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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第八雄》第18章
富貴秦國夢 第十八章 信陵君府夜宴

 信陵君肅然起敬道︰“原來他二人如此英雄了得!”

 信陵君的府第是一所規模十分浩大的宅院,雖然圍牆也是夯土牆,但圍牆高大堅固,面街的圍牆正中是一個寬大的可供車馬直接進出的車門,車門內是個停馬車的大院子,兩側緊靠圍牆處是幾排馬廄。

 車馬隊進入車門,大家下了車,立即有家奴上來牽馬卸車。正對車門是一座蕭牆,上面有彩繪的龍和虎的壁畫。

 信陵君領著侯贏和朱亥路舒轉過蕭牆,只見後面是一個整潔的院子,院子後面是一座雕梁畫棟的大廳。此刻,大廳中濟濟一堂,地上鋪滿了一張張繡花的小氈席,每一張小氈席前都擺著個黑漆小幾案,一個個華衣繡服之人都正襟危坐在幾案後的氈席上,顯然已等候多時了。

 信陵君領著侯贏等四人步入大廳,那些一臉富貴之色的來賓們見信陵君請來的是這麼幾個穿著小吏或平民服飾的人,一齊露出不解又不滿的神色。

 “累諸位久等了。”信陵君向眾來賓施了一禮。

 眾來賓跪地還禮時,信陵君走到主人席後,盤腿坐下。他讓侯贏和朱亥分別坐在他左右兩側的席位上,讓舒元琦坐在侯贏下首,而路岩則坐在朱亥下首。

 宴會開始了,奴僕們流水般端上菜肴和美酒,又不停地將各人案幾上的空菜碗撤走。這菜肴的豐富大大超出路舒二位小覷古人烹飪水平的現代人的想象,有蒸乳豬、糖醋魚、炸鵪鶉、烤鹿肉、齊國肉糜、楚國芹菜等等等等,最令路岩難以置信的是,有一道湯叫“江黿羹”,竟是用揚子鱷的肉熬煮而成的極濃的湯。揚子鱷在路舒這兩個現代人心目中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兩人從未想過它的肉也可以吃。見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兩人遲遲疑疑地用勺子舀些湯一嘗,竟是味美異常,鱷魚肉的味道極像牛肉。這天的主食吃的是羊肉青菜水餃。

 在上烤鹿肉之前,奴僕們先給每人幾案上放了一把餐刀和一把餐叉。

 舒元琦不禁大為驚訝,在他的意識中,只有西方人用餐時才用餐刀餐叉,中國人只用筷子,他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戰國時代的魏國信陵君府看到餐刀餐叉。但路岩卻一點也不驚訝,因為他早就知道中國古人早在商代以前就發明了餐刀餐叉,他們用餐時,既用筷子,也用餐刀餐叉和勺子,吃一般的飯菜時就用筷子,吃肉食時就用餐刀餐叉。西方人的餐刀餐叉是銀質或鋼質的,中國古人的餐刀餐叉則是骨制的,西方人的餐叉是三齒或五齒的,而信陵君家的這些餐叉都是二齒的,但路岩知道,在商代以前,中國的骨制餐叉也是三齒的,商代以後才改成了二齒。不過,到戰國時代,筷子的使用早已完全普及,一般人家和尋常的飯店早已不用餐刀餐叉,只有貴族人家和極上規格的大飯店才用,因此,路舒兩人來到戰國時代之後,這還是首次接觸到餐刀餐叉。

 大家大快朵頤之時,信陵君家的歌舞妓便在大廳中心輕歌曼舞以助興,一位樂工在排列在大廳東頭的編鐘上敲打伴奏,另有二十幾位樂工則跪坐在大廳西頭,吹笙彈琴。路岩覺得,他們的樂曲和歌舞與譚老和公主他們所排練的十分相似。

 數曲終了,信陵君揮退歌舞妓,笑道︰“總是這些陳腔老調,听得各位倒了胃口。”

 眾人忙恭維說︰“哪里哪里,公子家的樂人,歌舞和伴樂皆美妙絕倫,實乃仙樂天音!”

 這種假大空的恭維詞顯然不是出于真心,純粹是出于禮貌或為討好信陵君而發。信陵君當然辨得出其中的味道,搖頭道︰“還是請鄒青子先生高歌一曲,以暢情懷吧!”

 眾人一齊贊同。

 只見右邊席尾站起一位四十多歲的白袍男子,眉清目秀,面如冠玉,三綹長須飄冉胸前,那神姿風態令眾歌舞妓美目齊亮。

 路舒兩人心頭不覺一震,這就是擊敗譚老的鄒青子!原來他也被信陵君邀來赴宴了,而信陵君既然邀了他卻未邀譚老,說明譚老在信陵君心目中的地位明顯地遜于鄒青子。兩人心中同時想,這鄒青子到底有什麼能耐,能令人們如此追捧?

 鄒青子向信陵君作了一揖,有些受寵若驚地道︰“公子如此錯愛,小人何以克當!”

 路舒兩人心中同時想,這人比起譚老,明顯少了些我行我素、閑雲野鶴般的風骨,若換了譚老,就絕不會做出這種受寵若驚之態,這也許正是譚老逐漸受冷落的原因麼?然而,路岩分明看見信陵君微微地皺了一下眉,顯然他也不大喜歡鄒青子的這種奴態。

 鄒青子道︰“小人新近作了一首歌,本來要待如姬娘娘壽誕之日的賽歌會上唱的,現在就先在這里獻丑了。”

 眾賓客七嘴八舌地說︰“鄒先生的新作,必定非同凡響,我們借公子之光,先別人一步一飽耳福了!”

 鄒青子呵呵笑著向眾人團團作了一揖,然後默然調息了一下,就拉開歌喉唱了起來。

 他這一唱,路舒兩人心底同時浮現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這曲調的風格,和1980年代初流行到大陸的港台流行歌曲竟頗有幾分相似,而鄒青子的歌喉確實非常嘹亮,余音裊裊,繞梁不絕,絕類台灣歌手費玉清!

 路岩心頭一陣激動,想不到這種頗具現代元素的曲調和歌喉也能博得古人的喜愛,看來,藝術確實無國界,也無時界!譚老的那些老歌老曲,與此相比之下,怎能不黯然失色!既然無時界,那麼,自己和舒元琦所爛熟于胸的那些現代流行歌曲能不能幫譚老和公主他們的忙呢?

 鄒青子一曲終了,信陵君率先拊掌贊嘆︰“的是好歌!這曲調頗有新意,令人胸臆為之一寬!”

 賓客們贊詞紛紜。

 信陵君道︰“如姬精通音律歌舞,她最厭陳腔濫調,鄒先生以此歌來參加歌舞賽會的角逐,必能拔得頭籌!”

 鄒青子樂顛顛地笑著,連連作揖道︰“公子過獎了,小人何以克當!”

 酒宴到將近三更時分才結束,侯贏等四人向信陵君告辭時,信陵君拉著四人的手,依依不舍,一再向四人表示仰慕之意,欲請他們留在他府中做他的門客。侯贏朱亥和路舒一再婉言謝絕,信陵君只得非常遺憾地派馬車送四人回家,同時又給了每人一份厚禮。

 在回客棧的路上,路岩對舒元琦講了他听鄒青子唱歌的感受,沒想到舒元琦也有同感,他說︰“譚老和公主他們排練我沒去听過,不知他們唱得如何,但鄒青子的歌,的確跟八十年代初的流行歌曲有幾分相似之處。”

 路岩道︰“你注意到沒有?信陵君兩次說到‘陳腔老調’這個詞,可見他對那些老歌有多厭煩,也難怪,像他這種鐘鳴鼎食的大貴族,天天都有機會欣賞歌舞音樂,那些樂人老是奏著那些古樂,歌者老是唱著些《詩經》里的老歌,怎能不厭?有一些新元素出現,他們自然喜歡得不得了,而信陵君不是說了嗎,那如姬尤其喜歡新曲新歌!”

 舒元琦道︰“雖然如此,我們腦子里那些流行歌曲古人能不能接受,我仍然吃不準,就譬如周杰倫的歌,如果在八十年代初就引到大陸來,我很懷疑它們能紅起來,那時候的人只能接受比較老氣一些的歌曲,然後在這基礎上逐步逐步推陳出新,到九十年代,周杰倫他們就完全是應運而生了。”

 “確實,是有一個逐步適應的過程。”路岩沉思道,“那麼,在我們所熟悉的那些歌曲中,有哪首最跟古人的口味相接近呢?而且要是膾炙人口的名曲名歌。”

 舒元琦莞爾笑道︰“在听鄒青子唱歌時,我想到了一首歌,絕對比他的那首強得多,而且這歌的節奏也不像搖滾之類的那麼強烈,那悠揚悅耳的風格,我相信古人一定很願意接受。”

 “我來猜猜看,”路岩笑道,“是不是日本民歌《北國之春》?”

 舒元琦哈哈大笑,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路岩道︰“我有一個擔心,譚老一向清高自鳴,他可能會不願意唱別人作的歌。”

 舒元琦不禁也皺起了眉︰“有這種可能,鄒青子唱的是自己作的歌,要譚老唱別人的歌,他可能臉上會下不來,不過,有誰知道《北國之春》不是他作的呢?”

 “譚老正是這種不欺暗室的清高之人,雖無人知道,他在心理上也無法接受。”

 “要是這樣就麻煩了。”

 華麗的馬車在客棧門口停下,沒等兩人敲門,那客棧老板就跑上來開了門。路舒兩人神采飛揚地步入店堂,卻驚訝地發現公主他們都聚集在店堂里。

 路岩問︰“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沒睡?”

 小公主不悅地嘟著嘴道︰“你們不回來,我們怎有心思睡覺!”

 大公主則幽幽地望了兩人一眼,低下了頭。信陵君家的兩個奴僕將信陵君送給兩人的禮物搬了進來,恭敬地問︰“二位先生,這些放在哪里?”

 舒元琦擺手道︰“就放在這里吧。”

 兩奴僕將禮盒中的禮物搬出來,堆在了兩張幾案上,然後後著空禮盒告辭而去。

 路舒兩人看那禮物,見是兩匹名貴的綢緞、十匹細麻布和二十兩黃金。客棧老板在一旁看得瞪圓了眼,連連道︰“呀,這麼多禮物,公子出手真是大方!”

 “譚老呢?”路岩問。

 “他睡了。”大公主說。

 路岩指著綢緞笑道︰“我不習慣穿綢衣,穿得像個油頭粉面的花花公子!你們幾個演員拿去分了吧,做身演出服!這麻布,也分給大家,別忘了給譚老和客店老板也留一分!”

 “啊,我也有一份?太謝謝了!”客店老板喜得合不攏嘴。

 舒元琦也笑道︰“我也不喜歡綢衣,這綢緞和布你們大家都拿去也分了吧!”

 小公主和公子符等人一擁而上笑搶綢緞和布時,路岩和舒元琦拿了各自的那份黃金,笑哈哈地回客房去了。

 路岩洗漱完畢,進入自己的客房,懶得點蠟燭就要關門睡覺,卻見一人閃身進入房內。

 “誰?”路岩驚問。

 “是我。”

 “大公主!”

 “我,我來是……”大公主因為情緒緊張,有些結巴地說,“我是來問你,你們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我們了?”

 “離開你們?恐怕還要過一些日子吧。”

 “那我就放心了,”大公主如釋重負地笑道,“看到你們收下了信陵公子那麼多禮物,我還以為你們要去他府中做他的賓客了呢!”

 路岩笑道︰“他確實再三挽留我們做他的賓客,不過,人各有志,我們可不願意做他的門下食客。”

 “信陵君在魏國是位極人臣,做了他的門客,憑你們的本事,博得富貴何難?你們卻寧願回來做我們的車夫,犯賤!”大公主咯咯低笑著打了一下路岩的手,又蜻蜓點水般在路岩的臉上飛快地一吻,就迅速逃出房去了。

 路岩頓覺腦袋里“嗡”的一聲,整個人都呆了。

 大公主到了門外,又轉身向他道︰“我會用你和麻布為你做一身衣服的。”說完輕笑著走了。

 這一夜,路岩久久無法入眠,眼楮一閉上,就是大公主的音容笑貌,直到雞叫三遍,才朦朧睡著,可睡了不到兩個時辰,房門就被擂鼓般擂響了,舒元琦的笑聲傳了進來︰“睡到這時候還不起來,昨夜太累了吧?”

 路岩跳起來拉開房門,舒元琦閃身而入,低笑道︰“別抵賴,我昨晚看見大公主進你的房間了。”

 “那你難道沒有看見她出來嗎?”路岩沒好氣地問。

 “你以為我是窺陰癖,看見她進了你的房間還在房門口偷偷看?我當然是立即就關上了房門,睡覺了。”

 “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你會這麼老實?”

 舒元琦“噗哧”一笑,道︰“說實話,我確實有到你門外來竊听一下的沖動,可是身不由己。”

 路岩冷哼道︰“小公主早就等候在你的房間里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夜里那聲音也太大了,鬧得我一夜沒能合眼!”

 “唉!”舒元琦“哧哧”笑道,“都怪小公主,我沒想到她是個這麼容易激動的人,這麼能叫,沾著踫著她的敏感部位,她都會發出叫聲,叫她克制都沒用!這幾夜被她折磨得夠嗆,每夜沒有四次以上她都不肯讓我罷休!哎,她怎麼樣?”

 “誰怎麼樣?”

 “唉,別明知故問了!”

 “我嚴正地警告你,不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和大公主,根本就沒你想的那回事!她來問我,我們倆是不是馬上要離開歌舞隊去做信陵君的門客了,我說不,她就走了。”

 “就這麼簡單?”

 “信不信由你,我懶得跟你@攏 br />

 “好吧好吧,就信你一次。快去洗漱吃早飯,我們還得找譚老談正事呢,三天後就是賽歌大會了,你難道不想幫他們一把嗎?”舒元琦說著,遞上一支削好的柳牙刷。

 “唷,已經做出來啦?”路岩笑著接過。

 “挺好使,今天早上起來,我一口氣削出了三十支,不過,總歸不如有毛的刷子來得稱手,等哪天空閑了,一定要去買牛腿骨來做真正的牙刷。”

 路岩吃完早飯和舒元琦一起來到公主他們排練的地方時,譚老和公主他們早已排練了一個時辰了。舒元琦听大公主唱了兩首歌後,悄悄對路岩說︰“你注意到沒有,大公主的嗓音酷似一個人……”

 “鄧麗君,對不對?我早就听出來了!”

 “這樣的話,萬一譚老不肯唱《北國之春》,我們能不能把全副精力用在大公主身上,活活地推他一個戰國鄧麗君出來!大公主應該沒有譚老那麼固執的,不過鄧麗君的歌我只听過兩三首,我們農村很晚才有人買錄音機,我家里始終沒買得起。”

 路岩笑道︰“我可以說是听著鄧麗君的歌長大的,城里剛開始流行錄音機時,我家里就買了,我父母都愛听鄧麗君的歌,所以她的歌我听得特多。”

 兩人竊竊私語的當兒,大公主已唱完了一首歌。路岩向譚老點頭道︰“譚老,能否借一步說話?我們想和你談個事。”

 譚老愕然地點了點頭,起身跟著路舒兩人來到客棧後面的小花園里。

 譚老問︰“兩位有何見教?是不是要離開我們了?”

 路岩搖頭道︰“還有一段日子。我們請譚老來,是想叫你听一首歌,是我們國家很流行的歌,看看你們能不能派用場。”

 “唔。”譚老高興地在一塊假山石上坐下,道,“快唱來我听听。”

 路岩道︰“元琦你唱吧,你的嗓音比我好。”

 舒元琦低聲哼唱起來。

 譚老立刻顯出高度注意的神色,聚精會神地听著,雙目越來越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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