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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把命拼(奸妃劣傳之四)》第16章
第四章

翌日。

 寶花大園內,夏色勝景處處妖嬈華麗,除卻百花盛放,香氣襲人,繞過花牆幽徑的另一頭,更有一片奇石嶙峋的假山,巧妙地牽引出一注清泉瀑布流瀉,在金色艷陽下霧氣蒸騰成七彩絢虹,真真巧奪天工,叫人目眩驚嘆。

 孟弱應邀而來,靜靜坐在亭子內,捧著暖手的紅玉雕花玲瓏燻球,對著面前和顏悅色的竇貴妃,溫柔而怯生生地笑了笑。

 「妹妹這些時日氣色看著好些了,」竇貴妃溫和親切地道,「姊姊心里總記掛著你的身子,尤其前些兒還遭了大罪還好大君英明,及時替你洗脫嫌疑,還早早將你接出冷牢」

 「娘娘今日找臣妾究竟所為何事?」她突兀地打斷了竇貴妃示好的攀談,嬌慵地打了個呵欠,接著還氣死人地甜甜羞赧一笑。「對不住,臣妾並非有意失禮的,只是昨兒大君他臣妾,嗯,躺了一天,今兒還是渾身酸軟,坐不住呢!」

 竇貴妃的笑臉瞬間僵住,眸底掠過了殺氣。在她身後的柳嬤嬤巧妙地舉著九轉玲瓏壺,恭謹地替她與孟弱斟了酒。

 被這麼一打岔,竇貴妃笑容恢復完美無瑕,語帶關懷地道︰「妹妹辛苦了,大君精力無窮,凡是承寵的姊妹們沒有一個受得住的,妹妹身子骨這麼弱,會覺酸軟疲憊也是自然的。來,這是宮中秘造的滋補靈藥酒,用九九八十一種珍貴藥草釀制,妹妹先飲一杯補補。」

 「謝娘娘費心,可臣妾正吃著太醫開的藥,怕藥性和這靈藥酒有所沖撞,還是得婉謝您的一片心了。」孟弱柔聲地道。

 「既然如此,姊姊也不好勉強,省得好心辦錯事兒,倒害了妹妹。」竇貴妃不以為忤,笑著親手夾了一塊桂花糕到她面前的碟子里。「這桂花糕是姊姊殿里小膳房自個兒做的,香軟甜糯,連素來不喜甜食的大君都夸過,妹妹嘗嘗吧。」

 大君最喜的桂花糕?

 孟弱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卻是苦澀與冷意並存,轉念間強自抑下勾起前世種種苦痛的念想,專注于應付眼前處境——

 前世竇貴妃雖表現出雍容賢淑大度,可是她記得凡與竇貴妃交好的嬪妃,從無一人能孕有慕容獷的子嗣,而且幾乎人人添了下紅之癥,日漸血氣虧損、美貌凋零

 可是她已拒絕過一次靈藥酒,連桂花糕都敬謝不敏,除卻明面上十足不給竇貴妃面子外,更會引起她的戒心。

 孟弱內心思忖再三,淺笑著拿起銀筷,夾起雪白泛著甜美桂子香氣的精巧糕點到嘴邊——

 竇貴妃嘴角的笑容越發親昵寬和關切。

 孟弱張嘴欲咬下的當兒,忽然劇烈的咳了起來,桂花糕自筷子墜落跌碎在地上,她一手搗著胸口咳得像是要撕心裂肺,小臉漲紅之後隨即又透著深深的慘白。

 竇貴妃臉一僵,面上卻憂心忡忡地道︰「哎呀,這是怎麼了?來人,傳太醫——」

 「不、不用了咳咳!是這桂花糕味兒太膩人了」她勉強擺了擺手,示意儒女攙扶起自己,半是嬌半是怨地嘟囔,「難怪大君前先時日總叫臣妾別在外頭胡亂吃什麼臭的髒的」

 ——賤人!

 竇貴妃臉色瞬間難看至極,險些就拍案暴怒而起,可最後還是死死地強吞下了,努力擠出笑容來,柔聲道︰「妹妹這身子也忒弱了,竟連這般香甜綿軟的桂花糕都吃不得,料想是平時藥喝多了,舌頭也不中用了吧?」

 這番綿里藏針的話听在孟弱耳里,壓根兒不痛不 ,仍是楚楚可憐中帶著一絲掩不住的嫌惡,輕輕嘔了一聲。

 「不行了不行了,臣妾這會兒胸悶得厲害,非得回去服一丸雪參養肺丸不可。」她嬌弱地微晃著身子,彷佛快要站不住腳了。

 儒女見機也忙道︰「是呀,主子,您這幾日不容易才好些的,要是大君知道您又犯喘咳了,肯定心疼得不得了。」

 竇貴妃緊牢握住手中的茶盞,恨不得朝那低賤無恥的主僕臉上砸去!

 「嗯咳。」身後柳嬤嬤清了清喉嚨提醒。

 竇貴妃深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又轉為關懷,含笑道︰「見妹妹咳得這般厲害,本宮心里也甚是難受,唉,可惜如今後宮中饋已不在本宮手上,本宮竟連想多照拂妹妹一二也不能話說回來,大君最疼妹妹了,想必也會樂見這宮中多個人來幫著照顧妹妹,本宮不才——」

 「娘娘人真好,咳咳咳」孟弱明知她意有所指,偏偏顧左右而言他,身子軟軟地偎著儒女,假作暈眩難支。「臣妾先告退了,娘娘莫送,免得害您過了病氣阿弱病慣了不要緊,您要是一有個不好,臣妾可就罪過了,咳咳咳咳」

 「妹妹多保重了。」竇貴妃只得咬牙強笑,眼睜睜目送她離去。

 待孟弱在眾多侍女宮人的簇擁下遠去,竇貴妃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消失!

 「明知道這癆病鬼在裝模作樣,可本宮卻是奈何不了她。」竇貴妃神情陰森冰冷,幾乎磨碎了一口貝齒。「哼,本宮和珍妃當初還真是看走眼了,就不該先對付那個志大才疏的崔麗華,而是該先弄死這個癆病鬼才對!」

 一個兩個見她稍稍失勢就坐不住了,哼,沒想到昔日可憐兮兮跟個隨時會斷氣的孤鬼兒似的賤人,今日竟也敢在她面前囂張起來了。

 侍立在一旁默默觀察良久的柳嬤嬤開口。

 「娘娘息怒,此不過雕蟲小技爾。」

 「嬤嬤,就算是雕蟲小技,可誰叫大君就是被這癆病鬼迷得七葷八素,她略咳一聲就像天要塌下來了,寶貝著呢!」竇貴妃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尖酸刻薄地嗤笑道。

 「大君是男人,若是後宮無大事時,自然樂得順從自己的喜好心願疼寵女人。」

 柳嬤嬤氣定神閑地道,「可後宮與前朝牽絲攀藤、可輕可重,若是真出了「大事」,恐怕尊貴如帝王,也只能有所取舍了。」

 竇貴妃蹙起眉,「嬤嬤的意思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柳嬤嬤自另一只石榴描金茶壺里斟了杯熱茶恭敬奉上,平靜地低聲笑著,「此刻若比不了聖心,那麼就看看誰更師出有名了。」

 竇貴妃抬起縴手緩緩摩挲著紅玉茶盞,傾听著柳嬤嬤壓低聲音說出的內容後,臉上漸漸涌上笑意。

 「好,就這麼辦。」

 而這一頭——

 回到如意殿的孟弱則是收起了虛弱喘咳嬌蠻之態,小巧臉上隱約有抹若有所思。

 「您看貴妃娘娘是真的想拉攏您,所以才對您種種示好嗎?」儒女雖然心性樸實淳厚,可這些時日來歷經了多次風波,也不再像昔日那傻乎乎的單純宮女了,一見伺候的侍女們退出內殿,便再難掩憂慮,迫不及待地開口,「您今兒故意這樣氣她,她竟然還忍下了,奴剛才下巴都快驚掉了。」

 「那有什麼?她不想在風頭上得罪本宮,就算再怒火滔天,她還是會忍的。」

 孟弱看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雪白皓腕上的暖玉鐲子。「只不過呀,忍得越久,恨意越深」

 ——那不就成了不死不休之局了嗎?

 儒女听得心驚膽顫。「還是以後雲香殿再有人來,奴就大膽替您拒了,反正大君有令,如意殿非得您召請,外人不得擅入,就是貴妃娘娘也不敢違抗聖命吧?」

 「不管是拉攏也好,是試探也罷,」她忽然笑了,嬌佣地靠在堆滿柔軟錦墩的榻上,抬手輕輕掠過頰畔的發絲,懶懶地道︰「她是貴妃,身份高于本宮之上,一次兩次本宮可以仗著大君恩寵不奉召,可是久了,恐怕里里外外都要說本宮恃寵而驕,目中無人了。」

 「那、那怎麼辦?」老實的儒女急得眼都紅了。

 「不怎麼辦哪,本宮就是目中無人,就是恃寵而驕了又怎麼樣?」孟弱笑吟吟,如玉蔥般的指尖點了點儒女的額頭,「傻姑子,現在大君將本宮捧在手里怕落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又哪里舍得本宮在這後宮被誰刁難數說?」

 哪怕是她稍稍皺一皺眉,他都要心疼好半天的。

 「那就好,那就好嚇死奴了。」儒女拍著胸口,釋然地咧嘴笑了。

 「不過本宮要是日日安然待在如意殿里,成天無人敢招惹上來,又哪里顯擺得出「大燕第一寵妃」的風光?」她笑靨如花。

 「唉?」儒女被這麼東繞西繞的,都傻了。

 「本宮渴了,要喝蜜炖冰梨湯。」孟弱慵懶地伸展著嬌小的身軀,全身上下說不出的風流嫵媚態兒。

 連同為女子之身的儒女都看得一陣臉紅心跳。

 丙然在君恩雨露嬌寵之下,主子是越來越妖嬈鮮艷欲滴了。

 這一日休沐,大清早孟弱就跟只不安分的小兔子似地在慕容獷身上磨呀蹭呀,硬生生把他給蹭醒了。

 「大君該起,該起了,您答應過阿弱,今天要出宮玩兒的快起呀,您不能胡賴不認賬,而且時辰寶貴」

 「嗯……」慕容獷如酣睡乍醒的老虎,精實身軀被她扯得衣松帶寬,想也不想地將在自己身上作亂的小人兒牢牢環箍住。

 「啊!」她脆生生地驚呼。

 一心想出宮玩的孟弱萬萬沒想到,自己鬧醒的不只是年輕的帝王,還有他精血氣旺、蓬勃狂猛的欲火!

 「孤還心疼著前日累壞了小乖乖,想著讓你多休養幾日再開吃的,可今兒是小乖乖自個兒招惹孤的——」他壞壞的在她耳畔吹著氣,惹得孟弱渾身起了一陣無關恐懼的顫栗。「孤就不客氣了!」

 她心一跳,呀一聲想要逃已經來不及了——

 「不行不行不行……唔……」

 嬌小的孟弱立時被高大的慕容獷壓倒在榻上,迅速被剝得一干二淨,縴瘦卻凹凸有致的光luo玉體,被他從頭到腳吸吻舔弄了一遍,在瀕臨瘋狂的極致快感和痛楚並存的羞煞滋味中,身子緊緊繃著、扭動著,最後長長嬌吟……

 但見垂落的紗帳和著紫檀床架錦榻劇烈搖動著,女子的嬌泣求饒和男子的悶哼低吼交錯,自晨光灑落直至午時驕陽燦燦……

 最後終于還是以孟弱昏厥過去而被迫中止告歇。

 小人兒抽搐著厥了,慕容獷先是大驚,臉色泛白慌得就要叫太醫,可見她身子一抽一抽,雪白嬌軀泛起了點點花暈痕跡,顯然是被他給做暈了,慕容獷大大松了一口氣,繼之而起的是昂揚得意。

 「唉,孤就是這麼勇猛。」他輕笑著,憐愛地吻了吻她的小嘴,小心翼翼地拉過錦被裹住她光luo如凝脂的雪軀,生怕她又受涼發病。「小乖乖身子還是太弱了,一定得養得珠圓玉潤香軟康健才好啊!」

 累極昏睡的孟弱若是還有余力睜眼,定要狠狠咬死這個活似禽獸餓狼投胎的大混蛋啊浮浮!

 當然,說好的「出宮半日游」也成泡影兒了……

 ——經過那日猛烈又驚心動魄的「圓房」之後,孟弱整整七天不同他說話。

 慕容獷既是心虛又是好笑,更有滿腔的愛憐,在她面前說盡好話、做盡了低姿態,哄著誘著,答應了一連串「喪權辱國」的要求,好不容易才哄得小人兒回心轉意,對著他總算有了笑臉。

 他看著她嬌嗔的笑容,向來剛硬的帝王心腸早軟得化成了團春泥……

 這一日,竇貴妃又命人送了花帖來邀孟弱一聚。

 「主子,還是婉拒了吧?」

 儒女總覺得心慌得緊,猶豫再三,還是鼓起勇氣勸道。

 「貴妃娘娘都不怕本宮去給她添堵了,本宮又怕什麼呢?」孟弱親手簪了朵大紅的「富貴錦」芍藥,對著銅鏡里的自己顧盼微笑。

 「可是」

 「沒事兒的。」她笑吟吟地道,「對了,叫喬女端盞血燕來吧,本宮出門前先填個半飽兒,這樣才有力氣和娘娘顯擺呀。」

 「諾。」儒女暗嘆一聲,只得乖乖喊人去。

 一入寶花大園,依然是那熟悉而美麗的亭子里——

 「妹妹那日不喜桂花糕,今兒本宮特意命人做了些陳國的小點,想必妹妹定是想得緊的。」竇貴妃笑得好不親切溫柔,親自夾起了一塊就送到她嘴邊。「來,嘗嘗,就當給本宮個面子吧。」

 孟弱心下掠過一絲警覺——同樣的戲碼,竇貴妃也不嫌丟人?

 「咳咳咳咳」她眸中一閃,袖子掩著嘴兒又是一陣猛咳。「對不住咳咳,臣妾今兒身子著實不適……」

 「妹妹怎麼了?來人,快拿盞熱茶來!」竇貴妃唇畔諷笑稍縱即逝,面上慌忙道,目光掃了身畔的大侍女一眼。

 「諾。」大侍女立時提起了雕金小火爐上的青鸞壺,倒了盞熱騰騰的茶水呈上前來。

 「咳咳咳不、不用了,臣妾方用過藥,喝不得茶」她用袖子緊緊掩住嘴,戒備地就要往後退。

 「這茶無妨,惜妃娘娘還是喝幾口壓壓咳吧!」柳嬤嬤身形一動,用一種看似閑適實則壓迫的姿勢「攙扶」住了孟弱,一手抄過了茶盞,就要強灌入孟弱的口中。

 儒女大驚失色,正要上前阻攔,卻被不知哪兒冒出的幾名侍女架住了。

 「主子!」

 孟弱心一跳,想也不想打飛了那盞熱茶,卻听得寶貴妃慘叫了一聲——

 「啊……」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

 「大膽惜妃,蛇蠍心腸,竟敢下毒手毀娘娘的容貌……」

 「來人!速速拿下惜妃到殿前,請大君重重發落!」

 一陣兵荒馬亂間,孟弱被禁箍的壓力一消,她氣喘吁吁地跌在地上,在看到雙手捂著臉淒厲尖叫的竇貴妃時,目中掠過一抹諷刺——

 長進了,好一場連環計!

 看來藥酒糕點茶湯中下藥是假,讓她步步提防,逼得她「出手傷人」才是真。

 孟弱趁著眾人忙亂地扶著始終以手遮顏慘叫的竇貴妃,並要沖上前來擒押她的當兒,藏在矮案下方的手抓起了落在地上的茶盞,毫不留情地朝另一只手的手腕至掌心狠狠一劃——

 劇痛一炸,鮮血霎時迸濺而出,迅速濡濕了大片裙裾,她不管不顧地任由鮮血怵目驚心地汩汩流淌,迅速失血使得原就蒼白的小臉慘然如死,身子搖搖欲墜,臉上漸漸透出了一絲死氣……

 孟弱原就久病纏身,氣血虧虛,平時珍貴湯藥養著培著都是風吹會倒了,更何況這血跟不要錢似地狂涌而出……

 「主子!來人啊,快救救主子,你們放開她!來人!」儒女又急又恨地拚命掙扎,目管欲裂地哭吼著。

 「——賤人!」

 模模糊糊間好似有人驚怒痛斥著,孟弱只覺又冷又暈又無力,眼前逐漸黑暗了下來,身子被人用力拉扯踹踢著,那陣陣撕裂般的痛楚彷佛也變遠了……

 在最後意識消失前,蜷縮倒地的孟弱青白嘴唇勾起了一絲笑。

 苦肉計,論心狠,竇香君,你可比我差得遠了。

 已死過一回的人,又有什麼可怕的?

 且看今日誰算計誰吧!

 慕容獷聞訊雷霆震怒,在金鑾殿上當場就掀翻了龍案。

 「來人,把事發現場一干人等全部打入掖庭,交由子晨審問。」他臉色鐵青,眉眼緊緊繃著,頸上青筋一跳一跳,顯是氣得狠了。「一個個就見不得孤的後宮消停好過些,若是讓孤查明了是誰搞的鬼,孤誅他九族!」

 文武百官全伏跪在地,瑟瑟顫抖,哪里有人敢在這時冒犯天顏,抗議後宮嬪妃爭斗怎可牽扯到前朝呢?

 竇國公垮著肩膀一個顫栗,低垂的老臉卻是閃過了一抹幾乎抑不住的怒火。

 慕容獷怒氣沖沖揮袖而去,來到在後宮榴花道時,高大身形倏然停了下來。

 往左是據說慘遭熱茶毀容的表妹竇香君處,往右是失血過多奄奄一息的孟弱所棲方向——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毫不猶豫地大步往右方奔去。

 對表妹,不是不心疼,可是當他听到小人兒失血又昏迷的消息,胸口像是被燒紅的匕首插了個對穿,痛得他神魂俱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害怕失去她……可、可他就是不能失去她!

 慕容獷面色慘青地沖進如意殿,在看到靜靜躺在錦榻上卻虛弱得像隨時會撒手人寰的孟弱,胸口連絲起伏也沒有,臉色白得透著死黑之氣,受傷的手雖然包扎著絹緞條巾,仍不斷地滲出令人心驚痛楚的鮮血來。

 他驀然腿軟,幾乎踉蹌摔倒,總算及時強撐住了,似游魂般踩著虛浮的步子,跌跌撞撞地來到她身邊。

 「她……」他喉頭嚴重堵塞,雙眸灼燙得厲害,啞聲開口,「還、還活著嗎?」

 「還活著還活著。」跪在一旁的太醫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道︰「稟、稟大君,臣下及時幫惜妃娘娘上藥包扎、包扎妥當,也讓娘娘服了一碗提氣續命湯,不、不過娘娘身子太弱……目前也還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能……」

 那句「還活著」讓慕容獷險些熱淚奪眶而出,卻極力忍住了,剎那間像是被挖空了的胸膛,終于又有心跳,卻在下一瞬猛然瞪眼,低聲咆哮道︰「你是誰?」

 太醫抖了抖,嚇得肝膽欲裂。「臣下、臣下是太醫院新進太醫伍仁,拜見大君!」

 「太醫院首呢?副院首呢?」他俊美臉龐一片猙獰。

 「呃,院首大人和副院首大人以及其它資深太醫都被宣召到雲香殿了,听說貴妃娘娘玉容遭熱茶燙到,恐有毀容之虞……」

 見大君神情越發陰沉,有如暴雨欲來,伍太醫心驚膽顫地吞著口水,不敢再言了。

 慕容獷冰冷的目光落在面無血色的孟弱瞼上,迅速化為蕩漾萬千的溫柔如水,大手顫抖地撫摸著她冰涼的小臉,指尖踫觸著她頸項間,在感受到雖然微弱卻仍持續在跳動的脈搏時,鳳眸霎時泛紅了。

 「滾下去!」他低聲地道。

 伍太醫撿回了一條小命,慌慌張張地退下了。

 兩旁的侍女戰戰兢兢地跟著就要退出內殿,卻听見慕容獷淡淡說了一聲︰「護主不力,全都該死!」

 子晨倏然現身,躬身領命,在侍女們驚駭得想哭喊求饒的剎那,揚手一揮!

 不知從何閃出了幾名身著玄色勁衣,面無表情的男子,快如閃電地出手,眨眼間近十名侍女悄無聲息地頸斷命喪,而後被扔出了如意殿——自有龍禁軍前來收拾。

 慕容獷心疼憐愛萬分地注視著小人兒,大手緊緊握著她沒受傷的那手,潮濕微紅的鳳眸漸漸化為羅煞惡鬼般的腥紅血殺……

 「平時跟在阿弱身邊那個寸步不離的侍女呢?」

 身為龍禁軍統領的子晨已然听取了屬下稟報,恭聲回道︰「稟大君,當時一陣混亂,惜妃娘娘和儒女同時被雲香殿的侍衛擒拿住,然因娘娘失血昏厥,侍衛不敢听憑貴妃娘娘之令押人,幸而風貴姬及時趕到,搶下惜妃娘娘,命人火速送回如意殿救治,那儒女傷重,又恐遭人滅口,風貴姬將之帶回自己殿中診治看管。」

 「嗯,太宰親自教養出的,果然知輕重。」慕容獷面上沒有暴怒,眸底卻是殺氣更盛,一聲冷笑。「那黑子是死了嗎?」

 怎眼睜睜看著這一團混亂發生,甚至禍及他的小人兒?

 「回大君,」子晨遲疑了一下,心中默默替黑子點了根白蠟燭。「珍妃試圖闖宮,黑子聞訊親自前去處置。」

 「這麼巧?」他微微一笑,笑容很美很迷人,子晨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你親自去把太醫院院首和副院首全給孤抓來,剩余那幾個太醫,拖下去各賞五十軍棍!」他淡淡地道,「至于黑子,八十軍棍,沒死就叫他再滾回來當差。」

 「諾。」

 「還有,東藩郡王府和竇國公府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他修長大手細細描繪著孟弱的黛眉、小巧的鼻尖、蒼白得透青色的唇瓣,溫柔款款,卻仍止不住余悸猶存的輕顫,偏偏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令人膽寒。「東藩郡王的那個愛妾,殺了。國公爺最寵信的那個庶子,嗯,斷去雙腿、挖去一目吧,孤總得看在仙逝祖母的份上,多少給舅爺爺家一點「面子」,略施薄懲也就夠了。」

 「諾!」子晨嘴角抽了抽。

 這還叫略施薄懲?不過冤有頭債有主,大君那股滔天的怒火恐怕還是得由貴妃和珍妃兩位娘娘自己承受了。

 待子晨消失,慕容獷才敢放縱自己,上前緊緊抱住小人兒,把臉龐深深埋在孟弱泛著幽香的頸邊,痛楚地逸出了一聲哽咽。

 「還好,你還在孤的身邊……你沒有走……不要走,求你。」

 甭會好好地護著你,從今天起無論是誰,都休想再傷害你一根寒毛,孤對天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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