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中心部。
從平時總是擠滿熱鬧觀光遊客的皮卡迪裡廣場,稍微向東北方偏移的唐人街裡巷。
這裡是有著SOHO之俗稱的地域。
其地名的語源,據說是過去作為王家狩措場的時候,在找到獵物時發出的信號。不過在現代則是集中了眾多劇場和餐館、以及迪斯科舞廳和夜總會等等之類的場所,演變成了倫敦數一數二的歡樂街。
糅合了華麗和妖豔色彩的這條裡巷,跟附近不一樣,給人一種奇妙的花哨耀眼的印象。
在白天也顯得相當昏暗,走在路上的人們也無形中帶有某種夜晚的味道。
也許就是這種複雜混沌的感覺,吸引了眾多的觀光遊客前來吧。
可是——
如今走在路上的,卻是在這種氣氛下也顯得特別引人注目的某個集團。
走在最前頭的,是三隻毛色分別為白色,兩色和三色的貓。
只讓最後的一隻——看起來相當肥胖的黑貓坐在肩膀上、身披日本短外套的青年,正在鋪地石板上快步前行。
跟隨在他身後的,是一個穿著經過獨自改良的巫女服的少女。
「貓屋敷先生,貓屋敷先生,到底要到哪裡去呢?」
美貫張開雙手,一邊向前跑一邊抬起視線問道。
相對的,貓屋敷則一手拿著扇子,輕輕地點了點頭。
「唔,沒有啦。因為聽一個過去的老相識說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所以才打算去問個清楚啦。」
「奇怪的事……嗎?」
這個問題是黑羽提出的。
漂浮在身旁的靈體,把原本已經又圓又大的黑眼睛瞪得更大了。
「畢竟現在正處於審議期間,也不能讓百忙纏身的社長和穗波小姐增加負擔啊。所以能由我獨自處理的事情,我就必須儘量去處理好啦。」
說到這裡,貓屋敷停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而且……我也要趁現在教給黑羽小姐更多的事情。」
「咦?教給我?」
面對一臉驚訝地用手指著自己的黑羽,貓屋敷稍微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
「雖然美貫也是這樣……不過可以跟社長相處最長時間的.我想恐怕應該是黑羽小姐吧。」
「…………! 」
瞬間。
在黑羽身上發生的化學反應,實在非常激烈。
靈體的半透明耳朵,因為回想起過去的習慣,首先被染成通紅。過了一會兒,她就連話也說不出口,少女的嘴唇有好幾秒鐘都只能作出一張一合的動作。
「請、請別說那些奇怪的話好嗎,貓屋敷先生。我、我、我、我跟樹相處的時間最長什麼的,怎麼會——」
「不不,我是說認真的。」
青年稍微搔了搔臉頰。
「是、是這樣的嗎?。
「嗯。」
貓屋敷點了點頭。
「其中也有年齡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身份背景吧。」
「身份背景?。
「黑羽小姐.你並沒有任何複雜的背景關係吧。」
貓屋敷以微妙的口吻說道。
「我和穗波小姐,安緹莉西亞小姐自不用說,美貫也同樣肩負著自己的身世間題。」
「……嗯。」
對此,美貫則以稍微沉重的表情點了點頭。
黑羽當然也知道。
葛城家的問題。
雖說經歷了四個月前的鬼事件,但是美貫恐怕直到死為止也無法完全解決那些糾纏不清的背景問題吧。
「正因為這樣,也許只有你才能從不同於其他各人的角度跟社長相處。當然,這只不過是我的個人願望而已啦。」
「…………」
黑羽並沒有生前的記憶。
從有意識的時候開蛤,她就已經身在跟樹相遇的醫院裡,而且在那裡停留的歲月長短也無法確定。對於除魔法師外無人能察覺其存在的黑羽來說,獨自一人度過的日子實在漫長得令人感到悲哀。無論有誰說那只是幾個星期的事情、或是長達幾十年的事情.她都可以輕易接受下來。
但是——
正因為如此.她才有可能成為樹的「力量」。
由於是第一次從這個角度來考慮事情,少女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某種新鮮感和驚異感。
「我……跟樹……」
彷彿要把話尾倒吞回喉嚨似的,黑羽用手按在外套的胸前。
瞬間,她就撞上了眼前的貓屋敷的脊背——半透明的腦袋也陷進去一半了。
貓屋敷停住了腳步。
「貓、貓屋敷先生?」
眼前是一座夾在小劇場和酒吧中間的建築物。
這座建築物座落於sOHO中顯得特別昏暗的路上。那俗氣的招牌上用英語、日語、中文、法語等等語言寫了一句「本店經營占卜業務」。
不知為什麼,黑羽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的事務所。
「……真奇怪呢。」
貓屋敷沉吟道。
「貓屋敷先生?」 .
「咒力警報沒有任何反應。如果是以前的話,既然來了這麼多魔法師,最低限度也應該會有使魔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來迎接才對……而且,這種味道。」
」味道?」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把視線轉向旁邊。
「喵。」
於是,發出叫聲的白虎,立刻就向著建築物的方向定去。
貓屋敷閉上了一邊眼睛。
現在他的視覺已經轉化為白虎的視覺了。
式神——在陰陽道中作使魔用途的貓,跟貓屋敷之間是以咒絲線相連的。只要利用這條絲線,就算要彼此共有五感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
黑羽和美貫都默默地守望著他的動靜。
幾分鐘後.他終於有了反應。
只見白虎正以猛烈的勢頭飛奔回來。
「唔!」
瞬間,貓屋敷也立刻把手伸向懷裡。
縱四下、橫五下——他迅速用手劃出驅邪的早九字,然後以柔軟的手指從中央射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在深紅色的紙上、以水銀寫著「急急如律令」幾個字的靈符。
也就是所謂的泰山府君炎羅符咒。
靈符飛到半路就引出了地獄之火,把眼前建築物的玄關徹底染成一片鮮豔的緋紅色。
「貓貓貓、貓屋敷先生!?」
驚訝不已的黑羽向發起攻擊的犯人——貓屋敷叫道。
可是——
她的驚愕馬上就被另一個驚愕所覆蓋。
貓屋敷的敏銳視線對準了建築物內部,在那裡,火焰發生了異變。
「——咦!?」
符咒的火焰……被吞噬了。
轉眼間越變越小的火焰,就這樣被吸入了玄關裡面。
「你……到底是誰?」
貓屋敷冷冷地問道。
在建築物前面,站著一個奇怪的人影。
那是一個非常高的人影。
以目視估算,那應該是接近兩米的高度。體重恐怕也與此成正比,絕對會超過一百二十公斤吧。肩寬和胸肌的厚實程度也幾乎相當於常人的一倍。這樣的肉體,與其說是身材高大,倒不如說是巨身更為合適。
披在他身上的.是一件純白色的長斗篷。
夾在他手指上的,是一個玻璃燒瓶。
就是那個燒瓶把貓屋敷放出的火焰吸收了進去——這一點,黑羽光憑眼睛就可以看出來了。
在既蓬鬆又長的鮮紅色頭髮下面.戴著一個奇怪的人骨型面具——而且……
而且——
「……剛才的應該是內臟的味道。那麼,你手裡拿著的那個……到底是什麼?」
貓屋敷輕輕地摀住了美貫的眼睛,低聲說道。
黑羽強忍著沒有發出尖叫,同時別過了視線。
面具男人的其中一隻手上,正握著一個抽搐著不停脈動的鮮紅色器官。
* * * * *
。
是世界上約七成的魔法師都加盟其中的互助組織。
為了監視魔法師的行動和隱蔽其存在,影響力甚至涉及到各國的財政界。實際上,在人們普遍認為具有世界規模的數個大型集團企業中,都跟。即使是樹,也非常清楚這一個常識。
這個魔法師的最大組織,尤其在西歐發揮著其絕對性的權威。
所以——
「我是方面把你們要請過來的啊。」
「那個,嗯,雖然的確是這樣……」
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奸。
在道理上,這的確也可以說得過去。
可是這種狀況,就好像讓總理大臣特意跑來處理派出所的瑣碎工作一樣。對於這樣一個弱小的結社.根本沒必要派出副代表這種級別的人。
可是,在樹想到這些事之前.自稱達留斯的壯漢就輕輕揚了揚下巴。
「可以走幾步嗎。」
「咦?不過……我約好了要在這裡等穗波……」
「沒問題.我已經跟的人說過了。絕對不會走失的。」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無法違逆他的意思。
也許這就是領袖風範吧。
由率領幾十萬人、統領幾千名魔法師的人所散發出來的自然氛圍。遠遠凌駕在魔法之上的、能把人深深吸引的魔力。
原來如此,這個男人的確是個王者。
而且還是魔法師之王,是站在超越常世的所有異形存在的頂點的人。
「…………」
樹不禁倒吞了一口唾沫。
他正在思忖著自己和這位壯漢之間存在的搖不可及的距離。
作為的社長,他也自覺在這一年來有了不少的成長。可是,一旦這樣子遇上了立於魔法師世界頂點的壯漢時,那樣的氣概也在一瞬間被磨滅殆盡了。
(……這就是……真正的……)
某種不同於恐懼感的、難以言喻的感情湧上了心頭。
就這樣被領到的地方,是中特別高大的一座塔。
在有著前後通風構造的這座塔的內部,是一個寬敞的大堂。塔的外觀明明充滿了古老的味道,然而內部卻反而是個近代化構造的會場。
呈螺旋狀的大堂外形,以及到處刻印著的圖紋,恐怕同時也是用於某種術式的東西吧。
在這個應該可以容納數百人的空間裡,樹不禁瞪大了眼睛。
「這裡,將會作為這次審議的會場。」
達留斯說道。
「這裡……嗎?」
樹環視了一下大堂。
會場被設置在這件事,少年還沒有聽說。當然,對於在中立地帶的設置的審議會場這件事所包含的意義,樹自然也無從得知了。
因此,少年就提出了一個目前可以問的問題。
「為什麼……」
「唔?」
面對側著頭的達留斯,樹抬起臉問道:
「為什麼……要侵入我的夢呢?」
「啊啊,你還記得嗎。我還在擔心你連這個都記不起來,就這樣不了了之呢。」
達留斯翹起了辱角。
「……那個,也不能算是理由吧。」
「對我來說,是有義務進行確認的。」
壯漢平靜地說道。
「有義務……進行確認?」
「就是要確認——以及身為首領的你到底在追求些什麼。」
他的視線充滿了威嚴。
那種威嚴,絕對不是起因於毫無意義的偏執和自尊。作為職務上的義務,他正在認真地履行自己該做的事。
在被他的這種氣勢所壓倒的同時,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樹說道:
「光是因為這個……連招呼也不打就進入別人的夢裡,這樣也太……」
壯漢的藍色眼眸注視著發出抗議的樹。
那緊抿著的嘴唇,接著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
「…………!」
少年的肩膀頓時顫抖了一下。
「這是曾經好幾次跟發生過接觸的結社,你至少也應該聽說過名字吧?」
「算、算是吧。」
樹提心吊膽地點了點頭。
據少年所知,被喚作的存在,總共跟自己發生過三次接觸。
第一次,是另一位妖精眼的青年——馮。他自稱是的一員,而且還邀請樹加入他們的組織。
第二次,是叛寓了的魔法師——格拉。這是樹之後才得知的事,據說這個格拉才是把安緹莉西亞的父親誘進陷阱、讓他墮入魔法之中的罪魁禍首。
第三次,是在葛城的土地上遇到的守護人——橘弓鶴。弓鶴自身雖然並不屬於,但卻在的格拉指導下學會了所羅門的封印術。
「說真的,我對於本身是不怎麼在意的。」
達留斯一字一句地明確說道。
「但是,要是因為與發生關聯的結果,導致魔術界的秩序被擾亂的話……我就肩負著義務了。那就是不管用任何手段也必須封殺其原因所在的義務。作為進入你夢境的理由,這樣已經足夠了嗎?」
「…………」
聽了這句話,樹倒吞了一口唾沫。
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名為達留斯的這個副代表,把一個無比正確的信念擺在自己面前。這個信念實在過於強烈,甚至具備了足以讓自己燃燒起來的熱量。
嗖的一聲,壯漢豎起了食指。
「就讓我來提個建議吧,的首領。」
「建……議?」
「把變成的直屬結社吧。」
「——咦!」
樹一時間沒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 之所以會引起不必要的不安和混亂狀況,都是因為是一個獨立組織,而且還位於難以顧及的極東之國的緣故。只要成為的直屬結社,這些問題都可以得到解決。當然,這是由我提出來的建議,我會對提供最大限度的照顧措施。關於這次的審議,我也可以做出保證。」
達留斯的話語中蘊含著真摯的感情。
他絕對沒有採取居高臨下的態度,而是採取站在對等立場上試圖說服對方的誠懇姿態。
「當然,關於調查,我們這邊也會竭盡全力。比起由單獨進行,我想這樣應該會提高不少效率吧。」
「……啊。」
少年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至今為止,他從來沒有遇到過以這種態度面對自己的人。
並非互相敵對,只是在尋找彼此的妥協點,以圖最終達成協議——如果是平時的話,這應該是樹自身採取的做法。
「達留斯先生……對於,是不是知道一些什麼呢?。
樹以沙啞的聲音詢問道。
「如果你願意接受的話,這些事我都可以告訴你。」
達留斯說道。
無法抗拒的壓力。
少年的喉嚨開始打顫了。
感覺就好像被直接抓住了心臟似的,連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這個壯漢,並不僅僅是態度大方,同時還兼備了不容許違逆自己的絕對性威嚴。
寬容和嚴格——這恐怕就是王者的證明吧。
「……這樣可以吧?」
達留斯以柔和的語氣問道。
少年沉默了好一會兒。壯漢則一言不發地等待著他的回答,大堂裡只掠過了六月特有的和風。
然後——
「有一個人……以前曾經這麼跟我說過。」
乘著和風,傳出了這樣的聲音。
「…………? 」
達留斯的視線稍微晃動了一下。
少年依然低著頭,在西裝前面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他的拳頭雖然顫抖得不成樣子,可是他的聲音卻清晰地傳進了壯漢的耳中。
「他當時問我,是不是想作為的社長,繼承父親之後『延續下去』。」
這是某個煉金術師提出的問題。
那位隸屬於前代的煉金術師,曾經對樹這麼說過:
——純粹的異常、純粹的異端、純白的瘋狂——你想把你所見到的,所謂魔法師的生存方式『延續下去』嗎?
樹回想了起來。
那時候的恐懼,那時候的痛苦。
面對那強烈無比的執念,樹的四肢都緊繃起來,肺部和氣管就好像被火焰烤灼一般痛苦不堪。
本來真的是很想不顧一切地逃出去。這樣子不情不願地當上的社長,他早就想盡快扔掉不干了。
「我……並不是魔法師。」
樹如此說道。
那時候,樹也是這麼想的。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自己身為的社長抱有疑問;
「擔當魔法師公司的社長這種事,說不定真的是個錯誤。也許我也並不能很好地理解大家所做的事情有什麼意義和價值。」
然後,到了現在——
「不過……我要成為我……當時我是這麼回答的。」
達留斯的眉頭稍微皺了起來。
「成為,自己?」
「我不能成為那個人所渴望的社長。但是,我將作為伊庭樹,創造出跟別人不一樣的——我自己的。我已經許下了這個諾言。」
——「不過,我要成為我。」
——「我還不夠成熟。不過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辦到的。」
沒錯。
伊庭樹已經許下了諾言。
即使現在無法做到,即使現在還沒有這個意欲,但是自己畢竟已經許下諾言,總有一天要履行誓言。
「所以……就算你叫我這樣成為的直屬結社,我也無法做到。在我還沒能挺起胸膛說這是我的之前,是不可以被編入到其他別的組織裡面的。」
樹堅決地回望著壯漢,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
達留斯也同樣注視著少年好一會兒。
他的眼神與其說是威壓,倒不如說是驚訝更恰當。
這樣子持續了幾秒鐘——忽然間,樹彷彿突然醒悟過來似的扭動腦袋說道:
「——對、對不起!我、我有一件急事要辦!」
「唔?啊啊,我是不介意啦。」
「謝、謝謝您!」
樹拚命地低頭道謝,然後向著大堂外面跑了出去。
目送了他的背影離開後,達留斯彷彿覺得很好笑似的用手抵著嘴唇。
「……伊庭司的遺子嗎……」
他自言自語了起來。
這時候,傳來了回應的聲音。
「沒錯.那就是的第二代啊。」
不知什麼時候,達留斯的身旁出現了一個人影。
抹消了所有特徵的男人——影崎正佇立在那裡。
「被人反駁也是很久沒有遇到過的事了。」
達留斯沒有轉身,而是顫抖著肩膀說道。
他似乎是在發笑。
「看來您度過了很愉快的時光,這就最好不過了。」
「啊啊,當然是愉快了。無論在哪個時代,老人都是從跟年輕人的對話中尋找快樂的吧?」
「您還沒到那個年紀吧?」
「從你看來的話,也許是這樣啦。」
達留斯終於轉過身來了。
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笑容,一雙冰冷的眼眸正映照出影崎的身姿。
「……那麼,發生什麼事了?」
「是的。」
影崎稍微點了點頭。
「在這個裡,似乎有入侵者闖了進來。」
2
覆蓋在巨大身軀上的白色長斗篷。
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黑羽和貓屋敷的反應都是一樣的。
那就是難以置信的疑惑和驚愕。遲了一瞬間,躲開了貓屋敷的手的美貫,也同樣渾身顫抖著僵住了身子。
雙方的對峙大概持續了數秒鐘吧。
「貓屋敷、先生……。
黑羽的聲音已經變得斷斷續續了。
「這、這個人……難道是……。
她蒼白著臉,轉頭望向青年陰陽師。
「…………」
貓屋敷沒有回答。
「……喵。」
只有肩膀上的玄武叫了一聲。
就在它發出叫聲的瞬間,青年的手立刻探進了短外套的懷內。
「疾!。
漆黑的靈符。
在眼前描繪出一個形狀均整的星形、向戴面具的巨漢釋放出來的那張符咒,噴出了一條有如瀑布般的水龍。
這就是黑龍北斗水帝符咒。
而且,這次的靈符還不止一張。
重疊在漆黑靈符上的另一張純白色的靈符,在水龍噴出的瞬間,同時從巨漢的腳下生成了如同刺蝟般的針山。
這是太白破軍金神符咒。
貓屋敷釋放出了二大連續符咒——!
然後,面對這樣的水龍和針山,戴面具的巨漢向後大大跳開了一步。同時,他把染滿鮮血的器官放進了斗篷的口袋裡,取而代之的是取出一個燒瓶扔向地面。
玻璃頓時化作粉塵,內部的液體一灑出來,水龍和針山都同時溶化了。
「萬物融解劑——?」
貓屋敷的眼眸晃動了一下。
趁著嘶嘶地融化成煙的時機,面具人正準備轉身離開。
瞬間——
「停下來!」
-——驅除魔孽,清靜歸根!」
隨著兩個聲音響起,面具人真的停住了動作。
原來是黑羽的騷靈現象和美貫的束縛了巨漢的身體和魔術。
可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不行……!因為土地不一樣……無法完全施展!」
美貫發出了悲鳴。
這也是早就可以預料到的事態。
在魔術系統之中,神道也是跟土地聯繫得尤其緊密的一種系統。跟當地宗教混為一體的這種系統,只有在本來的土地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力量」而且,儘管血統本身非常優秀,但是在技量上並不高明的美貫,在英國無法充分發揮出的威力.也是理所當然的結果。
這一次,從巨漢的斗篷中掉出了好幾根試管,以煙霧把面具人的身體隱藏了起來。
同時,黑羽的騷靈現象也斷絕了。因為騷靈現象所必需的咒力視線,已經被那些煙霧阻擋住了。
巨大的身軀飛躍了起來。
嗖的一聲,超過一百公斤的身體一下於躍起了兩米多的高度。就這樣,他不斷蹬踢著附近的建築物,越跳越高了。
這樣的運動能力,完全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不一會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建築物的屋頂上了。
到了這個地步,美貫和貓屋敷也當然沒有任何方法去追趕他了。
「那個……是……」
唯一可以漂浮在空中的黑羽則茫然地仰望著天空。
彷彿無法相信投影在靈體視網膜上的情景似的,她一次又—次地擦著眼睛。
巨漢的特徵,還有剛才使出的多種魔術——這一切都完全跟她記憶中的某個人物相符合。如果是某個單獨特徵的話還情有可原,但既然多數特徵重疊在一起,那就不能輕易地加以否定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疲憊得蹲在地上的美貫也點頭同意道。
「……那個……是尤戴克斯先生啊。」
美貫所說出的名字,正是隸屬於前代的魔法師。
過去身為貓屋敷的同僚,也是黑羽和美貫的老前輩。
煉金術師尤戴克斯·特羅迪。
但是,他應該是帶著自己創造的人工生命體拉碧絲去了埃及才對。完全無法推測到他如今身在倫敦的理由。
更何況是犯下搶奪他人內臟的傷害事件……
「對、對了!黑羽姐姐,屋子裡面的人——」
「已經跟醫院聯絡上了。幸好,聽說被搶走的只是腎臟,受的傷也不是致命傷,我想應該能趕得上吧。」
貓屋敷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就連這位青年的表情,也無法抹去困惑的陰影。
「總之,在鬧出大騷動之前先離開這裡吧。」
「可、可是,要不快點追上去的話……」
「先不說是否真的是尤戴克斯先生,從他的身手看來,肯定不會給別人留下可追蹤的痕跡——來,站起來吧。」
貓屋敷向蹲在地上的美貫伸出手來。
黑羽從他的口吻中察覺到了某件事。
「那麼,貓屋敷先生在來這裡之前說的『奇怪事情』——」
「…………」
貓屋敷保持著沉默,牽起美貫的手就率先邁出了腳步。
他一邊躲避著他人的視線,向著道路的對面走去,同時低聲沉吟道:
「那是光以魔法師為目標的連續殺人事件。」
「一! 」
「雖然並不是全部人都死了……但這兩個星期來,已經連續發生了近十宗案件。全都是被奪走了內臟或者四肢。就跟這次奪走了腎臟一樣。而且,相當多的目擊者都提供了這樣的證言。」
停頓了一拍之後,貓屋敷繼續說道:
「他們都說,見到了一個身披白色長斗篷的巨漢。」
「…………」
黑羽和美貫都同時無語了。
在逐漸融入道路的陰影中的同時,黑羽發問道:
「難道……如果真的是尤戴克斯先生引發了這種事件的話……」
「不僅無法升級,甚至連也會被迫解散吧。」
貓屋敷的評價實在非常現實。
這是會讓所有人都感到透不過氣來的、沉重而冷漠的分析。
可是——
在這時候的三人,還沒有真正認識到倫敦和所陷入的事態全貌。
* * * * *
樹奮力奔上了的高塔。
那是一條石造的螺旋階梯。中央是直通的構造,要是踩錯一步的話,恐怕就會直接掉到底層去了。當然這裡並不會有電梯之類的便利設施,要登上塔頂的話,就只有自己跑上去了。
「剛才……那個是……」
樹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轉動著視線。
他在尋找的,是那時候從大堂窗戶看到的某個人影。
雖然僅僅是一瞬間掠過的影子,但是他絕對不會看錯。那個人影正是剛才跟達留斯提起的那個煉金術師的……
「……啊!-
樹從旁邊的窗戶抬頭看去。
那裡是旁邊那座稍微高了一點的塔的屋頂。
有一位少女正佇立在那個地方。
從那具有東歐風格的臉型看來,大概是十二歲左右。
彷彿融人黑夜般的黑色兩件式洋裝,以及形成鮮明對照的白皙皮膚。有如燃燒的烈焰般的紅色頭髮在風中飄動,一雙寶石般的眼瞳正注視著天空。
——簡直是紅與黑的天使。
看起來就是這樣。
「拉碧絲!」
樹喚出了她的名字。
他絕不可能忘記。
過去曾經隸屬於的煉金術師尤戴克斯·特羅迪。
由尤戴克斯創造出來的「小人」——人工生命體,就是這個拉碧絲了。
只有一瞬間,少女稍微轉眼看了看樹這邊。
「……樹。」
令人懷念的纖細聲音。
這是隔了一年後再次聽到的這位少女的硬質聲音。
「果然是……拉碧絲。為什麼會在這裡!?」
「…………」
少女並沒有回答。
那空虛的眼眸中,只是朦隙朧朧地映照出自己這邊的景色。
「不,不管怎樣,拉碧絲,你在那種地方很危險的——」
「…………」
還是沒有回答。
少女的視線向著更高的地方——也就是第三座塔的屋頂看去。
「——社長!」
「——樹!快把那孩子抓住!」
穗波和安緹莉西亞都從那裡探出臉來。
「咦?」
「就趁我們稍微離開了一會兒的當口……那孩子就說自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