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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宮花寂開:美人如玉前傳:那夕風流》第76章
○七六

 早春未過,枯樹疏瘦,地上仍有積雪,墨卿方奔出不遠,腳下一軟,身體已是不支,腰間傷口血流不止,手心沾了濕漉漉的一片。他靠著樹幹粗喘了幾口,寒氣入肺,眼前一陣陣發黑,卻也不敢多作滯留,這一身血腥氣已是太露痕跡,若再被追上,只怕真要死在柔然人的追魂刀下了。

 鬱久閭茹夜!他抿了抿嘴角的血,冷笑一聲,捂緊傷口狼狽而走,心中恨意切齒。

 一路過去,大雪封道,加上夜深林寂,方向著實難辨。

 墨卿踩著積雪跌跌撞撞地走了一道,穿過林子,竟見冰峰倒掛懸崖,白練從絕壁上飛流直下,雪映冰川,蔚為壯觀。

 月下冰橋,熠熠生輝,仿若古鏡照身。

 他舉目一望,竟覺此地眼熟的很,正欲過去,胸口驀然一震,一時熬不住,扶著崖底的石壁咳了口血。

 孰料瀑下層層疊疊的冰棱突然破開,冰劍如雨,直襲而來,不留餘地。

 他悚然一驚,飛身閃避,迫不得已滾上寒潭冰面。冰上裂紋乍現,待發覺時已是不及,人撲通一聲入了水。

 潭水晃了晃,從底下暈出一灘血色,似一點朱紅入了洗墨池,慢慢化成了煙,卻無動靜。

 一人素衣墨發,臨水照影,驚鴻之姿,眸光瀲瀲似冷月,盯著潭面分寸不挪。

 *****

 天色泛青,西風漸遠,窗外紅梅秀妖嬈,疏疏淺淺的花影,暗香飄盡不知何處。

 別苑小築,曲水回廊,門外支起紅泥小爐,用溫火熬著甘草,藥味彌漫,煎藥的小婢檀口倚扇,吃吃笑著,道是昨夜撿回來的那人很漂亮呢,那傷勢,許是要住上些時日了。

 兩人掩嘴輕笑,渾不覺有人走近了,待聞得一聲輕咳,猛驚起,險些錯手翻了爐上煨著的藥。

 “雪、雪姑娘……”小婢慌得失措,低眉不敢直視。

 美人雲鬢,白紗遮面,一襲雪衫紅袖,眼波流轉,有幾分嚴厲的意思,所幸也只是淺淺一眼,便走過了。

 塵雪入屋,順手合上了朱門,回首斂衽施禮道:“少宮主。”

 一人立於窗前,眸色清冷幽邃,回頭淡淡瞥她一眼:“東西拿來了?”

 “是。”塵雪垂目斂眸,走前幾步,將懷中錦盒呈上,“少宮主要的六脈如意丹。”

 落千寒一揚手,看也未看:“拿去給他服吧。”

 美人微抬眸,眸中秋波起,一垂睫,又盡數掩去了:“恕塵雪直言,少宮主將此人帶回別苑已是不妥,漫說以六脈如意丹相救。如意丹乃我幻雪宮神藥,非宮中之人不可得。”

 落千寒容色未動:“此人與幻雪宮有莫大關係。”

 塵雪一怔,似有懷疑之色:“還請少宮主明示。”

 落千寒回眸,眼色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對方斂眉,撩了裙裾深深一禮,不卑不亢:“還請少宮主明示,為塵雪一解心頭疑惑。”

 落千寒未說話,折身往內室去。

 錦帳低垂,塵雪蓮步款然,緊趨上前,素手輕撩,替他打起簾帳。

 榻上之人昏迷未醒,唇色乾涸,潤玉無光,若真一睡過去,真正可惜了那如畫眉眼、瑰麗姿容。

 落千寒親伸手,撥開他頸側墨發,後頸處赫然現出一紫金蓮,妖姿豔容,縱是丹青妙筆,亦不可成它半分神韻。

 塵雪當真一驚,手上錦盒險些脫手,神色震驚。紫金蓮乃幻雪宮玉氏一脈徽記,單傳嫡子,象徵下一位的宮主繼位者。

 落千寒淡淡收手:“給他服藥吧。”

 塵雪從錦盒中取出瓷瓶,卻又遲疑:“少宮主,此人到底是誰?”

 落千寒微皺眉:“他說他姓紫。”

 “北珞紫家?”塵雪愕然抬頭。

 “紫氣東來……”落千寒略一沉吟,“應是北珞紫家。”

 塵雪暗捏了捏手心,並未再說,取出六脈如意丹喂人服下,又探了探他脈息,起身落下錦帳,對落千寒道:“他脈象不穩,雖有如意丹解他寒毒,助他調和內息,但他體內有蠱毒作祟,少宮主救他時已見他發作過,他越是體虛力弱,那蠱就越是躁動不安,若再發作,只怕……”

 落千寒沉默半刻:“可有解法?”

 塵雪頓了頓,道:“宮主明令,我等入北珞,不可惹朝廷注意,還是儘快將此人送出別苑為好。”

 “我要帶此人回東禦。”落千寒蒼紅色的唇微微一抿,神色不容置疑。

 “少宮主!”塵雪一驚,情急之下行出逾矩,攔住他道,“就算此人身有紫金蓮徽記,但宮中上下無人知曉他的存在,連宮主亦不曾有所提及,此事還待從長計議。”

 “無人知曉便該埋沒事實嗎?”落千寒冷冷道,“若真是義父親子,我定要為他尋回。”

 “少宮主!”塵雪還欲再說,人卻已經走遠了,回首複望了眼,柳眉細細蹙起,幽思不盡。

 *****

 帝秀八年正月,有赤氣見於北方,東西竟天,日光四散,赤如血;有星孛於北斗,天中裂,無雲而雷。

 巷子口的說書人驚堂木一拍,說的繪聲繪色,道著天道無常,風雲不止。

 果不其然,沒幾日便有人傳言,紫家世子品性庸暗,仁孝無聞,意欲變亂天下,一紙詔書,已成庶民,連夜便被押往了金墉城。

 又幾日,金墉城突來急報,道是圈禁於府的紫宇湛猝死,其母聞訊憂恚失心,扶棺木散發而回,自此一病不起。

 嫡子被人毒殺,晉國公自是憤然大怒,追究之下,司空裴顯、尚書僕射符謐及一干黨羽皆被牽涉下獄,然景王力保此二人,於殿上和晉國公爭鋒相對,抵護相持。

 是時,原紫宇湛親部甯遠將軍尉遲冼、鷹揚將軍赫連伯聽聞此事,不滿朝廷敷衍之態,一怒之下斬殺洛城令,會軍于晉鄴,誓興兵討賊,以清君側。

 一時間,南方兵荒馬亂,亂象橫生。

 重病中的珞帝得聞,急急頒下詔書,欲平兵禍。

 帝詔:追封紫宇湛為開國郡公,葬于平陵,金墉城為紫家世代封地,世襲不枉;裴、符二家滿門抄斬,罪至九族,餘黨或伏誅,或為奴,流放邊疆,世代不得回京。

 尉遲冼、赫連伯二人于晉鄴城內得聞消息,也只是冷冷一笑,城牆高臺上懸掛起的金黑紋鷹樣的旗幟在風中翻卷獵獵,赫然便是當年紫宇湛領軍大捷時的戰旗,其意不言而明。

 次日,晉鄴城門大開,二人振臂一呼,黑色鐵甲騎兵蜂擁而出,一路揮軍北上。五萬縞素之師勇猛非常,屢戰屢勝,攻無不克,初顯神威。

 三月裡,乍暖還寒的天氣,鐵騎揚著塵土,旌旗捲動烏雲,屍骨累累,馬蹄沉沉,甲士騎著剽悍的戰馬,聲勢浩大地壓向北珞都城。

 朝中人心惶惶,珞帝病中嘔血,親傳口諭:免景王輔臣之位,晉國公令聞日新,四海注意,今以為長廣王,以隆珞國之盛。

 翌日,新洛邑郡侯紫流煙代父一行晉鄴,馬車轆轆地出了都城,沒幾日,京外便傳來捷報,道是叛軍已盡數投誠,除了幾個冥頑不靈者被刀斬馬上,餘數皆回轉洛邑各地方,兵禍消弭。

 說書人又道,晉鄴之難,起得轟轟烈烈,消得風清雲淡,高處有人憑欄而望,一沉吟一落子,皆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高,實在是高。

 半幕夜色,濃似潑墨,化不開,散不去。

 龍床垂錦帳,靄靄麝蘭旋繞,珞國天子臥于帳內,半點未驚省,便是在夢中,那容色亦是蒼白如斯。

 紫君羽負手而立,細長清媚的眸微微眯起,目光在對方臉上一寸一寸挪過,生了幾分冷淡的凜冽。

 “義父,”皇后靜靜望了眼,雲髻巍峨,珠釵明麗,連眉梢挽起的皆是端雅的溫婉氣,“若是得空,不如去昭陽宮坐坐吧。”

 紫君羽淡聲道:“我深夜入宮已是不妥,有事明日再議吧。”

 皇后微微一笑:“都說義父冷情冷性,連家父亦偶有怨恚,可染兒這些年,到底是承義父照顧,不然深宮度日,豈止一個‘難’字?”

 紫君羽回首,看著她道:“你可是後悔了?”

 “不曾,”皇后搖頭,莞然笑道,“若無當日因,怎有今日果?此路是我自己所選,再難,也要走下去。何況有義父在,此路並不難行。”

 紫君羽道:“當日你說要做皇后,我便允了你,如今想來,你也只是一時意氣。”

 皇后抿唇而笑,眸光淡淡掠過眼錦帳內昏睡著的珞帝,臉上甚是平靜。

 紫君羽循著她的目光望回去,臉色有些沉鬱:“皇帝近來可安分?”

 “無甚特別。”皇后蕙質蘭心,略一沉吟,又道,“莫非義父覺得有何不妥?”

 “安分過頭了。”紫君羽拂袖折身,“走吧。”

 皇后若有所思地一望龍床,而後款款微步,娉婷跟上。

 *****

 大漠邊關,落雁峽谷。

 落雁峽谷絕壁對峙,峭岩高懸,雁過而落,因而聞名。

 而今清寂不復以往,鐵蹄裹布,悄然踏過地上凍雪殘葉,地上的影子被黃昏的落日拉的斜斜的,長長的,有種冗長的沉悶。

 前鋒的騎兵在峽谷前勒住了馬韁,戰馬輕嘶,雜遝著馬蹄停下來。

 大將舉目一望,複又垂首,向著車輦中的恭謹稟道:“陛下,前方就是落雁峽谷,過此,大軍便可直逼落雁關。”

 曜主輕應了聲,微微撩開帷簾,仰首望瞭望前方奇峰,狹長的丹鳳微眯,半晌,帷簾落下,掩了那狷狂帝顏。

 “西陵及,”曜主漫不經心地道,“此番一行北珞,朕之安危全繫你身上了。”

 西陵及臉色沉凝:“末將定不負聖望!”

 “好!”曜主贊道,“他北珞有遙景靖,我西曜亦有西陵及,朕當高枕無憂。”

 西陵及鏗鏘直言:“但那羽容昕亦是奸猾之輩,他之用心不可不防。”

 “景王此人確實耐人尋味……”曜主玩味道,“當年獻嫡妻于殿上,只為博君一笑,真正是可屈可伸之輩。如今獻帝早作一掊黃土,他卻還春風得意著。他既相邀,朕自當給他幾分薄面,這半壁江山之約,朕倒要看看他羽容昕如何兌現。”

 西陵及顧慮重重:“但陛下親身犯險,到底讓人難安。”

 “不妨,此番北珞一行,朕已有安排。”曜主話鋒一轉,意味深長地笑道,“倒是朕的鳳凰兒飛出紫宮,早是樂不思蜀了,朕此去,正好替他收收心,也能讓他知道何謂‘安分守己’。”

 西陵及生性耿直,也不知避諱:“鳳翎王任意妄為,早有人道他存不臣之心,陛下該早作決斷。”

 曜主一笑,狀似不以為忤,話裡卻道:“能言直諫是好,但有些話你卻說不得。”

 西陵及心神一凜,自知話中分量,當即翻身下馬,陡然一跪:“末將僭越了。”

 “走吧。”

 鵠鳥自風中飛掠而過,灰色的翅尖輕輕拍擊,兀然怪叫一聲便隱沒進了山崖深濃的暗影中。

 “落雁峽谷是天塹險地,北珞能不設伏兵,想必不是什麼好過的關口,一切需得小心。”曜主撩簾一望,複又笑,“這雁若是從高處摔下,五臟皆爛,便救不得了。”

 西陵及微愣了下,不明昭帝意思,卻仍是雙手一抱,沉聲應道:“末將謹記聖言。”

 大漠孤煙直上蒼穹,斜陽映著天際長河,戈壁灘上蔓草凋敝,黃昏的影子映著山崖峭壁,冷冷掠過戰士腰間的金戈。

 風呼嘯著來,呼嘯著去,狼煙亂,飛雁遠,馬蹄紛遝,風沙彌漫,雲山深處,戰鼓旌旗悄然卷了西北大漠。

 帝秀八年,春方至,西曜八萬鐵騎自天塹落雁峽谷向珞國攏去,戰欲起。

 *****

 今歲早春,梅豔不褪,瓊枝凝玉,那一點紅萼,清清冷冷,又嫵媚著。

 蓮清別苑滿山梅影,薄霧籠煙,那一抹雅致,像極了紫府後院的梅林。

 墨卿丹青幾筆,揮毫落墨,香臉半開,顧盼生妙姿,冰清玉潔,不染風中塵。

 嫋娜薄霧中,雪衫紅袖的美人微步款款,面上白紗迎風而飄,儀華萬千。

 塵雪步上小亭,親疏得恰到好處:“九公子找我?”

 墨卿放下筆,回首打量了她一番,嘖嘖兩聲:“落少宮主得你這般美人相伴,當真豔福不淺啊。”

 塵雪無動於衷地道:“有話不妨直說,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墨卿搖頭而笑,負手走近了,湊她臉側輕輕一聲:“我要出去。”

 塵雪垂睫:“我等並未強留,九公子想走盡可走。”

 墨卿哈地一聲笑,譏諷之意不言而喻。

 “九公子想走,我等不會攔阻,”塵雪微微一笑,“不過承人之恩,便想這麼一走了之?”

 “滴水之恩尚要湧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墨卿轉身看她一眼,,唇角挽起深意,“但如你們這般將我軟禁於此,我倒也不明白了。”

 塵雪淡淡道:“我已說過,九公子想走,我等不會攔阻。”

 “說得真真冠冕堂皇。”墨卿冷哼,“若真有誠意,這別苑何至於處處設迷陣?”

 塵雪看著石案上的丹青墨畫,未動聲色:“九公子借作畫之名,處處試探又是為何?”

 墨卿被問得啞然,轉過身不自然地輕輕咳了一聲。

 塵雪替他收了案上墨寶:“九公子若是得空,不如好好練功,你之畫技可贊妙筆,武功卻實無長進。”

 墨卿眉尖一跳,抿唇半晌,到底忍了下來,回過身,若無其事地笑道:“雪姑娘教訓的是,若不是我武功太差,怎會被你家少宮主當死人拖回來呢。”

 塵雪一派寵辱不驚:“知道就好。”

 “……”墨卿一時沒了話,想了想,又不恥下問,“莫非我是得罪了雪姑娘,不然這句句珠璣怎都夾針帶刺的?”

 塵雪抬起頭,揚眉一笑,三分挑釁:“你是不曾得罪於我,不過你傷我婢女,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好言相待那是沒有的。”

 墨卿吃驚了:“我傷你婢女?”

 “綠翹因你的貂廢了武功,容貌更是半毀,此事少宮主雖說不予追究,但我也無那一笑泯恩仇的氣量。”塵雪說得認真,半點不似玩笑。

 墨卿立時悟了,乾笑兩聲:“那真是很久了啊……”久得他都不記得那綠翹生得哪般模樣了。

 亭外花枝在風裡微微搖、微微顫,塵雪望了眼,雲鬢花顏金步搖,慢慢步下石階:“既是作完了畫,九公子便隨我一道回去吧,免得又闖了什麼不該闖的地方。”

 還真是不客氣。墨卿撇撇嘴,拂袖跟上。

 誰知還未走出多遠,就有小婢匆匆來尋那冷美人。

 墨卿見那小婢生得眼熟,正待再看,卻被塵雪擋了視線:“九公子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言罷,帶著那紫衣小婢去了梅林間。

 墨卿也不介懷,抬手一折花枝,嗅那一縷清逸冷香,兩三點微雪,化在了指尖,他幽幽一聲笑,歎道:“醜怪驚人能嫵媚,斷魂只有曉寒知。梅啊梅,任你曾經清風神仙骨,如今也不過是那一枝懸竹杖。”

 這廂話音方落,便聽有人近了他身:“是九公子麼?”

 墨卿哦了一聲,淡淡回身,似笑非笑地瞥對方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小僮笑嘻嘻地抬起頭:“主人有請。”

 墨卿靠著梅樹,抱臂一聲笑:“你家主人姓甚名誰?”

 “主人就是主人,哪有那麼多話。”小僮眼睛一彎,“那你去是不去?”

 “有意思。”墨卿彈開梅枝,搓了搓濕漉漉的手指,勾唇笑道,“你家主人若是邀在別苑外,倒正合我意。”

 ****

 半壇陳年女兒紅被緩緩傾下,濕漉漉地淋了一頭,酒水滲進血肉模糊的傷口,肌肉繃緊一陣陣抽搐著,鎖在手腳上的鐵鍊被扯出了叮叮噹當的響聲。

 “冥頑不靈者,自然要比別人承受的更多。”昊月微微笑著,“你說是不是,六王子?”

 茹夜慢慢抬起頭,舔了舔唇邊殘留的酒釀,滿目嘲弄。

 昊月和顏悅色:“不過一件身外物,何必為它吃盡苦頭?只要交出華炎璧,你我自能好聚好散。”

 茹夜咳了聲,冷笑:“你會放了我?”

 昊月挑眉而笑:“這有何難?”

 茹夜冷冷勾唇,扭過頭並不言語。

 昊月嘖嘖笑歎,漫不經心的意態,忽然一揚手,酒罈砸上去,砸得他滿頭血:“耗了這些時日,本座的耐心也耗光了,你既想死,我便允你。”

 小僮躬著身,乖巧上前,拿出絲絹替他擦了擦弄髒的手。

 昊月一擺手,讓他退下,慢條斯理地搓了搓手指,低笑道:“六王子身份尊貴,不知何種死法才配得上你?”

 茹夜轉過頭來,赤紅的血從額角蜿蜒進眼,刺得眼睛很疼,他一咧嘴,譏諷道:“……要殺便殺,何必多費唇舌?”

 昊月不動聲色,驀然一掌震他胸口,淩厲的氣勁自指尖迸發,嗤的布帛撕裂聲,一襲衣衫頓成了不堪遮體的破布。

 茹夜身體往後一撞,靠上滿布青苔的石壁,止不住嘔血。

 昊月風光霽月的神情,說不出的溫雅清和,目光一寸寸滑過,唇邊笑意曖昧:“沒想到脫了倒也是個尤物,不過這一身傷,到底倒胃口了。”

 他抬了抬手指,手下立時會意,粗魯地將人壓成了扭曲的姿勢,茹夜被那一掌打得有些恍惚,本能地掙扎起來。

 昊月低低笑著,一步一步走近了,輕聲慢語地道:“本座對你多有容忍,不是本座不夠狠,只是時候未到罷了。只你下毒害玉晚清,本座便可將你千刀萬剮。”

 嗚咽了半聲便斷了,臉被死死壓在牆上,動彈不得,渾身都冷得打顫,精銅的鐵鍊將扭曲的四肢繃得緊緊的,“咯咯”的聲響像要將骨頭從中硬生生扯斷。

 “本座是沒那斷袖分桃的癖好,對你也無興趣,”昊月扣住他肩胛,扯了扯那條洞穿琵琶骨的鎖鏈,淺笑盈唇間,手指一點點收緊,“不過,本座手下多的是人,若叫他們將你裡裡外外伺候個遍,個中滋味想必也是妙不可言。”

 茹夜肩胛處的傷口撕裂外翻,猙獰得觸目,他兇狠地瞪向昊月,啐了口血水,粗喘著氣哈哈大笑。

 昊月見他摸樣,清瞳微斂,隨即又一派雲淡風清:“當真硬骨頭。”

 似是覺得膩了,驀地鬆開手,他背光而笑,暗青色的影幽幽抹了唇上一點丹朱:“這出好戲,只本座一人看,怎能盡興?

 正說著,牢門吱吱呀呀地打開,躲在牆角的鼠豸受驚似的鑽進了草堆,有人跟著帶路的小僮進來,對方腳步似是一頓,茹夜被壓得動彈不得,背著身看不清來人,卻直覺背脊一冷,有如芒刺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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