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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來歸》第11章
第一卷 第九章 懸崖奔馬

  眼看著那小身影跌跌撞撞的奔向自己,若岫忽然大喝,「別過來!」嚇得眾人又是一驚,只見若岫面上閃過一絲慌亂,猛地往兩路人中間跳了一步,指著一個山匪道,「你!就是你,連個小娃兒都抓不住。快給我把他捉住!別讓他過來!」說著,臉上對著滿滿的厭惡。

  那山匪本是要抓回樂山的,可聽到她這番頤指氣使,反倒停住了腳步,抱臂站在原地斜睨著若岫,臉上的鄙夷一覽無餘。兩邊的人眼看著這一大一小你追我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兩人卻半斤八兩,總是差不了幾步,小的因為不大會走,歪歪扭扭,簡直要四肢並用,大的大概因為天生體弱,跌跌撞撞,走兩步就氣喘吁吁,竟就這麼被追著一直躲。

  山匪頭目看到若岫不斷往分界線那邊跳,不禁面色一沉,暗地裡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個人會意地圍了過去。

  「你,你快把那小鬼抓走!」若岫見走過來兩個人,忙對他們尖叫道,又轉身往那邊蹭了一步,像是在躲樂山,卻是回身給樂水使了個眼色。

  「你這不孝女!眼見著幼弟受難,你不救他也就罷了,竟然還這樣對他。」樂水鐵青著臉走上前來,怒斥若岫。

  「我已嫁入傅家,是傅家堡的少夫人,你說話客氣一點。」若岫尖著嗓子喊,「我知道大哥一向瞧不上我,可如今還不是得靠我夫婿!」

  兩人很快吵了起來,一個說自己身份高貴,旁人皆輕賤,又嫌棄樂山又髒又傻,一個指責對方刻薄寡恩,只知道攀高結貴,不顧親情倫理,兩人越吵越凶,慢慢都走近了邊界線,恨不能指著對方的鼻子開罵。

  若岫這邊似乎因為吵得興起,一時間忘了挪步,卻被樂山歪七扭八的走到了跟前,她尖叫著猛地把他推開,卻推向樂水的方向,樂水順勢抱住踉蹌跌到、嚇得大哭的樂山。山匪頭目見狀皺了皺眉頭,沖方才走過來的兩個人點點頭,其中一人走上來一把拽過若岫往回拖,若岫尖叫一聲,抬起一腳恰好揣在另一個準備伸手拖拽樂山的山匪下腹,只聽那山匪悶哼一聲,蹲下身,樂水趁機抱著樂山退回到安全地帶。這麼短短的瞬間,陶家的人無不膽戰心驚,幾個山匪卻忍不住悶笑出聲,惹得那被踢的山匪怒罵連連。

  「你們這是幹什麼?不想要命了麼?我讓我夫婿殺了你們!」若岫歇斯底里,卻並不費力掙扎的被帶了回去。

  山匪頭目皺眉道,「夠了!」

  若岫抖了一下,面上露出些懼意,不敢再言。兩方人馬總算安靜下來,聽山匪頭目說話。山匪頭目滿意地點點頭,似乎覺得這樣才算正常過來,轉頭和旁邊的兩個人低聲商量了幾句,走向前來。

  「兄弟本來只想取些財物,沒想到你們這些人竟然還臥虎藏龍,既然如此,你我各退一步,我也不要什麼錢財,你們放我們走,我就放過她們。」山匪頭目用刀比著若岫姐妹,沉聲道。

  「我憑什麼信你?」傅青雲走出來道。

  「憑什麼,就憑兄弟手裡這把刀!」山匪頭目直盯著傅青雲,右手拔刀出鞘,手起刀落,利落的將身旁一個小樹攔腰砍斷。

  「好。」傅青雲沉吟了一下,道,「不過,你們先放一人。」

  還沒等山賊頭目回話,若岫便嚷道,「聽見沒有,快放了我!」

  此時若蘭已經嚇得站都站不住了,眼看著慢慢軟倒,挾持她的山匪顯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徒勞的往上拽了拽若蘭。

  山賊頭目看了看若蘭那邊,又上上下下的來回打量若岫幾次,輕蔑地冷笑數聲,扭頭對抓著若蘭的山匪道,「放了她。」

  那大漢聽了,將若蘭連拖帶拽到中間,立刻有人上來接了若蘭過去,若蘭這才哭出聲來,又立即暈了過去,丫頭婆子們趕緊上前扶住她,又是喝水又是擦汗的一通忙乎。

  山匪頭目一直盯著他們,直到確定沒再出什麼岔子,便開始吆喝著糾集他的部下,準備撤退。若岫舒了一口氣,不再喊叫,回頭看了樂水一眼,衝他微微點頭笑笑,便很配合地隨著一個山匪走到馬車前,卻見車伕仍安然坐在車前,眼神依然平靜無波,若岫心裡暗讚,衝他彎了彎唇角,他愣了一下,眼裡也閃過一絲笑意。

  臨走的時候,卻又出了問題,樂水堅持不知哪個山匪搶走了陶家的一隻珠寶匣子,要山匪交還,山匪卻都道不是自己,傅青雲和陶老爹在一旁勸樂水破財免災算了,樂水卻堅持那裡面有他迎娶青梅竹馬的定親信物不肯罷休,還道,其他東西也就罷了,只那一件歸還即可。

  兩邊的注意力全被爭執吸引了去,時機正好,若岫又看了一眼那車伕,他也正看著她,二人平時都不是多話之人,此刻難得的默契竟是一個眼神就互相知曉了。若岫強按住通通狂跳的心口,偷偷摸索著袖內那把匕首,只見那車伕不知什麼時候偷偷割斷了韁繩,衝她微一點頭,這邊匕首便出了鞘,她動作不算快,卻也乾淨利落,直直地戳過去,在抓著她的山匪喉嚨上猛地劃下,鮮血登時噴了出來,四處飛濺,那山匪本就沒用力抓她,還偏過頭去看那邊的熱鬧,太過大意的下場就是還沒反應過來,便瞪大眼睛,倒在地上,發出呵呵地聲音,若岫偏過頭去,還是難免被方才噴撒的鮮血濺在了腮上頸上。

  若岫不敢看那山匪,顫著手抹了一把臉,抬頭向已在馬上的小車伕伸出手,那小車伕攜了她,箭一般地衝出去,此時兩邊的人似乎才反應過來,樂水似乎在大叫著什麼,若岫聽不清楚,神經緊張的全神盯著衝他們跑過來的幾個山匪,因為事出突然,他們都沒有拔出兵器,不過有兩人跑的挺快,手就要碰到馬身,若岫揮著匕首狠狠地劃過去,一個山匪被她劃傷了手腕,哀號著捂手頓了步,還撞得另一個山匪差點摔倒,若岫看他們再追不上來,方轉頭向前看,卻苦笑了出來,也忽然明白方才樂水那含糊的叫聲是什麼--那邊是懸崖。

  車伕行到崖邊,猛地勒馬,翻身帶若岫下馬,山匪們已然近在咫尺,車伕卻不看他們,扭頭沖若岫忽而一笑,一起跳?

  若岫此時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驚惶、恐懼、緊張亂成一鍋粥,卻被那笑容晃了神,愣愣地點了頭,還沒等反應過來,已被車伕拉著一起縱身跳下。

  耳邊只聽得呼呼風聲,還沒回過神,就聽見車伕大聲喝道:「抓緊我!」便單臂環住若岫的腰,若岫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卻依著本能,伸出右手抓住崖邊垂下的一把籐蔓,他們墜勢甚猛,籐蔓劃過她的手心,留下一溜殷紅。車伕另一隻手搶過若岫的匕首,猛地扎進旁邊的峭壁中,樂水所說的削鐵如泥的匕首在此刻終於顯示出它的不凡之處,兩人互相配合,竟漸漸的緩下墜勢。

  若岫停在半空,感覺冷汗打透了衣衫,身上濕濕涼涼,山風吹過額頭,凌厲地像一把刀扎進腦子裡一般,又覺得喉嚨炙熱,胸口彷彿有一團火灼燒著自己的肺葉,一片生疼,只恨不得乾脆跳下去來個痛快。正胡思亂想的當兒,車伕低頭對她道,「看見前面那個小石堆了麼?咱們下去。抓緊我,不要鬆手。」

  車伕讓若岫抓住自己,自己則接過那籐蔓,兩人藉著那籐條的力道,慢慢的搖擺起來,卻忽然感覺車伕手下一頓,兩人似乎又往下墜了寸許,若岫定睛一看,心裡暗暗叫糟,那些籐蔓禁不住二人重量,開始一根一根地被拔起、斷開。

  若岫歎了口氣,心裡似喜似悲,開口道,「我不拖累你,這就去啦。」

  說罷便要鬆手,車伕猛地鬆開抓匕首的手抱住她,那籐條咯啦啦的又響了數聲,這麼折騰著,怕是馬上就要斷了。

  他沉聲道:「抓緊我!」

  若岫沒說話,他亦不言語,只是抱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若岫拗他不過,卻又忽然想微笑,伸手環抱住他。

  車伕又握回匕首,趁那籐條還未斷,輕輕搖晃兩下,然後快速拔出匕首,使力向前蕩去,鬆手,兩人重重的摔在那小石堆上,摔得若岫七葷八素、眼冒金星,等回過神來才發現車伕在摔下來的瞬間用身子護住了她,如此一來她身上竟只是些小的擦痕,連塊大的瘀青都沒有,兩人此時一個滿身狼狽,一個灰頭土腦,卻都異常輕鬆,隨意靠在石堆上,相視而笑。

  若岫索性癱在石堆上,仰頭望天,似乎想笑,卻不可抑制地渾身發抖,之前的驚險讓她沒時間思考,如今回過神,卻忽然覺得無法承受,算起來這不是她第一次殺人,可是開槍打死一個人和用匕首割破別人的喉嚨,在感覺上卻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語的,若岫不斷的發抖,甚至覺得胃都開始痙攣,忍不住乾嘔起來。車伕似乎明白若岫此時的感覺,坐過來靠近了些,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回想。必須盡快想辦法離開這裡。」

  若岫聽到後一句忽覺有異,抬起眼,卻還是有些噁心得說不出話,只得疑惑的看著車伕。車伕環視四周,皺眉道,「這裡太小,且沒有可食之物,若再等些時候,沒了一鼓作氣的意志,又歇得倦意餓意上湧,便沒了氣力再繼續走。倘若如此,要活活渴死、餓死在這裡了。」若岫隨著他的目光環視他們的所在,心不禁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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