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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謠》第63章
  第63章

  能讓這位童心未泯、超然物外的神醫大夫答應配合,不容易啊。

  畢竟杜大夫只是受樂康公主和安東將軍的邀請在他們的府邸為瘐涵調養身體的,和瘐家也好,桓家也好,其實沒什麼牽連。杜大夫若是不肯紆回婉轉的圓謊,實話實說,誰也拿他沒辦法。

  桓十四郎見范靜、任平生等人都流露出欣悅之色,眼珠轉了轉,暗中打起主意,「她說過要請我的客的,可是直到現在也沒動靜。今天既然來了,我也該老實不客氣,先祭祭五臟廟再說。方才任將軍說杜大夫在享用五食釜,我聽了便很動心啊,五食釜並不稀奇,可她蘭質蕙心冰雪聰明,煮出來的五食釜一定別有風味,美味之極,不嘗嘗多可惜。范靜對我和阿兄何等感激,但凡我流露出一絲半點肚子餓了的意思,範靜肯定會留我和阿兄共用夕食的……」想到這裡,他不由的眉頭一蹙,捧起了肚子,「唉,忙了這大半天,我腹中忽然有些……」

  他話才說了一半,桓廣陽清朗的聲音便入耳中,「杜大夫,明後日或許廷尉左監謝平大人會約見您,向您詢問當時陵江王府的情形,您心裡有個數。」

  黑花梨木屏風後有了悉悉邃邃的聲響,似乎後面有人。

  桓廣陽目光幽暗不明,往屏風處多看了兩眼,似乎是在欣賞上面的山水人物畫。

  「什麼?」范靜和任平生聽了桓廣陽的話,不禁愕然。

  桓十四郎捧著肚子的手,無力垂下。

  他真是欲哭無淚了。阿兄,你便是一定要說,過會兒再說也可以的吧?我肚子真的餓了啊。

  杜大夫眼角抽了抽,「今晚是樂康公主和安東將軍,明後天是廷尉左監,我老人家可真夠忙的。」感慨了幾句,斷然道:「都是因為要替小丫頭救人,我老人家才有這樣的麻煩。小丫頭只請我一回五食釜可不行,我太吃虧了。」他率直的告訴任平生,「小丫頭說你們搬家到青雲巷了,我以後要常常到你家食膳。」

  任平生微笑,「歡迎之至,隨時恭候。杜大夫,您什麼時候來都可以,僕掃榻以待。」

  杜大夫喜孜孜,「很好,我總算沒有白忙活啊。」

  任平生答應過杜大夫,目光銳利,微笑看著桓廣陽,語氣平平淡淡,「陵江王府的內務居然驚動了廷尉左監謝平大人,看來這位謝大人是耳聰目敏,對京畿每一處王府的動向都洞察分明了。」

  任平生的話雖然平鋪直敘平淡無奇,可話中的質疑、敵對之意,又有誰感受不到呢?

  桓十四郎訕訕的向後退了兩步,悄悄坐回席上。

  阿兄說的有道理,可以幫她的忙,對她的家事不宜橫加干涉。她阿父似乎不高興了……

  桓廣陽言辭誠懇,「任將軍,我表弟回府後見不到杜大夫,便和我阿弟一路追到了陵江王府,和陵江王府的人起了衝突。回宮覆命之時,陛下自然會得知此事。」

  任平生挑眉冷笑,「於是,陛下便命謝大人徹查此案了麼?」

  桓廣陽言簡意賅,「陛下沉思良久,召見了謝大人。」

  聽到一樁下毒案之後沉思良久,然後召見了執掌京師地區刑獄的廷尉左監,意圖何在,真是再笨的人也猜得到了。還能為著什麼呢?當然是要查這個案子了。

  范靜為妹妹、妹夫擔憂,坐都坐不住了,站起身,憂心忡忡,「阿妹今天陵江王府中毒,明日廷尉左監便到陵江王府查案,妹婿,陵江王殿下會不會誤會你呢?便是陵江王殿下清明果決,不會胡亂猜疑人,也怕他身邊有想要生事的小人趁機進讒言,挑撥離間,搬弄是非。」

  範瑗才中過毒,謝平就上門了,若是有人趁機在陵江王面前詆毀任平生,誣陷是他懷恨在心,告密倒戈,任平生恐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沒人注意到坐在末席的桓十四郎,他身子還是往後縮了縮,好像想把自己藏起來似的。

  她阿父有麻煩了……會被陵江王懷疑的……

  「舅兄不必擔心。」任平生聲音明朗清澈,神色語氣之中,都是滿滿的自信,「大王睿智賢明,眼光獨到,卓有見識,絕對不會肖小之輩所蒙蔽的。」

  任平生本就美姿儀,善容止,這時的他更是安心定志,信而有征,愈顯得雅人深致氣宇不凡,他的話也便格外有說服力,令人難以置疑。

  「如此甚好。」範靜感慨。

  陵江王不會因此對任平生起疑心,太好了。

  桓廣陽默默無語。

  桓大將軍曾經有過拉攏任平生的念頭,可任平生對陵江王的信託和依賴,是常人所想像不到的。雖然此時陵江王遠在嘉州,任平生獨自在京,他和陵江王之間卻好像有無形的鐵索在聯結維繫著,堅韌、蒼涼、寒峻、無可斷絕。

  任平生是在絕境之中被陵江王救出來的,這份恩義,他永生也不能忘懷吧。

  「這件事,我很慚愧。」桓廣陽歉意道。

  任平生淡笑,「哪裡,賢昆仲仗義援手,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十三郎君,十四郎君,過幾天我們會搬家到青雲巷,屆時會送請貼過府,請兩位郎君務必光臨。」

  搬家過後,總要暖暖宅的,親朋好友要一一宴請。任家和桓家雖無交情,桓廣陽和十四郎今天卻是幫了大忙的,自然會是青雲巷的座上客。

  一直蔫兒蔫兒的桓十四郎直到這時才來了精神。好嘛,總算等到她請客了。不是,總算等到她阿父答應請客了!

  桓廣陽和十四郎欣然答允,「喬遷之喜,自然應該到府上道賀。」

  桓十四郎這會兒肚子是真餓了,「到時也和杜大夫一樣享用五食釜,好麼?」

  範靜驚覺,「兩位郎君還未用夕食,是麼?若不嫌捨下簡陋,請留下一起便飯。」

  桓十四郎正想要略推讓幾句便順水推舟的留下,見識下任江城用來招待杜大夫的五食釜是什麼,桓廣陽卻委婉而堅定的拒絕了,「實在抱歉,家父家母還等我回去,怕是要辜負範僕射的好意了。」範靜見他堅辭,也便不多留,「改日要宴請兩位郎君,以表謝意。」

  桓十四郎悄悄伸手揉了揉肚子,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阿兄,你……回家了你給我弄五食釜,若是不美味不好吃,我和你沒完……

  桓廣陽和十四郎也便要告辭了。

  杜大夫讓他倆等一等,自己轉身走到屏風後。片刻之後,後面傳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走了。」杜大夫大搖大擺從屏風後走出來,氣勢萬千的揮揮手。

  「請。」桓廣陽優雅的做了個手勢,請杜大夫先走。

  杜大夫和范靜、任平生告辭,「范娘子和小阿倩沒有大礙,不必擔心,明天我再過來。」范靜和任平生感激不盡,「有勞杜大夫了。」親自將他和桓家兩兄弟送到大門口。

  桓廣陽果然言而有信,和杜大夫同乘一騎,不慌不忙,慢慢悠悠的走了。

  桓十四郎無奈的跟在一邊。

  范靜和任平生目送這一行人走遠,在門前靜靜立了片刻,才轉身回家。

  「妹婿,陵江王那邊,真的沒事麼?」範靜還是不大放心。

  這件事實在太巧了,又發生在遠離陵江王的京城,等傳到陵江王耳中的時候,事情不知會變形成什麼樣子了。況且范瑗既然在陵江王府中毒,便說明陵江王府有內訌,有內奸,這個人如果有黨羽,在陵江王面前進進讒言,後果如何,便不好說了。

  「一定沒事。」任平生語氣篤定,「大王說過,就算他懷疑自己的兒子,也不會懷疑我的。」

  見範靜還有憂慮之色,任平生微笑道:「舅兄,不只大王救過我,我也救過他的。大王性好征戰,經常親自上陣衝殺,我在戰場上也拼死救過他。就在我救了他之後,大王才對我說了上面那一番話的。」

  「原來是這樣。」範靜恍然大悟。

  他臉上憂慮之色漸漸沒有了,又恢復了平時的溫潤瑩然,「妹婿,我放心了,很放心。」

  范靜和任平生回去之後,一起去看了范瑗和任啟。見這母子二人睡的很沉,呼吸平穩,任啟的小臉蛋上還紅撲撲的,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也便放心了。

  「阿令呢?」任平生注意到他的寶貝女兒不在,問道。

  侍女能紅忙過來回稟,「郎君,小娘子聽杜大夫說了花可以美顏,亦可以食用,到花園找能吃的花去了。等娘子醒了,好給娘子調製出鮮花美食。還有,要用鮮花配出方子,用來美白肌肌膚……」範靜讚歎,「阿令真是又聰明又孝順的孩子啊。」任平生面上也不覺露出舒心的微笑。

  正好郗氏命人來請他們共用夕食,郎舅二人便一起去了。

  等到他們出了門,能紅後怕的拍拍胸。小娘子,女郎,姑奶奶,咱們運氣真好,郎君用夕食去了,沒到花園找你……

  杜大夫和桓廣陽在外面慢悠悠晃著,等到離開了範家大門,便命令桓廣陽,「往小巷子裡拐,到綠色牆頭停下。」桓廣陽毫不猶豫,「是。」便撥馬往小巷裡去了。

  桓十四郎忙不迭的追上來,「阿兄,這烏漆抹黑的,到這小巷子裡來做什麼?」

  彼時天已經黑了,小巷裡沒燈,暗沉沉的。

  桓廣陽淺笑不語。

  那黑花梨木屏風後一定是有人的,杜大夫臨告辭之前進去和她說了話,應該是約好了在這裡見面的吧?

  他情不自禁往路旁的花園瞅了瞅,夜色茫茫,黑漆漆的看不到什麼,他卻無端的覺得眼前這一片黑暗有些綺麗,風光宜人。

  「咕,咕,咕。」路旁傳出三聲鳥叫。

  杜大夫樂了,很有興致的也回了三聲,「篤,篤,篤。」

  「真難聽啊。」桓十四郎聽到杜大夫學的鳥叫聲,咧了咧嘴,腹誹心謗。

  路旁的花園裡響起細碎響聲,過了片刻,燈籠的微弱亮光出現了。

  朦朦朧朧中,一位身姿輕盈的女郎跳上石階,在石牆上露出了一張清麗難言的面龐。

  她眼睛明亮璀璨,比她手中的燈籠耀眼多了。

  「哎,是你呀。」桓十四郎驀然看到任江城,又驚又喜。

  桓廣陽默默看著暗夜中那一雙美麗的、光輝燦爛的眼眸,靜寂無語。

  杜大夫高興的和任江城打著招呼,「小丫頭,你要的人我給你帶過來了,要問什麼就快問吧。」

  桓十四郎呼喝著跨下坐騎到了牆邊,眉眼盈盈看著任江城,「哎,你說了要請我的客,是不是忘記了?六月柿好吃不好吃,我都還不知道呢。」

  任江城面色不悅,清脆問道:「桓十四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在陛下面前加油添醋,躥掇陛下徹查陵江王府的?」桓十四郎呆了呆,「你……你……」他迎上任江城清清亮亮的目光,覺得頭皮發麻,這小丫頭她也太聰明了,她又沒跟著進宮,怎麼就知道在皇帝面前借題發揮旁敲側擊想要皇帝徹查陵江王府的人是他呢?為什麼她不猜阿兄,不猜阿放,就單單認准他了?

  「小丫頭對我很不一樣呢。」桓十四郎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竟然也有一絲甜蜜,「三個人一起進的宮,她就認准是我了……」

  桓廣陽也牽著馬兒靠近圍牆,「女郎,我深感歉意……」

  他膚色極淺,眼睛的顏色也極淺,在夜色之中緩緩走近,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王子一般,優雅高貴,非常迷人。

  「不是這樣的。」任江城聲音柔和了,「就算十四郎不說話,陛下恐怕也不會輕輕放過陵江王府的。」

  皇帝和陵江王的恩恩怨怨已經幾十年了,他幼時一直被出色的弟弟所壓制,現在有了笑話陵江王的機會,皇帝是不會放過的。

  只不過,如果沒有桓十四郎的提醒,或許不會這麼快。

  明天謝平大人便開始調查了,在任平生和任江城還沒有掌握真相的時候讓朝廷的人介入陵江王府,太被動了。

  「就是,就算我不說話,陛下遲早也會讓人查證的。」桓十四郎聽到任江城為他說話,大喜過望,一雙狹長嫵媚的鳳眼之中笑意閃動,得意洋洋。

  任江城、桓廣陽還有杜大夫,心有靈犀,一起瞪了他一眼。

  桓十四郎訕訕笑了笑,不大好意思。

  「謝平謝大人,何許人也?」任江城眨眨眼睛。

  「出身律學世家,精於刑律,鐵面無私。」桓廣陽道。

  「如此。」任江城點點頭。

  現在的南朝承襲漢制,設廷尉掌刑獄,廷尉的人選往往是出於律學世家的人,從小便耳濡目染接觸刑法、律例,有很深的研究。而廷尉正、左監、右監也是如此,這位廷尉左監謝平大人,看來也是一位法學家了。

  「也就是說,他會公平處理?」任江城微笑。

  「謝平不屬於任何一派,他眼中只有律法。」桓廣陽告訴她。

  也就是說,謝平不會故意和陵江王府做對,故意得出和陵江王府不對的結論。

  任江城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

  點頭過後,任江城心中又覺得奇怪,「皇帝為什麼不派個他的人去審案啊,那豈不是他想要什麼結果,便是什麼結果了?難道……難道廷尉或廷尉正、右監是屬於哪一派的,皇帝控制不了?」想到這裡,不覺心中惻然,唉,這位皇帝陛下也是命苦,不只有位要把他比下去的弟弟,朝中還有桓大將軍、王丞相這樣的權臣,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皇帝,也挺難做的。

  「小丫頭,你打算怎麼做?」杜大夫笑問。

  「我麼,什麼也不做。」任江城忽閃著大眼睛,一臉淘氣,「我阿母餘毒未清,阿弟受了驚嚇,阿父憂慮妻兒,精神不濟,我要照顧父母阿弟還來不及,哪有心思管外面的事啊,您說對不對?」

  「調皮。」杜大夫不由的一樂。

  桓廣陽也是微笑。

  這位聰明的女郎,知道皇帝陛下派了一位鐵面無私、不屬於任何一派的廷尉左監去審理此案,便立即說她什麼也不做,還說她阿父憂慮妻兒,精神不濟,看樣子是也不許任平生插手此事了,置之事外,保自家安寧。

  任江城笑咪咪,「杜大夫,十三郎,十四郎,今天真是多謝你們了。我搬過家之後請你們的客,到時請一定光臨。」

  「哎,到時候咱們吃什麼啊?」桓十四郎來了精神。

  任江城賣起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桓十四郎像模像樣的歎了口氣。

  「諸位請回。」任江城笑的調皮,「路不好,我就不遠送了,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杜大夫和桓廣陽瞅瞅她身前的石牆,不由莞爾。

  確實,路不好,沒辦法遠送。

  杜大夫興高采烈,「小丫頭,我老人家走了,你費費心思弄幾樣新鮮吃食,到時候好好招待我,記住了麼?」

  「一定,一定。」任江城大包大攬的答應。

  「你早就說過要請我的客了……」桓十四郎面色幽怨。

  任江城撇撇嘴,「有時候人的嘴太快了,話太多了,便會吃虧的。說話太多,吃的便少了,明白麼?」

  桓十四郎沮喪,煞有介事的仰天歎息。

  大家都被他逗的笑了。

  「慢走啊。」任江城笑咪咪和他們揮手作別。

  「保重。」桓廣陽輕聲道。

  「保重。」任江城聲音也是輕輕的。

  桓家兩兄弟相繼撥返馬匹,在夜色中漸漸去的遠了。

  任江城目送他們離去之後,悄悄從石階上跳了下來。

  她機靈的往四周看了看,見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便貓著腰,輕盈的沿著小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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