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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南錄》第34章
指南錄 第三卷 薄暮 第一章 弄潮

第三卷 薄暮

第一章 弄潮 (一 上)

  風乍起,吹動閩江上潔白的帆。

  沙灘上,第二標統領杜滸逆風而行。,臉上剛剛癒合不久的刀疤泛出血色,隨著呼吸上下跳動,看上去說不出的猙獰。

  看臉色,杜滸顯然剛剛跟人爭吵過,火氣未消。侍衛們不敢在這個時候冒犯他,又放心不下他的安全,只好遠遠地綴在他身後。

  “哎!”杜滸撿起一塊扁石頭,斜斜地扔向江面。石塊在浪尖上打出一串水花,跳躍著,紮進一個巨浪懷抱。“被激怒”的潮頭怒吼撲向岸邊,卷起千堆餘雪。

  “轟,轟”,江潮拍打著岩石,仿佛千軍萬馬在衝擊。

  杜滸非常生氣,為陳龍複的固執,也為文天祥的糊塗。

  福州光復後,一個如何對待海上飄蕩的行朝,就成了一個迫在眉睫的議題。昨天的會議中,儘管杜滸作出了堅持,但依然沒有能夠阻止一個非常錯誤的決定。

  行朝在海上漂流已久,必須早日登岸修整。而臨海的福州,無疑是皇帝駐蹕的一個好地方。以兵部侍郎鄒洬、老儒陳龍複、第三標統領林琦和新任的第二標統領簫明哲為代表的將領持此意見,他們希望文天祥早日派人去海上與皇帝聯絡,讓漂流已久的行朝來福州,以福州為據點,光復大宋全部山河。

  名不正,則言不順。讓皇帝駐蹕福州,一切改革的命令以皇帝的號令發佈,丞相府的壓力就會小得多。

  雖然這樣做,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味。但大夥的忠心,日月可鑒。

  第一標統領張唐、司農卿杜滸、第四標統領李興、第八標統領陶老麼和炮兵營營正吳希奭等人卻反對這個建議,他們認為,福州所處位置,不適合防守。如果張世傑帶來行朝來到此地,用不了多久,大元的全部力量就會撲到這裏來。四面夾擊下,這片剛剛光復的土地支持不了多久。而現在,趁著元軍後方被各地起義力量攪得亂做一團的機會,擁有近二十萬大軍的朝廷應該自己打下一個根據地來,而不是東一天,西一天的靠著各地義軍的接濟過日子。

  況且,福州、建甯、邵武三地,均不是產糧區,那麼大的朝廷搬過來,光糧食問題就足以將破虜軍的全部戰果壓垮。

  文天祥仔細權衡之下,採用了陳龍複等人的建議。如今,城中的垂拱殿,延和殿已經再次裝潢一新,等待著聖駕的光臨。到時候,一切政令就要出自朝廷,經過陳宜中、張世傑等人的討論後,才能生效。

  無論從效率角度,還是從其他角度,這都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朝廷中那些只剩下一個印信的高官們,不會贊同文天祥現在的做法。而光憑人數上來衡量,他們的意見將成為朝議的主流。到時候,文天祥又要面臨被架空的命運,破虜軍半年來的一切努力,都要成為他人嫁衣。

  杜滸不甘心如此。他還清楚的記得,當初就是因為陳宜中和張世傑的千般刁難,才迫使文天祥遠離朝廷,單獨開府。

  在江南西路血戰時,各路義軍也沒得到朝廷半點兒援助。甚至在各路人馬遭遇打擊,紛紛潰敗時,來自朝廷的旨意,還是要求不得向朝廷靠攏,各自為戰,發揮一支“奇兵”的作用。

  當正面朝廷的力量不足以與敵軍相持時,“奇兵”的命運,杜滸不用再去回憶。贛南會戰中死去那些弟兄的面孔,幾乎每天夜裏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

  天知道丞相大人是怎麼想的,好了傷疤,就忘了疼。杜滸氣哼哼向江中丟著石頭,發洩著心中的不滿。諸將之中,他追隨文天祥的時日最久,所以對文天祥寄予的期望也最高。以目前的局勢,破虜軍的正確選擇,絕對不是迎接皇帝歸來,佔據什麼大義上的制高點。而是修整兵馬,積蓄力量,消化乾淨邵武保衛戰獲得的成果。

  雖然眼前各標的都是滿員之數,還有由破虜軍老兵組成的教導隊協助訓練。但帶過兵的人都應該知道,眼下兵馬膨脹到近三萬的破虜軍,實力未必有與頁特密實交戰前那支隊伍強。那些百丈嶺上走下來的老兵,無論對敵士氣、作戰技巧和作戰經驗,都遠非目前這些新招募入伍的流民和新附軍降卒可比。

  要把這些新兵捶打成百丈嶺上一樣的老兵,沒有半年時間幾乎不可能。而一旦行朝漂到福州,北元絕對不會給大夥留半年時間。在元軍的持續打擊下,破虜軍消耗殆盡,行朝繼續入海,是可想而知的結局。

  “貴卿好雅興啊,看來手臂恢復得不錯!”熟悉的聲音從杜滸背後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杜滸帶著幾分怨氣回頭,看見文天祥慢吞吞地撿起一片石子,學著自己的樣子在浪尖上打出幾個水花。

  “末將猜不透這洶湧晚潮,當然只好徘徊在岸邊了!”杜滸冷冷地聳聳肩膀,語調中的火藥味道十分明顯。

  “那何不學他們立上潮頭,看個明白!”文天祥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江中的弄潮扁舟,一干新招募來的水師士卒,正在陳複宋的指導下,學著如何在驚濤駭浪中保持戰艦隊形。

  “只恐他,晚來風疾”杜滸輕輕吟了半句舊詞,一語雙關。

  “貴卿何必學怨婦狀,你可知,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文天祥快走幾步,與杜滸並肩而行,笑容中,帶著幾分高深,幾分期許。他知道杜滸在說什麼,只是,今天的文天祥已經不是當年的文天祥。

  當年的文天祥,在陳宜中等人的權謀下,只有遠離的份兒。而今天,他卻有實足的把握可以保住自己的勝利果實。

  “天有不測風雲?”杜滸迷惑地問了一句,看著文天祥那古怪的笑容,心裏仿佛突然湧起了一團亮光。

  自從百丈嶺斷發明志後,丞相所行之事,就處處透著高深。難道這次他的舉動又藏著什麼玄機不成?

  想想文天祥那些匪夷所思的舉動,杜滸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百丈嶺昏迷之前的文丞相,每當提起皇帝,往往垂淚不止,一腔孤忠讓人感慨。而現在,提起朝廷和皇帝,更像提起自己的朋友和夥伴。

  這種在語言和地位上,不知不覺的轉換,也許文天祥自己都沒注意到。但有人注意到了,還私下議論過。說文丞相行事狂悖,政令非但違背了祖制,並且將隱隱已經將丞相府提高到與行朝比肩的地位。

  “天有不測風雲,我們誠心相請,陳丞相和張將軍卻未必肯來!所以貴卿今天和鄒將軍的爭執,非但沒有道理,而且不智!”文天祥語氣一轉,點出了杜滸最擔心的事情,同時對他的行為提出了批評。

  在書房中,他聽說杜滸和鄒洬又起了爭執,文天祥放下手中事務,匆匆趕去安撫。到了鄒洬那裏,當事人已經散去。他又根據士兵們提供的資訊,匆匆趕到了江邊。

  “難道丞相以為張將軍能自己打出一片天地來?”杜滸低聲反問,語氣中帶著對文天祥的幾分不服氣,“鄒將軍身為一軍副帥,不謀求一軍之生存,卻忙著去向朝廷表忠心。難道我荊棘嶺上那些陣亡的弟兄,就為了某人的區區忠義之名麼?”

  “我早說過,自從我們百丈嶺之日起,我們已經不是為一家一姓而戰。但迎接行朝駐蹕的事,我們卻不得不做!”

  文天祥看著杜滸,神色漸漸鄭重。隨著個人閱歷的經驗增加和自己的影響,破虜軍中,像張唐、杜滸等人的思考方式,已經漸漸脫離了原來的家天下的範疇。這是可以為之慶賀的事情,整支軍隊和整個民族的覺醒,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為此,那些先覺醒者,必然會感到痛苦,孤獨和迷茫。那種感覺,就像當初自己在百丈嶺上,徘徊于文天祥與文忠的思維之間的時候一樣。

  但這種思維上的蛻變是必須經歷的,無此,不足以跟已經降了大元的理學家們抗衡。一旦面臨更大軍事政治壓力,所遭受的損失也會越大。

  現在,他需要的是時間,讓這些覺醒者由痛苦慢慢走向成熟。

  昨天,提議請行朝前來駐蹕的人,未必都是對朝廷的絕對忠心者。而反對邀請行朝前來的人,也未必都是現行政策的鐵杆支持者。

  政治這東西裏邊,包含著太多的玄機與利益。每一次選擇,就連文天祥自己,也決定很艱難。

  如果他還是原來那個文天祥,讓朝廷前來,委屈破虜軍而保全朝廷,是必然的選擇,雖然這個選擇會讓他痛苦。

  如果完全接受了文忠,那麼,拒絕朝廷的官員們來摘桃子,甚至逼朝廷努力抗元,是最明智的辦法。與國,與自己,都有利。

  可惜,他現在既不是文忠,也不是原來的文天祥。。。。。。

第一章 弄潮(一 下)

  “末將沒看到不得不做的理由!”杜滸氣哼哼地說道。

  “我們不為一家一姓而戰,天下英雄卻都以為我們在為朝廷而戰,並且都在看著我們如何做。此時,我們不能冷了天下豪傑的心。貴卿,無論你此刻想些什麼,都要記住,咱們無法脫離身邊所有人,就像江中那些船,跳躍於潮頭,卻不能脫離這片大潮!”

  “可這片潮,我們真的承受得起麼?”杜滸幽幽地問。他知道文天祥說的是什麼,自己的那些想法,真的公之餘眾,在天下人眼中,肯定是比北元還可恨的罪人。

  自己剛剛有了這些想法,已經如此難以承受。而使自己有了這些想法的人,是不是承受了更大的壓力。

  無怪乎丞相在百丈嶺上會發瘋。突然間,杜滸發覺,自己明白了什麼,仿佛跟文天祥之間漸漸生出的隔閡,開始透明。

  “我也不知道是否承受的起,但此一刻,我們在享受弄潮的樂趣!”文天祥笑著,慢慢走向江邊,脫掉鞋子,走到江邊的一塊巨石後。

  一個大浪撲來,撞在江邊岩石上,潔白的水花淋透他的衣衫。水霧散盡,濕漉漉的衣衫下,透出一個堅實的臂膀。

  陳宜中等人以權謀二字治國,而現在,文天祥手握的卻是一支百戰百勝的大軍。在雙方實力相當時,權謀能發揮作用。而一旦其中一方實力高出對方太多,權謀,不過是個蒼白的笑話。

  無論施展權謀者的理論多花哨,以實力壓過去,就足夠了。這就像大宋與北元玩陰謀,無論怎麼玩,都是輸。因為雙方實力相差太多,實力強的一方,完全可以不講道理。

  “貴卿,記得當初咱們揮兵背上,試圖光復贛南的時候,陳丞相和張將軍執意東下,攻打泉州、福州和邵武三地的事情麼?”文天祥的聲音從浪濤聲裏傳來,伴者潮水的轟鳴。

  “記得,當時,大夥都說,陳丞相是為了和咱們慪氣,所以才做成這種錯誤決定。他試圖恢復從自己手裏失去的兩浙,洗刷當年決策失誤的恥辱!”杜滸高聲回答,走到江水中,與文天下並肩享受觀潮之樂。

  層層浪濤間,陳複宋高舉著紅旗,立在一葉扁舟頭。扁舟在浪尖起伏,他手中的紅旗卻沒有被浪濤淋濕。無數水上健兒歡呼著,駕駛著戰船跟在扁舟後,船與船之間的距離盡力保持著一致,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每個水手的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現在,咱們以一支殘軍攻克三府。擁有近二十萬將士的陳丞相和張將軍來投奔,難道他們不怕世人的評論麼?”文天祥笑著問,仿佛早已看透了浪濤背後的迷局。

  “這,不會,他們不敢來!”杜滸突然醒悟,旋即又有些失落。“他們不來這裏,天下之大,哪里能讓他們容身?”

  “還是廣州,根據咱們的眼線送來的消息,統一由達春號令的幾路人馬因為糧草不濟,已經開始分散就糧。蒲壽庚正帶著他的艦隊,星夜趕回泉州。索都去潮州,試圖找馬發將軍報一箭之仇。劉深正在向漳州行軍,估計準備撲南劍州,找興宋軍的麻煩。達春本部向邵州趕,去對付陳吊眼,安撫後路。眼前廣州城只有幾萬新附軍在駐守,而城牆又被達春上次入城時拆毀了……”

  我沒有逼他們抗元,我也不會讓破虜軍失去血戰得來的基礎。我只是,讓朝廷自己多一份選擇?文天祥笑著想,這是他內心深處掙扎多次做出的妥協。也是目前比較合適的辦法。

  祖宗制度固然重要,但如果這一種制度已經不適合國家的發展,就必須捨棄。這不是什麼一夥人的利益和創始者的面子問題,而是關係到國家存亡。

  根據情報分析,北元已經做出了戰略調整。以自己對張世傑和陳宜中的瞭解,他們不會坐視這次戰機不顧。否則,他們就只能來福州,那樣,大宋剩餘人馬,在民間和朝廷的壓力下,就不得不重整,交到一個值得信賴的指揮者手上。

  此時,無論戰績和聲望,自己的都已經超過了張世傑。所以,一旦行朝漂流到福州,也絕對不會再出現杜滸擔心的,自己被架空,而決策權力被陳宜中等人佔據了情況。

  文天祥已經有了一次教訓,不會再吃第二次虧。反而,為了延續這個民族的血脈,他要設一個圈套出來,要麼取得所有兵馬的指揮權,要麼,逼著張世傑和陳宜中以更主動的姿態投入對北元的抗爭中。

  “丞相有把握?”杜滸敞開懷抱,一邊迎接礁石上反濺上來的碎浪洗禮,一邊問道。

  “非但對此有把握,我還可以肯定,達春所謂的征討陳吊眼,和劉深征討許夫人,不過是掩人耳目,他們的目的,其實還是咱們破虜軍。一旦達春回到了英州,驅逐了邵州和雄州的各路義軍,他的大隊人馬肯定掉頭撲向汀洲,從背後圖謀邵武。而劉深、索都,進入南劍州和潮州後,肯定也會直撲過來。那時候,我們的鄰居,一直日子沒有動靜的蒲家,也會跟在蒙古人的身後殺到福州來,我們的面臨的,就是第二次邵武保衛戰!”文天祥笑著說道,豪情萬丈,“恐怕眼下在韃子皇帝的名單上,第一個要剪除的是我們,第二個才是海上的朝廷。所以,這個時候,我們自己弟兄之間,必須同心協力,抓緊一切機會壯大自己,最好不要起意氣之爭!”

  “丞相,貴卿知錯,請丞相責罰!”

  “什麼責罰,貴卿,咱們一起出生入死,你想什麼,我也明白。我追尋什麼,你也明白。簫將軍、林將軍雖然一心裝著朝廷,但這也是好事情,畢竟比那些一心想著投降的人好。況且人都會變的,半年前,誰能想到陳老夫子會和張唐一起說粗話,恐怕,兩人站都站不到一起!”

  “那倒是!”想起當年張唐的粗魯和陳龍複的迂腐,杜滸會心一笑。彼此之間雖然有爭執,但畢竟一起並肩戰鬥的情意在心裏邊。“丞相,既然人家已經在咱們四面收攏,你打算怎樣做?”

  “貴卿,我聽說過一個古怪的說法,戰爭是政治的繼續?”

  “我沒聽說過!這個提法很新鮮!”杜滸睜大眼睛,文天祥剛才說的這句話,在他心裏不亞於眼前的驚濤駭浪。他出身世族大家,少年時雖然喜愛學一人敵的劍術,但讀過的書卻不比軍中任何人少。文天祥從文忠記憶中得到的這句格言,是諸子百家中任何一本典籍中未曾提過的。杜滸無論如何,也無法與自己的知識對應起來,但憑藉個人閱歷,卻知道此話無比正確。

  “當政治目的無法被他人接受時,往往試圖通過戰爭來解決。放在一個國家內,就是互相之間打架,吵鬧。放到國家之間,就是軍隊在疆場上角逐。就像現在,北元的目的是征服所有土地,把所有人變為蒙古人的奴隸,我們不能接受,所以我們之間會有戰爭”文天祥低聲對杜滸講述著子對戰爭的理解,語氣中帶著一點點調侃。

  “如果我們答應了當奴才,當然天下就太平了。估計那些大儒們還會讚揚我們順應時世,或他奶奶的懂得審時度勢,知天命!”張唐順著江畔走來,接過文天祥的話茬,“前幾天,就有幾個王八蛋說咱們不知道進退,惹得生靈塗炭。好像元軍那些暴行,都是因為咱們的抵抗所造成的!”

  文天祥回過頭,對著張唐笑了笑。城中一些人的議論,他早已聽說過。福州的一些豪門望族,最近一直偷偷地向城外分散家產,準備搬遷,這些事情他也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決定採取什麼程度的手段來應付這些人。

  有些人一直在名聲在外,他們的議論,很能蠱惑人心。 “

  那些人的理由很簡單,並且說得義正詞嚴。如果破虜軍不能保證擊敗元朝取勝,就別把災難嫁禍到地方百姓身上。讓元軍來了後,玉石俱焚。在他們眼裏,血戰的破虜軍是石頭,而他們這些動動嘴巴,搖搖扇子的人是玉。精英中的精英。

  他們欺的不是文天祥心善,不殺無辜。而是欺的文天祥惜名,珍惜勇於納諫之名,不會輕易跟他們翻臉。所以他們就可以採用一切可能手段。包括暗中派人與蒙古人通消息。

  一旦文天祥做出回應,他們就可以做出一幅委屈的姿態,博一個敢捋虎鬚的美名。甚至以此去蒙古人那裏邀功領賞。

  “我們做自己的事情,何必理睬他們狂吠。有些人,盼得就是丞相碰他們一下,這樣他們就身價倍增!”杜滸驕傲地回了一句,話語中充滿對清談者得不屑。

  什麼都不做,錯誤最少。給別人挑刺的時間最多。

  “的確不用管他們,張唐,你來得正好,我正和貴卿說眼前的局勢,達春出招了,咱們必須採取些行動”,文天祥笑著岔開了話題,無論那些喜歡亂嚷嚷的腐儒如果叫喊,老百姓心裏自然會根據自己的切實利益取捨。文忠記憶中的國軍在日本人身後根本無力生存,被一些無賴叱責為匪的八路軍,卻在日本人的後方存活下去,並且得到百姓的支持。用行動做出來的事情,用嘴往往抹殺不掉。

  “願聽丞相吩咐!”張唐和杜滸一同施禮。

  “來,沙灘上去”,文天祥從岩石後走出,抖抖衣服上的水珠,走到遠離潮水的地方撿起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張局勢草圖,低聲分析。“達春現在玩一個障眼法,準備冷不防給咱們一記偷襲,咱們偏偏不讓他如願。你們看,劉深這路人馬,打得是興宋軍的主意。許夫人麾下的興宋軍戰鬥力不高,但有張萬安他們幾個幫助整訓,在加上張元他們幾個協助指揮,利用南劍州和漳州一帶的地形優勢,未必會怕了劉深。陳吊眼的作戰方式,向來是打不過就逃跑,達春一時半刻,也未必能把他拿下,我們不用擔心陳吊眼的安危。蒙古人沒到之前,蒲壽庚不敢輕易惹我們,所以,離我們最近的泉州,對我們的威脅不大。現在,最需要擔心的是潮州,上次馬發將軍堅守潮州一個多月,讓索都不得不繞路而行。這次,索都肯定不會放過擋在他路上的釘子。一旦索都攻克了潮州,順利進入漳州,就可以與劉深合兵,那時候,我們就不得不出兵支援許夫人。達春的迂回包抄目的就基本達到,幾路元軍會同時加快動作……”

  文天祥頓了頓,用樹枝指向潮州。“所以,我們必須事先在週邊採取動作,破了達春這個局。首先,需要有人帶領少量士卒,乘船去潮州,索都拖在潮州的時間越長,我們的修整的時間也就越長…..”

  “俺老張帶人去,大人給我一個營,我保證多守潮州半個月!”張唐興沖沖打斷文天祥的話,主動請纓。

  “我的建議是貴卿去,他打過一次阻擊戰,熟悉蒙古人的套路,另外,他在朝廷的職位高,與馬發將軍也好配合”文天祥搖搖頭,否決了張唐的請求。

  “嗯,末將誓於潮州共存亡。”杜滸點點頭,目光分外堅毅。

  “不是讓你和潮州共存亡,情報是今天下午剛傳過來的,算上路上消耗的時間,等你乘船到了潮州,潮州多半已經失守。所以,我希望你帶人沿韓水上岸,如果索都帶兵撤離,你立刻作出攻打潮州的姿態,或者尋機將潮州拿下來。如果索都回撲,你立刻帶人上船,沿水路逃走。咱們破虜軍的水師還沒練好,只能打配合。這次出動的主力是方家的人,三當家方馗帶著十六艘海船,兩千多人聽你指揮….”

  “丞相是讓末將帶領海,義賊”杜滸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雖然生性不拘小節,但世家子弟和海盜之間的身份差距,還是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不是帶領義賊,而是去當海盜,或者說邊與海上豪傑交往,邊學習如何打水戰”文天祥看著杜滸的眼睛說道,“貴卿是否還記得,當年在南劍州開府,你曾經勸我利用潮流,去沿海騷擾大元。這些日子我反復想,咱們建立水師,你是最佳統帥人選。但你和我一樣,都沒打過海戰,所以,你先去和方三當家,學一學海上的作戰要領。順便鍛煉咱們的隊伍,等時機成熟了,北元沿海,隨便任你馳騁!”

  “謝丞相!”杜滸一揖到地。從文天祥眼中,他看到的是信任,兄長般的信任。這種信任,比朝廷的官職還要重要。

  “我用十門火炮,跟方家換了這支援軍。所以,貴卿,你一定別讓咱破虜軍虧本,能把索都拖在路上一天,就拖他一天。如果能造出聲勢來,逼得張世傑將軍不得不出兵與索都一戰,咱們破虜軍的壓力,就會減少十分。此外,何時和陳子敬已經採取行動,對付劉深。蘇家準備出面,牽制蒲家。如果達春這次再將戰略迂回,弄成孤軍做戰,咱們就可以再給他來一次邵武保衛戰。縱使他能全身而退,韃子皇帝也輕易不會放過他!”

  “我說丞相最近一直沒動靜,原來準備跟達春玩把大的。這麼遠的局,老張怎麼沒看見”,張唐咧著嘴,滿口奉承之詞,說著說著,語風突然一轉,“可這麼大一局,沒咱老張什麼事,豈不讓人懊惱!”

  “不會讓你閑著,你的第一標集中了咱們破虜軍全部老兵,棄置不用,豈不可惜。我準備和大夥商量一下,由參謀們制訂個計畫,以第一標為主力,以陶老麼的第八標為支援,渡過閩江去,把福清一帶新附軍驅逐了,拿下整個南劍州。這樣,一旦蒲家試圖從海上打福州主意,第一標立刻繞過興化軍,打他的老窩泉州。此外,有第一標威脅著,蒲家也不敢與劉深配合對付許夫人的興宋軍,張萬安他們也安全些….”文天祥勾畫著,講解著。通過邵武保衛戰,他對戰爭的理解,又加深了許多。目光已經從一城一地之爭,一場戰鬥的指揮,上升到大範圍戰略安排的高度。

  這個高度,無論是當年的文天祥,還是文忠,都未曾達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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