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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邸》第204章
第204章 禮物

  賀維的失蹤在賀緘眼裡不值一提,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落在了賀綸手裡,這樣也好,正好省得賀緘自己下手落一個殘害手足的惡名。

 可是他不急,錦州那邊的人著急啊,簡直快要急死了。

 駱老太太詹氏連夜差人去京師打探,幾天後才得到確切消息,睿王府的那位果然是替身,一顆老心登時沉進了深淵裡,渾身發冷。

 這可嚇壞了族中眾人。

 賀維不能出事,至少現在絕對不能。

 駱老太太懊悔不迭,早已如此,就該勸賀維遠離三皇子與五皇子的矛盾漩渦。如今人徹底卷了進去,生死未蔔,倘若因此耽擱了族中大計,她日後還有何顏面下去見各位列祖列宗啊。

 事發不久,一名自遼東而來的貴客深夜來訪。

 貴客身材高大,單從面容看不大出年紀,有雙墨綠色的眼,除了駱老太太,這裡並無人見過他的真面目,他便是赫赫有名的惠必大巫,因為信仰邪神妖追,認為時光可以逆流,天命並非不可打破,以致精神異常走火入魔,後為重獲新生,犯下了一系列殘忍至極之罪,最終為苗疆土著長老驅逐出境,此後在中原各地輾轉,因緣際會下又成了駱家的門客,各取所需。

 駱老太太強打精神,詢問惠必賀維的壽數。

 惠必道,「具體的我不能說,跟從前差不多。」

 「為何養了這些年還沒有一點改變?」老太太的聲音嘶啞而遲緩。

 這些年,駱家耗費多少財力物力,搜羅氣運旺盛的少女,足足十二個,為何竟沒有一個能改變他註定的命數?

 「能壓制他的火毒已經實屬難得,再多的只能看命了。」惠必道。

 駱老太太問,「此前,你不是揚言此事已有眉目,怎麼又變成聽天由命?」

 她還以為惠必攢夠了氣運,馬上就能開啟逆天改命的禁術。

 殊不知這套禁術的代價早已不是一個小小的駱家所能扛起,這也是惠必被驅逐的原因,若能做到,他早就先改了自己,然而與天背道而馳,行時光逆流之事,無異於以人力抗爭天力,除了萬中無一的大氣運,一個弄不好,屍骨無存都是輕的。

 「你以為氣運是路邊的一棵草,發現了抓到自己手裡就無後顧之憂?」惠必冷笑,「何況這種萬中無一的大氣運,倘若這麼容易為我所用,那還算什麼氣運沖天氣。」

 那位姑娘乃母儀天下之人,不管身處何地皆有貴人相助,惠必很清楚,這樣的人,無論你做什麼,她都會偏離你設定的軌道,按照上天的規則走下去,一旦被打破,那必然要引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動,嚴重的,甚至時光逆流,而破壞規則的人,絕對有可能在逆流之時被時光抹殺。

 上回劫持湯媛,他與賀維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的不必詳說,而賀維……恐怕在劫難逃。

 惠必沉吟道,「你我要做好失敗的準備,他……在劫難逃。」

 聽了這話,駱老太太心神一凜,額頭滲出了汗絲,屏息問,「什麼樣的劫?」

 惠必無可奉告。

 與此同時,賀緘也在馬不停蹄的清理安插在火.器局的釘子,損失自不必說,那些人都是徐家的心血,栽培至今已不是金錢所能估量,價值毫不亞于章家的暗衛,不管是撤下還是滅口,他的心都在滴血。也終於清醒的意識到,前世的記憶並不是萬能的,賀綸的行為方式從來就不在預料之中。

 話說,此生看起來似乎與前世不同,然越往後才越發現,時間的軌道從賀綸遠赴遼東,就在一點一點的重合。儘管沒有鵬親王,賀綸還是有死灰復燃的勢頭,繼續蓄養鷹犬,謀逆之心昭然若揭。可恨的是他竟能與遼東的土皇帝韋勝春相安無事,還與總兵李祐糧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這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賀緘相信李祐糧的忠心。

 三月下旬是懷平郡王妃的生辰。因郡王妃年紀尚輕,離花甲還有很長的距離,不宜大操大辦,只邀了幾位素日來往的夫人太太小酌。

 沒想到遠在京師的太子妃還記掛著她,不聲不響派人送來了賀禮。

 賀禮並不算隆重,卻不失風雅,可見送禮之人花費了一番心意:一對散發獨特清香的金絲楠木小炕屏,一匣子十二對二十四節氣的月輝絹扇,兩副書法大家的風景圖,還有一副沒有署名的畫卷,並一對牙雕的小兔子,這大概是最突兀的地方,顯得不倫不類。

 不過郡王妃生肖為兔,可能是為了應個景。

 在一堆丹青裡,除了那兩副書法大家的風景圖,其餘皆是東宮那位的手筆,尤其二十四把絹扇,全是他自己題的字,畫的景。這哪裡算太子妃沈珠給湯媛的賀禮,分明就是太子賀緘的呀。

 炕屏上題的字是一首詩,湯媛沒什麼文學細胞,不過還是勉強的看懂了其中深意,與思慕有關。剩下的她不欲再多看一眼,著人登記造冊收進庫房,將來能送人就送,不能送便賣。

 孰料沒過一會兒,張錄又氣喘吁吁夾著其中一卷畫求見。

 「娘娘,這幅畫奴才既不敢送人也不敢賣,還是由您過一眼再,再定奪吧。」他小聲小氣兒道。

 嬌卉連忙走上前將畫捧至湯媛跟前,與嬌彤兩人拉著軸端徐徐打開。

 湯媛的目光驟然間晃了晃。

 那是一幅仕女圖,挽著一絲不苟的單螺髻,白裳紫裙,粉色的宮絛,年紀不大,眉目生動的仿佛要從畫裡躍出。

 這不是十七歲時候的她嗎?

 自從她離京,賀緘便喜歡在書房獨坐,時常回憶她的樣子,一顰一笑,一嬌一嗔,從十七歲到二十七歲,他把她最愛他時的模樣永遠的留在紙上,送給了她。

 張錄等人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

 湯媛移開視線,望著懷中的阿蜜。

 阿蜜像只甜蜜的小奶包,對她咧嘴一笑,嫩生生的叫著阿娘。

 另一個同樣嫩生生的聲音也從記憶深處飄來,「阿娘……」

 比阿蜜瘦小,眼睛倒是很精神,長得確實像賀綸,這樣的一個小男嬰在對她笑,張開小手邁著不穩的步伐,朝她走去。

 阿娘。

 「拿下去燒了。」湯媛淡淡道。

 這日,張錄親自帶人將東宮送來的賀禮焚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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