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6
「對不起,對不起,韓敬已……」她被丟在床上那瞬間終於清醒,忽然想起了他曾對她做過的最不堪的畫面,劉玉潔哭道,「你打我吧,求你打我,不要這樣對我!玉簪沒有毒,我只是想離開才故意嚇唬你,我不敢殺你的,再也不敢殺你……」
她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
韓敬已詫異,「是嗎?」
「阿爹找不到我一定很難過,他會瘋掉的,放我回家吧,韓敬已,我想回家……」她抱著他的胳膊哭道,卻有意無意的躲閃他的擁抱。
前世與今生不斷重疊。
韓敬已笑了笑,黑暗中兩人幾乎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所以感覺才更敏銳,他笑的氣息噴在她額頭,淺淺的忍冬香,譚記香齋十兩金一小片的忍冬香。他只用最好的香與最精緻的細節,卻只穿最普通的衣料。
這一世,他會更有耐心。
依然記得第一次要她的滋味,靈魂永墜地獄也在所不惜。那時她並非完/璧,嫁給沈肅近三年,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沈肅是個廢物的原因,玩了三年的女人,那滑膩的身子……幾乎要了他的命。
最激烈的一次,不得不對她用兩歡香,倘若不用,以她的反抗程度,很可能弄傷身子,當她從哭泣轉為毫無意識的嚶/嚀,最後渾身顫抖,他就知道他贏了,沈肅那個廢物,恐怕從來就未讓她體驗過做女人的樂趣。
「阿玉,我等著你長大……」
這如魅似惑的邪惡聲音,令劉玉潔如墜冰窟,更像是被惡狼盯上般徹骨寒涼。
她緊咬下唇。
告誡自己不要反抗,如果不能一擊斃命,就不要輕易反抗。
韓敬已吃軟不吃硬,前世無數次反抗的下場提醒她千萬別犯蠢,可她終是難過,不住的飲泣。
總有一天,她會將他加諸給她的噩夢,雙倍奉還。
「叫我敬已哥哥。」他噙住她的舌,又放開。
「敬已哥哥。」她側過頭,用力擦嘴。
「這才是乖孩子。」
他滿足的抱著她,動作就像她抱著家裡的福氣娃娃。
「這裡是永濟渠,再穿過通濟渠,我們就能到達豐水,大約需要五天時間,這期間令尊會收到我的信函,得知你在豐水,那麼孫女去豐水探望祖母,誰還能說什麼,相信過不幾日,劉府的馬車也將光明正大趕去豐水接你。最主要的是——我們能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五天,阿玉,你高不高興?」
如果去掉最後一句話,劉玉潔承認這真是個完美的方法,完美到無懈可擊。但她寧願冒險返回長安也不想與他在一起待五天!
一刻也不想。
其實她沒那麼自信,自信這五天不會再對他下毒手。
韓敬已並未得到女孩的回答,她像是睡著了一般安靜,他抓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也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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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娘……出事了……
劉玉冉呆呆坐在小姚氏身邊,對面的劉涉川眼瞼發烏,已是兩天一夜未合眼。
劫匪武功高強,絕非泛泛之輩且對長安的路線圖十分熟悉,還有出城通牒,這說明背後有一個合法的身份,而不是江洋大盜或者無業遊民。
更可怕的是對潔娘的行蹤也十分熟悉,那一定有內應。但劉涉川還不敢大張旗鼓的摸查,只能在小長房裡一個一個排除,因為潔娘失蹤的事決不能讓外人知曉,否則她的名聲就完了!
付正海已經私下調動十幾個六扇門的人沿途搜尋蛛絲馬跡,打著尋找劉府一名失蹤丫鬟的旗號。也許有人會疑惑丟了個丫鬟用的著這樣大費周折麼,但一想侯門公府那些地方的事誰又說得清,反正埋頭做好上頭安排的事總不會有錯。
劉涉川的好人緣在這個時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除了付正海,長安赫赫有名的鏢頭袁鐵成也安排不少高手幫忙打探,這些人常與三教九流接觸,打探消息方面絕對比官府管用。
然而潔娘依然如石沉大海。
這麼久連封勒索信都未收到,劉涉川幾乎可以肯定劫匪意在尋仇而非錢財。
他已經失去了阿瑩,若再失去潔娘……劉涉川不敢想像自己會不會展開瘋狂的報復,哪怕累及無辜。
「老爺,您先睡一會兒吧,睡好了才有精神才能想到救潔娘的方法啊……」小姚氏哭得一雙眼睛又紅又腫。
劉涉川點點頭。劉玉冉含淚福了福身告退。
小姚氏溫柔上前服侍他寬衣,就近躺在自己屋裡的暖炕上,成親這麼久,她還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如此脆弱的一面。
什麼風度,什麼沉穩和內斂,全都因這一間可以躲避的屋子消失殆盡,他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整個人消沉又焦慮的可怕。小姚氏拉著劉涉川的手哽咽。
老爺,你別嚇我!
「好了,別哭,家裡的事你多操點心,別讓他們看出什麼。」
「嗯,我一定管好下人的嘴,絕不漏出一絲風兒,有違者直接打死。」
她知道「他們」指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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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劉玉冉心如油煎火燎,一面因為擔心潔娘而寢食難安,另一面還得強行打起精神為祖父的壽禮——福壽祿三仙圖做準備。
她一向是個老實孩子,不敢像潔娘那樣去杭繡鋪子隨便買一幅了事,而是親手一針一線紮出來。如今哪裡還有精神做這個,回屋淨面重新梳好頭便帶著梅妝去杭繡鋪子,預定一個月之後的壽禮。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壞」了。
梅妝理了理劉玉冉身後被風吹皺的帷帽,「小姐,咱們出的銀子多,杭繡的繡娘肯定能在下個月完工,讓奴婢伺候您回去睡一覺吧,可千萬別熬壞了身子。」
劉玉冉點點頭,失魂落魄走出鋪子。
馬車就停在街旁,車夫正在掉頭,她卻站在街邊發呆。
一匹疾馳的駿馬自對面飛奔而來,為了躲避掉頭的馬車不得不朝街邊避讓,眼看就要踩到一動不動的劉玉冉,梅妝嚇得魂不附體,本能就要撲向劉玉冉。
幸好有個更快的身影拽住劉玉冉胳膊,險險的避開奔馬,馬上的人回頭張望一眼,哪裡還敢停下來找罵,得得得跑的更快。
這下失魂落魄直接轉為驚魂動魄,劉玉冉兩腿發軟,帷帽也掉了,兩隻小手緊張的攀著一雙堅硬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适才救了她,但力道過猛,扯的她撞上一堵牆似的胸膛,硬邦邦的,鼻子也好疼,淚水瞬間在眼眶打轉,對方是男人!
男人!
劉玉冉渾身一激靈,如受驚的小白兔不停往後退。
梅妝似乎嚇傻了,怔怔拉著她,甫一回神趕忙去撿帷帽。
「謝謝恩公。」劉玉冉面紅耳赤,沒了帷帽遮擋,天生害羞的她都不敢抬頭。
「是你呀。」對方嗤笑一聲。
劉玉冉驚訝抬眸,呲楞呆住。
方曉恒半眯著眼,一張俊俏的臉大約在笑,因為臉頰有個酒窩,但那笑意似乎在說「早知道是你我一定不管」。
腦子忽然蹦出「殺人狂魔」四個字,一閃一閃,耀的劉玉冉心驚肉跳。
「我,我……」她都不知該說啥了。
「你,你什麼你呀?」方曉恒斜瞥她一眼,無聊。
劉玉冉憋的滿臉緋紅,眼睛都不知該看哪裡,「總之……謝謝。」
「沒想到你還是個結巴。」
你才結巴呢!她眼眶一紅。像是犯了錯的孩子,手足無措立在他面前,只想逃跑,但兩條腿不聽使喚。
「幸虧你沒看上我,我可不喜歡結巴。」他冷笑。
他,他怎能在大街上說這種事,果然與眾不同!劉玉冉面色紅的幾乎要滴血,又想起他生生打死一個懷孕四個月的通房,幾乎要嚇尿了。
兩人明明才相對了幾息,可她竟感覺像是過了好幾個時辰。
「喲,這是要哭了?哈哈,」方曉恒誇張的笑了兩聲,「別說我沒提醒你,你這種性格嫁了人活不長的,貴妾養大的孩子果然不行啊。」
貴妾?
他嘲笑她的阿娘曾經是貴妾,所以她才這麼小家子氣。
阿娘也總是擔心她這輩子都沒能力做誰家的宗婦。
劉玉冉一張俏臉「唰」的白了,淚如雨下望著他。
他笑了笑,轉身離開。
其實轉回身,他微微蹙眉,瞧那懦弱的小樣,何必刺激她呢,不知得要哭的多傷心。走了幾步,他回頭瞥她一眼,瘦的跟張紙片似的的小丫頭肩膀一抖一抖的立在原地抽噎。
她的婢女溫柔勸哄,攙扶她離開,似是察覺了他的視線,抬眸那瞬間兩人目光碰在一起,她眼裡的卑怯與哀傷令人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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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濟鎮乃長安治下一個不大不小的縣,依山傍水,韓敬已既然接替劉涉川部分疏浚事宜,免不了要到各地府衙交割文書。
而通濟鎮的縣太爺天不亮就帶著一群大小官員守在路口,浩浩蕩蕩的迎接郡王大駕。
旌旗隨風獵獵而舞,鼓樂手各個精神頭十足,勉強有幾分城裡郡王儀仗的威風,但縣太爺做夢也沒想到郡王的大駕竟這般簡陋,身邊就跟著倆人,一個丫頭還有一個內侍,連個護衛都沒有。
但縣太爺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什麼事情沒經過?這才是真正的天潢貴胄嘛,低調,低調才是王道,只有暴發戶才弄得雞犬不寧,於是對師爺遞個眼色,師爺悄悄扯走那幫敲鑼打鼓的。
「微臣恭迎郡王大駕。」縣太爺搖著尾巴迎上去,象徵性的翻了翻內侍遞上的文書便交給身後的師爺。
「通濟渠如今有多少軍工?」韓敬已直奔主題。
「呃,一萬。」
「怎麼這麼多?」
縣太爺暗暗心驚,忙賠笑,「通濟人丁興旺,人丁興旺,嘿嘿。」
「人丁興旺好啊,」韓敬已笑了笑,「可別是誰家缺腿斷胳膊的也算進去湊數,白白拿朝廷的餉銀。」
「怎麼會,怎麼會,郡王言重了。」縣太爺汗如雨下,肥胖的臉盤子一顫一顫的。
「哈哈,開個玩笑。」
縣太爺連忙賠笑,笑的比哭還難看。
這位神仙似的的郡王好可怕,按理說上頭的人連軍工長啥樣都不知,又怎會明白這裡頭的齷齪。
確實有不少胥吏利用職務之便,將家裡的窮親戚或者老弱病殘拉進去混餉銀,這些人根本幹不了重活,有的甚至連點卯都不去,反正銀子是朝廷的,不拿白不拿。
可這位郡王明顯不是好糊弄的主啊。縣太爺不停朝師爺使眼色。
給郡王安排的住處乃本地縣衙,房間從裡到外全部翻新,博古架上的東西皆是縣太爺這些年搜羅的最好的家當,就連屋裡伺候的三名婢女也是本鎮最漂亮的姑娘。
韓敬已離開之後,劉玉潔被安排在他的房間,這些人將她當成韓敬已的姬妾了。
一路走來,她暗暗記下縣衙的路線,以備逃跑之用,孰料觀言寸步不離的緊跟,除了洗澡和上官房。
顯然是韓敬已授意,他對她的心思了若指掌。
「郡王大概戌時過後才會回來,姑娘早些歇息吧。奴才就守在外面,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觀言欠身退到外間。
這個內侍年紀不大,最多二十出頭,瘦削高大,面容清秀白皙,除了大聲說話嗓音略尖,平時倒也看不出陰陽怪氣。
她記得九安說過,閹人一般都陰陽怪氣的,除非從小就修煉童子功。
童子功?忽然想起觀言與體型魁梧的伏豹打架時的樣子,分明佔據上風,而伏豹的胳膊比他腿還粗……劉玉潔顫了顫,將謀害他的心思掐滅。
七八歲的時候阿爹任永州知府,劉玉潔對府衙的結構再熟悉不過,而縣衙除了規模小一些,與府衙基本相同,四方四正的院落,馬棚都在第一進院子的西邊,趁機偷一匹馬不難,偷馬之前偷韓敬已一點路費也不難,難的是該用什麼藉口騙門房打開角門。
首先她得弄套小廝的衣服,便說——郡王水土不服,臉上長了疙瘩,需要去鋪子裡買祛毒膏。
普通老百姓一聽郡王有恙,哪裡還敢耽誤,待察覺不對勁時,她早就騎馬賓士二百里。
昨天,她忍住不適,乖乖聽韓敬已的話,甚至坐在他腿上,讓他抱了一路,終於從他口中套出重要資訊——通濟鎮去豐水的大概路線。
沒錯,她寧願風餐露宿自己跑去豐水,也不要跟韓敬已待五天。
誰知道他什麼時候獸/性大發!
前世,她十六歲與沈肅圓房,假裝根本就不疼的時候其實早就痛的死去活來,如今才十三……如何能承受得了?不管配不配合後果都可能不堪設想,她再也不想嘗試那種痛苦,再也不要跟男人做那種骯髒的事。
劉玉潔藏在袖中的手,輕輕交握。
觀言端著一座九枝燭臺欠身走來,「殿下說您怕黑,讓我多點幾支蠟燭。」
「謝謝。」她讓自己微笑。
不知為什麼,屋子裡的三名婢女總是有意無意的打量她,她唯恐被人看清長相,便躲在碧紗櫥不出來。
迷迷糊糊快睡著,忽然聽得觀言低聲呵斥的聲音,似乎驅趕那三名婢女。
不多時韓敬已走進來,熟練的躺在她身邊,頭髮還帶著沐浴後的清香,並未騷擾她。
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動靜,感覺他已熟睡,多麼好的時機,倘若那根簪上的毒還在該多好,不,也不好,在這種地方殺了他,她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韓敬已抱著她腦袋親了親她的發頂,「就快到豐水了,不知下次見面是何時,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哥哥不會放過你的。」
一般他用這個語氣的時候通常說話算話。
也就是說今天要麼不逃,冒生命危險陪他五天,要麼逃,同樣也是冒生命危險。
那她幹嘛不選擇後者?
韓敬已前腳離開,她後腳爬起,碎銀在藍色的盒子,銀票夾在最底下……
縣衙園子種了不少花草,一名小廝蹲在花壇邊澆水,聽見有人叫他,不禁回頭。
那是個特別特別美麗的女孩子,朝他一笑,他的臉就紅了。
「小孩,你過來。」
「幹,幹嘛?」他有點扭捏,通濟鎮沒有這麼漂亮的人兒,她應該是郡王殿下帶來的家眷。
「你能幫我摘兩顆胭脂果嗎?」
她嬌滴滴指著庭院那顆觀賞用的胭脂果樹。
「好,好啊。」小廝紅著臉。
是人就有三急,此時的觀言應該去官房了,她舉起別在身後的木棍對那無辜的小廝夯了下,夯人也要講究技巧,比如哪些部位致命,哪些部位致殘,還有那些部位會造成暈眩……這些都是那畜生教她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在小廝裡衣塞了張二十兩的銀票,劉玉潔將他拖進耳房,扒下衣褲。
耳房兩扇門很快又打開,走出一個明眸皓齒的小廝,正是裝扮好的劉玉潔。
幾乎沒用繞彎,熟門熟路她就摸到馬棚,掏出從韓敬已那裡隨便偷來的一枚玉佩,馬夫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又見郡王的馬被她摸的毫無脾氣,便不再懷疑。
事情超乎想像的順利!
她跨上駿馬迎風狂奔,懸空的心臟終於落回胸膛,再次劇烈跳動。
眼淚卻撲簌而落。
馬蹄疾踏,攜著放聲大哭的女孩沖向遠方。
劉玉潔,上輩子你不敢做也不能做的事,這輩子成功了。
豐水有祖母,還有櫻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