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妳身邊的是我
街上的行人從不見少過,喧喧鬧鬧的也沒個消停,但不管這街道怎麼樣擁擠,人走過蕭遲身邊時,就算和旁人擠作一堆也不願湊到他身邊一下,不說蕭遲那一干屬下不算好惹,單蕭遲那似冰塊雕琢的五官就能叫人繞著走了。
南歌現就距蕭遲半步遠的位置,蕭遲跨上一步,南歌要走上兩步才能追到,黑沉的雙眸看到奮力向前邁的小短腿時微閃了閃,幾不可見的放緩了步子,一步一履間,正好叫他的影子投在南歌身上,遮住已經有些灼人的春陽。
然這些南歌都未曾察覺,她正低垂個小腦袋,靜靜看著腰間的玉珮隨著她的步子一晃一晃,好似就這樣晃著便能叫她晃出這曖昧的氛圍。
自方才遇見夜甜後,蕭遲便好像忽然對她親暱起來,現在她不僅呼吸間盡是蕭遲的氣息,連離得稍遠一些,他都能察覺到,然後停下,等她走到他身邊去才繼續前行,即使是和蕭遲最冷漠疏離的時候,也不曾像這樣叫南歌無措,也不敢再多想,只得將心神放在四周的行人和街景之上。
論說起來,這蘇州也算是南歌的故鄉,南歌生活的村子就距蘇州只有幾十里,坐車一個小時不到就能到達,南歌畢業後,更是蘇州和家裡兩邊跑,平常就在家裡刺繡,等繡好了幾幅,才會坐車到蘇州的工作室來,就這個蘇州也承載了南歌不少的回憶。《安眠》裡的蘇州城,雖全都是古香古色,一點21世紀的氣息也無,但只單這個名字也能叫南歌覺得親切得很。
粉牆黛瓦,風歇雲息處,連向陽的花木也顯得慵懶起來,偶爾還能見著爬滿籐蔓的白牆上,棲息著幾隻曬太陽的貓兒,眼睛懶洋洋的半閉著,一下一下輕甩著毛茸茸的尾巴,全然不受街上繁忙的行人影響,那悠閒自在的樣子,直叫南歌心中羨慕得厲害。
這細細一想來,自她出村子之後,不管是在蒼玄森林還是現在到了這裡,她都已經許久沒有安靜下來好好的做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呢,心中暗下決定,等見過千炙和秦西之後,一定要去蘇州附近好好走走,尤其是她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那裡是她進遊戲的目標呢,她從未有一刻忘記過。
那它呢?是否還是午夜夢中的模樣?
蕭遲還是第一次瞧見南歌這樣的表情,分明眼中滿是憂傷和回憶,但眼中的淺笑和溫暖幾乎都要散溢出來,能勾起人會心的溫暖一笑,也能緊緊的揪著人的心臟,雖然不痛,卻分明叫人連呼吸都難以維持正常的頻率,這樣不受控制的感覺,還真是糟糕呢……
伸出手,將南歌攏在身前,粗糙溫暖的大手緊緊握住掌心中冰涼膩滑的一片,一下又一下輕輕摩挲著,彷彿這樣能叫他掃去心頭的異樣。
南歌即使有再多的思緒,被蕭遲這一打攪也早飛到九霄雲外去了,也不知這大爺又怎麼了,又將她逮到身邊來。
她方被這蘇州勾起一些鄉愁,自然是不能好好說話了,一雙眼睛骨溜的跟牆上的貓兒一般,手上使勁兒一抽,板了張小臉,沉聲道:「我認識你嗎?你這個登徒子。」那腔調,那神態,可不是將那時候的蕭遲學個十成十嗎?
然蕭遲不但沒有生氣,黑沉的雙眸反似有點點星斑凝聚,竟叫南歌能從其間瞧出點點的璀璨來,蕭遲正要開口說些什麼,南歌卻身上一扭,將通訊器掏了出來,也就在通訊器接通的那一刻,秀氣的小臉如春夜酥雨後的花朵一般,綻放出別樣的甜美絢爛……
「現在進城了嗎?」千炙的聲音依舊溫和,總是溫潤暖人得恰到好處。
今日南歌遇見的事情還真是不少,先不說早上蕭遲那一遭,只單單夜甜就夠叫南歌心煩意亂的了,現在甫一聽見熟悉的聲音、舒心的語調,還真叫南歌眼睛蒙上一層淺淺的霧氣,就在這個通訊器的那頭,是一個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呢。
眨了眨眼睛,只覺得有許許多多的話要對千炙和秦西說,但真到了嘴邊又踟躕著要如何開口了。踟躕許久,終還是只憋出一句來,「嗯,我現在在蘇州呢。」
不需多問,只單聽她淡淡的啞音,也叫千炙和秦西猜出一定是發生了不少事情,心下著急是一定的,別的話也不多問,還是性急的秦西忍不住先開口說道:「妳現在在哪裡?」
南歌望了望四周,急切的想找出什麼有代表性的建築來,東張西望了許久,還跑出去問了幾個路人,才嘰嘰咕咕的結束了通話。蕭遲現在離她極近,她臉上的神情自然是一絲不拉的全收入了他眼中,叫原本還有一分璀璨的雙眸頃刻間就如墨一般的濃黑……
南歌這一通對話下來,不知不覺竟跑離了蕭遲身邊,她人本來就嬌小得很,那群人都人高馬大的,若不低頭仔細瞧,還真察覺不出這個小人兒的存在,加之這些人都是行色匆匆跟火箭炮似的,南歌原本急急的往回走,卻覺得頭上有個陰影越來越近,便覺出有些不妙來,當時嚇得有些不敢動彈,眼睜睜看著那胸膛越離越近,甚至都能看見那人袒露在衣服外面的胸毛,只等撞上去了。
這時左手一沉,人就輕輕巧巧安然回歸到已經有些熟悉的懷抱中,特別是受傷的右邊肩膀,早好好的被一隻結實的臂膀虛環在內,叫人碰不到分毫……
南歌心有餘悸的拍著胸脯,看著遠去的彪形大漢,就她這三尺來高的小身板,若真結結實實的和他撞上去,非叫自己斷上幾根骨頭不可。
「真是太謝謝你了,不然我不死也要脫層皮。」南歌吐了吐舌頭,終算是自離開夜甜以後主動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蕭遲環在她柔軟腰肢上的手動都不見動一下,只低頭對著胸前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沉聲道:「若是方才,妳的師兄能幫妳嗎?」
這突來的一句叫南歌有些不明的抬起頭來,對上蕭遲那張極容易叫人沉迷的俊顏,似是想從蕭遲的臉上找出問題來,她實在不知道現在的她和她師兄又扯上什麼關係。
看著那雙有些迷糊和疑惑的水眸,蕭遲幾不可見的嘆口氣,粗糙的手指在南歌眼角邊上輕輕撫了撫,叫南歌癢得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妳只需記住,現在,在妳身邊的人是我。」所以別再將妳的注意、妳的笑容、妳的溫暖、妳的依賴用在別人身上,千炙和秦西能做的,他必不會差上一分,所以……所以什麼呢?黑沉的雙眸難得的有一絲迷惘之色,但頃刻又被拋開來,只是環著南歌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一些。
南歌還是不太明白蕭遲要說的到底是些什麼,只覺得他那雙黑沉如墨的眸子像是漩渦一般,要將她生生吞噬進去,給人感覺太過霸道也太過危險了,叫南歌不自覺的別開了眼睛。
那身邊的人是他這句倒是聽得分明,只是在她身邊的是他那又怎樣?今晨還不是將她一人拋在身後,由著他一干下屬嘲諷蔑視嗎?原本已經清亮的水眸又暗淡上幾分,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話一般,轉著貓兒一般的眼睛打量四周的行人。
忽見南歌身形一頓,猛然抬起頭來滿是狡黠的衝蕭遲笑著,小小的腦袋驕傲的向上仰,看向蕭遲的雙眸更是璀璨得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三分,「你現在是在我身邊,但那又怎樣?你所擁有的也只是現在而已,以後,絕沒有你插足的份。」
說她小心眼也好,說她愛記仇也罷,那又怎樣?她就小心眼了,她就記仇了!現在他在她身邊又怎麼樣?他霸道強勢,還能決定她的未來不成?將來的事情有沒有他參與,是她說了算!
南歌微提了淺藍繡蘭草花紋的裙擺,露出兩個可愛的嵌了珍珠的繡鞋鞋尖,那不及蕭遲的腳一半大的小腳丫子,邁著急促的步子朝著一個方向奔去,給還在為南歌方才那一番話微瞇了雙眼的蕭遲,留下一個纖瘦裊娜的背影和叮噹清脆的環珮相擊之聲,在春陽裡翻飛的裙擺,於他眼中忽然異常晃眼起來。
極目望去,那在匆匆的行人間立著的不是千炙和秦西還能是誰?一黑衣,一白衣;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桀驁如鷹,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氣質與風華,但在看向那抹向他們奔去的淺藍身影時,卻是相同的溫柔與寵溺,只是一個幾乎滿溢而出,另一個則是氤氳在眼底。
直待那個小小的身影走近,那軟嫩的小手緊緊的抓著他們的袖擺,兩張俊顏才同時綻出如斯笑顏來,黑眸更是只專注在一張連巴掌都未及的小臉上,「阿囡……」雙唇輕啟時,抑揚頓挫間,竟是有數不盡的寵溺涵蓋在其中,彷若他們的齒頰間還殘餘下那份溺愛未傾訴乾淨……
那樣純粹的笑容,那樣滿眼的依賴,那樣單純的嬌憨,原本未出現在身邊還看不真切,但真真在眼前了蕭遲才知道,南歌平時對她師兄們所表現的又豈止是十分之一,只單單在他們身邊那純然的親暱與溫暖竟像是尖針一般扎得他眼痛。
蕭遲的雙眼緊緊的鎖在南歌放於兩人衣袖上的柔嫩小手上,握了握方才還拉著她的那隻手,口中喃喃道:「阿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