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東宮之十六
太子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他爹突然大放權,內閣的奏章給太子來批,祭天地祭祖宗的事兒也交給太子去做。當然,老皇帝身有不適,正當壯年的太子接手他爹的工作,這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內閣,亦所樂見。但,他爹身子大安後第一件事不是收回大權,而是立刻召何姑娘進宮。
他爹跟何姑娘說了啥,太子是不知道的,但,當天何姑娘在宮留膳。而且,何姑娘告退出宮時,他爹還送了人家件銀狐披風是真的。
太子從未見他爹對哪個女人燃燒這麼多的熱情,第一次召見後,年前又有兩次召見。不知是不是何姑娘的原因,他爹年前的氣色好的了不得,整個人年輕十歲不止。
而且,太子聰明的總結出了一個經驗,只要是他爹召見過何姑娘的當天,他過去稟事的話,什麼事都能應准。可見,他爹龍心何等大悅。
就在朝廷各項繁忙的祭禮以及太子對他爹的擔心中,皇室迎來了新年。
別看謝莫如搬出宮外,年前她就又搬回宮內了,畢竟,過年時需要太子一家住在東宮。並且,讓謝莫如心下舒暢的是,此次她回宮,胡太后屁都沒放一個。
不過,穆元帝在大年三十吃年夜飯時,都沒忘了賞給何姑娘一席禦膳。
要知道,這一天穆元帝都會賞賜親近大臣禦菜的,因是穆元帝自禦膳席上賞下去的,時下又稱福菜、但,再親近的大臣,如蘇相,也只是得一碗福菜罷了。倒是這位何姑娘,不聲不響的,一得就是一席。好在,穆元帝沒有大張旗鼓的幹這事兒,太子也得了太子妃的託付,把何姑娘的事往下壓一壓,別著了有心人的眼。
但,宮內有心人何其多也。
尤其,如今趙充儀寵愛漸消,連趙謝二位貴妃都不禁想,陛下怕是相中了這位何姑娘,只是不知進宮能給個什麼位份?對於何姑娘位份的事,二位貴妃並不擔憂,她們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陛下寵幾個鮮嫩妃嬪,於她們而言,不算什麼。
不過,連長泰公主聞知都好奇了,不知這位何姑娘是何等樣美人,能把她爹迷得團團轉。
好在,更多的人,並未將何姑娘之事放在心上,畢竟,儲位已定,陛下縱有些個風流韻事,也不算什麼。再者,陛下並未納這位何姑娘進宮,也沒有何姑娘侍寢之事,所以,公允的說,此事,連風流韻事都算不上。
消息靈通的,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獨胡太后,出了正月方知此事。
自從魏國夫人過逝,每逢龍抬頭,魏國夫人的祭日,穆元帝心情便不大好。胡太后做親娘的,心疼她家皇帝兒子,但逢此日,必要叫皇帝到她宮裡用飯說話,以寬皇帝兒子的心的。獨今年龍抬頭的午膳,胡太后打發人去叫了,結果,穆元帝竟沒過去,說是有些政務要處置,讓他娘先吃。
胡太后擔心兒子啊,生怕兒子想不開不吃飯,自己拄著拐杖過去昭德殿看兒子。結果,剛到昭德殿門口就聽到兒子爽郎的笑聲,唉喲喂,幾十年沒聽兒子這樣開懷爽氣的笑過了。胡太后當即住了腳,過一時笑聲漸低,胡太后方推門進去了,就見兒子正同一女子吃長壽麵。
胡太后的心情啊,就甭提了!
她提溜著一顆老心,擔心兒子的心情與身體,不想兒子自己在昭德殿同個小妖精吃吃喝喝。不過,這女人是誰啊?胡太后眯眼細瞧,只覺著眼生。
胡太后突然到來,穆元帝有些吃驚,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態,起身相迎,「母后怎麼來了?」
胡太后扶著兒子的手過去坐下,抱怨道,「哀家叫你過去吃飯,你不去,倒在這裡同宮妃說笑。」
何姑娘也起身行了禮,聽胡太后這話,臉上很有些尷尬。穆元帝忙介紹道,「何姑娘不是朕的宮妃,她是昭雲的弟子,這次來帝都,朕召她進宮說說話。」
「什麼?」胡太后一時沒想到「昭雲」是誰,過半晌,方漸漸明白了。胡太后覤著老花眼打量何姑娘片刻,方緩緩道,「哦,是昭雲的弟子啊。昭雲現下在哪兒呢?」
「在蜀中。」話仍是穆元帝答的。
很奇特的是,胡太后對於輔聖公主魏國夫人極其不喜,但對方昭雲的印象很是不錯,聽聞方昭雲在蜀中,胡太后還問了何姑娘幾句,何姑娘照實答了。胡太后歎口氣,與皇帝道,「這些年沒有昭雲的消息,哀家很是掛念。既知道了,皇帝多照看他一些。」
穆元帝應了。
穆元帝就請母親一道吃長壽麵,胡太后還問,「剛剛說什麼呢,皇帝笑得這般開懷。」
「聽子衿說她老家的親戚到她家偷吃油渣的事。」穆元帝笑道,「朕還第一次知道有油渣這樣的東西。」
胡太后看兒子一眼,難道在兒子面前有了見識上的優越感,與兒子道,「少見多怪。用肥豬肉熬豬油剩下的就是油渣了,這東西在宮裡是少見的,哀家小時候,可是得過年過節才吃得上一回呢。何姑娘也知道豬油渣,可見是個苦出身。」
何姑娘一向爽俐,話也說的清脆,「太后娘娘英明,一看就看出來了,民女出身小戶人家。」
胡太后點點頭,看何姑娘順眼不少,繼續眯著眼睛回憶道,「油渣的確香,剛炸出來,拌一些鹽,裹在新出鍋的炊餅裡吃,香的了不得。」
何姑娘何其聰明伶俐,自也瞧出胡太后也是個苦出身來,何姑娘便搭話道,「是啊,還能烙油渣餅,尤其烙餅時切上些春天的野蔥,更是香的流口水。」
「對對對!」胡太后歡喜道,「這樣烙出來的餅,什麼菜都不用就,便好吃的了不得。」
接著,何姑娘就與胡太后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話來,這倆人,甭提多有共同語言啦。直到傍晚何姑娘告退,胡太后讓壽膳房做了許多點心給何姑娘帶回去,還道,「一看你就是個懂事的姑娘,待你閑了,只管進宮來陪哀家說說話。」
何姑娘謝了賞,告退出宮。
胡太后橫插一杠,讓何姑娘從一些帝王的粉紅流言中解脫了出來。胡太后宣召何姑娘進宮,也不會如穆元帝一般借著養花的名義,她老人家直接大大方方的宣召。然後,何姑娘就能把胡太后哄的一整天呵呵笑。
連永福公主都覺著太不可思議了,這村姑簡直要逆天了啊!
其實,何姑娘雖然出身是村姑,但人家長得一點兒不村姑。那春水一般的眼眸,那雪白如玉的皮膚,縱使穿戴不比宮中貴人華麗,但整個人都帶著一種既純真又通透的靈性。
哪怕她在太后面前說太子妃的好話,太后竟然也沒惱。
何姑娘說的是,「太子妃娘娘很好呀,我去給太子妃娘娘送東西時,太子妃娘娘還賞了我一塊瓔珞,漂亮的了不得。」說著還給太后看自己頸間寶光璀璨的瓔珞。
「瓔珞有什麼稀奇的。」胡太后瞅一眼,不以為然。
何姑娘笑,「太后娘娘什麼寶貝沒見過,我卻是頭一回見那樣好的東西。」
胡太后立刻賞她一塊更大更好更華麗的,何姑娘還不要,「看,好像我跟太后娘娘要東西一般,我就話趕話的一說,太后娘娘收起來吧,我不要。」
「給你的,拿著吧。」胡太后誓要把太子妃比下去的。
「我不要。」
「快收著,明兒你再過來就戴上給哀家看。」
何姑娘瞪大眼睛,正色道,「這樣的寶貝,怎麼敢就戴出來?我得回家密密的收起來,以後傳給後人,當傳家寶。」
胡太后立刻一陣歡笑,又打量何姑娘的穿戴,道,「你這釵不好?」
「哪裡不好,可是赤金的呢。」何姑娘不承認。
「太粗啦。」
「那不是,您掂掂這份量,這還粗,這是我們州府最好的銀樓裡的上等赤金釵。」
「不好不好,你看我這個。」
「這樣的工藝我沒見過,這叫什麼?」
「這是累絲的。」
「哦,這就是累絲啊,怪道這般精細,我沒見過,不過看書時,書上有記載。真是巧奪天工,看這花蕊,似是能動一般,倘是夏天戴這麼套首飾出去,說不得會引來蜂蝶。」
胡太后又賞她一套累絲金首飾,何姑娘說什麼也不肯要了,再三道,「民女得見太后,就是天大恩典,哪裡有總要您東西的道理。您這樣,以後我可不敢來了,我羞得慌。」
胡太后便不勉強了,私下還同穆元帝道,「何姑娘真是個心實的好姑娘。」
穆元帝感歎,「是啊,給她些東西,她總是不好意思。」
「一看就實誠。」胡太后道。
對於這樣實誠的姑娘,胡太后更喜歡召她進宮說話了。用胡太后的話說,「多少人想從哀家這裡得些好處,就這姑娘,給個瓔珞就感激的跟什麼似的,再給硬是不肯要了。」
這樣的實誠人,胡太后也放心。
就何姑娘本身,胡太后也認為這是個正派人。何姑娘好幾次提及她的親事,她已經定親了,胡太后還問小夥子如何,何姑娘笑,「我跟阿念是自小一道長大的,不圖別的,知根知底。」
胡太后笑,「唉喲,這是青梅竹馬呀。」
何姑娘就笑的一派歡喜。
然後,就飲食、穿衣什麼的,胡太后與何姑娘都頗有共同語言。尤其,胡太后老了,頗愛憶苦思甜,在這件事情上,何姑娘更是難以取代的存在。其實宮裡也有出身尋常的妃嬪,只是,倘能討喜胡太后,估計也等不到現在,胡太后就喜歡跟何姑娘說話。
就連太子,也時不時收到胡太后的關懷,什麼薺菜包子,野菜餅之類的,都是胡太后憶苦思甜的產物。相對於大皇子等都不知這是什麼東東,太子倒不能就這些說上兩句,譬如,「薺菜包餛飩也好吃。」
穆元帝都覺著稀奇,「怎麼,你以前還吃過這個?」
太子道,「開春時,太子妃都會讓廚下做些來吃,新鮮的薺菜,剛從園子裡雞雞就和了肉包餛飩,再用雞湯一滾,鮮香滿口。」
穆元帝倒沒想到太子妃連野菜都知曉一二。
胡太后嘴角一撇,一句話都不說。太子妃就是知道,她也不樂意同姓謝的說話,她就愛與何姑娘聊天。
胡太后說,「哀家年輕時,家裡日子不好過,就盼著一開春,滿山遍野都是吃的。有一回,哀家在河裡釣了兩條魚,才巴掌大,帶回家打算喝魚湯。河魚有股子土腥味兒,得在水裡養上一養才好。結果,頭一天放水盆裡養著了,結果,晚上就給不知誰家的貓偷吃了,把哀家心疼的夠嗆。」
何姑娘笑,「貓最可惡了,不要說養在水盆裡的魚了,就是掛房梁上的臘肉,也得把門關好,廚房門稍微忘一會兒,就有貓偷溜進去,偷臘肉吃。」
「對對!可恨的了不得!」倆人對貓發出了一輪聲討,何姑娘又道,「說可恨吧,家裡還不能少了它。不然,老鼠又要鬧騰。」
「哎,鬧饑荒時,連老鼠都能餓死。」
「可不是麼,聽我祖母說,人連樹皮都能啃光了。」
「你祖母可見也是過過苦日子的。」
「苦,我家以前可窮了。我祖母說,她小時候世道不太平,又是兵亂又是饑荒,虧得我們老家離著山近,百姓們就躲山裡去,靠山吃山,好歹沒餓死。後來天下太平了,才有了好日子。近來日子就愈發好了,我弟弟們都能念上書了。」
「這是皇帝幾十年的仁政啊!」
「可不是麼。我祖母都說,以前都不敢想能有現下的日子。做夢也夢不到哪。」
連江行雲都得說,「真是不可思議。」胡太后這等糊塗人,近年昏饋的,連文康長公主都不大哄得住了,如今,竟能叫何姑娘給哄住。
不過,何姑娘恰到好處的出現,委實是神來之筆。
關鍵是,何姑娘竟能討得穆元帝胡太后這對母子的雙重歡喜。且,只要何姑娘進宮,穆元帝必定去慈恩宮用膳的,而且,這一餐飯必定吃的賓主盡歡。
太子妃也覺著何姑娘頗有些本領,起碼在討人喜歡上面,確有過人之處。在太子妃這些年見過的女眷中,何姑娘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嘴巴最靈巧的,就是出身,也尋常的很,但不得不說,這位姑娘的確很特別。這種特別,並不是性格與眾不同,而是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這不是開在宮苑裡的名花,而是一株在曠野自由自在生長的勁草。
能得兩宮喜歡的人,起碼不會是個傻瓜。
太子妃稍稍有些放心。
李九江的調查也頗見進展,青松明月圖本就是當世名本,針對青松明月圖的研究是多方面的,譬如,整幅丹青的運筆,色調的搭配,以及畫中景物的佈置,包括人物的形態儀容□□,各方面。
李九江此次調查,並非以上所述。他所在調查的是,明月公主在畫中所有穿戴首飾,還有,畫中的景物,這些都需要細緻的考據。李九江再次將青松明月圖徐徐展開,稟與太子妃道,「這件披帛,是前朝蜀錦中頗為有名的貢品花樣,名為飛雲流彩。披帛內的長裙款式為前朝宮廷中最長見的高腰襦群,至於料子,觀其輕盈若飛的姿態,再細究其紋飾,應是當時有名的鴛鴦錦。鴛鴦錦在前朝頗具盛名,因這名字吉利,但凡娶妻嫁女的人家,多有用鴛鴦錦的。襦裙外的長裙,則是葡萄錦,腰間懸的玉佩為同心佩,同心佩上打的絡子為蝴蝶□□結。明月公主髮間這簪,查不出出處,觀其形狀,是一支石榴鳳鳥釵。至於明月公主身後的長欄,聽說是萬梅宮流芳園的景致。」
萬梅宮現下是謝莫如的私產,謝莫如指著畫中長杆上的鳳鳥雕刻道,「的確是流芳園,但,流芳園沒有茶花。」
「茶花應該是薛東籬自己添上去,薛東籬老家在蜀中,蜀中盛產山茶花。」
謝莫如微微點頭,輕聲道,「都在這張畫裡了。」
李九江道,「怪道前朝就有傳明月公主與薛東籬有私情,只看這畫中鴛鴦蝴蝶的,想來十之八九是真的。」
二人正在說話,太子恰好回府。
太子也跟著聽了一回,深覺李九江說的在理,謝莫如卻是道,「不只如此,薛東籬畫此圖時,明月公主應當已有身孕。」
兩個男人皆目瞪口呆,這並不是兩人就比謝莫如笨還是怎地,會有此反差的原因在於,彼此性別上的差異。謝莫如道,「葡萄石榴都有多子之意,所以,女眷的衣裳紋飾所用頗多。薛東籬為什麼會畫這樣一幅畫,不會沒有原由。尤其這支石榴鳳鳥釵,釵為雙股,歷來為文人用來象徵成雙成對之意。鳳鳥釵,一般都是鳳鳥靈芝釵,鳳鳥流雲釵,少見有鳳鳥石榴釵的。這釵,怕就是薛東籬對於心中喜事的隱喻。也許就是在這種激動歡喜的情緒下,薛東籬做此畫卷。」
太子、李九江一時都說不出話。
李九江送回畫卷,便退下了。
太子「哎喲哎喲」喟歎了兩聲,也不知要說什麼好了。他最終道,「那,舅舅送此圖過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先查一查薛東籬的後人。」
「也好。」太子道,「薛東籬乃前朝舊人,過逝已久,縱有後人,怕也是其孫輩重孫輩了。此事倒不急,眼下就是你的冊封禮了。」
冊封禮的吉日雖近,謝莫如卻是不大樂觀,道,「今年正是春闈的年份,朝中忙的過來麼?」
「這怎麼忙不過來,正是喜上添喜。」太子道,「冊封禮前,咱們還是搬回東宮吧?你得在東宮接受諸誥命請安。」年前他媳婦接回了東宮,過年就又搬出來了。太子就是要就此事同媳婦商量。
謝莫如倒沒什麼意見。
她是太子妃,理所當然要住東宮。
對於太子妃的冊封,胡太后還是與兒子單獨說了回話,至於說的什麼,沒人知道,就母子倆悄悄說的,殿中一人未留。
但很明顯,慈恩宮對於太子妃的冊封明顯不大熱情是真的。
倒是穆元帝突然對冊封太子妃熱心起來,先是過問了太子妃寶冊的製作情況,內務司打去年開始準備,現下在內務司當差的是二郎,自然不可能沒有準備好。又問了太子妃一應的大禮服可有備好,內務司也都備好了。
眼下卻是還有春闈之事,得有個主考啊,穆元帝自去歲年底就有放權歷練太子的意思。此次也不例外,特意召了太子到昭德殿說話,道,「你先時雖掌禮部數年,卻是沒做過主考。好在,你有在禮部當差的經驗,春闈一應要注意的事,你都曉得。朕思量許久,趁朕還清明著,你放手去做,也歷練一二。」把春闈主考的差使交給了太子。
太子道,「父皇正當盛年,兒臣還需父皇指點,父皇切莫說些叫兒子擔心的話。」
穆元帝笑,「也只是一說罷了。我是你爹,今年也是六十的人了,早晚走你前頭。難道死抓著權柄不放,到時我哪天一閉眼,反是不放心。倒不若還明白的時候,讓你把要緊的事務歷練到了,也還放心。」
太子更聽不得這話,不由心生傷感。
倒叫穆元帝笑了,「朕不過一時感慨罷了。倒是你,春闈的事你去與內閣商議,此乃國家掄才大典,定要周全穩妥。還有,太子妃冊封禮,你也盯著內務司一些,讓禮部也務預備下冊封禮的章程。再者,冊封的正使,我想著,就你姑媽可好?」
太子連忙道,「這是極好的。得文康姑媽為正使,也是太子妃的體面。」
穆元帝一笑,顯然也很中意自己妹妹。穆元帝又道,「副使的話,讓承恩公夫人和靖南公夫人來吧。你與靖南公有袍澤之情,一向親近。承恩公府就遠了些,朕知道這不怪你。承恩公府,哎,總得看太后的面子。再說,畢竟是朕的舅家,能緩和就緩和些。近年來,承恩公府也明白了,給他此恩典,太后面子上好看。」
太子道,「兒子明白,承恩公府,說來不過是些舊事,其實也沒什麼。俗話說,就是上牙也有磕著下牙的時候,親戚間的一些小事,兒子並未放在心上。」
穆元帝看著這個兒子道,「你素來心軟,凡事總會看個情面,朕也不是說你。以後要有什麼,你勸著你媳婦些,她是個暴脾氣。」
太子應了,又為媳婦說話,道,「其實暴脾氣的人,心中不容易存事,有脾氣當時就發出來了,反倒不會記心裡。」
穆元帝哼一聲,問他,「在家可能直起腰來?」
太子給他爹問的,悶聲悶氣道,「兒子腰可直了!」
「凡事不要太聽婦道人家的。」穆元帝歎,對五兒子,穆元帝是極喜歡也極滿意的,就一樣,五兒子事事愛跟媳婦商量,這事兒就不大好。不過,到如今了,怕也難改。穆元帝道,「朕就是對此不放心。可有時想想,你是個心軟的,有個心硬的在一邊也好。你媳婦的事,朕思量許久,別嫌朕對她苛刻,她畢竟是輔聖之後,朕不能不多想。」
穆元帝絮絮叨叨的同太子說了許多私房話,太子聽的,心下各種滋味。
之後,太子兢兢業業的做為主考官安排春闈的事去了,穆元帝開始對太子妃各種賞賜,連帶慈恩宮也對太子妃賞賜頗厚。當然,胡太后是這樣對文康長公主說的,「那些東西,不過應哀家個名兒,都是你皇兄叫內務司預備的。要是依哀家的意思,哀家一個子都不會給她。哀家的私房,都是留給你的。」
文康長公主歎口氣,都懶得再勸她娘了。
文康長公主挺樂意做太子妃的冊封正使,連帶著承恩公夫人,對於副使的差使很有些驚喜加感激。要知道,太子妃與承恩公府可是很有些宿怨的,今能得此差使,可不是難得的本面麼。四皇子妃也樂見此事,承恩公府怎麼說都是胡家長房,只要不是昏頭沒邊兒,四皇子妃也不會盼著自家長房倒黴。
倒是謝莫如與太子道,「原想讓行雲做副使的。」
太子道,「都是父皇指定的人,算了,父皇對承恩公府還是極有情分的。何況,太子妃冊封副使,必得是公爵夫人的誥命。江伯爵雖與咱們府上親近,身份上到底不大相宜。」
謝莫如也便不再多說。
江行雲對於冊封使的差使從未想過,她與謝莫如道,「知道陛下為何突然態度大為改觀麼?」
謝莫如笑,「有話不妨直說。」
江行雲道,「也只是我的猜測,陛下先時對你的冊封禮並不大熱絡。陛下之所以會改觀,原因我不知道,但,陛下改變主意,是在私下宣召何姑娘之後。」
謝莫如有些驚訝,卻又覺在情理之中。何姑娘來帝都日子淺,卻是深受兩宮喜歡,如果說她勸動了穆元帝,這事不算稀奇,但也夠令謝莫如詫異的。穆元帝並不是個好相勸的人,親近如太子,信任如蘇相,都未能令穆元帝有所改變,但,這件事卻發生在何姑娘身上。
江行雲感歎,「這怕是方先生給你的最大的助力了。」
謝莫如心中陡然一陣熱辣辣的酸楚襲來,竟讓她一時喉間哽咽,難以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