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王權的試煉 第十一章 黑暗神殿(十一)

　寂靜而黑暗的神殿裡蜮蜷蜞蝕，蒐蒗蓖蒸西斯塔爾獨自行走在通往試煉的道路上。

　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自從進入神殿之後沒多久遭遨遮鄱，嵷嶊嶉嶄周圍的景象就全變了。到處都瀰漫著一股黑色的迷霧，讓人找不到正確的方向緄緀綡綰，鞅鞄靽靾西斯塔爾也只能一直朝前走。

　莫亞……她該不會有事吧。

　想起莫亞那古怪的語氣，在進入神殿前那種怪異的感覺又再次浮現蝕蜵蜣蜱，蓄蒐蒗蓖西斯塔爾為內心正不斷增加的不安感到驚慌。

　從哈斯神臨之後，她變得怪怪的。整個人都沒有生氣銪銋銫銑，綬綽罰罳像變了個人似的。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卻一字不說。

　而且聽她的語氣，似乎與那名召喚出魔獸的老者是舊識。說不準，他們以前還有過節。

　我該丟下她一個人嗎？

　停下腳步，西斯塔爾站在原地猶豫。

　只要繼續前進，只要通過了前面的考驗，他就距離精靈王的寶座又更進了一步。那樣就可以擺脫父親的控制，脫離大長老的操縱，也可以打消族人對我的蔑視。

　可是……內心的急躁越來越強烈，我該回去嗎？早聽祭長說過，王權的試煉對每個暗夜精靈都是唯一的。每個神殿都只限進入一次，一旦錯過了，或是失敗了，那就意味著永遠喪失了再次打開通路的機會。

　我該回去嗎……

　在猶豫了許久之後，西斯塔爾咬牙轉身，準備循來路返回時，一道來自心靈的震顫讓他頹然地跪倒地面。

　「解開了……血盟的契約。這、這怎麼可能？！」用手緊壓住疼痛不止的胸口，西斯塔爾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血盟是所有契約中最神聖的，它代表著血和生命，除了死亡，沒人能解除這以性命為誓的契約。

　和莫亞心靈上的聯繫正逐漸斷開，西斯塔爾明顯的感覺到與自己分享同一生命的契約者靈魂之火正在逐漸消失。

　轉身朝著來的方向狂奔，西斯塔爾想在莫亞停止呼吸前挽回她的生命。

　「你要放棄自己好不容易取得的機會嗎？混血的精靈。」一個虛幻的影子擋住了西斯塔爾的去路，高貴而冰冷的容貌讓西斯塔爾不由自主地跪下。

　暗月女神加西亞……

　想起王權是月神賜予，西斯塔爾也就不奇怪會在夜影神殿裡看到加西亞的幻影。

　「要我放棄王位……這的確是個困難的抉擇。獲得超人一等的地位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夙願。但是……我的盟約者現在生命垂危，我又怎麼能見死不救。」

　「持有蒂麗安的戒指，你應該可以躲過血盟的詛咒，即便是血盟因為其中一方的死亡而強行解開，那也不會威脅到你個人的生命。可如果現在離開了，那你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參加試煉，這一點，你可想清楚了。」以幻影的方式，加西亞降臨到地上界神殿，為的就是要給予新的試煉者予考驗。可沒想到這名年輕的精靈卻輕易的放棄了獲得王位的機會。

　「如果她死了，我爭取精靈王的地位也就變得毫無意義。美麗的暗月女神，暗夜精靈的引導者，請開啟通往外界的道路吧。如果放棄王位能換回莫亞的生命，無論您提問多少次，我都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放棄的。」

　「是嗎……這就是你所選擇的道路？」加西亞再一次詢問；「如果說，我現在就賜予你精靈王的地位，但要求是，你必須放棄返回救治那名特魯克人的話，你會怎麼選擇？哈斯對於這名新任祭司十分的不滿。她居然想放棄祭司的職責，那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才會降下懲罰，你如果執意要救她的話，勢必會觸怒哥哥。那樣一來，你的王位當然也就不保了。明知有這樣的結果，你依然要救她嗎？」

　「是的，如同我剛才的回答。如果獲得精靈王的地位就意味著必須放棄莫亞的生命，那麼我寧願您現在就懲罰我。既然是血盟，我又怎麼會眼看著她獨自一人死去。」西斯塔爾斷然拒絕了暗月女神的提議，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回去。

　他發過誓的，無論何時，都不會背叛，即便是出自精靈王地位的誘惑，也不能讓他放棄自己曾許下的誓言。

　「黑暗一族的『勇氣』的證明和光明一族有所不同，執著並不是獲得勝利的唯一的途徑，有時選擇放棄也是一種方法。我不得不恭喜你，混血精靈。你剛通過了黃昏之塔的考驗——『意志』。」伸出虛無的雙手，在西斯塔爾額前輕點了一下。那代表著七次試煉的證明之印，在他的額頭上顯現出了第一道荊棘之環。

　「現實世界裡充滿著各種各樣的誘惑，身為黑暗一族，你如果無法抵禦這種來自利益的誘惑，那麼你也不配成為統治暗夜精靈的王者。」

　「這是……」感覺到額頭正在發燙，西斯塔爾不難想像那裡出現的會是什麼。

　懸掛在議政廳裡的歷代精靈王畫像，他們額頭上七道黑色的荊棘之印就是代表已經通過了黑暗主神的七項考驗，那如同王冠一樣刻在皮膚上的黑暗刻印是主神的恩賜，表示受印者已經得到神的授權，是暗夜精靈的合法統治者。

　既然已經獲得了第一個荊棘之冠，那不就意味他已經完成了這次黃昏之塔的考驗？

　「快去吧……你的契約者並沒有死，她正經歷哥哥的考驗呢！不過，如果不能從幻象中逃脫的話，那麼她將會一輩子都陷入沉睡。」加西亞開啟了已經封閉的試煉之路，光線在她的身後逐漸放大，原本漆黑一片的虛無之境也有了變化，黑色的迷霧緩緩的變成了一群正在奔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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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體漸漸變得麻木，眼皮也越來越重。莫亞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掉進沼澤裡的旅行者，全身都已經陷入到無底的泥沼裡無法自拔，也使不出絲毫的氣力。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終於，漫長的無力感過去了。

　感覺到身體再度恢復知覺，莫亞睜開雙眼，只看到自己站在一個類似山谷一樣的地方，周圍都是綠色的森林和土丘。

　這就傳說中的冥獄？不對啊，羅蘭說過，那是一個虛無之界。

　沒有生命、沒有樹木、山川、草地、河流，到處都是絕望的靈魂和沒有生命的死屍。這裡的氣氛這麼祥和，又怎麼會是冥獄。那我到底是……

　感覺出身體沒有一點重量，莫亞不禁疑惑了。

　「啊！！」

　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個開滿了碧蓮的小湖。那景象似曾相似，在記憶深處……

　那不是……兒時常去的玩耍的小湖嗎？

　莫亞趕緊回頭，果然在與湖水相反的方向看到了那聳立在森林裡的暗月之塔。

　這不是真的吧，我在做夢嗎？

　暗月之塔……

　有些猶豫地邁動腳步，朝著那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高塔走去。

　距離越近，莫亞就越感到內心的激動難以抑制。

　月之要塞高高的石階前，著全身鎧的暗夜精靈衛兵來回巡邏著，還能看到一兩個黑髮或黑眼的特魯克人進出守衛森嚴的暗月之塔。

　順利的通過有暗夜精靈和巨石守衛的通道，走入在千年後荒廢的暗月神殿。莫亞果然按照大腦中的記憶，尋找到了那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影。

　前最高祭司那瑟斯坐在他最常坐的那張黑木椅子上，手裡捧著黑色的黑暗法典，正在把上面的咒語和法術逐一抄錄在魔法書上。

　「誰在那兒？」

　感覺到有人靠近，那瑟斯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陌生人。

　父親……

　不敢喊出那個名字，莫亞只是靜靜的的凝視著外貌已經開始變得蒼老的最高祭司。

　和暗夜精靈一樣，特魯克人在生命即將結束時也會衰老。

　哈斯的懲罰已經開始了嗎？

　聽到父親的詢問，莫亞可以確定，這次她是真的穿越時空的縫隙，又一次回到過去的年代，就和上次詛咒神殿一樣。

　「你是……」看到從陰影中站出的人，那瑟斯瞪大了雙眼。他神情恍惚地地站起來，連手裡的黑暗法典掉落都沒有察覺。

　「過來，讓我好好看你。」雖然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可有些微微顫抖的嗓音洩露了那瑟斯的情緒。他伸出同樣有些顫抖的雙手，撫上了莫亞因為驚訝而表情呆滯的臉龐。

　「你長大了……」

　「父親……」撲進那瑟斯懷裡，緊緊的抱住久違的親人，莫亞簡直不敢相信，父親居然認出自己；「您知道是我？」

　「是的，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你的樣子幾乎和你母親一樣，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是誰。只有純血的特魯克人才擁有雙黑的外表，兩千年來，你是唯一一個新誕生的純血。從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兒。」那瑟斯何嘗不激動，能在死之前看到自己親自送走的女兒，這樣他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拖累了您和母親……要不是因為我……」一想到自己知道的事實，莫亞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父母為了救她，都死了。

　「不，艾拉拉。知道我和西西亞為什麼為你取這個名字嗎。雖然暗夜精靈語是『夜的精靈』，但在特魯克語中，它是『自由』之意。我們並不希望你背負著過去生活，我和西西亞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活下去。」看出莫亞的內疚，那瑟斯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從不後悔不你母親的相遇，也不後悔和她相愛。雖然明知道這樣會有怎樣的後果，可我們還是不顧族中長老的反對。可以說，你的悲劇是我們和西西亞共同犯下的罪，所以……請不要說對不起，那是我們對你最大的愧疚。雖然身為大祭司，卻一點也不能像其他父母一樣，照顧你、撫養你，我們沒有給你有一個普通而快樂的童年。」

　「不是的，父親，你和母親已經為我犧牲的夠多了……我寧願立刻死去，也不願獨自一個人活在世上。」長期被視為異族排擠，從沒有和血緣親人生活在一起，莫亞的內心其實是非常孤獨的。只是一直以來都壓抑住。當她終於承受不住的時候，就有放棄生命的念頭。

　「傻瓜，你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其他的族人，還有可以信任的人，不是嗎？我可以感覺到，你身體裡有一股強勁的生命力，它正在呼喚你。那力量足以穿越時空的縫隙，將你召喚回去。」那瑟斯輕易地看穿了莫亞身體裡的血之契約，那以生命為誓約的咒文在他眼裡無所遁形。

　西斯塔爾……你還不肯放棄我這個連自己都拋棄的廢物嗎？

　笨蛋……

　想到唯一的可能，莫亞也更加覺得對不起那個還在努力的精靈。

　我居然會以逃避來解決問題……抱歉，西斯塔爾。給你增加麻煩了，你就放棄吧。

　反正命運的天平已經傾斜，死靈之王拉法還有羅蘭，他們會讓已經脫離軌跡的命運繼續朝著未知的方向改變，安尼西亞不會像預言一樣被毀滅，我的存在……已經變得無關緊要了。

　去完成王權的試煉吧，成為精靈王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沒有我的幫忙，你在暗夜精靈還更加努力才行。

　「艾拉拉，你想讓我和西西亞的選擇變得毫無意義嗎？」看出莫亞臉上的自嘲之色，還有她越來越透明的身體，那瑟斯不難想到他為什麼會看到原本以為無緣再見的女兒。

　靈體如此不穩定，那只有一個答案——身體極度虛弱。

　已經解除了自己下的封印居然還會瀕臨死亡，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不然的話，以次神的血統，即便沒有真正神族那樣強悍的能力，至少普通的物種絕對不會威脅到她的生命。

　「父親？」

　「我和西西亞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違抗抗哈斯的命令，將你送到遙遠的未來，可不想見到你糟蹋自己好不容易得以延續的生命。那是你自私的父母以千萬族人的生命換來的，不只是我和西西亞必須為此付出生命，就連其他族人也會因為命運的改變而死去。你難道要讓他們的犧牲也變得毫無意義嗎？」那瑟斯很生氣，嚴厲地訓斥莫亞竟然輕易放棄他和西西亞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的確是辜負了父母的苦心，莫亞不想辯解。

　「你過來。」走到走廊上，那瑟斯指著腳下走過的暗夜精靈和特魯克人再一次開導莫亞；「看這暗月之塔還有月之要塞，它們屹立在賀因維加的土地上，不僅是暗夜精靈的象徵，也代表了黑暗系特魯克人。我因為違抗哈斯而受到懲罰，那是必然的，因為我自私。為了挽救女兒的性命，讓整個暗夜精靈帝國的榮耀從此消失，也讓族人從此陷入苦難，那是我應得的懲罰，我心甘情願。而你，我的女兒，你不僅背負了我和西西亞的悲願，也是族人和暗夜精靈再一次恢復榮耀的唯一希望。哈斯絕對不會為難你的，你是他的子嗣……所有特魯克人都是他的子嗣，暗夜精靈為什麼會特別受到月神的眷顧，因為他們都是加西亞的後裔。神族模仿創世父神，創造了許多的物種，而這些由他們的血肉和魔力所賦予了生命的生命就是他們生命的延續。如果我不是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哈斯是絕對不會懲罰我的，畢竟除了你之外，我是現存的特魯克人中血緣和他最近的生命體。」

　「什麼……」莫亞第一次聽說到這個說法，她只知道特魯克人被譽為神的後裔，可絕對沒有想到黑暗系特魯克的祖先居然是哈斯——夜影之神。

　「是的，人類根本不知道這個秘密，除了龍族、魔族等等一些比較古老的物種，人類和一些後來才出現的亞種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特魯克人的起源。其實就像傳說的那樣，我們是直接誕生於神族，所以純血是被禁止的，那意味著將有次神血統的後代產生。因為父神禁止神族之間相互殘殺，神族為了杜絕大量的新神誕生，這才禁止特魯克族後裔結合。」

　那瑟斯的解釋讓莫亞明白，為什麼哈斯對於她封禁神器沒有絲毫的反應。

　原來不是沒有發現，而是他並不想懲罰自己，因為她是擁有夜神血統的直系後裔。

　「開玩笑……哈斯是我們的祖先？」殺死父親，並直接造成母親死亡的黑暗之神就是她以及整個族人的起源？

　「是的，我知道你可能無法接受，但這的確是事實。艾拉拉，放下你心中的仇恨吧，我將你送走，並不是希望你因為我和西西亞的死亡而與神作對。那不僅會葬送你年輕的生命，也會讓我的願望變成無法完成的悲願。」握住女兒已經快要消失的瘦弱肩膀，那瑟斯希望她能代替自己完成他已經有生之人無法看到的夢想；「我能看到你，此生已經再無遺憾。現在，我將我最後的遺願告訴你。讓暗夜精靈帝國再度屹立在賀因維加的土地上，讓我們的族人再度尋回曾經的榮耀，那是我最後的心願。我的女兒，你能代替父親彌補他因為自己的自私所犯下的錯誤嗎？」

　「我……」

　「回答我，艾拉拉，你能完成我的最後的心願嗎？」

　「我……我答應你，父親。我會做到的。」無法拒絕那張已經逐漸蒼老的面容，莫亞哭著同意了。

　父親……這真是的您最後的心願嗎？

　「那就好，回去吧。你已經見到了我，時光的彼端，你的血盟在召喚你的靈魂，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承諾。」那瑟斯微笑著鬆開手，來自未來的力量已經讓莫亞的靈體開始離開他所在的時代。

　是時候說永別了。

　「不！父親，不！！我不想離開您和母親。」慌亂地伸出手，可莫亞已經開始消失的靈體什麼也抓不住。

　「別傻了，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能讓我看到你，已經是哈斯最大的仁慈了。」除了神，還有誰還能輕易的穿越時光海。那瑟斯知道，在他在生命即將結束之即看到女兒，已經是哈斯所能給予的最大讓步。

　「記住你答應過我的，艾拉拉，願你的生命不再有遺憾。」

　「父親！！！！」再一次被黑暗包圍前，莫亞聽到了和母親分別時同樣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