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章 巧詐妝瘋
樂水天還沒亮就又來看了她一次,反覆確定她沒事才回去,樂山更是在早飯時,很認真地把自己喜歡的糖餑餑硬塞進若岫口中,若岫自知是這幾日來對過去思慮過多,加上這幾日恰是每月最虛弱的那幾天方會如此,見他們這麼擔心自己,心裡感激,又覺得本就不該對過往如此掛懷,便放下心思,神清氣爽上了馬車繼續趕路。許是由於快要到達微水城,雖是山路崎嶇顛簸,大家臉上卻都掛著淡淡的笑。
晌午太陽正耀眼,大家都在熟睡,若岫卻沒有歇午的習慣,便坐在車門處透氣,一直沉默的車伕轉頭看她一眼。
「昨日,大夫說你是思慮過甚,憂思鬱結胸中,加上一時感懷將這病激了出來。」
「哈,我這人平日懶散疏略慣了,竟還有憂思凝於心中,真是奇了。」若岫只是笑,顧左右而言他。大哥昨晚的欲言又止,怕是以為她在為這一路未知的凶險而擔憂吧,若岫覺得好笑,又沒辦法解釋,只得任他如此誤會了。
「你,可還在介意那傅家少爺不曾娶你?我說過的,若你想嫁他,我會幫你。」車伕正色道,雖然那微微泛紅的臉讓那氣勢沒了大半,但是那難得的嚴肅神情,還是讓人有些不適應。樂水想岔了,這小車伕竟也有他的理解,若岫覺得腦袋大了起來,只盼著若蘭別這麼理解才好,看來上次沒說透,倒是她的不是了,當下決定和這個不務正業想做媒的車伕說個清楚。
「你倒說說看,他又有何處讓我能心儀至此?」若岫笑道,心裡卻歎息,自己真正所思所慮反是不足為外人道的,要獨伴她一生了。
「傅家堡是武林世家,傅青雲在武林中年輕一輩而言,也算得是中上之資,他雖有些好高騖遠,卻也還算是一時之選。」車伕看著若岫慢吞吞的說,眼裡彷彿閃過一絲若有所思。
「君子當虛懷若谷,此人偏就這一點不甚合我心意。」若岫搖頭晃腦的說,而後又有些出神地道,「若想嫁人,難道必定是為那人家世有多顯赫,武功有多高強,若不為鋪張浪費,要這般金山銀山何用?若不去惹事生非,要那蓋世武功何用?候門一入深似海,非我所願。跑江湖惹是生非,亦非吾願。『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平生最願做一條適意流淌的河,覽群山,觀滄海,周遊列國,自在悠然。就算不能如此,便也希望踏實生活,如有閒暇,門前栽兩棵樹,屋後種草種花,恬淡美好,何必去摻和紛爭、徒增煩擾。若得一人作伴,必是懂得此心此意之人,又豈會是那仗劍江湖、追求天下第一的傅青雲?」
小車伕低頭沉思,像是被觸動了心事,不再說話。
若岫回過神,自覺不該在他面前說這麼多心裡話,不禁有些尷尬,忙轉移話題道,「照這樣走下去,大概還要多久才能到微水城?」
還未等她說完,小車伕突然抬頭,不知在看些什麼,若岫被他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發現眼前風景如常,正要抗議,卻聽見樂水傳來急急警報的聲音,一時有些無措,只拚命瞪著車隊前方,還好很快便看到一行黑影緩緩地行過來,停在前方的轉彎處,恰好擋住他們的去路。
遠遠能看見那群人正在和傅青雲說些什麼,這些人氣勢和之前那些烏合之眾相比簡直強之百倍,這邊車伕反應倒快,不等她再看,便伸手推她進去,又迅速放下布簾。
若岫來不及多想,低聲對車伕說:「你自己小心,若真有危險,能逃就逃吧。」也不等他回答,回身搖了搖也在睡著的小丫頭,兩人一起把睡夢中的若蘭和樂山喚醒,若岫將樂山抱在懷裡,又捏了捏懷裡的小布包,沉下心等待。
前方鬧哄哄的,聲音很大,傳到這邊卻聽不真切了。若岫摸索著將那小布包拆開,將那把匕首納入袖中,這回的強盜一個個虎背熊腰,在馬上坐的溜直,似乎不是那麼好對付。沒一會兒,就傳來兵器相接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彷彿就在咫尺,馬車忽而晃動了起來,似乎又在行走,刀劍相撞聲彷彿擦著耳朵,不斷的響起,將人聲蓋過,依稀有樂水的聲音,卻聽不分明。
小丫頭不知凶險,還以為和上次一樣,好奇的想湊到前面去看,若岫一巴掌把她扇回來,又捂著嘴不讓她叫嚷,剛醒過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的若蘭被若岫的神情唬住,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正要開口質問,布簾霍地被扯了下來,一個又高又壯的蒙面男人站在車外,明晃晃的大刀閃的人一陣眼暈。
「出來!」
若岫愣了一下,隨即認命的抱著樂山,挪著往車下蹭,若蘭和小丫頭被嚇呆了,一時沒有動作,那大漢又是一聲怒喝,主僕二人連忙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倒是後發先至,先行下了馬車。
馬車外兩路人馬已經涇渭分明的站了兩邊,左邊是山匪一行環著若岫所在的馬車,右邊是護衛守護下的陶家其他人,中間還摻雜著那個油光光的大和尚,人數也比平日他們行程中的人多上一倍,果然是想把陶家眾人當餌,卻因為一幫山賊的出現露了餡。
兩邊都亮著武器,卻沒有人動,只是戒備的互相望著,局面就這麼僵持住了,這幫山匪本事確實不小,把那些護衛打了個七零八落,本想藏身在一旁觀望的和尚一夥眼看這邊就快抵擋不住,不得已現了身,可惜被山匪使計把若岫這車隔開,一方勢強,另一方卻有人質,雙方各不讓步,僵持在原地。
此時二夫人已然暈了過去,身邊圍了一群丫頭婆子嘁嘁喳喳。陶老爺面上半是焦慮半是驚懼,抖如篩糠。樂水沉著臉,擰著眉頭看向他們,若岫勉強鎮定地衝他微笑點頭,示意他不要太過擔憂。
山匪也是有些眼力的,看出家常衣衫的若岫和小丫頭不夠份量,便撇下二人不去理睬,兩個山匪一人抱著白白軟軟的樂山,一人挾持著穿戴不凡的若蘭,其他人站了一圈圍在馬車旁邊。
「放我們安全離開,便饒這二人不死。」那帶頭的蒙面大漢說道,聲音轟隆隆的,震得旁邊的若岫都覺得耳朵疼。
「你先將那二人放了,我們便既往不咎,讓你們走。」那大和尚一臉正氣凜然。
兩人一來一往間,若岫和那小丫頭被趕到兩路人馬分界的中間,想來是不想要那麼多無用的人質礙手礙腳拖累他們逃走,只留個趕車的車伕。小丫頭連滾帶爬地到了這邊就軟倒在地,婆子們忙把她拖下去。
若岫猶豫地看向另一邊,樂山不明白究竟怎麼了,已經耐不住開始哭了起來,又踢又揣的鬧個不停;若蘭臉色發青,像是馬上就要暈倒了。若岫暗暗皺眉,若是兩個人質都這麼激動,保不準這邊還沒談妥,那邊就先出了事端,再看看大哥,見他臉上也是一臉凝重,眼裡滿是擔憂。若岫又想了一下,便猛地躥到到兩撥人正中,樂水沒想到她會如此,臉色一變,待要拉她,卻終因離得太遠沒抓住。
正在說話的人看見若岫撲過來,也皺了皺眉,正要說什麼就被她打斷。
「誰說她是傅少夫人!」若岫大喊,又往前跑了兩步,停在若蘭面前,指著她恨聲道,「陶若岫!你別以為偷穿了我的衣服就能當傅家堡的少夫人了。也不照照鏡子,青雲怎麼會看上你。我知道你嫉妒我,可你竟然趁我睡著換了我的衣服。這麼多年了,你總是這樣。我之前念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但是你如今竟然要搶我夫婿,叫我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兩邊的人都呆住了,愣愣的看著若岫衝過去,撕扯著驚呆了的若蘭,樂水面上大急,卻因為她過去得太快,不敢說話,其他人似乎還沉浸在震撼中回不過神來。
若岫一臉刁蠻,沖那山匪頭目厲聲道,「你們別被她騙了!我才是陶家三小姐,傅家堡的少夫人!」
那山匪頭目瞇了瞇眼,轉頭看那若蘭,又看向若岫,似乎有些迷茫。那邊陶家的人也被她弄得糊塗,有人正要說什麼卻被伶俐的扯住衣服不讓說出來。傅青雲和那大和尚看了若岫一眼,又看那山匪頭目,也沒開口。
若岫自己也是捏了把汗,自忖雖則平日樣貌比不上若蘭,但女人不外乎三分長相七分打扮,絕代雙驕中風華絕代的蘇櫻也不是靠皮相讓人另眼相看的,這些天旅途疲憊,素來嬌弱的若蘭已有些憔悴,夫婿不在身邊又成日在馬車上顛簸,她近來便也不如何打扮,只將注意力全集中在如何安胎上,此時的她看起來樣貌並不光鮮。反觀自己,對長途奔波調整得很好,所以這些天來不似若蘭那般憔悴,又擺出一副受盡寵愛的大小姐模樣,腰板挺得筆直,頸項也像老師當年要求的那樣直著撐氣勢,比照那若蘭那癱成一團的樣子和焦黃面色,竟是讓山匪頭目信了八九分。
山匪頭目從沒見過這種情形,明明是打劫,卻更像鬧劇,不禁惱道,「到底哪一個是陶若蘭!」說著,還威脅地把大刀往前遞了遞。
「我是!」若岫昂著下巴,還不屑的看了若蘭一眼。
「她,是。」若蘭抖成一團,怯怯懦懦地道。
「聽見沒有,快些把他們送回去,我讓青雲饒你們不死。」若岫一臉盛氣凌人,做足沒頭腦的樣子。
那群山匪聽了哈哈大笑,抓住樂山的人一個沒留神,鬆了手,樂山趁機滑了下來,竟歪歪扭扭的衝著若岫走來,若岫見他過來,心猛地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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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的名字想了很久,在巧詐妝瘋,李代桃僵,巧舌如簧之間徘徊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