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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進病房,就聽到護士的抱怨,說員警送來的病人如何的邋遢,如何讓人作嘔。
儘管商群作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還是在見到那人的時候皺起了眉頭。
放著六張病床的大病房內,只有一個病人孤零零地躺在其中一張病床之上。絡腮胡與過耳的長髮幾乎遮住了那人的整張臉,它們糾纏在一塊兒,結成板狀,顏色灰白。混合著酸臭、膻腥的異味從他的身上傳來,感覺像病房裡充斥著成堆的垃圾。護士將病號服隨意扔在他的身上,蓋住了黑跡斑斑的身體。早已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衣物被扔在了牆角的垃圾桶裡,無人料理。
“就是他嗎?”
商群一邊問員警,一邊注意蘇沛的動作。蘇沛靜靜的,像立在地上的瓷人。
“是他。你們認認。”
員警的話就像敲碎了包裹在蘇沛身上的瓷片,讓他終於有了動作。
輕輕走到那人的床前,彎下腰,伸手撩開他的頭髮,蘇沛看見了那熟悉的眉頭與眼角。即使臉色臘黃,顴骨突兀,那撫摸過無數遍的面部線條還是誠實地宣告了連宇喬的特徵。
“宇喬。”蘇沛輕輕喚了一聲,手指擦過連宇喬烏黑的眉毛。
連宇喬沒有反應,繼續昏睡。
“是宇喬嗎?”商群忍不住確認。
蘇沛點點頭,眼一闔,溫熱的液體滴落在連宇喬的眼瞼之上。
“他是連宇喬,這裡交給我們吧。”商群輕籲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員警詫異的目光,“需要辦什麽手續嗎?”
“要辦,你跟我來。”雖然覺得蘇沛與連宇喬的感情非同一般,不過那員警礙於身份,沒有將疑問問出口。
接著,商群與員警一齊離開了病房,臨走時體貼地帶上病房的大門。
直到聽不到門外的人聲,蘇沛低下頭,又喚了一聲:“宇喬。”
連宇喬被發現時並無外傷,只是斷糧多日,而且有嚴重的脫水現象,整個人處在半昏迷狀態。因為送醫還算及時,所以並無性命之虞。
“歡迎回來。”蘇沛笑著,擦去連宇喬眼瞼上的那點濕潤。
站起身,走出病房,蘇沛跟著商群麻利地辦好各項手續。
連宇喬被轉入了醫院最好的病房,老王也接到通知,立刻將連宇喬的衣物送到醫院。他們暫時向連晉東隱瞞了這邊的消息。因為蘇沛認為,連宇喬此時一定不想面對任何人,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群看著蘇沛遣走護士,在浴室裡準備好洗浴用品,一副打定主意單獨為連宇喬洗浴的架式,終於忍不住詢問:“你真的不需要幫忙?”
蘇沛沒有回答,只是拉開了病房的門。
商群聳了聳肩,識趣地走了出去。
將仍然躺在活動床上的連宇喬推進浴室,蘇沛就著床的高度,把連宇喬的頭挪到了盥洗台之上,拿枕頭墊在他的頸下,以方便在洗臉盆內沖洗他的頭髮。
當發黑的洗頭水流入盆內的下水口時,連宇喬的頭髮漸漸恢復了往日烏亮的色澤。
蘇沛小心地用幹毛巾包住已經洗乾淨的頭髮,開始對著那堆大鬍子努力。鬍子太長,電動剃鬚刀完全起不了作用,他只好先拿剪刀將它剪短。
剪了幾下,連宇喬似乎感到不適,微微掙扎了起來。
“不要動,”迅速地捉住那雙比以往細瘦了許多的手腕,察看輸液的針頭無礙之後。蘇沛輕輕在他耳邊說:“一會兒就剪完了,再忍一會兒。”
連宇喬安靜下來,像是聽見了一般。
蘇沛不再說話,只是全神貫注地將連宇喬的鬍子一點點刮掉。輪廓分明的臉龐顯露出來,上面是久違的冷硬神情。
“你又在不高興什麽?”蘇沛有些好笑,伸出手指戳戳連宇喬緊繃的嘴角。
原來是這麽想念他的一切,哪怕是拉長的一張臉,也讓他覺得親切無比。
連宇喬凹陷得厲害的眼瞼突然顫了顫,而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