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辰~
人哪,有一樣厲害的地方就成。
這是謝太太對謝莫如的感觀。
謝莫如有此一問,謝太太立刻將心中不滿悉數放下,笑道,「寧榮大長公主只帶了兩個有誥命的兒媳,並沒見到承恩公府的姑娘們。」她在宮裡領宴也特意留了心。
謝莫如扶著謝太太坐下,謝尚書也坐了,笑,「都坐。」大家便團坐一席,在亭中賞月。
謝莫憂想,謝莫如怎麼好端端的問起承恩公府的姑娘們了。她這心下還沒思量出個結果來,謝莫如已對她道,「都說陛下將要立胡家姑娘為後,我問祖母,是好奇將來皇后是何風華。」
謝莫憂「啊」了一聲,驚訝不已,「胡家姑娘要做皇后?祖母,是哪位胡家姑娘,我認得嗎?」謝莫憂出門也不多,但較謝莫如還是強些的,承恩公府的姑娘們,她還見過一兩回。
謝太太笑,「這也只是人們嘴裡一說,不知是不是真的。陛下的心思,豈是咱們能知曉的。倒是下月胡家五姑娘及笄,也給咱家下了帖子,到時你們跟我一道去。」
謝莫憂自然稱好。
謝莫如就這麼直接坦蕩的將胡氏女可能為後的事在謝府的丫環婆子面前說出了口,她姿態之自然,仿佛就是在隨口說一件帝都流言。謝太太接話接的也很自然,因為在謝莫如說出口的一刹那,謝太太就明白了,是啊,反正謝家不打算角逐後位,說一說又何妨。
因為無此野心,所以愈發從容。
謝尚書心下暗暗點頭,笑道,「這話在咱們家裡說說倒罷,只是出去不許亂說,尤其在承恩公府,人家姑娘會害羞的。」
謝莫憂嘴快,「祖父放心吧,我跟大姐姐都不是多嘴的人,我們就是跟祖母去參加胡家姑娘的及笄禮,我跟大姐姐同胡家姑娘也不大相熟,就是開玩笑也不會說這種話的。」
「那就好。」謝尚書舉杯,笑道,「今晚正是賞月的好時候,來,咱們一家人先喝一杯。」
大家舉杯飲了,作詩猜謎為樂。
謝柏還教侄子侄女們猜拳玩耍,謝莫憂在猜拳上頗是伶俐,連贏謝莫如五局,謝莫如便連吃五盞酒,謝太太笑,「別吃醉了。」
謝莫憂得意,「大姐姐要是吃不了可以先寄下。」
謝莫如道,「這酒倒不醉人。」吃的是燙熱的黃酒,秋夜吃一些,身上暖暖的。
兩人再接著猜拳,謝莫如就有輸有贏了,到後來,謝莫憂喝得舌頭都大了,管謝柏也不叫二叔而叫二豬了,把眾人逗的了不得。直待三更夜深,方各回各院,各自歇了去。
謝芝幾個自然與祖父母一道,謝松送謝莫如回芍藥院,謝柏送謝莫如回杜鵑院。
看門的婆子知道謝莫如還沒回來,也沒敢睡,叫開門,謝柏道,「早些歇了。」
謝莫如點頭,待謝柏走了,方令婆子關門。此時,月上中天,謝莫如站在園中,天地靜謐,月色皎皎,方氏所居正小院沒有半分光影,想來方氏已是早早安歇了。
謝莫如駐足片刻,轉身回了秋菊小院。
中秋一過,天氣便一日冷於一日,喚了裁縫將各院的冬衣安排下去,衣料都是謝家自家出,男人的衣袍簡單,便是有繡花也無外乎些繡紋鑲邊兒,繁瑣的是女人的衣裙,挑好顏色花樣,還要定衣裙樣式。這些還只是出門穿的大衣裳,像屋裡的常服之類,便是將料子分派下去,由各屋丫環來做。
把這攤事兒料理清楚,謝莫如不忘提醒謝太太一句,「宋將軍百日祭,想來江姑娘要去廟裡做道場的。」
過了百日,便出了熱孝。但凡喪家,在百日祭時,尋常人家也會給亡人燒一把黃紙,宋家雖只剩江行雲一個孤女,看江行雲的性子,哪怕寄居謝家,也會在廟裡做道場舉行祭禮的。
謝太太道,「也是,你不說我就忘了。」遂叫了李青媳婦過去三老太爺府上問一問江姑娘做道場的時間,到時尚書府也要送奠儀。
謝太太又對素藍道,「宋將軍周年記得提醒我。」
素藍輕聲應下。
謝太太笑,「下月初三是莫憂的生辰,咱們娘們兒也擺酒熱鬧熱鬧。莫憂想如何慶祝,不妨跟我說。」
謝莫憂笑,「我年紀小,倒不用特別慶祝。」
謝太太問,「莫如說呢?」
謝莫如道,「小輩的生辰,家裡都有例,長輩不好驚動,不如就讓二妹妹把她相熟朋友請來,豈不更加熱鬧。」
謝太太也是這個意思,笑,「這也好。」自從寧姨娘失勢,雖有她親自照管著謝芝幾個,奴才下人雖不敢慢怠謝莫憂謝芝姐弟,也不比從前殷勤了。故此,謝莫憂的生辰,還是得辦一辦的。既然要辦,就辦得熱鬧些才好。
謝莫憂心裡在也高興,如今卻是知道些分寸了,道,「我也沒有特要好的朋友,不如就請三老太太那邊兒的幾位小姑,還有靜妹妹過來,都是咱們本家,我們年紀相仿,就當借我這生辰的機會樂一樂。」
見謝莫憂說的合適,請的也都是自家人,謝太太自然依她。
到那一日,公中一份新衣裙新首飾與謝莫如生辰時是一樣的,除了各府各院長輩另有所賜外,謝莫如送了謝莫憂兩盆菊花,謝芝幾個也有自己的心意送給胞姐。就是居丁香院的孫姨娘也做了針線給謝莫憂,謝莫憂依禮謝過。
孫姨娘也有一份針線是給謝莫如的,滿是歉意道,「我來的時日短,先前不知道大姑娘生辰,這是我閑來做的。」
謝莫如道,「有勞姨娘。」雖說她生辰已經過了,但人家做都做了,不好回絕,接了之後交給丫環收著。
孫姨娘對謝太太行一禮,回了丁香院。
唯謝柏送的生辰禮,最讓謝莫憂歡喜,謝柏裱了一卷蘇不語的手書送謝莫憂,謝莫憂喜歡的愛不釋手,讓人去掛她屋裡,待謝環謝珮來了,又帶著她們去瞧,兩人亦是羡慕的了不得。
謝莫如見那手書就是上次她隨謝柏去別院時蘇不語寫的那一份兒,那時她就知謝柏是給謝莫憂求的,不想現在才給謝莫憂。
另外,受邀的謝環珮謝琪謝靜都有禮物相送,江行雲不便前來,也托謝環帶了份壽禮給謝莫憂。
謝環謝珮與謝莫憂在一起便是說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還有帝都八卦。胡氏女將為皇后的八卦,謝環謝珮也聽說了,問謝莫憂是真是假。
謝莫憂道,「我也聽說了,這種是真是假的誰知道,陛下還沒下旨立後之前都是假的。」
謝環道,「胡家是公府門第,論出身,胡家姑娘也是一等一了。」
謝珮道,「還有呢,我聽外祖母說,承恩公還是寧榮大長公主的駙馬,這個月末及笄的胡家五姑娘,就是寧榮大長主與承恩公的嫡女,這樣的身份,比一般的公府姑娘更加尊貴呢。聽說這次胡家五姑娘及笄,帝都大半豪門都請遍了,可惜我是不得去見識一二了。」口氣中滿是遺憾,謝珮又問,「阿憂,到時你去嗎?大嫂子有沒有收到承恩公府的請柬?」
謝莫憂道,「收到了,祖母說帶我和大姐姐去。珮姑姑,你要想去,我去問問祖母,看能不能一道去?」
謝珮滿是驚喜,兩眼晶亮的望向謝莫憂道,「那實在太好了!阿憂,就是不成,我也知你這情!」
謝莫如素來話少,帶著謝琪謝靜兩個吃果子,偶爾大家說個一句半句。
女孩子們唧唧咕咕的說了會兒話,說書人便來了,大家便一道聽女先生說書取樂,中午吃過壽麵,又投壺遊戲,直待天色將晚,謝環謝珮等方各自告辭了去。
待傍晚,謝莫憂便把謝珮想一道去承恩公府參加胡五姑娘及笄禮的事兒與謝太太說了,謝太太笑,「你們都是同齡的小姑娘,既然珮姐兒想去,一道去見識見識也沒什麼不好。」便命李青媳婦過去與三老太太說,到時那府裡哪位姑娘想一道去,只管提前過來尚書府就好。
李青媳婦回來時帶回兩簍桔子,說是三老太太給的,謝太太命素藍給各房分了分,牡丹院也有一份兒。雖說寧姨娘被禁足,該她的份例謝太太也從沒少過她的,且她畢竟生了三子一女,這會兒失勢,那些奴才也不大敢克扣。
謝莫憂輕聲道,「祖母,我給姨娘送過去吧。」
謝太太看一眼謝莫憂,歎一聲,「去吧。」
謝莫憂行一禮,便帶著丫環和桔子去了牡丹院。
深秋將至,牡丹院裡人少語稀,愈顯蕭索。自謝莫憂出生,這院子就是極熱鬧的,春夏秋冬,這是第一次讓她感到蕭瑟。
寧姨娘見謝莫憂來的,歡喜的眼圈兒都紅了,拉著閨女的的手上下打量著,咽下一聲哽咽方問,「今天是你生辰,阿憂,你可還好?」
謝莫憂也是眼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與寧姨娘一併坐了,道,「我都好,姨娘不用記掛,這是三老太太那邊兒送來的桔子,各院兒都有,這是姨娘的,我給姨娘送過來。」院裡丫環婆子的人數依舊,卻無端讓人覺著清冷許多。
寧姨娘拭淚,「替我謝謝太太,我辜負了她的心。」
都這時候了,又不是剛被禁足那會兒,母女兩個,便是抱頭痛哭又有何用。再說,難得見閨女一次,寧姨娘也不肯哭了,細細的問閨女生辰如何過的,知道請了本家姑娘過來玩樂,收到的生辰禮也不少,寧姨娘就放心了,反是安慰閨女道,「你別擔心我,我在院裡清清靜靜的,也挺好。阿芝他們年歲小,你祖母有了年紀,你要多替你祖母分憂。就是大姑娘那裡,也要好生相處,總是我對不住大奶奶。我因嫉妒才入魔障,先時與你說了不少瘋話,如今回想,多麼狹隘。你與大姑娘,即使不是一個娘生的,也是同父姐妹。我見識小,心眼兒也小,說句小見識的話,這世間,除了阿芝他們與你,就是大姑娘最親了。都是姓謝的,同族之間還講究同枝連氣、守望相助,何況你們是同父姐妹。」
「我被嫉妒蒙住了雙眼,教了你許多錯事,幸而老天有眼,我雖受了責罰,天可憐見,你沒走上彎路,我心裡就是歡喜的。」寧姨娘拉著閨女的手說了許多話,又從屋裡拿出幾身衣裳來,道,「大衣裳自有裁縫做,這是我閑來無事給你們姐弟做的常服,你帶了去正好穿。」
謝莫憂問,「姨娘衣食可周全,丫環婆子服侍的可還用心?」
「都好都好。」是真的沒人敢克扣寧姨娘,她先時受寵十來年,雖說一下子給謝莫如幹掉了,謝莫如畢竟是女孩子,以後肯定要嫁出去的。但長房三子皆寧姨娘所生,將來難保寧姨娘沒有翻身的那一日。再加上謝太太給牡丹院的份例依舊,謝莫憂姐弟幾個也沒在謝太太面前失寵,丫環婆子服侍倒還周全。
母女兩個說會兒話,見天色不早,寧姨娘心下難舍,卻是不多留謝莫憂,摸摸閨女柔嫩的小臉兒,道,「這就去吧,太太還等著你一道用飯呢。你要想姨娘了,就來看看,只是也別總來。倘有難處,就跟你祖母說。這自己住一個院兒,院裡丫環婆子的,心裡要有個數……」
囉裡囉嗦的叮囑了一堆,寧姨娘送謝莫憂到門口,直待謝莫憂走遠,寧姨娘眼中的淚才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