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白梅有些焦急地站在蕭府門口，薇兒跟在她後頭，勸道：“白梅姐姐，你不要太急啦，柳太醫的小廝剛剛都先跑來說柳太醫馬上到，你不如去屋子裡等呀……”

　白梅搖了搖頭：“沒關係，我站在這裡等，心裡安心一些。”

　薇兒見白梅的樣子，也不敢再勸，點了點頭，便和她一起站在門外。

　蕭府門口兩個守門家丁站在兩人之後，大門之旁，目光頗有些探究。

　又過了一會兒，大概是算著柳太醫馬上就要到了，蕭辰息和蕭明睿也出來了，白梅見兩人居然都出來迎接，十分吃驚——當然，也說不上迎接。

　不過柳太醫到底只是個太醫，這兩人出來，除了是因為柳太醫是二皇子身邊的人，以及本身和柳太醫有幾分交情之外，只怕還因為這次是專程請柳太醫來的，需要親自來迎接，表示感謝。

　蕭明睿和蕭辰息為她做到這個地步，白梅真是萬分感動，但此刻也無法表現，只輕聲說了兩句：“多謝蕭大公子，多謝蕭伯伯。”

　蕭明睿和藹道：“今日我們正好旬休，不礙事。”

　蕭辰息倒是沒說什麼，淡淡地搖了搖頭。

　至於沒來的蕭痕東嘛……

　白梅猜想，他大概是在練武吧。

　雖然白梅只在蕭府呆了幾天，但卻無意中早起迷路，撞見了蕭痕東練武，蕭痕東上半身□，手持長槍，下盤頗穩，一招一式，很有武人之風，而上半身的線條也十分健壯，卻不會太誇張，恰到好處。

　白梅不小心看了一眼，居然有點臉紅，當下就跑走了，後來才知道，蕭痕東自撞到頭之後，每日都要練武……據說，還是為了那個林小燭。

　白梅倒真有些羡慕起林小燭來，蕭痕東對她實在算得上是上心了，只可惜鄭沁阻撓，不然現在只怕林小燭早就躍上高枝當鳳凰了。

　沒一會兒，一輛頗為素雅的馬車緩緩駛來，白梅有些緊張地探了探身子，就見那馬車停在了蕭府門口，而後先是一個藥僮下了馬車，再是一個穿著一身墨綠色長袍的年輕男子，只見他長髮以墨色發帶束起，容貌卓絕，風姿俊朗，眼角帶笑，只往這邊輕輕瞥了一眼，便讓覺得如沐春風。

　“兩位蕭大人好。”那柳太醫淡笑著往這邊拱了拱手，而後走了過來。

　蕭明睿和蕭辰息也跟他打了聲招呼，柳太醫的目光便落在了白梅身上：“想必這位就是那個身患癆病的小女孩的姐姐了？”

　白梅趕緊道：“柳大人。小女子……侯梅。”

　她本要說的白梅，但又覺得這個名字實在是……於是只好報了自己的原名。

　柳太醫點了點頭：“煩請帶我去那位女孩的屋子吧。”

　白梅趕緊在前頭領路，柳太醫走在最末尾，蕭府門合上之前，他微微駐足，往門外看了一眼，見門外空無一人，垂下眼眸，心道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蘇湘湘。

　***

　林小燭自開店之後，就十分期待地站在店門口，只要有馬車往來，她都會瞪大眼睛，可卻一直不是蕭痕東派來接她的，讓她未免有些失望。

　就在林小燭等的快要歎氣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蘭膏明燭前，阿武下了馬車，熱絡道：“林姑娘。”

　林小燭是認得阿武的，道：“誒！蕭痕東讓你來接我的麼？”

　阿武點點頭，道：“嗯。”

　說來也好笑，當初蕭痕東強娶林小燭的時候，也是阿武幫忙，把林小燭五花大綁送上轎子，還數次凶林小燭，但蕭痕東改變之後，阿武也就改了，看到林小燭頗為恭敬，還會叫一聲“林姑娘”。

　林小燭點了點頭，道：“我先進去跟我朋友說一聲。”

　而後便轉身進了蘭膏明燭。

　此時蘭膏明燭內一個客人都沒有，只有蘇湘湘在裡面，然而沒想到，林小燭一進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蘇湘湘忽然捂住了胸口，神情顯得十分痛苦，林小燭一愣，道：“湘湘？！”

　蘇湘湘沒能回答，張了張嘴，忽然噴出一大口血來！

　林小燭瞪大了眼睛，飛奔過去，扶起蘇湘湘：“湘湘？！你怎麼了？！”

　蘇湘湘虛弱地搖了搖頭：“我的胸口好痛……”

　林小燭著急得不得了，伸手去探蘇湘湘的額頭，發現她有一些發熱，見蘇湘湘不斷地咳嗽，隱約咳出一些血來，林小燭著急地往外大喊道：“阿武！阿武！快進來！”

　阿武傻愣愣地跑進來：“林姑娘，怎麼了……啊！”

　他也看見躺在地上，身邊一灘血跡的蘇湘湘，道：“這，這位姑娘……”

　林小燭道：“還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幫我一起把她扶起來！扶到馬車上去！”

　阿武趕緊點頭，幫忙把蘇湘湘給扶了起來，阿武道：“林姑娘，要不把這位姑娘也帶去蕭府吧？不是有個柳太醫嗎……”

　林小燭本來正愁不知道去哪個醫館，聞言也點頭：“對對，那個柳太醫不是醫術最好嗎！”

　蘇湘湘：“…………”

　蘇湘湘忽然伸手抓住林小燭的袖子，道：“我，我不去蕭家……”

　“啊？”林小燭茫然，“為什麼……”

　蘇湘湘道：“其實不瞞你說，我是從宮裡逃出來的！”

　林小燭瞪大了眼睛：“逃出來的？！”

　蘇湘湘虛弱點頭：“總之，雖然我已經不記得柳太醫長什麼樣子了，但是我不能冒這個險，如果柳太醫記得我，那……我是從宮中私逃而出的，如果我被抓回去，死罪難逃……”

　林小燭打了個哆嗦：“怎麼會這樣……”

　蘇湘湘道：“我不礙事的，大概只是剛剛一口氣上不來吧……咳……你不用管我，你自個兒去蕭家就好。”

　林小燭生氣道：“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啊！我怎麼可能放下你不管！行了，別說了，阿武，你掉個頭，我們去馬興街上那個回春堂。”

　蘇湘湘道：“可是你……”

　“可是什麼呀可是，你都這樣我還能拋下你不管嗎。”林小燭歎了口氣，“你先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兒讓回春堂的大夫看一看，如果沒事我再趕去蕭府，也許也還來得及。”

　蘇湘湘道：“嗯……麻煩你了。”

　林小燭瞪了她一眼，讓她不要再說這種客氣話，見蘇湘湘緩緩閉上了眼睛，心裡也不由得好奇起來，蘇湘湘調香技術那麼好，當初林小燭就疑惑過為什麼她會年紀輕輕就離開宮廷，想不到她竟然是私逃出來的……

　只是她不明白，難道不是所有人搶破了難道，都想要去皇宮之中麼？

　蘇湘湘進去了，為什麼還要逃出來？

　這……難道和她說的那個“喜歡過的人”有關係？

　林小燭滿腹疑惑，但見蘇湘湘看起來實在很虛弱，於是也沒開口詢問。

　不想，本來在慢慢前進的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林小燭疑惑地道：“阿武？怎麼了？”

　阿武卻沒有回答。

　林小燭莫名其妙地掀開了簾子，卻見外邊阿武不知為何不見了，而坐在車夫位置上的，是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林小燭嚇了一跳，正要開口，卻感覺身邊的蘇湘湘莫名其妙忽然全身顫抖起來。

　林小燭驚訝地低頭，卻見蘇湘湘盯著那個黑衣男子，似乎十分害怕，但看她眼神，似乎怕的不是那個黑衣男子，而是黑衣男子之外的什麼東西、什麼人。

　還不等林小燭想清楚，她就看到那黑衣男子冷哼一聲，跳下了馬車，而後扶著一個人上了馬車。

　那人一身明黃衣裳，頭髮以金絲發帶束起，生的十分好看，但皮膚太過白皙，下巴也尖的不像樣，已近乎病態，再看他唇色也很白，眉毛微皺，不時還咳兩聲，活脫脫一個病弱美人……好吧，美男，從廣袖中伸出的手纖細的不像樣，絕非正常人的手臂，可見是長年累月生病，導致身材過於瘦弱。

　看見這人，蘇湘湘卻反而不顫抖了，林小燭再看她，卻見她閉上了眼睛，但眼角卻悄悄滑下了一顆淚珠。

　饒是林小燭也看出此人非富即貴，且那人抬起一直垂下的眼睛，淡淡地往她這裡掃了一眼之後，林小燭竟然覺得遍體生寒，但她還是強忍著，道：“喂，你是誰啊？！”

　他旁邊的黑衣人道：“不得無禮。”

　那黃衣人擺了擺手，微微咳了兩聲，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你趕緊離開便是……咳。”

　林小燭咬住嘴唇，道：“好，我走，湘湘，我扶你。”

　那黃衣人道：“你可以走，她不可以。”

　林小燭道：“憑什麼，你……”

　“小燭，你走吧。”蘇湘湘不知何時已經坐起，靠著轎子，閉著眼睛，看起來頗為虛弱，“我沒事的。”

　林小燭道：“可是，湘湘……”

　“小燭，你快點走。”蘇湘湘輕輕推她，顯得有些焦急，“他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林小燭見蘇湘湘這樣，知道兩人是舊識，有她在，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正要離開，卻見那黃衣人莫名大怒：“你就是知道我不對你怎樣，竟和柳安一起謀劃逃離出宮？！”

　林小燭聽到“柳安”二字，瞪大了眼睛，下意識道：“柳安？！”

　實在是柳安這個名字，和柳河安太像了……

　那二皇子瞥了她一眼，忽然勾了勾嘴角：“難怪柳安要冒著風險送你出宮，把你安插到這個小姑娘身邊，想必她就是柳安心心念念的那個小丫頭吧？呵……”

　安插？

　林小燭滿腹狐疑，忍不住看了一眼蘇湘湘，卻見蘇湘湘也在看她，見到林小燭投來的目光，蘇湘湘卻挪開了視線。

　林小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麼，她咬著嘴唇，直接跳下馬車，便見阿武被人敲昏了現在正躺在地上，林小燭憤憤地上前踢了兩腳阿武，把他給踢醒了，阿武迷茫地轉醒，道：“啊……林姑娘，我……”

　他指了指馬車，正要說話，卻見那黑衣人駕著馬車，已經跑遠了。

　阿武：“……”

　林小燭道：“那馬車你別管了，我們快去找個馬車，我要現在立刻去蕭家！”

　阿武見林小燭臉黑的跟煤炭一樣，趕緊點頭，兩人跑去找了一輛馬車，付了錢，便趕往蕭府，林小燭緊緊捏著自己的手指，咬著自己的嘴唇，一點也感覺不到痛。

　柳安？

　柳安就是柳河安嗎？他知道自己來了京城？為什麼不見她呢……為什麼還“安插”蘇湘湘在自己身邊？

　如果是這樣，那麼剛剛那個黃衣男子，只怕就是……二皇子。

　而蘇湘湘說自己不認識柳太醫，說自己不記得柳太醫的名字，還有今日的忽然吐血……

　只怕都是為了不讓她和柳河安相認，而這一切，又很明顯是柳河安指使的……

　他就那麼不想見到自己？！

　林小燭閉上了眼睛。

　***

　“王太醫說的沒錯，這位侯蔓小姑娘，病情不算太嚴重，醫治起來不算太難，治好的幾率也很大，只是因為年紀小，痊癒需要調理。”柳河安走出侯蔓的房間，對白梅道，“我一會兒先讓人給侯小姑娘抓一些藥來，這藥方和之前會大為不同，不以扶正為主，而以祛邪為主，對侯小姑娘的身體，大概會有些影響，她前期大概會嘔出黑血，會咳嗽的更厲害，但吃過三次藥之後，就會慢慢康復。等不再吐黑血之後，再以第二幅藥方開始調理，一直到她痊癒為止。”

　柳河安一邊寫下兩幅藥方，一邊吩咐一旁蕭家的下人抓藥和煎藥的時候的注意事項，白梅看著柳太醫，簡直想給他跪下磕頭。

　因此柳河安寫完藥方，就見白梅雙眼含淚地看著自己，不覺微微一愣，道：“侯姑娘，怎麼了？”

　白梅擦了擦眼淚：“這次真的多虧您了。”

　柳太醫笑了笑，道：“醫者救人，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不必一直言謝。”

　白梅搖了搖頭，又流了兩顆眼淚，卻沒有再說什麼。

　蕭辰息見兩人出了房間，白梅又是垂淚漣漣，顯然是柳太醫果然找到了治療侯蔓的法子，他勾了勾嘴角，卻沒過去，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白梅，轉身就走了。

　恰好此時蕭痕東也走了出來，正遇見白梅和柳太醫，他到：“白梅姑娘，你哭什麼？！令妹…………”

　白梅：“………………”

　白梅怒道：“我是高興的哭！柳太醫說我妹妹可以治好。”

　“哦。”蕭痕東撓了撓頭，而後看向柳太醫，“柳太醫你好，在下蕭痕東。”

　柳太醫眼眸中的光芒一閃而過，而後他到：“噢，你就是蕭家二公子，久仰。”

　蕭痕東也能猜到“久仰”二字只怕放在他身上不是什麼好詞，擺了擺手道：“呃……對了，林姑娘沒來嗎？”

　柳河安頓了頓，但沒有表露出來，反倒是白梅疑惑道：“林姑娘？她要來嗎？”

　“是啊……”蕭痕東看了一眼柳河安，“她說自己可能認識柳太醫，所以來看看。”

　柳河安：“……”

　白梅笑了：“她？她怎麼會認識柳太醫啊。估計是弄錯了吧。”

　蕭痕東疑惑道：“我一大早就讓阿武去接她了，怎麼還沒來……”

　柳河安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自己到底認不認識林小燭：“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先回宮了。”

　白梅趕緊到：“哦哦，好的，我去跟蕭伯伯還有蕭大公子說一聲吧。”

　柳河安道：“不必了，我有點趕，現在走就行。”

　而後當即真的匆匆帶著小廝往外走，白梅趕緊跟在後頭要送，蕭痕東心想，林小燭還沒來，不行，得攔著這個柳太醫，等林小燭來了再讓他走。

　於是就見柳河安和小廝匆匆前行，白梅和蕭痕東尾隨其後，蕭痕東還在說：“柳太醫！請等等！”

　柳河安只管裝作沒聽見……

　然而柳河安剛出蕭府，就見一輛看起來十分平凡甚至有點破舊的馬車停在了門口，而後林小燭從車上跳了下來，看見柳河安，她愣住了：“你……你……你真的是柳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