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眼睛睜不開,頭很暈很難受,自己似乎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漸漸地他開始感覺到疼痛。許庚開始恢復意識,他想努力睜開雙眼,卻使不上一點兒力氣。連呼吸都讓他覺得萬分吃力,伴隨著胸口的刺痛。有一瞬間,許庚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自己是誰,現在是什麼狀況。腦子時而模糊時而清晰,似乎有一張大網緊緊地束縛著他,他奮力想要掙脫出來,卻使不上半點力氣。越用力身上的疼痛越明顯,不過疼痛也給了他真實感,於是他更加奮力掙扎起來。
注意到許庚的動靜,本來守在床前的人,趕緊走上前來壓住不停扭動的許庚。感覺到身邊有人,許庚想開口,想問身前是何人,張了張口,卻語不成音,倒像是嗚咽了幾聲。身前的人大概也知道了許庚的意圖,馬上從桌上端了杯水,遞到了許庚嘴邊。這時候許庚也不及多想,張口吃力地舔了舔嘴邊的清涼,儘管如此,似乎也無濟於事。他依舊無法言語,再加上剛剛一點點動作就消耗了身上所有的氣力,他再也動彈不了,躺在床上,猶如之前昏死時一樣。只有眼皮底下滾動的眼珠,和微微顫抖的睫毛,讓人知道他其實還有意識。
在確定自己的身體狀態之後,許庚也不再勉強,閉眼安靜地躺在床上,開始整理自己有點混亂的思緒。想來想去,卻只有一個疑問,他為何還活著?
他清楚記得自己服下了影衛自盡的藥丸,那種全身灼燒的感覺,一瞬間他似乎就被燃燒殆盡,失去了所有感覺和意識。確實如師傅所說的那樣,毫無猶豫和掙扎的餘地,生死一瞬。不過他也沒有任何猶豫,活著也不過是莊主給予的幾分憐憫,既然已經一無是處甚至變成拖累,那麼作為影衛已經沒有任何存在意義。既然對外他已經死亡,那麼就死得徹底好了。
當時,許庚躺在床上冷靜地分析完整件事情自己所做的貢獻,以及接下去大概也派不上什麼用場,覺得有幾分欣慰也有一點遺憾。
不過,死後大概什麼都不會記得,什麼都不再重要,一想到這個,許庚竟然覺得有一點點的輕鬆。
用所有的力氣摸索到一直隨身帶著的藥丸,許庚極其乾脆地一口吞下。
之後,之後就是現在這樣子了。
許庚確定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那麼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躺在床上,許庚還在努力回想。這時似乎模糊聽到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不是很清楚,緊接著就感覺到唇邊有東西靠近,是吃的,大概是粥一類的東西。困難地一點點把送到嘴邊的東西吞咽下去。雖然還沒弄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他蹊蹺地由死到生,事情絕對不簡單,還是先要把自己的體能維持下去。
當許庚能睜開眼睛時,天色已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很普通有點破舊的一間民房,他可以確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一直守在許庚旁邊的人,見許庚終於有所動靜,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查看。
看著眼前陌生的婦人,許庚費力蠕動雙唇,發出了艱澀的聲音:“你——誰?”
“公子可算醒了。”眼前的婦人拍了一下大腿,眉眼裡顯出了幾分喜色。“公子已經睡了大半個月,我還擔心您就這麼睡過去了呢,那我可擔當不起。”
眼前之人答非所問,可是自己又語不成句,許庚不禁皺眉。
見許庚皺起的眉頭,婦人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公子莫急,小心身體。您是另外一位公子送過來的,他要我好生照看著您。只是這大半月那位公子也沒來兩趟,不過您放心,安心呆在這兒,有什麼需要跟我知會一聲就好。”當然她可不會提另一位公子給了她多少銀兩。
另一位公子?會是誰?……莊主?不,不可能。
“——何——模樣?”
婦人摸了摸頭,似乎是在回想,不過說實話那位公子的長相實在普通,也沒有什麼特別,再說她也只見過兩次而已,實在說不上來。
“厄,兩個眼睛……一個嘴巴,就、就是普通人模樣……”婦人絞盡腦汁,最後拿手在身邊比劃了比劃,“大概這麼高。”
恩,不是莊主。
知道在這婦人嘴裡也問不出什麼了,許庚又閉上了眼睛,還是養足體力和精神,至少得能先下床。
雖然婦人沒說,許庚大概也猜到她肯定是拿了“那位公子”不少好處,對他噓寒問暖無微不至,一日三餐都給他做些易於食用的流食,人也頗爽朗熱情。剛開始許庚很不習慣,畢竟他很少與人有過多親密的接觸,更別說是個陌生人。只是氣力不濟,實在無法,便只能依靠他人,他現在能做的只是儘快讓自己恢復體力。
婦人告訴他這裡是揚州北郊的一個小村子,這房間便是她屋子裡最好的一間了,家裡還有個十歲大的孫子,丈夫和兒子早年上山打獵被野獸所傷而死,媳婦也早已改嫁。她跟村子裡的人說,許庚是她遠房的大侄子,因病來她這裡休養。
婦人像是多年無人說話一樣,終於有個人能安靜地聽她說話,於是坐在許庚床前絮絮叨叨地扯了很多事情。
自己現在身處揚州北郊,自己還在揚州,許庚便只記住了這一件。
婦人說那位公子自從把許庚送來這裡之後,很快就離開了,只囑咐她要好生照看,還留下了很多上好的藥材,讓她每日煎好藥喂昏迷的許庚喝下。如果許庚醒了就好好伺候著,等他過來。但他沒有說自己什麼時候會再來,期間他來過一次,見許庚沒醒,留下了一些藥材藥丸還有更多銀兩又很快離開。
婦人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兩,縱使讓他養這昏迷的人一輩子她也願意,這錢她能供二虎上學討老婆還夠自己養老呢!眼前這位公子可是他的大財主大恩人,鄉下人心眼實,收了別人錢財,自是要幫人把事情做得最好,所以不管許庚之前能否醒來,她每天都小心地照看著許庚。
這個人到底是誰?是誰能讓自己死而復生?是誰能把自己從凡莊暗樓帶出?而目的又何在?
許庚並沒有仔細聽婦人說話,只管暗自在心裡思忖。
當他正想得出神,婦人已經囉嗦完打好水準備給他擦身子。許庚吃了一驚,便想拒絕。
“公子也別害羞,這大半個月我都是這麼給您擦身的。老婦我也已大把年紀,公子不用介意。”婦人搓完毛巾,也不管許庚掙扎,直接就扒開許庚的衣服就開始給他擦身體,他這點細微的反抗在多年幹活身體粗壯的老婦看來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這時,許庚腦子裡只映出一句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