。
葉思遠15歲,他比班裡的同學都要大一歲,他告訴我是因為受傷後休學了一年。
他個子挺高,該有175了吧,身子卻很瘦。他是個很好看的男孩子,唇紅齒白,笑起來嘴邊還會有兩個小酒窩,他的眼睛尤其漂亮,雙眼皮很深,睫毛又長,眼珠子黑黝黝的,看著很純淨。只是……這麼好看、優秀的一個人卻沒有了手臂,我每天都看著他用腳看書、寫作業、畫圖、換筆芯、整理書包、喝水、吃飯,心裡就會湧起一種鈍鈍的痛。
葉思遠是我從小到大認識的男同學中,最特別的一個,也是脾氣最好的一個,是最堅強最樂觀最令我佩服的一個,總之對我來說,轉學來到D市,認識他是我最大的收穫。
春節時,我隨著爸爸媽媽回昆明過年,寒假結束,我回到學校,開始了國二下學期的生活。
我和葉思遠越來越要好,令我高興的是,班裡有些同學也開始和他親近起來,好像,是從他開始上體育課以後。
我們一大夥人玩跳大繩時,我把葉思遠也拖了過來,我們排著隊一個個往快速運轉的麻繩下沖,我看到葉思遠目光銳利,輪到他時,他一點兒也不膽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沖到麻繩底下,隨著繩子的甩動高高躍起,他的頭髮跳了起來,身體兩側的空袖子飛舞得就像兩隻翅膀。
我仰著臉,呆呆地看著他,他跳躍的樣子,微笑的表情,深深地刻進了我的腦海裡,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後,都難以忘記。
3月上旬,市中學生即興英語演講比賽快要舉行,我們學校是市重點,每個班級都有一個參賽名額。
如果得獎,可以在中考成績中加10分,班裡英語成績好的同學都躍躍欲試。
教英語的妮娜老師根據同學們的英語成績選了幾個候選人,最後在葉思遠和一個叫陸凡凡的男生中,選了葉思遠參加比賽。
知道消息以後,葉思遠並沒有很高興,我恭喜他,他只是對我笑笑,沒有說話。
陸凡凡是班裡很受女生歡迎的一個男生,他英俊、聰明,個性開朗,運動萬能,只是有點小臭屁,得知結果後,他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失望的情緒,吆喝著和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地去打籃球了。
只是……擁護他的女生們不樂意了。
放學時,我留下來做值日生,葉思遠坐在位子上等著我。
蕭暢在拖地,拖到葉思遠身邊時,她的拖把突然捅上他的腳,大聲說:「同學!麻煩讓一讓!」
我正在抹桌子,聽到聲音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葉思遠已經站了起來,讓到了一邊。
我聽到蕭暢說:「葉思遠,放學了,你怎麼還不走?你在這兒很打擾我們做值日生的!」
葉思遠看了我一眼,說:「我在等孫貝貝,我收拾一下,去外面等她。」
他正要坐下來,蕭暢把拖把往他面前一豎,說:「抱歉!我還沒拖完這裡!」
葉思遠看看她,轉身就往教室外面走去。
我生氣了,沖過去對著蕭暢大喊:「妳幹嗎呀!」
「呦!洋盤呦!我叫葉思遠讓一讓,關你什麼事啦!」
「有妳這麼說話的嗎!」
「哈!我怎麼說話啦?」蕭暢一手握著拖把,一手叉腰,JJ和小彤立刻走到她身後,一左一右虎視眈眈地看著我。
葉思遠沒有出去,他看著我們的架勢,在邊上說:「小貝,算了,我去外面等妳,你們做完值日生叫我。」
「別走!」我喊他,又轉頭對著蕭暢說:「那天我們做值日生,陸凡凡還在教室裡和幾個男生一起看漫畫呢!那時候怎麼沒見你叫他出去!」
她哼了一聲,揚著眉說:「陸凡凡能和葉思遠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啦!」我怒了,不都是個人!
蕭暢說:「人家陸凡凡是學習委員,體育、音樂樣樣精通,學習又好,樣子又帥!英語口語又好,讓他去參加英語演講比賽肯定能拿獎的!」
我不甘示弱地說:「葉思遠也很優秀啊!他的學習和陸凡凡不相上下吧!他的畫畫得多好,拿了那麼多獎了!他的英語口語哪點不如陸凡凡啦!妮娜老師選他去參加比賽就是最好的證明,是對他的肯定!」
葉思遠突然說:「小貝!不要說了!」
我在幫他說話,他竟然沖我吼,我疑惑地看著他,葉思遠皺著眉看著我,又輕輕地說了一遍:「不要再說了,小貝,別說了。」
我閉了嘴,蕭暢卻嗤笑起來,JJ在她身後說:「原來你還不知道學校讓葉思遠參加比賽的真正原因啊?」
小彤捂著嘴笑起來,說:「孫貝貝妳真是鄉下來的,學校之所以讓葉思遠去參賽,是因為他是個殘疾人,他沒有手,他那個樣子一站上臺就能拿許多印象分。」
蕭暢瞟了葉思遠一眼,說:「身殘志堅、自強不息,我都已經能想到葉思遠得獎後的新聞標題了。」
葉思遠站在邊上,面色已經變得慘白,一雙眼睛冷得快要結起冰來。
我甚至覺得,他的肩膀也微微地顫抖起來。
我疑惑地看著蕭暢,她正笑著對JJ說:「陸凡凡怎麼比得上他嘛,被刷下來也很正常了。」
JJ和小彤「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我只覺得血液沖上了腦袋,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從胸腔裡噴薄而出,我大聲喊道:「妳們胡說!!葉思遠明明就能憑實力得獎的!!」
蕭暢眯著眼睛看我,說:「是啊,憑身體的實力。」
身體的——實力?
我一下子就爆發了,咬緊牙關狠狠推了一把蕭暢,說:「妳再胡說八道試試!」
蕭暢被我推得往後退了兩步,JJ和小彤扶住她才沒讓她摔倒,她瞪圓雙眼,也重重推了我一把,大聲說:「怎麼了!說了又怎麼了!葉思遠就是因為沒有胳膊才拿到的參賽資格!我就是替陸凡凡抱不平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我揍死妳!!」我剛站穩身體,聽到她的話,尖叫著就撲了上去,一把抓住蕭暢的頭髮,抬腳替她的腿,大喊:「我叫妳再說葉思遠壞話!我叫妳再說葉思遠壞話!」
蕭暢估計被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立刻也抓住了我的頭髮,我們扭抱在一起,互相踢著對方,抓著對方的臉,我還趁亂擄起她的衣袖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蕭暢疼得嗷嗷大叫,向我甩了一個耳光,我一下子被打得有點懵,扭過頭立刻又像只小獅子一樣撲了上去,這時,JJ和小彤沖到我們身邊,她們想要拉開我們,無奈我們糾纏得太緊,她們有些使不上勁。
我和蕭暢扭來扭去,四隻手抓個不停,四條腿踢個不停,不知何時竟然打得躺到了地上,我們像八爪章魚似的纏著彼此,在地上滾來滾去,還不忘往對方臉上抓兩下。
我聽到葉思遠一直在我們身邊喊:「住手!!住手!!都住手!!小貝!!住手!別打了!!小彤!JJ!你們趕緊拉開她們呀!!」
又有幾個同學趕了過來,小工和逆天在邊上大喊:「別打啦!孫貝貝!蕭暢!住手呀!」
我已經打到忘我的境界了,蕭暢也是眼睛都發了紅,但我個子畢竟比她小,時間一久,我就被她騎在了身上,她扯著我的頭髮,扇著我的臉,嘴裡大叫:「叫妳打我!妳這個鄉巴佬!叫妳打我!」
有一個人突然沖到我們身邊,他用肩膀頂開蕭暢,一下子就趴在了我身上,大聲喊著:「別打了!別打了!都別打了!!」
蕭暢還不解恨,又往葉思遠身上狠狠踢了兩腳,才被JJ拉了起來。
小工扶起了葉思遠,逆天拉起了我,她問我:「妳沒事吧?」我搖搖頭,其實我全身都痛,已經不知道自己變成什麼樣子了。
我和蕭暢氣喘吁吁地望著對方,教室門口突然出現一聲大喝:「你們在幹什麼!!」
=================================
番外3、[嘿!小貝!](3)
【小貝說】
教導處主任含老師出現在門口,她是我們學校最凶的老師,人稱後媽,她瞪著眼睛走到我們身邊,看看我,又看看蕭暢,「啪」、「啪」就往我們腦門上各打了一下。
「女孩子居然打架!像什麼樣子!都跟我到辦公室來!!」
我和蕭暢垂頭喪氣地跟在她屁股後頭去了辦公室,我們足足聽她訓了1個小時,寫下保證書,互相握手擁抱才被她放出來。
最後,含老師對我們說:「身上的傷回家讓爸媽看看,覺得不妥明天讓爸媽帶著去醫院,再來學校解決!知不知道?」
「知道!」我和蕭暢身子一抖,同時回答。
「還有!小小年紀不要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知道葉思遠和陸凡凡都是很優秀的男孩子,但你們最要緊的還是要管好自己的學習!明白沒有?」
「明白!」
終於解閱。
走出辦公室,我看到葉思遠在走廊上等著我,他很擔心的樣子,我朝他笑笑,說:「小葉子,咱們回家吧。」
我和葉思遠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問我:「妳沒事吧?」
我看著他,搖搖頭。
他說:「妳臉抓破了。」
「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又是一陣沉默,葉思遠低著頭說:「小貝,謝謝妳。」
我笑起來,大著膽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哈哈哈地笑起來,說:「沒事!我們是好朋友嘛!我肯定要幫你的!」
他抿著嘴唇朝我笑笑,沒有再說話。路過一個小公園時,我突然站住了腳步,扭頭看著公園裡初開的櫻花,白色的櫻海還未出現,不過已經很美麗。
葉思遠看我站著不動,問:「怎麼了?」
「櫻花。」我指給他看。
「每年都會開,很漂亮,但是花期很短。」
「漂亮過就行了唄,反正明年還會再開。這就叫今朝有酒今朝醉!」
他看著櫻花樹,突然說:「如果我知道,我會失去雙手,在我有手的時候,一定會抓緊時間做許多許多事,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繼續說:「最起碼,我該抱抱我的爸爸、媽媽,我受傷以後,我媽媽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我都沒辦法抱抱她。」
葉思遠抬起頭,望著天空,一陣風吹過,白色的櫻花花瓣隨著微風輕輕飄落,就像下起一陣櫻花雨。
他的黑髮也隨風飄動起來,身側的袖子也有了一絲擺動,他的側面很沉靜,單薄的身體站得很直。
我看著他,心裡突然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我突然很想,抱抱他。
還沒反應過來,我發現自己已經說出了口:「你沒辦法抱她,她可以抱你嘛。」
「嗯?」他扭頭看我。
「小葉子……」我抿著嘴唇,鼓起勇氣說,「我能抱抱你嗎?」
他烏黑的眼眸注視著我,然後彎起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們在櫻花樹下擁抱。
我輕輕地擁住這個有著蒼白臉頰、憂鬱表情的少年,覺得他是那麼得瘦,卻站得挺拔如鬆。我把腦袋靠在他平坦的胸膛上,說:「小葉子,你知道嗎?明天是我生日。」
他愣了一下,說:「哦……」
「你們這兒和昆明不一樣。」我終於鬆開懷抱,指著櫻花樹對他說:「昆明春天來得早,2月時櫻花就都開了,我們那兒都是去動物園看櫻花,我媽媽說,在昆明有一個傳說,一起去動物園看過櫻花的戀人,最後都能修成正果。」
他靜靜地聽我述說。
我繼續說:「你們這兒的櫻花,快到三月中旬了,還沒全開,真奇怪。」
「它開起來會很漂亮的,妳來這兒還沒見過吧?過些天,等它開透了,我陪妳一起來看。」
「好!」我應著他。
「等天再熱一點,我帶妳去爬山。」
「好!」
「還有,我們這兒有一種魚餅,特別好吃,我帶妳去吃。」
「好!」
他給了我許多承諾,我一一記了下來。
這一場架,我的臉上被抓了好多條指甲印,頭皮也被抓破了一點兒,左臉頰還被扇得有些腫,腿上被踹出了幾塊淤青。爸爸媽媽看到我的臉大吃一驚,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在昆明乖巧聽話的女兒到了D市怎麼會變得如此豪放,我自己也想不明白,為了葉思遠,我竟然會那麼生氣,還和同學打架,難道,這就是青春期的叛逆?
第二天,很意外的,葉思遠送了我生日禮物,是一本厚厚的帶鎖筆記本。他用腳趾夾著從書包裡拿出來放到我桌上時,眼睛望著我,說:「小貝,生日快樂。」
我打開筆記本,看到扉頁上是一張簡單的素描,一個有著天然捲短髮的圓臉女孩,笑得喜洋洋的樣子,我知道,這是我。
葉思遠在畫下寫了祝福語:小貝,14歲生日快樂!——小葉子,199X年3月12日。
他的鋼筆字非常非常漂亮,我把筆記本抱在懷裡,對葉思遠說:「小葉子!謝謝你!我好喜歡!」
我笑得太開心,嘴咧得太開,扯得臉上的傷口又痛了起來,我撫著臉:「哎呦哎呦」地叫,葉思遠好笑地搖起頭來。
我看著他頰邊淺淺的酒窩,覺得他真是好看。
最後,葉思遠得了即興英語演講比賽的全市第一名。。
蕭暢設想的新聞標題的確出現了:「無臂少年」、「身殘志堅」、「自強不息」、「殘而不廢」……不瞭解葉思遠的人會被這些標題蠱惑,而我,絕不會,因為我是到現場看了比賽的。
面對臨時抽到的話題,葉思遠站在臺上,面對偌大的禮堂,黑壓壓的觀眾,抬頭挺胸,眼神誠摯,侃侃而談。我自然是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但是能聽出他發音非常標準,看出他整個人充滿自信。雖然他的演講過程中沒有任何手勢輔助,但是他面帶微笑,一氣呵成的演講,還是令全場觀眾掌聲雷動。
我拍的手掌都紅了,也掩不住自己興奮的心情,我對身邊的媽媽說:「媽媽,媽媽,這個就是小葉子,他是我的同桌!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孩子!」
我以為,我和葉思遠的友誼,起碼能延續到初中畢業,沒想到的是,爸爸媽媽提前結束了工作,準備帶我返回昆明了。
更沒想到的是,就在我要把這個糟糕的消息告訴葉思遠時,他請假了。
我去問文老師葉思遠怎麼了,文老師說他住了院,好像是身體不舒服。
晚上,我打電話去他家,是他爸爸接的電話。。
我說:「叔叔好,我叫孫貝貝,是葉思遠的同班同學。我想問一下,他是不是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葉爸爸說:「同學,謝謝妳,只是,我們小遠的病,不太方便讓人探視,他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到時就會回學校上課,孫貝貝是嗎?我會把妳的關心帶給他的。」
我怏怏地掛了電話,心裡擔心葉思遠,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馬上就要走了,會不會願意讓我去看看他。
結果,我還是沒等到他回校上課,就隨著爸爸媽媽登上了回昆明的飛機。
那是5月中旬,萬物都在生長的季節。
我沒有等到讓葉思遠教我游泳;
我也沒能等到和他去爬山,吃小吃;
我甚至沒能和他說一聲「再見」。
坐在飛機上,看著舷窗外的D市,我在心裡說:
「小葉子,我會記得你的,你會忘了我嗎?」
=================================
番外3、[嘿!小貝!](4)
【思遠說】
小貝離開的時候,我正在住院,是因為磨骨手術。
我在長身體,雙臂截肢處的骨頭還在不停生長,所以這幾年,我已經接受了好多次這樣的手術,未來的幾年,直到我的骨發育停止,這樣的手術才會停。
那種鑽心的疼痛已經令我麻木,低頭看著雙肩處包著的厚實紗布,我似乎已經喪失了知覺。有時候煩躁,我就賭氣似地對媽媽說,乾脆把我兩隻手臂都截光算了,反正留了這麼一點,根本就沒用!
媽媽告訴我,不行的,手臂能多留一公分都好,將來科技發達,說不定能研製出適合我使用的假肢,到那時,剩餘的手臂自然是越長越好。
我知道媽媽說的有道理,只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手術已經快要磨光我的意志。
身體恢復以後,我回校上課,驚訝地得知了一個消息——小貝,回昆明了。
她沒有給我留下隻言片語,我回家問了爸爸媽媽,爸爸才拍著腦袋想起,我住院期間,是有個叫孫貝貝的女孩打電話來找我,說想來看我。
我有點楞,小貝,她就這麼走了,她還會不會回來?
她是我受傷後,在學校裡交到的第一個好朋友,我發現,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對她說,還有許多事沒有和她一起做。
我曾經答應她暑假裡教她游泳,答應過陪她去登D市有名的山,答應過帶她去吃D市知名的小吃,答應過送她一張彩色畫像……可結果,我什麼都還沒做,她就離開了。
兩個星期後,我接到一封從雲南昆明寄來的信,是小貝。
她依舊話多,我立刻給她回了信,然後,我們漸漸地變成了筆友。
我終於給她畫了一張彩色油畫,寄過去後,她在回信裡告訴我,她很喜歡很喜歡。
只是,我們通信的時間並不長,到了第二年的三月,我在對她說了生日快樂後,她告訴我,因為要應付期中考,這幾個月就不通信了。
然而,等到中考結束,我搬了家,老房子拆掉了,我再也沒有收到過小貝的信。
其實我可以繼續給她寫信,我也真的這麼做過,不過是在我高二那年,將近兩年時間,我不知道她的位址有沒有改變,寄去一封信後,倒是沒有退回來,只是,杳無回音。
我沒有再寫第二封。
從那以後,我和小貝,徹底地斷了音訊。
若干年後。
201X年3月12日,H市機場。
我站在托運櫃檯外等待。
有個女人一邊打電話,一邊拖著行李箱從我邊上走過,走到離我三步遠時,她突然站住了,抓著手機大吼一聲:「跟你說了是飛機晚點!!航空管制!!我不能回來我想啊!!我不是在機場裡等著嘛!!」
一個激動,她擱在拉杆箱上的行李包掉到了地上,她彎腰想撿,不小心又把手提包也掉到了地上,拉杆箱也倒了下來。
「好啦!我不跟你說啦!總之蛋糕要買起司的,涼雞給我做好!我到家估計要晚上9點了……9點了我也要吃呀!哎呀!我東西都掉了,不說了,拜拜。」
掛掉電話,她開始手忙腳亂地撿東西。
我走到她身邊,抬腳勾住她拉杆箱的把手,把箱子豎了起來。
她抬起頭來看我,面上是一陣驚訝,卻沒有其他人見到我時那種悲天憫人的表情,她捂住了嘴,瞪大眼睛,接著就原地跳了起來,並且大聲地尖叫:「啊啊啊——————————」
我對著她笑起來,說:「嗨,小貝。」
「小葉子小葉子小葉子!!居然還能再碰到你!!」她明顯激動得不行,又跳又叫,一頭毛茸茸的長捲髮也顫了起來。
小貝看起來胖了一些,臉依舊是圓的,皮膚也依舊白,只是十多年的時光總會在人身上留下印記,她看起來就像是一個28、9歲的都市白領,再也沒有了過去單純無邪的表情。
「妳去哪兒?」我問她。
「回昆明,我來這兒出差呢,航空管制飛機晚點,都2個多小時了,煩透了!你呢?你去哪兒?」
「去日本。」
「啊?你一個人?」她看看我周圍。
我笑起來,搖頭說:「和我太太,她在辦托運,我也幫不了忙,我陪她去日本看櫻花。」
「哎呦~~~你結婚啦~~~恭喜恭喜!好浪漫呦~~~」
「結了沒多久,妳呢?結婚沒?」
她給我看她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得意地說:「當然結了,剛才就是和我老公打電話呢!」
這時,陳桔走到我身邊,她挽著我的外套,手裡拿著登機證,看到我和小貝在聊天,有些愣。
我叫她:「小桔,過來,我給妳介紹一下,這是孫貝貝,是我國中裡最好的朋友。小貝,這是陳桔,我太太。」
小貝誇張地張大嘴,說:「小葉子,你太太好漂亮哦!你真有眼光啊。」
我低頭看看陳桔,她的臉微微地有些紅,對小貝說:「妳也很漂亮啊,思遠有對我說過妳哦,聽說當年妳還為了他和人打架。」
小貝哈哈大笑起來,說:「別提這個事了,其實,我走的時候,和小暢已經挺要好了,聽到我要走,她還哭了呢。」
我問她:「妳最近好嗎?」
「好得很。你呢?哎呦,肯定不錯吧,如花美眷陪在身邊呀!」
我突然想到一個事,問她:「高二時我給妳寄過一封信,妳收到了嗎?」
小貝看著我,回憶了一下,說:「收到了。」
「妳怎麼沒給我回呢?」
「哈!你還敢說!初三畢業到高一畢業,我給你寄了10封信都不止了,有些被退了回來,有些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一直到高二,我突然收到你的信,當時我想,我也要起碼收你兩三封信再給你回吧!這樣才有面子!結果呢?你個王八蛋後來就再也沒寫過來。」
「……」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貝的話還是那麼多。
這時,廣播裡響起了航班資訊。小貝抬頭聽了下,對我們說:「哎呦~我的航班!我該過海關了,剛才嘴饞在外面吃東西呢,一直拖著沒進去,我得走了哈!」
我說:「一路順風。」
她拉起箱子,又扭頭看了我一眼,突然走到陳桔身邊拉起她的手,說:「葉太太,我求妳個事成麼?」
「呃?什麼?」陳桔瞪著她,被嚇了一跳。
「就是……我能抱一下妳老公嗎?」
我有些吃驚。
陳桔笑了起來,看看我,說:「好,抱吧!」
小貝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她走到我面前,搓著手說:「小葉子,來個最後的擁抱吧!」
我笑著點點頭。
小貝剛要伸手,突然又對陳桔說:「葉太太!妳可千萬別像《失戀33天》的王小賤那樣,我一抱了妳就上來指著我鼻子罵我哈!我臉皮薄可受不了這個!」
陳桔「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連連搖手說:「不會不會,妳抱吧,我不看行了吧。」說著她真的轉過了身去。
小貝抬起頭來看我,慢慢地伸手就抱住了我,她的擁抱很輕很輕,只是淺淺地攏著我的身體,我微微彎腰回應她一下,聽見她輕聲說:「小葉子,你要過得好好的,要幸福!」
只是一會兒,她就鬆開了懷抱,重新提起拉杆箱,對我揮揮手說:「小葉子,再見!」
「再見!」
她轉身離開,望著她的背影,我突然喊她:
「小貝!」
「嗯?」她轉過頭來。
「生日快樂!」
她一愣,隨即就彎著嘴角笑起來,又朝我揮揮手,大步地往海關處走去。
等她走遠了,我才想起來,我們沒有留下對方的電話。
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陳桔走到我身邊,她伸手環住我的腰,抬起頭來對我笑。
我們身邊都已經有了更重要的人,這樣就足夠了。
是吧?小貝,妳也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