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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我的前半生 我的後半生》第50章
第五十章 菡萏

  庭前春逐紅英盡

  舞態徘徊

  細雨霏微

  不放雙眉時暫開

李煜《采桑子》

  絢耀的晚春陽光下,一望無際的碧綠鋪在水面,纖細的綠莖吐出的粉嫩含苞迎風搖曳,一縷縷輕風狹著點帶著荷葉清潤香氣,在浩淼的水面上低迤而來,帶出許許清涼意境。

  我現在踏上的土地不管在宋、遼、元、明、清朝還是在現代的中國都是最神秘的地方……西苑(三分之二的地方位於今天的中南海內)。

  人雲:“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雖不是智者,但偏愛這水。不過大抵是因為人懶的原因,打小不愛爬山,愛山的人越高的山越能激發征服欲,我卻每每出師前心發秫,往往繞道而行。一想到現代美景我腦海裏總是出現的是九寨溝、亞龍灣等和水有關的景色畫面,甚少有山。

  金鱉玉垌橋和蜈蚣橋把這青碧澄藍的“西海子”分為三大主體……北海、中海、南海,各部樓宇錯落、綠樹紛呈,處處碧波蕩漾,山水連天。

  出萬善殿,我們一路往西來到這中海子最美麗的一處景致——水雲榭。像是一個浮游在水面上的亭子,僅僅北邊以一纖巧的白玉石浮橋與半島一樣的中海岸邊相接。四面環水,視野開闊,一些個半開的、全開的、帶苞的、怒放的蓮花星星點點密佈在水雲榭的周圍,讓這座以金、紅為主色的琉璃般剔透的亭子象最大的一朵綻放在這“海子”裏的“繁花”。

  “那北海子瓊華島上的大白塔還是三年前修好的,六年前那次地震皇上和老祖宗為了避震入住了景山三日,當時宮裏朝廷都有人散播是因為執意撤藩而引起的天怒。當時白晝晦暝,奴婢在通洲的親人親眼目睹地裂成渠,流出黃黑水及黑氣,濁氣熏天……”

  “翠兒你說的是實情,不過,皇上果真是聖君,福佑我大清,再苦再難的事不都解決了?就象宛儀重歸一樣,那白塔不也復原,三藩終究也平了,臺灣也收了,我大清只會越來越強盛,天佑我皇!”她說得激揚頓挫,一點都不似一個出過家的人。

  好個天佑我皇,坐在這亭子裏的我,心也跟著飛揚……飛揚到那個正在西苑的勤政殿裏會客的“他”的身上。今天要來覲見天朝皇帝陛下的是幾個歐洲來的使者、傳道士,其中就有……俄羅斯的使臣尤裏。阿列克謝維奇大公。

*

  一大早,全公公我來到這西苑中海西頭的萬善殿。這裏原為明代的崇智殿,篤信佛教的順治爺在世的時候常常在這裏靜修,特書“普度慈航”掛在殿門,殿內供奉佛像,宛然一個莊嚴的宮內寺院。

  只是沒想到全公公口中那個以蘇麻喇的名義在宮內出家的會是她——靜妃。靜太妃,順治爺的遜後。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全公公來做了安排,還是她現在真的心靜如水,一心修行,看到我這個陌生人的到來絲毫不意外,只是指著身邊的蘭兒:“把她帶走吧,錯投我門近十年,既然舊主來了,今日原璧奉還。”

  不待我們再多說一句話,她逕自眼觀鼻,鼻觀心地念起經來,細聽……還是那般若波羅密多心經。

  翠兒把身著“海清”的居士打扮還懵懂著的蘭兒,拉到側殿,開始嘰嘰咕咕地咬起耳朵……

  靜太妃面色安詳,穿著出家人的“五衣”,卻是帶發修行,十年未見,發已半白,有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意味。她許是真的看破了這世俗的紅塵……

  我曬笑……對一個坐過金鸞殿寶座的她,到幽居御花園幾十年的她,還有什麼看不透呢……看不透的是自己而已。

  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太多太多話想說,臨走卻只是一句:“謝謝。”輕飄飄的一句感激如煙般,生怕打擾她的功課。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好莊嚴的偈語,清晰又有節奏的念經聲不斷傳來。不過,我的心卻沒有因此而平靜,因為這句經文象卡了帶似的已經重複多遍念誦……原來,她聽懂了我的感激。

*

  回過神來,仔細聽著一個三十多歲一個已經二十七、八都嬤嬤樣的老丫頭在拌嘴。

  “宛儀身上的衣服怎麼還是十年前的,翠兒你們是怎麼侍侯的。”

  呵……還是猶如以前,嘴快心直的蘭兒的氣焰一向蓋過跟她比顯得嫺靜許多的翠兒,想必靜妃也是受不了她的性子,巴巴地望著有人接她走吧……哈哈。

  “我現在還是秀女呢,剛過了初選,再說我認翠兒才兩天,哪能這麼快就做好新衣裳,以前的不也好好的,我念舊,呵……”

  瞅著翠兒平白一頓數落,委屈地向我看來,趕緊幫她辯解,她這些年侍侯那刁鑽黏人的喜兒也辛苦得緊。

  “秀女?”蘭兒朝我打量幾圈:“唉……要不是我一眼就認出這說話腔調,神態氣質,跟以前完全一樣,是我們的主子回來了,要不怎麼也不能相信,為什麼我們都老了,就宛儀卻越活越年輕了呢?”

  “還不是我告訴你的,這下討好賣乖都變成自個兒的了,馬後炮。”翠兒忿然,接著道:“不過,為什麼要宛儀選秀,難不成皇上想通了,這次要讓宛儀做皇后?”

  皇后……我真沒想過,也沒想當,論家世、容貌、德工,都輪不上我這個“見不得光的”的人,我甚至連個妃嬪也不是呢……早就知道自己不在乎這些東西,但是心還是隱隱作疼,燁兒這次對我會是什麼安排?我期待……

  “做皇后有什麼好的,鈕祜祿貴妃好不容易爭來個皇后做,不過半年,不也……”蘭兒看看我見我臉色不太自然,囁嚅著:“不管這話是不是大逆不道,十年前在您去後,我和翠兒都私下說起,皇上命硬……如果……如果宛儀當初沒有答應皇后換……”

  我一把過去捂住她的嘴巴,天……這個可是能在這個地方隨便說得的。

  我心裏也隱隱感覺也許連燁兒自己都是有點信自己命克親人的,比如……不用比如了他身邊已經有太多的例子,也許也只有命大福氣更大的老祖宗能與之硬碰而不傷毫髮。

  至於我,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不是也不能公開麼,嬌小乖巧的喜兒、和那個只見過一面的嬰兒……女兒還能偷偷地認我這個母親,可是兒子……重新回到這個時代我儘量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壓抑已久的情感如今有了引子被慢慢拉扯出來卻是一顆赤裸裸的母親的心,愧疚的心……

  燁兒,我們這樣的安排對兒子當真最好麼?

  “不說這個了,都是以前的晦氣!老惹宛儀傷心,現在不是否極泰來,有您在,一切都將重新好起來。”心細的翠兒見我神傷,插開了話題,“前兒個,毓慶宮的太監小柱子說太子做了一篇文章,叫什麼我也記不住,不過太子太傅內閣大學士王掞極力在皇上面前讚揚,皇上還賞賜了太子幾隻新貢上來的宣筆。”

  “那可不是嘛,太子滿周的時候抓周可是抓的筆,文章當然是一等一的好羅……哪象我們家喜丫頭呀,好好的什麼不抓,虧我繡了好幾天的漂亮香囊,結果卻抓了只豬!”

  “哈……”蘭兒忽然來的一句話讓我立刻笑噴。

  叫她喜豬可不是隨心所欲亂叫的,我們家公主滿周的時候,我和幾個丫頭費盡心思想讓她抓上點比較淑女的東西,特地準備了漂亮的刺繡、彩色封面的書、玉石筆桿的毛筆……她偏視若無物,張開肉乎乎的小手就朝那燁兒一時興起放進去的面捏的十二生肖抓去,抬手起來就是一隻憨態可鞠的豬,還徑直往嘴巴裏塞去……

  這人啊,還真說不得……遠遠見全公公急急過來,後面正跟著個著香色旗袍淡黃色比甲的跟屁蟲……我家豬。

*

  讓全公公冒冷汗又無可奈何的樣子,估計當今天下少有人能做到。

  我悶著笑只是跟著一路喜滋滋不停說著話的女兒一路行來……

  過中海,到南海轉乘早已等候在那的一葉船頭雕龍頭,帶著個亭子般艙身的船,向碧波浩蕩的南海而去,我們的目的地——瀛台。

  這座孤零零地在南海中如撥地而起的小島近代歷史上卻是以囚禁戊戌變法失敗後的光緒皇帝而出名,其實在明末一直以來,這裏是皇家最愛的避暑之地,也是燁兒多年來一直喜歡來垂釣、看煙火、賜宴王公宗室等活動的地方。

  今日皇帝招待來天朝覲見的幾位歐洲使臣、傳道士等在南海瀛台涵遠殿南邊蓬萊閣,看這日頭正式晉見已經過了,該是叫我過去用膳的時辰。

  全公公自然是路上遇到這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只好一路帶著過來羅,不過這樣子詭異,我帶喜兒和她老子吃頓飯沒什麼大不了的吧,還是……另有隱情?

  “你今兒下午翹課已經是不應該,我還沒有答應你以後只上半天課,再說你阿瑪也不見得同意。”

  “翹課?罷課吧?媽媽你不知道那,下午的功課基本是阿哥們喜歡的騎射,女兒這個沒多大興趣。”

  轉彎了,瀛台南邊修成船塢碼頭一樣的迎薰亭的琉璃瓦折射出夕陽的光芒,對應著背後那片依島勢而建的宮殿群,殿、樓、閣、亭、台、高低錯落……那紅牆金瓦可比“瑤台無塵,千里澄輝”,暮色中一片琉璃的世界。

  “小心!我的小祖宗喲!”

  上岸的時候,喜兒拉走了船頭邊上剛剛探出頭來的一隻新荷,用力過大,使得船身晃悠了下,嚇得全公公趕緊拉住她。

  “看!西苑的荷花連花苞都比御花園的來得大……”

  後面的話消失在我掃過去的一記冷眼中,都多大的孩子了馬上要及笄了呢,還這麼孩子氣,不過心下也微生愉悅,看來她老子還真是寵她,在這宮規森嚴的宮禁裏還能保留愛玩愛鬧的孩童習性。

  “少折騰你全公公拉,安分些罷,好好走路。”

  “哪有折騰他老人家,你看、你看……他明明在笑!”

  瞅著老全五官都快擠在一起的模樣……呵,是在笑,哭笑。

*

  蓬萊閣,處於瀛台島最高的位置,兩層的建築上的樓上擺著幾張已經鋪設黃緞的並排放著的大漆木桌子。一個個帶著保溫的黃緞子蓋子碗、盤已經整整齊齊碼好,靜等主人垂青。

  終於明白了老全一路苦著臉的原因,原來不僅僅是私人的皇室家宴,皇帝陛下的身旁正立著一個尊貴的客人——沙俄的使臣尤裏。阿列克謝維奇大公。

  這個倒不奇怪他一路不說原來有客人,要是這牛皮糖知道有個外國使臣在估計更是粘得緊,不過我這個心軟的母親的縱容下也沒甩得掉了,皇家就是這樣奇怪,普通人家親生骨肉要和老子吃頓飯的“天倫”在這裏要算“恩賜”,要經過允許才可。

  偉大的公主殿下一踏進這金碧輝煌的蓬萊閣階梯就開始一改剛剛的頑皮淘氣,出現少有的安靜。呵……原來她也會知道什麼叫“怕”呀,不是說裏面那人是紙老虎麼,我真還以為初生牛犢不怕那“虎”呢。

  “傑……傑西!”

  尤裏那傻孩子今天一身穿戴得齊整、簇新,還有模有樣地夾著一頂帽子,看到我梳著旗髻,發黛如雲,踩著蓮花底旗鞋嫋嫋婷婷而來又張大了著本來就不小的嘴巴。

  “咦……有洋人……還挺傻的。”

  身後露出來的那個頭在看到那金鑾寶座上的“老虎”不悅的眼光,“嗖”地縮了回去。

  全公公一直把我們帶到皇帝陛下身邊,燁兒示意我和喜兒一人坐他一邊,他好似對那直勾勾看著我們進來的尤裏似若不見,待得我和喜兒都納入他“羽翼”,安穩坐好後,只是輕輕道:“撤蓋。”

  旁邊等待多時的內監俐落地排著隊依次地揭開一個個碗蓋,在一溜兒地輕輕退了下去,只剩下全公公和幾個近侍太監。一時間樓裏各種讓人食指大動的味道一陣陣往鼻孔裏鑽來,那金黃色案子上的菜色只能以“色好、香鬱、味美、形美”四個詞語概括。

  “叫他坐下先吃吧,不必拘束。”他輕輕拉過來幾盤子我愛吃的菜到我面前,我瞅著他不動聲色的臉,感動非常,原來他……什麼都記得。

  尤裏緩緩坐到內監給他端來的一張鋪有紅色天鵝絨軟墊的凳子上,仿佛回過神來,突然像是領悟到什麼:“傑西,原來你果真是中國的皇后!”

  “噗!”含著的一口湯噴了出來。

  “他說什麼?”燁兒有些惱怒,叫人把我面前的湯碟給拿走,把他自己的那一小碗飯前暖胃的元參湯推來。

  “他啊……說……天啦!傑西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好吃的!”我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總不能照實說吧。

  “什麼國家來的啊,這個人不但傻,還真可憐……”尤裏頓時激發了喜兒的同情。

  燁兒微曬,只是叫內監把幾盤色香味好的精緻美食多放了幾碟在尤裏面前,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剛剛那個理藩院做翻譯的筆貼式,好象並不能完全聽懂俄國使臣的話,你幫我說說……”飯後照例是吃點心、喝茶,該談點正事了。

  原來燁兒單獨給予尤裏在這皇宮內景致最好的地方賜以盛宴的目的果然與目前蠢蠢欲動的漠西蒙古準噶爾部有關……

  尤裏自然不會出賣國家機密,信誓旦旦沙皇陛下絕對不會搭理想與天朝分庭抗禮的漠西蒙古云云……這套外交辭令連我都不相信,那些個美女是送誰的?他那日那幾車皮裘又是拿來做什麼的,開展國際貿易?準備做個“小倒”?

  不過我們的皇帝陛下倒像是確信不疑,頻頻微笑點頭,十分贊許沙皇的英明決策。

  唉……越聽我越累,唉……政治……我無心駕馭也駕馭不了,只好靜待他們表演。

  談了些法定的外交談話應有的各地風土人情,還有些皇帝陛下感興趣的沙俄地理物產。最後,好客的天朝皇帝允許俄國使臣可以在繁華的北京逗留數月,還安排理藩院官員帶他到處參觀讓他充分體會天朝的富足繁榮,這最後突來的意外恩賞倒是真令尤裏高興的雙目生光,連連高呼萬歲,謝恩。

  “這人傻點倒有福氣,有人帶著在宮外玩……”喜兒忿忿但是只敢小聲地宣洩自己的不滿。

  這個女兒口中的可憐的“傻子”也不懂喜兒說什麼只是呵呵地樂著,沉浸在自己美麗的東方之夢中遨遊,不知想到什麼,嘴巴張得更大了……

  喜兒仔細端詳他像是在研究一個宋窯瓷器,半天得出個結論:“媽媽,他果真是個傻的!”

  湖上一陣帶著荷香的微風輕過,撂起她一縷青絲,她手上正玩著剛從那湖邊采來的荷苞,正象她那瑩白玉潤的臉,不點自朱的唇……

  誰家女兒初長成?

  “她象菡萏。”我拉了下她老子的衣角。

  “什麼?”他看向我指的方向,明瞭。反握住我手,對我輕輕一笑,“象你。”

  菡萏,是剛出蕾半開的荷花花苞……香起綠波間,靜待西風展。

  可,誰將會是她的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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