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什麼人?!”一聲暴怒沉吼,受襲的鬱久閭扶餘翻身在床上一滾,順手抽,出掛著的長刀,鏗然一聲,刀刃撞著刀刃,硬生生將墨卿的那一擊攔在了半空中。
“來人!”扶餘暴喝了聲,似又突然驚覺什麼,臉色倏變,顯然也想明白了,對方既敢放響箭,定是有人接應,外頭守夜的兵士只怕早就沒命。
不過,那一響箭的用意可遠遠不止於此。
外面動靜已大,火光沖天,右大營亂作一團。
“三王子呢?速報三王子,有人夜襲!”
“三王子不在大帳!”
“糧草被燒,都快去救火!”
“東邊的柵欄門破了,戰馬沖出來了!”
士兵的呼喝和吵嚷聲夾雜了奔走而過的雜遝腳步,一下蓋過了帳內金鐵交擊的打鬥聲。
扶餘怒極,青筋爆出,袒露的胸腹肌肉遒結,滿身殺氣翻騰,翻腕橫掃,一刀直斬過來:“好大的膽子!敢燒我糧草,放我戰馬,本王今天就拿你命來祭旗!”
墨卿沉沉一笑,手裡的彎刀使得頗為順手,銀光連閃,虎虎生威,刀口始終圍著對方的要害打轉。
但扶餘這個柔然第一勇士也非浪得虛名,一身天生怪力不容小覷。對方一刀揮過來,力貫千鈞,一下將他撞翻上床,雪亮的刀鋒在夜明珠下像映了一泓寒泉,冷冰冰的刀口相切著向他壓過來。
“誰派你來的?”青碧色的眼珠像兇狠的狼眼透著咄咄逼人的戾氣,“北珞人麼?”
墨卿鳳眼輕眯,腳下忽然發難,趁對方閃避時,手指間轉出把匕首急電般刺過去,彎刀見勢劃向扶餘腹部。
這一刀若成,那就是腸穿肚爛的下場。
“段勿無極派你來的!”對方怒不可遏,一刀就想斬人首級。
眼力真不差!墨卿心裡暗贊一聲,心下冷笑。想當初段勿無極派親衛兵和紫家的侍衛比武,他觀摩的也算用心,一兩招要來個以假亂真還真不是難事。
“廢話少說,拿命來!”墨卿彎刀劃出圓月,刀光如雪,直映進對方倏然緊縮的瞳孔。
正在這時,扶餘身後忽然又撲上一人,鎖鏈絞出咯咯的顫音,直接扭上他脖頸,墨卿見機,一刀紮中他右胸,血色頓時如荼。
扶餘怒火中燒,眼睛微微發赤,像一頭突然暴怒起來的狼,全身硬毛倒豎。手上長刀猛地揮過去,正砍在自帳頂掛落的鎖鏈上,鎖鏈哢地一聲斷掉。
“賤人!”扶餘掐住他,一下將人過肩摔出去,趁墨卿閃避之際,抓了件外袍,捂住傷口逃出了營帳。
墨卿幾步追出去,一人倏然自寒冬夜色裡現出身形:“九公子不該親身冒險。”
“廢話莫說。”墨卿四處看了看,輕輕一扯遮面的黑巾,“人呢?”
“放他走了。”青涯道。
“好。”墨卿冷然一笑,踢開地上礙眼的屍體,“這鬱久閭扶餘最是生性多疑,就看他和段勿無極怎麼狗咬狗一嘴毛了。”
“我們該撤的人都撤了,九公子也請早回。”青涯一板一眼地說道。
“急什麼?”輕輕哼笑出聲,伸手理了理身上那屬於下等兵卒的胡服甲胄,漫不經意地,將手臂上兩道不甚明顯的破口往裡掩了掩,“狗都還沒咬起來呢。”
青涯沉默了片刻,夜色裡,那身影比地面上遊移的火光還淡:“左賢王突然改弦易張,與我們決裂,那邊查得已有些眉目。”
墨卿扭頭看他一眼,忽然笑問:“什麼樣的眉目?”
青涯道:“段勿無極一子一女失蹤好一段時日了。
“哦?”瞳黑如墨的眼珠微微轉了下,飄搖的火光在他側臉上略略一晃,勾出抹曳麗的影,“三天內把人送到我手上。”
“您不回龍城?”青年統領愕然。
墨卿手指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輕輕一笑:“偶爾嘗一嘗草原馬奶酒的滋味也不錯。”然後,那身影倏地就閃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