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形勢不如人

　　天剛擦著亮，門外就響起了白城山敲門聲，顯然著急人不止趙立秋一個，除了方怡，其他人陸陸續續都起來了，圍一起吃了個早飯，白城山就拉著趙立秋急吼吼地走了，趙立秋連忙喊上趙立年和方辰，兩個小略有些猶豫看了眼趙立夏，見他點頭，這才跟了趙立秋身後。

　　他們先去了趟州府，劉大人昨日應允五百名士兵已經點出來了，帶隊兩名將士性子耿直，打過照面之後，直接開門見山，讓白城山趙立秋不要客氣，要他們做什麼只管說。白城山當即就讓他們分別去附近村子，請他們裡正過來一敘。

　　因為邊關戰事，裡正們來城裡次數較之往年要密集了不少，只為能地獲取消息，誰都想安安穩穩過個年啊！此番收到邀請，幾乎都毫不猶豫就跟著士兵們進了城，心裡多少有些忐忑，難道是又出了什麼事？

　　等到了城裡，先是聽白城山情真意切將前線將士因缺少棉衣而病倒事一說，後又聽那小秀才說朝廷正加急徵收棉衣，希望能發動村裡閒置家婦人們能幫忙做一做棉衣，這棉花和布料他們都會提供，末了還會按件付錢。

　　裡正們提了一路心這才穩穩當當地落回去，再一想，這可是好事兒啊！如今農忙已經過了，村裡頭的人都是閒家裡，這會兒給朝廷做做棉衣，一來是為邊城將士們出一份力，二來也能賺些錢補貼家用，哪有不答應道理？

　　眼見裡正們都點頭稱好，白城山才又道：「這是朝廷交代下來差事，咱們得好好地做好了才是，那些個心眼兒多婦人們就不要找了，省得做出來棉衣出了什麼問題，咱們大家都要被牽連，那可是掉腦袋事兒啊！」

　　裡正們脖子一寒，暗想可不就是這回事兒麼！這要說做棉衣，村裡頭哪個姑娘婆娘不會做？只不過那做出來都是自家人穿，手工好壞也都沒什麼要緊，可這回是給朝廷做，萬一要是一個沒做好，豈不是平白惹了禍端？

　　這會兒，趙立秋又說了：「這朝廷要棉衣也是為了給將士們穿，不需要多精緻，就圖個暖和結實，回頭我給你們一人拿兩件做好棉衣帶回去，只要能做成那樣就成了。」

　　裡正們面上說好，心裡頭卻到底還有點兒不踏實，白城山瞅著差不多了，又把昨晚盤算好計劃給說了出來，裡正們聽過之後，立刻紛紛點頭，直說這樣好不過！

　　白城山等不及，見裡正們說好，當即就把那五百士兵分了，直接讓他們拖上棉花布匹跟著裡正們回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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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趙立夏也進了左府，將事情仔細跟左穆和左柳說過之後，那兩人均是讚許地點點頭，這樣安排倒是不錯，只不過這後驗收人，還是不能馬虎了，得找行家去看了才行。

　　只是這行家卻是不好找，至少趙立夏他們是沒能力找到，白城山認識人多，但他這會兒還要忙著採購棉花和布匹，分身乏術，再說了，這差事兒是交給白城山和趙立秋兩個人，沒道理什麼都讓白城山去忙活。

　　眼見趙立夏面露憂愁，左穆笑道：「你們這也是為國效力，為師自當幫你們一把，你且回去同立秋說，這驗收人過兩天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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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那些裡正們回鄉之後，立刻就召集了全村人，把這事兒給說了，動心人還真有不少，對於那些鄉間婦人來說，為國效力這番說辭還是有些空泛，不過想到這棉衣是為了給邊城將士們穿，心裡頭多少又有些激動，她們再無知，卻也都明白，她們如今安穩可全都是托了那些老侯爺率領下抵禦蠻夷將士們福！何況，做了棉衣還能有錢拿！這隨時都有可能戰亂年代，能多抓點銀子手裡就多了分保障。

　　事情進展超乎預料順利，之前擔憂似乎有些多餘，裡正們都是按照白城山提議，每個村裡選了一兩間大房子，把做棉衣婦人們都集中一起，甚至還自發找了一兩個手工好看著，瞅著有人棉花塞得不夠多或是陣腳不夠密實，立刻就去提點出來，很大程度上杜絕了浪費，沒有以次充好現象出現。

　　左穆很就幫他們找了十個驗收人，都是中年婦人，看著清清爽爽，透著一股子幹練勁兒，方怡是很想跟著去瞧瞧，奈何被趙立夏看得太緊，只能窩家裡繼續設計護腕護膝之類。

　　去村裡頭收棉衣時候，白城山和趙立秋都親自去了，一人帶著五個婦人，還有不少士兵，這也是為了安全起見，防止有人打劫。等到了村裡，眾人紛紛露出吃驚神情，這才兩天功夫啊，這棉衣做也太多了吧！

　　驗收婦人們倒是不意外，來之前她們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工作職責，這會兒下了馬車之後，立刻就開始檢查起來，一件一件，查很是仔細。有外人上門，還都是男人們，那些製作棉衣村婦們都躲屋裡沒有出來，卻都擠窗戶邊門邊，緊張地看著那幾位驗收婦人，生怕自己做出來棉衣不合格。

　　驗收過程很枯燥，不過在場眾人都看很仔細，最後結果大家都很滿意，到底還是有幾件不大合格，不過都是些小問題，稍作修改一下就行了，檢查完之後，又是清點數目，後把錢數給里正，由他去發給每個婦人。

　　就這樣，一天功夫下來，居然只跑了六個村子，結果卻收穫了好幾百件棉衣，這種效率實是讓人驚喜，不過他們收棉衣效率就太低下了，而這事兒又涉及到銀兩錢財，假手他人實是不便。於是等到第二天時候，出發隊伍就多了幾支，趙立年和方辰兩人一組，前來幫忙左柳一組，剩下白城山趙立秋和趙立夏各自帶一組，方怡雖然一個人在家，但是身旁有白嬸兒和三妞兒陪著，總算也是讓人放心。

　　三天之後，白城山和趙立秋帶了足足五千件棉衣向劉大人回報，只把一眾大人驚得下巴掉了一地，這才幾天啊，居然有這麼多！莫不是胡亂湊數吧？

　　等細細檢查過之後，劉大人終於露出了欣慰笑容：「好！實在是好啊！若是人人都有你們這般心思，邊城將士們何愁沒有棉衣可穿！」

　　這話一出，場其他幾位大人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好看了，棉衣收集並非只交給這兩人，他們那些親屬也都收集，只是速度太過低下，眼看著都半個多月了，居然還不如人家七八天功夫弄來多，當真是無用！

　　若說之前只是對白城山和趙立秋嗤之以鼻笑他們自不量力話，那麼經過這一晚，不少人對他們已經嫉恨上了。只不過，正摩拳擦掌打算繼續大展拳腳白城山趙立秋他們還猶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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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之後，方怡終於弄出了幾個樣品，正打算讓趙立秋帶去給劉大人瞧瞧行不行時候，麻煩事兒來了，白城山貨源斷了。

　　做棉衣需要大量棉花和布匹，但是以白城山這城裡人脈，斷不至於突然斷貨，何況他一早就跟城裡幾家大鋪子掌櫃通了氣兒，對方也說能夠確保他貨源，可是如今卻突然說不夠了，這其中貓膩不用多想也能知道，這是有人故意使絆子。

　　棉花和布匹一斷，這棉衣自然就沒法兒做了，一家子人都有些著急上火，白城山挨個兒找遍那幾家掌櫃之後，從他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神色中，也明白了這次對他們出手打壓並非尋常商家。

　　趁著白城山去找那幾家大商家功夫，趙立秋也沒閒著，直接去找那些小本經營店舖，他們貨肯定是不如那些大商家來得多，但是積少成多，能解一下燃眉之急也是好。只可惜，哪怕就是這樣想法，終也沒能實施起來，連大商戶都不敢賣東西，他們又怎麼敢賣？

　　趙立秋垂頭喪氣地回到家裡，神情頗有些憤慨：「商人不是該重信用嗎？怎他們卻都出爾反爾！」

　　方怡勸道：「絕大多數商人都是重利益，信用是他們獲取利益一種手段，不過，這次事，肯定還是有人給他們施壓，讓他們不得不反悔，畢竟我們買他們棉花布料，是雙贏，他們平白無故地又豈會跟錢過不去？」

　　看到趙立秋進門，方辰連忙轉身跑去廚房裡，給他盛了一大碗熱湯，這麼大冷天兒，外頭跑上一天，可是辛苦得很。這會兒把湯送到趙立秋跟前，道：「立秋哥，先喝點兒湯暖暖。」

　　「乖。」趙立秋接過湯，還沒喝到嘴裡，就覺得心裡已是暖暖，連帶著心裡煩悶也散了不少，吹了一天冷風，他手都有些凍得麻木了，這會兒捧著碗都感覺不到溫度，方怡說他也早就想到了，甚至連那施壓人，他都隱約有些猜想。想了想，他低頭問道：「辰辰，你覺得是誰阻撓我們？」

　　方辰抿了抿唇角，呆了好一會兒，才道：「許是那些本有機會拿到這個差事人，之前沒有阻撓，是因為覺得白叔和立秋哥大概做不好這個差事，如今應該是眼紅了。」

　　「依你看，我們應當如何？之前劉大人曾說過，若是棉花和布匹不足，可隨時向他稟報，他會替我們解決。」

　　方辰搖搖頭：「這樣不妥，劉大人是京官，雖然官高一等，但到底強龍不壓地頭蛇，如今是那些地頭蛇想要為難我們，若是去請劉大人出面，就是為難劉大人，不論劉大人會不會出面，結果都是一樣，只要那些商戶們一口咬定自己已經沒有貨物了，饒是劉大人也不能如何。何況，劉大人身負皇命來此，要忙事實太多，拿缺少棉花和布匹這種事去叨擾他，會讓他覺得白叔和立秋哥很無用，還很不知趣，那我們之前辛苦就全白費了。」

　　趙立秋聽後，喝了一大口湯，笑道：「你前些時日不還說，京城來官都是好官麼？怎今兒又覺得劉大人不會幫人分憂？」

　　想到那一日情形，方辰頓時有些心虛起來，他當時不過是想到了那個溫文儒雅齊大人，他也是京官呢！沒來由，方辰覺得，若是換做齊大人來，他一定會支持趙立秋去找齊大人。

　　方怡忍不住搖頭，偶像什麼，真是很難從心頭抹滅啊，方辰雖然不說，卻偶爾還是會跟趙立年提及，兩個小傢伙湊一起嘀嘀咕咕，還真當別人都聽不到麼？

　　趙立秋顯然也是方辰小心思，剛剛那番問話，也不過想要看看方辰會不會愛屋及烏，把整個京官都給喜歡上了，看來不是，瞧著他不自小模樣，忍不住抬手捏了他小臉兒一下：「那辰辰覺得眼下當如何解這個困局？」

　　方辰顯然也已經想了很久，有了自己盤算，當即認真道：「他們之所以會阻撓，一為功，二為財，怕我們棉衣做得太多，搶走了全部功勞，也搶走了全部銀兩。其實想要解決不難，只是我們心裡會覺得不甘。」說到這兒，方辰頓了頓，看了看趙立秋和方怡臉色，這才繼續道，「只要去跟劉大人說，這差事光你們兩個，實在是辦不過來，需要多商人來幫忙，那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方怡微微笑起來，心底很是欣慰，這件事上，方辰看很透徹，一針見血，所想出來法子也是目前來說最好。多大腳就穿多大鞋，以他們目前身份背景，實很難一口吞下這塊大餅，不說銀兩，光是那份功勞就足夠噎死他們了，所以那些人察覺不對之後，立刻就斷了他們貨源，讓他們無可奈何。官商勾結是從古至今伎倆，能接下皇差商人，誰背後沒有當官撐腰？若不是他們身後有個左穆頂著，只怕早就已經被擠壓得屍骨無存了。

　　趙立秋道：「若是向先生求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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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府裡，趙立夏和趙立年依照慣例來給左穆請安，順帶送些吃食過來，兩人並沒有提及貨源被斷事，只笑著說一切順利，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向左穆和左柳告辭，待他們走遠後，左柳道：「爹，為何不幫幫他們？」

　　左穆捧著茶盞，微微歎了口氣，道：「若是一年前，我自會幫他們，而現在，我卻不能。他們時間已經不多了。」

　　左柳不解：「這是為何？」

　　「若我所料不錯，方侯爺收兵之際，便是他們入京之時。比起京城暗流洶湧，眼下這點兒事兒又算了什麼？」

　　左柳頓悟，眼底浮出一絲擔憂，這群孩子悟性是有，只是性子太過純善，恐怕無法應對京城複雜局面。

　　左穆歎了口氣：「我本以為少還能留他們此地十年，待方辰弱冠之後再放他入京，卻不料世事難料，天意如此，你我都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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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乃當朝大名士，素來遠離官場是非，不問政事，我們身為弟子，豈能拿這等俗事去煩擾他老人家？況且，先生並非一人，他身後還有左家。」

　　趙立秋點點頭：「看來，也只能將這份功勞分出去了。」

　　眼見趙立秋就這麼下了決定，方辰突然又有些擔憂起來，忙道：「立秋哥，這只是我看法，或許大家有好主意呢？等晚上再商量商量吧。」

　　那副著急模樣，好似生怕因為自己壞了什麼好事兒一般。趙立秋這會兒已經徹底不著急了，正如他之前對趙立夏所說，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如果那些人只是為了這份功勞，這份錢財，他讓出去又有何難？

　　不多時，趙立夏和趙立年就回來了，方辰連忙把之前對話都說給他們聽，正說著，白城山也醉醺醺地過來了，進門時候還是醉，進門之後卻立刻清醒了，他搖頭苦笑：「這次事，我們怕是要退一步了。」後面話，白城山並沒有說出口，這次要對付他們人是官，就算這次能弄來棉花和布匹，保不準下次又會有怎樣禍事臨頭，既然如此，還不如現在就退讓，也免得將來頭破血流，性命堪憂！

　　一直都未曾開口方怡，聽了白城山話之後，慢悠悠道：「白叔莫急，依我看，這份功勞未必就保不住。」

　　所有人目光一亮，齊齊落到方怡身上，方怡轉身走進房裡，取出幾樣東西，放桌上：「這是我閒來無事想到，分別是護膝，護腕，護肩，還有圍脖，這些東西看似小巧，卻能很好保暖關節，適合將士們穿戴了。你們把這幾樣東西分別交給那些為難我們人，或許就能保住我們那一份功勞。」

　　方怡近搗鼓什麼，大家其實都並不太清楚，瞧著那大小，似乎是給肚子裡孩子做小衣服，卻沒想居然是這樣東西，白城山走南闖北多年，一看便知這幾樣精妙之處，當即拿起一個來，按照方怡說綁腿上，起身走了幾步，又蹦了幾下，暗道果然是好東西。

　　趙立年有些不滿地鼓起腮幫子：「這樣好東西，若是讓白叔和二哥拿出去，定能換大功勞！平白送給了那些個小人，實是憋屈很！」

　　方怡道：「咱們形勢不如人，自然要低頭，這樣一場戰事，立秋能獲取哪怕一點點功勳，就已經是難得，莫要太貪心，一口氣是吃不了胖子。」

　　最終，大家都同意了方怡這個提議，雖然心裡都覺得很可惜，可卻又很清楚明白，若是不這樣做話，別說是功勳了，回頭還會因為棉衣不夠而被降罪，甚者還會被抄斬，涉及國家安危，一丁點兒錯誤都會被放大。

　　經此一事，趙家這一眾孩子們連同方辰，再次體會到了地位權勢重要性，即便他們已經有功名身，即便他們已經有兩位舉人，可面對那些只是跟官稍稍有點勾結人，就全然無可奈何，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是夜，方辰握緊了掛胸前暖玉，低聲道：「立年，我們一定要出人頭地。」

　　趙立年同樣難眠，他點點頭，聲音堅定：「我們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