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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我的前半生 我的後半生》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甲寅

  康熙十三年甲寅

  這一年似乎沒有四季的分替,入春後脫下了厚重棉襖穿上夾衣就接連著烈日如焰,似乎將白雲都融化了,整個天空呈現一種純瑩的藍。

  可好天氣不意味著好兆頭。

  在孫太醫給我號出龍脈以後的第三天,皇帝陛下就提前結束了南苑之行,帶著一小隊親兵走在撥營回宮大軍的最前面。猶帶著初冬寒意的風霜,那人還未扯掉披風,一進宮門就如同對待喜兒的方式把我緊緊抱住旋了一圈。

  “想你……”他埋進我脖子後面深深地吸著氣,一向清潤的聲音略帶沙啞……相別大半月都沒有人仔細照顧他麼。轉頭間,輕輕拉落一片斜插在他發絲上還帶著原野氣息的嫩綠。

  瓦藍的天空下仰著頭看他,陪他,十餘年了……從稚嫩的娃娃皇帝到那個稻光養晦耐心等待數年才除掉鼇拜初掌大權的青年,再到如今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雍容萬乘之尊,十幾年的政治歷練讓他看起來成熟中帶著睿智,儒雅中透著陽剛。

  “這個孩子來得極為不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我們的阿哥不是榮親王,因為有我……”

  從來不懷疑這個換十個朝代也會是個明君的皇帝所說的話絕對不是一時激情的寬慰,榮親王……這個出生沒多久就夭折的前朝順治皇帝寵妃董鄂氏的“第一子”,如果不夭折興許就是個皇帝……燁兒的意思是說我們的寶寶會立嗣?一時腦中升起眩暈……明明歷史上那被廢了立立了廢雖倒楣卻傾注了康熙後半世精力的太子是皇后所出,難道,因為我的存在,命運又一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歷史再一次偏離軌道……對於未來,我真得不是很確定,畢竟本來不該出現在這個時空的我不還給他生了喜兒麼……

  南苑歸來就是一系列的噩耗……十一月,吳三桂殺巡撫朱國治,舉兵反叛。訊傳京師。執其子額駙吳應熊下獄。詔削吳三桂爵,宣示中外。十二月,京師民楊起隆偽稱朱三太子以圖起事,事發,楊起隆逃逸,其黨被誅。此為“朱三太子案”。

  突由而來的重重紛亂讓本就勤政的玄燁忙得更是分身無暇,連他最喜歡的喜兒都抱怨好久沒有見到阿瑪,我也是啊……每次醒來他都上朝,唯餘身邊的溫熱證明他回來過……晚上等他回來時我又困了,偶爾夢回能感覺他輕輕上床輕揉著我的肩背和腹部,擁我入懷,在我夢困中喃喃說著一些什麼,也不在意我是否聽進去……

  我知道,他……已經很疲憊,身心都累。朝廷上現在充斥著兩股聲音,一是以明珠為首的堅決撤藩派,二是以索額圖為首的反對撤藩,現在見南部戰事吃緊漏子大了把一切罪過都推給了當初堅持撤藩的……想這二位曾經都是燁兒身邊親密辦差的股肱之臣,這才幾年……已各樹黨羽,似為政敵。不過與當初情形不一樣的是他們都是忠心與皇帝,估計,這個也是所謂的帝王謀術吧要保持勢力的天平……

  或許……唯一好的消息……是這宮闈裏維持後宮天平的大事……中宮有喜……

  *乾清宮後殿密室,無憂閣。

  無憂閣——我的私人儲藏室,這個平日裏絕對是禁地的地方,此刻破天荒地來了好幾個大丫頭,蘭兒領著他們正拉開抽屜一個一個拿出用白緞裹好貼上黃條標注分類收到幾十個大擱盤裏。

  看著閣室門口當今皇帝親書的金字門牌——“無憂”……想起那日燁兒一邊龍飛鳳舞地寫著一邊笑歎:“明明是個雁過撥毛收刮自我的藏寶窟怎麼叫這麼個雅致的名字。”

  寶貝可以換錢,有錢了自然就沒有憂慮,可不就無憂嘛。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主兒,站在統治階級最上層的傢伙哪知道民間疾苦,錢對咱們這些勞苦大眾的重要性。來這個時空已經10多年了,久侍帝側,或許言談舉止也稍微沾上了點屬於他的雍容貴氣,但是收集財寶的貪婪本性還是多年未改。

  今年二月居廣西孝莊老祖宗當年認養在宮裏的四格格——孔四貞來密函告知她丈夫孫延齡投靠了吳三桂。果然,等皇帝陛下看到這封信的第5天就傳來廣西將軍孫延齡叛。今日,剛剛才侍侯完早朝的全公公溜回來取燁兒一份書函的時候告訴我,靖南王耿精忠也豎起了反旗,偏安臺灣的鄭經也蠢蠢欲動,大有來淌一下渾水,與清廷對抗的架勢。

  對於這段歷史,現代的人怕是滾瓜爛熟,康熙足足用了八年才平定這“三藩之亂”變為了中華帝國真正的“天可汗”。知道結局的我心裏最最關心和心疼的還是目前燁兒的反映,八年啊……

  “皇上今天什麼反映?”

  “索額圖大人提議議和,並斬殺提出撤藩的幾個大臣,皇上聽到這裏當時就摔了奶子杯……”

  哦?很少喜怒現前的燁兒應該是大怒了,他其實是卯足了勁堅決撤藩的,叫下面人議政不過是看看每個人的態度而已。看來,索額圖這次是押錯了寶,踩著了尾巴。

  這摔杯以後想必大家都清楚皇帝的意志了,那也就是說他,馬上會更忙了,忙著制定平定方案,那是長久而又必須落實到實處的瑣碎的政務、軍務。兵雖動糧草先行,入關定都時間不長的清廷,初期連年征戰,前幾年又圈地傷民,還需耗近半國之力來養那貪得無厭的三藩……燁兒國庫有多少銀子我是最清楚不過的。

  今日午後,老祖宗準備從皇室做起,下詔內廷後宮克制奢華聚會、飲食,並拿出自己的體己二萬兩銀子和珠寶玩物三大箱以自己的行動來支持她孫兒的政治主張,充盈國庫,提前犒賞即刻要奉旨前去平藩的將士。

  老太后的心術還真是厲害啊,想她以帝國至尊的身份都以身表率。不用預計,那是肯定,北京未來幾天都會宣起捐獻大潮,倒不是為了這點杯水車薪的捐獻銀子可以馬上充滿國庫,其實主要是鼓舞士氣,體現皇室軍民一家親,國家至尊都如此你還不為國賣命,二戰時期的英女王為前線士兵手織襪子那張照片不知道感動了多少曾經鐵血的心……

  上行下效,有老祖宗做著全國人民榜樣,這後宮也不可能沉默。別的宮室拿出了多少我不十分關心。看我這已經壘成山一樣的,金光燦爛的,已經六十多盤珠寶,如此的大手筆……想她們誰也不會有我今日捐出的多。

  多可愛、多迷人、多漂亮的寶貝呀,我積攢了十幾年的,愛若如子的東西……十幾年來我象六祖慧能愛惜他的末尼寶珠一般,當真是“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如情人對待愛人,又如母親對待稚兒,手眼如心,我對它們上上下下做了最後一次巡禮。

  “都蓋上蓋子吧,列好單子乙太皇太后捐贈的名義呈一份給內務府記檔,另外一份拿去上書房給全公公交皇上御覽。”

  看這金漆貝花雕的兩排櫃子,一百多個抽屜……空了,真空了,也免得常常來勤拂拭了,倒也算另種無憂吧。

  “娘娘……你就真捨得。”蘭兒一邊認真地記著檔,一邊唏噓。

  估計是以防洩露內廷秘密,這宮廷裏做宮女的女孩大部分目不識丁。看這個當年我手把手教出來能寫會算的貼身侍女,時間如流沙一晃她已經二十多了,早年嘰嘰喳喳的少女活撥性情如今隨著時間的沉澱已經宛如一個嬤嬤的沉穩氣質了。清廷的宮女並不是終身制度,為主子服務到二十五歲左右即可離宮。前年香梅已經走了,高高興興的離開的,雖然感情上是不捨得我這似主似友的乾清宮的半個主子,但是“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人家故鄉有個癡情的兒郎等著呢。

  “呵……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有什麼不捨得的。”羊毛出在羊身上,燁兒的江山屁股坐得穩了,大清強盛了,他這個羊肥了,到時候我想要的羊毛還少得了嗎。

  這個丫頭卻是不解:“什麼郎不郎的,娘娘老拿我打趣,說好了我要在這裏陪你一輩子,才不要似那沒情沒義的香梅,說走就走了。”她恨恨地道。

  她原來家境倒也殷實,父親是正白旗人捐貢做過道台,是內務府選上來的宮女。只是她額娘出生低微,是個收房的“包衣”,又生的是閨女,當父親都不在乎,可想她們母女在這大家族裏的命運……見多了男人的負心薄幸的她,把我當成了依靠,倒是真不想出宮。

  “你這個丫頭,各人自有各人的姻緣,你這麼膩我,要是哪天我不在了,你可怎麼辦。”

  我只是隨口一說卻引得她連連呸了幾聲,說要幫我出了有口無心的晦氣:“怎麼說起這茬,宛儀背地裏做了多少好事,別人看不到,神佛自有眼。再說有萬歲爺的貴氣保佑自然會長命百歲,就算以後厭煩蘭兒了,蘭兒就去侍侯我們家喜格格還不行嗎。”

  撐著腰抬起頭,捶了下已不十分靈活的身子,轉頭的瞬間那只暗色中透出棕黃的楠木箱見被兩個丫頭從那櫃頂上抬下。

  那東西儲存了我十多年來太多的記憶,手撫著那四角光滑澄亮的銅角子,康熙十年就上了鎖的箱子,心中終究還是不舍……

  “宛儀,這宮裏也只有你會這麼傻,這麼多東西這次你都一股腦地拿去‘愛國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這個就留下吧。”蘭兒從我手上奪下鑰匙。

  還是這個口直心快的急性子,剛還覺得她穩重嫻雅了呢。笑著搖搖頭,任她當寶貝似的抱走那只箱子。她一直不知道裏面是什麼東西,看我一直寶貝的鎖著,按我性子猜測定是珍貴得了不得珍寶,其實……裏面……呵……我微笑著慢慢踏出密室的陰影把自己融到外邊蕪廊上的豔陽天裏。

  戌初。

  陪喜兒用完晚膳,再去參觀了她自己設計的叫翠兒幾個丫頭用棉布加木頭做的大碗狀,窩一樣的“兔寶寶宮”。

  再三叮囑她不准趁翠姑姑不留神的時候爬到“兔寶寶宮”裏去和小兔子睡覺,看她飛快的應諾著我,若乖巧的小天使一般靜靜立在那,睫毛一抖一抖就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應付……小東西,你比你心機有九個竅的爹親小時候差遠了。不再去聽她甜蜜地保證,只是轉眼示意了翠兒兩眼,見她赦顏頜首,就知道這個小東西最近沒少幹陽奉陰違的事。

  對於喜兒的教育,我是賞罰分明,可寶貝她的爹親經不住她幾聲奶聲奶氣撒嬌的嗲語,常常私下和她“同流合污”,讓我常常感到我是那白雪公主家的惡母親,得了個扮黑臉的惡名。瞧這本來我不允許出現在內苑禁地的幾隻小兔子,堂而皇之地居然擺在寢宮裏,就知道那爹親對她放水得可以。

  莊嚴而又清脆的鼓聲合著乾清門外橐橐靴聲傳來,侍衛門正在換崗,又是快宮禁的時候了。

  三月的清風夾雜著那屬於春天特有的柳絮從廊外輕飄著襲來,鼻子敏感得打了個噴嚏,恩得回寢宮了,不知道他今日是否能在我入睡前回宮,抑或……入夢?

  踏上最後一階,上得丹陛,萬安、萬福正杵在宮門,收腹觀心,見我嘴一努……那人今日早歸?我欣喜低四面掃去……只見廡廊盡頭我那“無憂閣”的雕花窗紗正滲出紅紅燭影,門口站著的那人可不就是皇帝的影子——小全子。

  那明黃色的專屬主人正立在窗前,身前大案上已不再壘著那下午小山一樣的金漆擱盤,我的舊物,那……楠木箱子大開……

  扣在箱蓋上的手指已微微泛白,他看著裏面那曾經都屬於他的舊物出神……

  蘇繡牡丹香囊,一隻小巧的白玉板指,一把鑲寶石銀制小刀,那塊他父皇送他的龍形翠佩,親手雕刻的喜兒百日像,幾副練筆時丟了被我收了回來的字畫……最裏面的夾層中,那紫檀盒子裏的團扇……

  “姑姑你……捐空了所藏,就留了它們……”他咳嗽一聲,掩飾濃重的鼻音,背對著不肯看我。

  看著這曾經富甲乾清宮的地方,如今已全部清空的我的“小金庫”,我輕歎……難道他還不懂我嗎。

  他拉出那個一直捂在懷裏許久的摺子,那熟悉的燙金封面……不就是下午叫內宮監呈給他的我的捐寶記檔麼。

  “多年來一直知道……除了愛藏些個這些珠玉之物,你沒有別的嗜好。”他深吸一口氣,帶著鼻音緩緩言道。

  “這個摺子從下午始起,就壓在燁兒心上,好重……”他手緊按在那摺子上,再不言語。

  輕輕想掰過他頭來,可他的眼執拗著躲閃著我的目光,側面隱在燭光的陰影中……

  唉……我上前輕輕環住他腰,他微微一抖,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他旋身過來擁我入懷。

  脖子上頓時感覺一片濕涼……我黯然。他……也是個普通人啊,再堅強再鐵血的人也有冰山下的一面。陪他這麼多年,汲汲小心地度過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風涯,這次又遇到了考驗……現在的他應該是好累好累了,心累。

  只是如同他小時候一般對待他,輕輕拍撫他的背,讓他靠著我象個委屈的孩子無聲地宣洩。就象多年以前,那些個他獨自承受外朝對他“兒皇帝”、“懦弱好嬉”的評價的日日夜夜一樣,每個入眠的夜晚我都會在他耳邊喃喃:“燁兒在姑姑心中就是最棒的,燁兒會是我大清最出色的君王,慢慢來……什麼都會過去。”

  “姑姑……真的嗎?你真的相信燁兒能做到嗎?”他似也想起孩童時期,下意識地反問道,還是當年的口氣,不過宣洩以後的他的聲音已經約帶自信。

  “我就是知道!”我倆異口同聲的回答著我那固定不變的答語。呵……把他臉掰轉過來,睇著他微紅的眼睛,放心地看著他眼底那一抹堅定。

  “美人贈我錦繡緞,何以報之青玉案。古人張衡尚且知道以青玉案報恩,不辜負美人,我豈能辜負姑姑!”他神色若定,言辭自信激昂。

  “等這三藩之亂平定後,燁兒定為姑姑尋遍天下奇珍異寶。”

  “唉,我已經不愛那些東西,等你空閒了我們去塞外或者江南,去看那洶湧的江、碧綠碧綠的竹、連綿起伏的群山……”我趕緊岔開話題,隨口即道。

  不是不愛,我這聚財的德行豈能朝夕改變,可這三藩……這塊骨頭得啃8年,想以後朝廷連年8年戰爭,康熙朝會富裕到哪去,可不想以後留個駡名。

  燁兒……你知道麼,你就是我的青玉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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