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柳河安沒料到自己還是慢了一步，也不由得愣住。

　林小燭不可置信地看著柳河安，看起來有點開心，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你為什麼不說話？喂，柳河安，你不會不認得我了吧？我，我是林小燭啊……”

　柳河安看著林小燭，此刻實在不知自己應該回答，還是應該裝作若無其事地閃開然後上馬車。

　他知道自己應該當做沒看到她，直接離開，但他的確已經整整兩年沒這樣近的直面林小燭了，林小燭長高了一些，臉上也沒以前那麼多肉了，倒顯得撲閃撲閃的眼睛越發大了起來。

　而此刻這雙撲閃撲閃的眼睛就這麼盯著自己，柳河安還真是一時間有點走不動了。

　“林姑娘，你只怕是認錯人了吧？”白梅好不容易趕過來，就見林小燭和柳河安對峙的場景，她心中認定林小燭不可能認識什麼宮內的太醫，見柳河安似乎有些尷尬，認為是柳河安人太好了不好意思當面說林小燭認錯人，便本著報恩的心情走了上去，道，“這位可是宮內的柳太醫，試問你怎麼可能有機會認識他呢？”

　柳河安：“……”

　柳河安瞥了一眼白梅，對她十分不滿，但白梅卻以為這是感激的一瞥，於是道：“林姑娘，你再仔細看看，柳太醫想必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呀。”

　林小燭看了一眼白梅，而後盯著柳河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而後道：“就是他！柳河安，你說話啊！你為什麼不說話！”

　白梅笑了：“林姑娘，你真的搞錯啦，柳太醫叫柳安，不叫柳河安，雖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可能千差萬別。”

　柳河安看著林小燭，微微歎了口氣，而後道：“這位姑娘……”

　“這位姑娘？！”林小燭出聲打斷他，“行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不是柳河安，我認錯人了！我認識的柳河安才不會我說這麼多話都不理我，才不會喊我‘這位姑娘’！”

　林小燭眼裡水汪汪的，但她沒有流下眼淚就轉身跑了，柳河安一愣，下意識就想要追，卻被白梅拉住了，道：“柳太醫，真是不好意思，你特意出來幫我妹妹看病，還被人認錯……您剛剛不是說要回宮嗎？快去吧，別讓二皇子等急了。”

　柳河安：“……”

　柳河安甩開白梅的手，道：“侯姑娘，你真是多事！”

　說罷，看了一眼林小燭離開的方向，狠狠心，還是上了自己的馬車。

　馬車絕塵而去，卻是和林小燭相反的方向，兒蕭府門口只留下了一個錯愕的白梅。

　白梅莫名其妙——她，她幹什麼了她？！

　而蕭痕東看到林小燭淚奔而去之後當即就追了上去，林小燭個子小腿也比較短，沒一會兒就被蕭痕東給攔下，蕭痕東喘著氣，道：“林姑娘！”

　林小燭本來正撒丫子狂奔順便釋放心情，沒跑幾步就被這個熊追上了，林小燭心想也跑不過他，便乾脆停住了腳步，氣喘吁吁：“你幹嘛？！”

　蕭痕東想了想，疑惑道：“林姑娘，你為什麼要跑？”

　林小燭：“………………”

　見林小燭臉色很難看，蕭痕東料到是自己問錯了問題，於是趕緊道：“那……剛剛那個柳太醫，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林小燭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蕭痕東。

　蕭痕東：“？”

　林小燭怒吼：“不是！我剛剛不是說了不是麼！”

　蕭痕東更加不解：“既然不是，那再找就是了，你何必哭著跑開，想必柳太醫也會覺得很尷尬的。”

　林小燭：“…………”

　她簡直要被蕭痕東給氣的噴出一口老血，緩了半天才顫巍巍地道：“你真的蠢啊？！他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啊！只是他不認我啊！不認我！”

　蕭痕東依然不驚訝，道：“噢，那他想必有他的苦衷。”

　林小燭恨恨道：“還有什麼苦衷啊。”

　蕭痕東善意地猜測：“也許跟我的情況一樣？”

　林小燭：“……”

　她無語凝噎，看著蕭痕東，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見路邊有個茶館，林小燭失魂落魄地走了進去，蕭痕東有些擔心她，便也跟著走了進去。

　林小燭坐在椅子上，要了兩盞茶几個小菜，托著下巴發著愣，蕭痕東坐在她對面，也沒有出聲打擾，只靜靜地陪伴著。

　“他為什麼不認我呢……”林小燭恍恍惚惚地道，“他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顯然是記得我，而且認出我了的，可是他後來卻一直避開我的目光，還喊我‘這位姑娘’……可惡……”

　蕭痕東還是乾巴巴的那句話：“也許他有苦衷。”

　“他有苦衷？”林小燭歎了口氣，“那當時那裡又沒什麼其他人，小聲喊我一句，或者告訴我他的事情不就是行了？我難道還不能理解不成……說起來，那個白梅……”

　林小燭咬牙切齒地捶桌：“我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那個白梅，一直唧唧歪歪的，吵死了！關她什麼事啊！”

　蕭痕東道：“嗯。”

　“哼，下次看到她，我非把她……非把她給罵一頓！”林小燭氣勢很弱地道。

　過了一會兒，小菜上桌，茶水也上桌，林小燭喝了口茶，眯著眼睛看著茶館中央的說書先生發呆。

　蕭痕東道：“對了，小燭，你不用去蘭膏明燭嗎？”

　林小燭道：“去什麼啊，我沒心情，湘湘也……”

　她猛地坐起來，道：“對了，不知道湘湘怎麼樣了。”

　雖然知道蘇湘湘很可能是柳河安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但相處這段時間，林小燭還是頗為喜歡蘇湘湘的，現在猛地想起蘇湘湘，不免有些擔心。

　那個二皇子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雖然是個病秧子，但眼神卻鋒利非常，銳氣難當，聽起來兩人曾有過一段情，而蘇湘湘不知道為何選擇了逃走，現在被抓回去了，估計夠嗆……

　林小燭起身就往外跑，蕭痕東知道她要回蘭膏明燭，拉住她，道：“你要跑回去嗎？你和阿武來時的馬車還在蕭府門口。”

　林小燭當即轉了個身又跑回蕭府，蕭痕東繼續跟著林小燭，兩人乘坐馬車回了蘭膏明燭，但見店內還是開始林小燭離開的時候鎖上的樣子，沒有任何人來過的痕跡，林小燭又去了她和蘇湘湘一起居住的小房間，依然沒有任何人。

　再去一開始被攔截的地方，也什麼人都沒有，林小燭抓了個路邊的小攤販，說起開始那輛馬車，問對方有沒有印象，一連問了幾個，才有個人指了指，說是往朱雀街那邊行去了。

　朱雀街？

　這是要回宮啊？！

　林小燭無奈扶額。

　得了，看來蘇湘湘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只願如蘇湘湘所說，那個什麼二皇子真的不會傷害她吧……

　林小燭也沒什麼心情去開店了，便打算回去休息，見蕭痕東還跟著自己，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暖意，她道：“喂，你一直跟著我幹嘛？嗯？”

　蕭痕東道：“你開始看起來很難過，我不放心。”

　林小燭擺了擺手：“行了，我沒事，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了……今天都是什麼事兒啊！”

　蕭痕東道：“蘇姑娘怎麼了？”

　“……被壞人抓走了。”林小燭撇了撇嘴，“你那什麼表情啊！我是開玩笑的，她，呃，她有事先離開了，以後大概會回來吧。”

　蕭痕東笑了：“林姑娘，你真喜歡開玩笑。”

　林小燭：“……………………”

　***

　蕭痕東跑回去跟鄭沁還有蕭明睿說林小燭不肯嫁給自己，自己也不想強迫人家，所以事情還是算了之後，鄭沁深深的覺得自己被耍了。

　但是不管怎麼也那個，雖然她已經做好了讓林小燭嫁入蕭家的準備，但嫁不成，她也不至於還特意去撮合逼著兩人成親。

　所以蕭痕東的事情對於鄭沁來說，就相當於暫時告了一個段落，於是她的關注點也理所當然地落在了蕭辰息身上。

　之前鄭沁懷疑過蕭辰息喜歡白梅，也一直有在悄悄關注，但她發現，蕭辰息似乎對白梅並不怎麼熱絡，而白梅看到蕭辰息，也似乎有點尷尬，兩人之間任何舉止都很正常，完全沒什麼僭越。

　鄭沁卻依然不放心，因為蕭辰息之前說的喜歡的人，不管怎麼想還是白梅最可疑。

　兩人也許只是在自己面前表現的比較有禮，萬一私下……

　柳太醫來了之後，眼看著侯蔓的確開始好轉，鄭沁已經開始著手幫侯梅找新的住所了——鄭沁是不知道白梅有自己的一棟小屋子，不然已經在琢磨讓她出去了……

　不過，還有個問題就是不知道該讓侯梅做什麼。

　侯梅總不可能去什麼繡坊之類的地方工作，也不可能完全不做事，畢竟她尚未嫁人，沒有收入。

　因此，鄭沁便順便幫侯梅也在物色各家還不錯的公子哥，但又顧忌侯梅之前在翠芳園的身份，所以十分猶豫。

　侯梅比較難辦，鄭沁便打算先把蕭辰息這邊給弄妥了，於是她又想到了常如星。

　常如星對蕭辰息有點意思，這件事上次已經很明顯了，既然常如星對蕭痕東沒意思，蕭痕東也不喜歡常如星，倒不如試試撮合一下常如星和蕭辰息……

　鄭沁閑著沒事的時候，便讓人把孟燕接來自己府上，孟燕雖然很疑惑不知道鄭沁又要幹嘛，但還是來了，聽了鄭沁的意思，當即連連點頭。

　自家女兒喜歡蕭辰息，她也是看在眼裡的，見鄭沁的意思是要幫蕭辰息找個妻子，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見孟燕答應了，兩人便約好分別去勸說自己兒子女兒。

　實際上，孟燕根本不用怎麼勸，一說要去和蕭辰息見面，常如星就面露喜色，不過她高興完，還是忍不住有些疑惑：“可是……蕭辰息不是心有所屬了嗎？上次我見他和那個白梅姑娘……”

　“什麼白梅啊。”孟燕皺眉，“說得不好聽一點，那就是一個青樓裡出來的風塵女子，想嫁進蕭家？呵，沒門的！何況現在她住在蕭家，完全是因為蕭家人看在過去的情面上，蕭夫人可沒有要讓她當兒媳婦的意思。”

　頓了頓，孟燕又頗為不屑地道：“且不論她現在，就算是以前，那也是一個小小縣令的女兒，跟咱們家，能比得上嗎？”

　常如星對自家母親這種想法已經非常無語，但她也懶得多說，只道：“如果蕭大公子願意的話，我自然是……願意的。”

　孟燕一笑，道：“你放心，蕭夫人已經去跟他說了，應該沒問題的！”

　鄭沁雖然對孟燕把話說的很滿，但實際上也是有點沒信心，畢竟蕭辰息可不是她隨便能掌控的，所以等當天一家人一起吃完晚飯，鄭沁故作隨意道：“辰息啊，你留下來，我有點事兒要跟你說。”

　蕭辰息只當是蕭府內財務上的事情，沒有多想，留了下來，結果鄭沁一開口就是：“辰息，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該娶親了吧？”

　蕭辰息：“……”

　愣住的可不止是蕭辰息，還有正巧想進來給兩人送茶的白梅。

　白梅進蕭府之後，雖然大家都對她不錯，但白梅知道自己一直賴在蕭府是不可能的，現在也主要是因為蔓兒生病，等蔓兒病好了，那該怎麼辦？

　所以白梅只能現在趕緊多多做一些事，粗活重活她做不來，給蕭家人端端茶什麼的，說說話，總是可以的吧？

　無論如何，也得拉近自己和蕭夫人的關係。

　只是白梅也感覺得到，雖然鄭沁總是對她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卻並不太喜歡她，而看鄭沁對林小燭的態度，也能猜到她對於兒媳婦要求是頗高的。

　起碼，門當戶對。

　這四個字簡直讓白梅歎了無數次的氣。

　不過除了這個問題之外，蕭辰息也是個問題。

　自從上次兩人在馬車內爭吵之後，蕭辰息對她實在很冷淡，兩人說話都很少，沒三句就會變成蕭辰息問蔓兒的病情，問完就走，只留下白梅在原地不知所措。

　只怕，就是鄭沁同意蕭辰息娶她，蕭辰息也不會有這個想法吧……

　這次她打算趁著兩人談事，來給兩人端茶，要知道這可以一下討好兩個最重要的人。

　而原本負責端茶的下人，見白梅硬要幫忙自己去送茶，也只能讓著白梅了。

　想不到白梅一來，還沒來得及叩門，就聽到蕭夫人的那句問題。

　白梅有些緊張，聆聽著裡面的動靜。

　而屋內的蕭辰息笑了笑：“嗯。”

　鄭沁一看，心道有戲，以前蕭辰息可不會點頭。

　於是鄭沁趕緊到：“以前問你啊，你總說有喜歡的姑娘，可人也沒見著，我總想著肯定是你不想娶妻，所以編出這麼個人來的。”

　蕭辰息說過這樣的話？

　白梅瞪大了眼睛，很是在意。

　可是蕭辰息並沒有多解釋，只道：“母親看來已有中意的人選。”

　鄭沁笑了笑，道：“呃，也沒什麼特別的，主要看你喜歡……我看，常……”

　鄭沁本想直接說常如星，又覺得有些刻意，於是道：“唔，郭禦使的女兒郭潔瑩怎樣？”

　實際上，郭禦使郭修正的地位也不必蕭明睿低，只是兩家關係不算太好，蕭明睿和郭修正兩人沒什麼大矛盾，只是某些方面政治理論不大一樣，表面依然和和氣氣，暗地裡卻不怎麼來往，而且郭修正素有結黨的心思，蕭明睿卻比較喜歡明哲保身選擇中庸，因此兩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但蕭明睿是不喜歡自家人和郭家人有任何來往的。

　也因此鄭沁通常都找孟燕一起聚會，而很少找郭夫人。

　要說讓蕭辰息和郭潔瑩成親，那更是無稽之談。

　果然，蕭辰息一聽就笑了，道：“可是……”

　鄭沁看著他。

　蕭辰息道：“可是娘你大概不知道，郭小姐已經和柳太醫定下婚約了，就在昨天郭禦使才告訴我們的，一個月之後就成親。”

　鄭沁：“………………”

　她尷尬道：“怎麼沒人告訴我？”

　“忘記了。”蕭辰息道，“我和爹都沒太放在心上，也不會特意記著要說。”

　鄭沁道：“呃……”

　“白梅姑娘，你怎麼在這裡？”門外，蕭痕東的聲音忽然響起，白梅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就見蕭痕東不解地站在自己身邊。

　蕭痕東聲音之大，自然也讓屋內的鄭沁和蕭辰息聽見了，兩人站起來，打開了門，就見一臉慌張的白梅，和不解的蕭痕東站在門外。

　白梅趕緊道：“哦，那個，我是來送茶的。”

　她笑了笑，舉了舉手中的託盤。

　蕭痕東道：“可是我老遠就看到你站在這裡，站了挺久的。”

　白梅：“……”

　鄭沁和蕭辰息：“……”

　白梅道：“呃……”

　蕭痕東道：“咦，大哥，娘，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你們在說什麼呢？”

　蕭辰息張了張嘴正要說話，鄭沁猛然想起自己還讓蕭痕東和常如星見過，於是趕緊插嘴，道：“我們在說，我們在說郭禦使的千金和柳太醫要成親的事情！”

　“……啊？”

　蕭痕東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