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一天，齊又涵興奮地提著鳥籠早早到了網吧，鳥籠太大，電腦桌放不下，他就把鳥牽出來擱自己肩膀上，鳥爪子這兒栓著一根鏈條，另一端握在齊又涵手裡，於是一人一鳥窩在椅子裡等岳漠。

　齊又涵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大眼睛眯著，慵懶勾人，肩上的鷯哥倒很精神，圓滾滾的小眼睛裡全是光，踩著兩隻小爪子，扭著屁股從齊又涵右肩頭落到胸前的衣領上，又順著衣領爬到左肩頭，一刻不停。

　齊又涵自從那天在楊古家暴飲暴食，胃就不太舒服，之前吃了兩片嗎丁啉感覺不奏效，現在吃蛋餅，胃裡總是堵得慌，燒心。現在又總是被鷯哥屁股上的毛掃到，齊又涵氣呼呼地抬手捅了捅小鷯哥的屁股，小鷯哥呱唧一聲叫開了：「岳漠滾滾滾，岳漠滾滾滾。」

　「嘿嘿。」齊又涵聽得心花怒放，胃裡那些不舒服就給他拋之腦後，「之後我捅你屁股，你也這麼說知道嗎？」

　小鷯哥回覆：「岳漠滾滾滾，岳漠滾滾滾。」聲音特別嘹喨，說得全網吧都聽到了，早晨六點半，還吵醒網吧裡倆通宵睡過去的。

　齊又涵很滿意，鷯哥一亮嗓，就不信這大嗓門轟不走岳漠。不用電池不怕走音，槓槓的。

　八點，岳漠提著他價值50元的早餐坐到齊又涵對面，齊又涵如臨大敵，挺直腰板反射性去捅小鷯哥的屁股，大概是捅得有點重，小鷯哥嗚一聲，壞事兒了：「帥哥，你缺……」

　齊又涵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捏住小鷯哥的嘴巴去擼它頭頸，小鷯哥嗚嗚嗚，鬆手的時候狠狠啄了齊又涵一下，齊又涵吃痛，輕嗷兩句給鷯哥順毛，伺候高興了，小鷯哥改口說出句你好。

　這一叫，可把岳漠所有的注意力全叫來了，微微一笑，很柔和：「小傢伙你好。」說完還要繞過來來個親密溝通。

　齊又涵偷雞不成蝕把米，岳漠在齊又涵一聲聲「你幹什麼」，「你別過來」的句子裡，大剌剌又坐回齊又涵邊上的位置。這一坐，可就不走了。

　岳漠坐下後，故意靠近，摸摸小鷯哥的腦袋，小傢伙真的是一點點都不怕生，任他摸，還頗為享受地眯眼睛。但摸的是鷯哥的腦袋，看的卻是齊又涵，兩雙眼睛一圓一長，岳漠離得太近，齊又涵想退開，又被椅背擋著挪不開。

　看著岳漠近在咫尺的臉龐，眉骨硬挺，臉型硬朗，極為立體，這張臉太有男人味了，是齊又涵特別欣賞的男人長相，一對眼盯著你，像是要把你整個人都吃下去。

　岳漠就像是個發熱源，被岳漠罩著，齊又涵渾身發熱。大冬天的，齊又涵也不知道在燥熱啥。想著自己那麼奇怪，肯定是岳漠的錯，後來又想，如果不是小鷯哥喊錯，能把岳漠喊回來嗎，一怒之下又捅了捅鷯哥的屁股。

　「岳漠滾滾滾，岳漠滾滾滾。」這回，清晰嘹喨地聲音就從鷯哥嗓子裡飈了出來，那口氣，和齊又涵的語調一樣一樣的，岳漠聽到，一瞬間冷了臉色。

　養過鷯哥的都知道，鷯哥學舌，一句話一般要學一週，倒推來算，也就是一週前，齊又涵就天天在家說著「岳漠滾滾滾」，堅持了整整一週，這說明啥？說明齊又涵是一心想趕岳漠走。

　想到這兒，岳漠再無賴，臉色也好看不起來。

　看到岳漠陰下臉，齊又涵跟打了雞血一樣開始拚命點小鷯哥的屁股，給鷯哥的小屁股做了個花式大按摩，小鷯哥變身成為鳥型復讀機，趕人趕得不亦樂乎：「岳漠滾滾滾。岳漠滾滾滾。」

　五分鐘後，岳漠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他緩緩退開，起身，走出網吧。

　成功把岳漠趕走，小鷯哥也累了，靠在齊又涵脖子上撒嬌，齊又涵又給它喂了點吃食，心情別提多亢奮，邊喂邊說：「寶貝兒你真棒，啵兒一個。」

　轉頭撩過小鷯哥在它頭頂「吧唧」親了一口。

　可是轉頭時無意間一瞥，齊又涵的心突然像是被針刺了，他看見岳漠剛才坐過的地方，放著一盒香砂養胃丸。

　想起三天前放在自己桌上的那盒嗎丁啉，齊又涵呼出口氣，煩躁地閉上眼睛。他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不適，但岳漠卻注意到了，不但注意到，還看出嗎丁啉對自己無效，如果不是真的關心自己，又怎麼能發覺如此細節的問題？

　閉上眼，岳漠離開的姿態冷不防跳入腦海，齊又涵更煩了。

　岳漠走路非常穩，剛才離開的時候，也很穩，穩得好似能從此堅定地離開齊又涵，再也不出現。那堅實寬厚的背影就這樣離齊又涵越來越遠，齊又涵再也沒了剛才的興奮。

　怎麼回事啊……他不是一直想把人趕走嗎？可把人趕走了，他為什麼感到煩，為什麼高興不起來？

　齊又涵突然被霜打成了一朵蔫花，窩回凳子裡。小鷯哥在他身上渾身上下的爬，他也不想管。

　不過顯然，齊又涵是多想了，半小時後，岳漠再次回到網吧，手裡提著一碗粥，放到齊又涵面前。

　齊又涵了無生趣地看看粥，又抬起眼皮子瞅叭瞅叭那個放粥的傢伙，身子一起突然來勁兒了：「你沒走啊？」

　岳漠噙笑：「你以為我走了？」

　齊又涵不說話，岳漠話裡帶笑：「不想我走？」

　齊又涵嘴硬：「我是那麼沒原則的人嗎？」脖子一梗不搭理了，把人趕走了又捨不得，說出去多傷面子。

　「吃吧。」岳漠在邊上的位置坐下，把小鷯哥從齊又涵身上逗到了自己胳膊上，發現齊又涵嘴角一抹笑，也不揭穿，趁齊又涵面上「既然你給我買了，我就勉為其難喝一喝」的表情吞了一口粥，岳漠學樣輕輕往小鷯哥屁股上捋了一把，不捋還好，一捋，小鷯哥精氣神全給他捅出來了，扯開嗓子就大吼：「帥哥，你缺男朋友嗎！」

　齊又涵一口粥咳咳嗆到了。

　「帥哥，你缺男朋友嗎！」又是一句，比新聞聯播的播音主持還吐字清晰。

　齊又涵手忙腳亂就要去封鷯哥的嘴，岳漠意味深長看了齊又涵一眼，將小鷯哥捧遠，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盯著齊又涵，齊又涵被盯得滿臉尷尬，開口解釋：「它和一群腐女學雜口，亂說的。」

　岳漠瞭然「哦」一聲，「哦」得尾音特別長，千回百轉，滿眼睛的「你無需解釋，我已經懂你意思」。

　你懂個屁啊！

　「原來你是喜歡我不好意思說。」

　「這就是個誤會！」齊又涵欲辯無詞。

　岳漠繼續瞭然「哦」一聲，又遞給齊又涵一個「解釋就是掩飾」的眼神。

　齊又涵心裡那個奔騰啊……他之前還以此調侃楊古，沒想到自己也遭了報應。

　瞪圓雙眼，起身就要去搶鳥，岳漠總能避過，小鷯哥還以為岳漠在和它玩什麼遊戲，站在岳漠胳膊上雄糾糾氣昂昂的，岳漠看著心喜，又手賤去捅小鷯哥的屁股，小鷯哥高興地，呱呱又開始顯擺自己的大嗓門：「寶貝兒你真棒，啵兒一個。」滿口全是齊式語音語調，兒化音學得出神入化。

　齊又涵的眼睛都要瞪到地上了，學得也太快了吧！

　但小鷯哥高興啊，末了還「吧唧」一下，赫然就是齊又涵剛才親鷯哥的那口，學得有聲有色，吧唧得極為清脆響亮，岳漠盯著齊又涵那雙眼啊，全聚焦到齊又涵嘴唇上了：「沒想到你這麼飢渴。」

　齊又涵心想，我上輩子一定是掘了這鳥十八代鳥墳……

　「別玩了！」齊又涵板起臉又猛地去搶鳥，岳漠躲得更快，眼疾手快，腳跟蹬地，推著身下的椅子後撤，眼底劃過不懷好意，趁齊又涵往前追的當口，伸腳絆了齊又涵一下，齊又涵猛然吸氣，重心不穩就往岳漠身上撲！

　岳漠一手舉鳥，一手牢牢把齊又涵撩進了自己懷裡：「嗯，是挺飢渴。」

　操！

　整個人都撲在岳漠身上，衣服上清新的馬鞭草味合著濃烈的男性氣息撲鼻而入，心砰砰狂跳，比任何一次比賽跳得都快！齊又涵的手掌不小心抵在岳漠胸腹，掌下健碩的觸感讓齊又涵心跳一滯，咦，居然這麼有彈性，反應過來，這可是胸肌啊，居然還有腹肌啊，齊又涵手癢，輕輕抓了抓。

　岳漠低沉沙啞的嗓音自耳邊響起，合著□□的輕笑，說：「對我的身材還滿意嗎？」

　齊又涵背脊一凜，手忙腳亂掙脫岳漠，從他身上爬了下來。

　岳漠似笑非笑看著他，在等齊又涵的答案，齊又涵咬牙切齒，從牙縫裡齜出一句：「湊合，就比我差了點。」

　岳漠盯著齊又涵十分明顯的鎖骨，也不揭穿：「我有一套健身技巧，以後我們可以一起練。」

　齊又涵耳朵動動，明顯很心動，但是心動他也不認輸，不能被岳漠比下去，一副不上心的模樣：「以後有空再說。」

　說完又去討小鷯哥，岳漠乖乖把鷯哥還給齊又涵，小鷯哥被齊又涵裝進籠子，還依依不捨對著岳漠瞅，小眼睛圓圓的特別傳神，搞得生離死別一樣。

　岳漠點點小鷯哥腦袋，問齊又涵：「公的母的？」

　「公的。」

　岳漠湊過去對小鷯哥說：「小帥哥，我的確缺男朋友。」說完毫不掩飾去望齊又涵。

　「你缺男朋友看我幹什麼。」齊又涵裝傻。

　岳漠：「你好看。」

　「呵呵……」齊又涵提著鳥籠送給岳漠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