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女巫
菲瑞克斯大陸有三個月亮:暗青之月、緋紅之月、華銀之月。
這三種色澤相異的月亮在夜空中周而復始的輪替著。也許是巧合吧,每當月輪以暗青、緋紅、白銀的順序輪完一遍之後,也就是一個季節由起跑線進入終點的時刻,每當同一個月亮在天空中循迴四次之後,便是一年的過去,大陸上的人就依這種簡單明瞭的模式制訂曆法。
華銀之月的皎潔光芒輕輕地灑落大地,柔和的光輝降臨在菲瑞克斯的每一個國家、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之上,訴說著夏季即將結束的無聲呢喃。
黃沙帝國塔薩克日夜之間的溫差甚大,每當夕陽沉落在地平線的彼方之後,炙熱的氣流就會轉換為刺骨的寒風襲捲大地,挾帶著砂粒化身成冷漠的風暴吞沒一切。
在月光與風沙的夾縫間,有個身穿黑色斗篷的高大人影正騎著馬,朝著遠方村鎮的燈火前進。一個如同洋娃娃般可愛的女孩正睡在這個人的懷中,安詳的姿態和外界的風沙呈現對比。
夜鬼──被世人認為是極度殘忍的罪犯──穿越了這片夜晚的風沙進入村鎮中,村子的入口處懸掛著被風沙吹得搖搖欲墜的胡桃木看板,斑駁的板面上刻著村鎮的名字──古魯古。
在和號稱是「人間瘴氣團」的組合,也就是艾斯‧奇瓦拉與修‧坎特‧葛羅西亞分手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時光。夜鬼到達了海貝城,並與追隨希絲娜的修行者有所接觸,然而卻沒有得到理想的答案。
「她並非因為外力而封鎖自己的心,而是基於自我意志所做出的決定,我們無能為力。」
水之祭司們做出以上的表示。
水之祭司雖然可以硬是把她的意識拉回來,但是那就像是把一個潛到深海裡的人用力往上拖一樣,急遽改變的水壓會將肺的功能破壞殆盡,而鈴羽的情況則是會從此昏迷不醒。
在明白了希絲娜的追隨者們無法再給予鈴羽更有效的治療後,夜鬼將目標放在擁有悠久歷史的黃沙帝國上。
塔薩克事實上是擁有許多神秘事物的國家。除了最廣為人知、為數眾多的地下迷宮之外,有如地下水般在暗地裡流傳著的各種秘術和秘葯也是塔薩克獨有的特色,這些被蒙上一層神秘面紗的秘術通常只憑著直系的血緣流傳下來,甚至有很多就此失傳。
夜鬼將希望寄託在這些未知的秘術和秘葯上,踏入了塔薩克的國境裡。塔薩克的地形有四分之一以上是沙漠,因此水源是村鎮之所以會產生的重要支柱。充滿了荒野、沙漠、高原的黃沙帝國並不像其他國家那樣有小型的村子,通常都是在有水源的地方建築起中、大型的城鎮,古魯古就是其中之一。
在找到旅館安頓了熟睡的鈴羽後,夜鬼朝著鎮內的酒館方向前進。
「酒杯和浴池之間沒有永遠的秘密!」
這句話在塔薩克是連三歲小孩都會說的話。人只要喝了酒腦袋就會迷糊、泡在熱水裡就身心鬆懈,這兩種地方都是會使人們口無遮攔地吐出情報的地點,這是常識。
夜鬼推開鎮內最大酒館「藍蠍子」的活動門,充滿酒精和喧嘩的氣息迎面撲來。皮膚黝黑的男人們拿著盛滿啤酒的酒杯大聲吆喝,有著小麥色肌膚的女性穿梭其中,大型的圓木舞臺上有舞孃在跳著熱情的舞蹈,整個酒館只能以「吵雜」來形容。
夜鬼走到櫃臺前點了一杯麥酒。當酒保將酒杯遞給夜鬼時,夜鬼掏出一枚銀幣放在桌上。
「我想知道,在這裡有沒有懂奇妙法術的人?說出來這枚就是你的。」
「……有的,先生。」
酒保凝視夜鬼數秒後,迅速地將銀幣收進自己的口袋中,動作之俐落令人咋舌。
「你是賞金獵人吧?『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的下落之前也有一群人來打聽過,他們出了兩枚銀幣。」
「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死神聽到這個名字時呼吸瞬間停頓了一秒鐘。
在菲瑞克斯大陸上遭到懸賞的重大通緝犯之中,懸賞獎金最高的十個人會被列名為「黑榜」。從三年前崛起,現今懸賞已高達一億里恩的頭號極惡人物罪龍排下來,夜鬼是排名為第五順位的人物,而在他之後的第六位剛好就是懸賞八百萬里恩的女子──綽號「女巫」的用毒高手──沙嘉莉‧皮亞洛琳。
「……除了她以外還有嗎?」
夜鬼又掏出一枚銀幣給酒保,酒保再度快速地收進口袋裡。
「沒了,先生。皮亞洛琳住在離這裡三法里達遠的南邊洞窟,那裡最近不太平靜,聽說有不少魔獸出沒,請小心一點。」
一口氣說出情報後,酒保轉身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沙嘉莉‧皮亞洛琳……是曾聽說過她是使用秘葯的用毒高手……)
要去找她嗎?夜鬼猶豫起來。
雖然皮亞洛琳是會用秘葯的人,但是她的專業領域似乎對鈴羽沒什麼幫助,由酒保所提供的情報來看,似乎不久前也有一群賞金獵人前去找她麻煩的樣子,再加上那邊有魔獸出沒,自己實在沒必要去淌這灘渾水。
死神一邊想一邊喝著酒杯中的液體,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他臉上的表情不是為了現在正在思考的事,而是酒的味道不對。
「……葡萄酒……」
死神皺著眉把酒一飲而盡。
在經過數天的考慮之後,夜鬼還是決定去見莎嘉莉‧皮亞洛琳。
夜鬼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除了對方的確是使用秘葯的人外,打聽不到其他情報也佔了絕大部分的因素。夜鬼在酒保那裡得到消息後,又接連花了五枚銀幣和九杯各種不同的酒類去刺探相關的消息,很可惜的,所收取回來的報酬幾乎可以說等於零。
經過幾天來的打探,到最後他得知的只有四件事:皮亞洛琳住在南方的洞窟、先前也有一群看來像賞金獵人的傢伙也在打探她的事、皮亞洛琳的住處有不明魔獸出現、有人曾見過類似魔法師的人物在那裡出沒。
這些情報對夜鬼來說都像是路邊的雜草般不值一提,讓他有種像是將銀幣投進無底沼地的感覺。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夜鬼只有帶著鈴羽去見這位用毒的女巫。
至於會有多大的成效呢?這點夜鬼不敢抱太大的期待,他唯一希望的是皮亞洛琳也許會認識其他能使用秘葯或秘術的人而已。
當黑色的天空逐漸轉白時,金色的曙光便緩緩地照耀在大地之上。就在夜晚的寒氣尚未被陽光驅退的清晨,夜鬼和塔薩克的人民一樣開始動身。這是因為塔薩克的太陽擁有在短短數小時間就將地表變成火烤鐵板的可怕熱力,只要是有點常識的人就不會選在接近中午的時刻出門,清晨和傍晚是塔薩克最富生氣的時間。夜鬼帶著鈴羽,策馬前往南方洞窟。
雖然只是短短的三法里達,但是他不認為這一路上會有多平靜,黑色魔劍‧食魂者隨時有出鞘的準備。雖然預料到路上可能的危險,死神仍然帶著一個沒有戰鬥能力的小女孩上路,這在一般人眼中是近似於自殺的行為。然而,這是因為他有自信可以應付任何對手的關係。
從夜鬼得到食魂者開始,已經渡過了三年以上的光陰。在這段時間裡,邪惡的黑色魔劍一直迫使夜鬼站在無數的敵人面前,在血與死亡交錯的場所中穿梭。夜鬼曾經和大批賞金獵人交手,其中有一半被他送去了另一個世界;他曾和近百人的軍隊交鋒,浴血苦戰許久後仍能全身而退;他曾與強壯的魔獸戰鬥,每一隻都在他的黑色劍刃下飲恨。
每一次的戰鬥之所以會勝利,並不是因為食魂者帶給他的力量。事實上,這把妖異的魔劍根本是想將他送上絕路。只要夜鬼一死,食魂者便可以呼喚下一個不幸的人成為他的傀儡恣意殺戮,如果夜鬼因為精神層面承受不住而崩潰的話,也同樣是落得成為魔劍傀儡的下場。
夜鬼就這樣以血和屍體為踏板一路走了過來,他的精神力和劍技也同樣不斷地成長。
夜鬼的強來自於劍。
夜鬼的惡也來自於劍。
總有一天,夜鬼的死也將來自於劍。
夜鬼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鬥著。不僅和敵人戰鬥,也和食魂者戰鬥。在幾近於無限的殺戮之中,他遇見了將自己的心靈與外界隔絕的小女孩。也許該說是神明終於對這個長久以來獨自走在孤寂之路的男子動了同情心,將一個有著類似處境的人帶至他的面前。
於是,夜鬼的心境逐漸起了變化。
就人性的層面上來說,夜鬼並沒有一個身為通緝犯該有的邪心,反而該說他太過於像一個正直的人了。為了讓食魂者的罪行在他身上終結,他選擇了讓兇暴的魔劍滅毀的方式,當然他也清楚這會讓他自己也跟著陪葬,與這把罪惡的魔劍一起掉落至無底的深淵。
為了達成這條與劍自滅的道路,他開始旅行找尋方法。
然而鈴羽的出現使夜鬼的決定開始有了轉變。在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情況下,他的目的蛻化成將鈴羽拯救出來,而把毀滅魔劍的事擺在第二順位。這種在一般人耳中聽來簡直就只能以荒謬來形容的離奇故事,但是夜鬼就是想這麼做。
也許,這之中也包含了想減輕罪行的心理也不一定。
也許有人會說他是偽善,但也有人不如此認為,起碼修和艾斯就不這麼想,這兩個人就曾經在夜鬼面前進行過以下的對話。
「誰規定壞人就一定只能做壞事的?那種長相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傢伙才應該要小心!」
修所指的當然就是那個使他負債二億里恩的老人,一個外表看起來跟麵包店老闆一樣無威脅性,實際上心眼壞得跟惡魔沒兩樣的某權力者。
「我們兩個也算是壞人了吧?我們不是也被通緝嗎?」
艾斯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別人被通緝似的輕鬆,一臉悠哉悠哉的樣子。
「不要搞錯了!那種亂七八糟的假通緝怎麼能算數?我只是個在大陸上腳踏實地賺錢的少年,請稱我為樸實無華的平凡老百姓吧!」
「腳踏實地嗎?一個小偷沒什麼臉說這種話吧!」
「不是小偷,是讓值錢的寶物重回市場流通,對於幫助社會經濟繁榮有功的獵寶者。」
「就是盜取一級文化古物的人嘛,這種罪可是很大的哦,在塔薩克是會被判死刑的吧。」
修與艾斯以不負「人間瘴氣團」之美名的對話,替自己的犯罪行為取得全新的詮釋。每次夜鬼只要一想起這兩個人的爭辯內容就會不自覺笑了出來。雖然自己和他們一起旅行的時間很短,但是總覺得和他們已經認識很久。
夜鬼一邊懷念著那兩個瘴氣團的可笑言行,一邊接近了他的目標。但是在還有一點距離的時候,他卻看見遠方大地上瀰漫著飛揚的塵沙,數量眾多的影子在黃色的沙塵屏幕裡移動著。
「哼,有狀況了嗎……」
夜鬼拔出了腰間的黑色大劍,他嗅到了血和鐵混合的氣味,聽見了屬於戰鬥的斥喝聲。
「等我回來。」
夜鬼摸著鈴羽的頭輕輕說道。接著夜鬼翻身下馬,將鈴羽與馬匹留在原地,獨自奔向戰場。
荒野上掀起了人與非人者之間的戰鬥,四個身穿骯髒鎧甲的人類正和兩隻魔獸纏鬥著。魔獸的身體呈現不祥的紅色,猙獰的長相足以使任何人過目不忘,牠們就是由人工製造出來的魔獸──狂戰士。
在距離戰場的地勢稍高處有兩人正目視著這一切。其中一人身穿黑色的斗篷,有著罕見的藍色頭髮與年輕的臉孔,在胸前佩帶著屬於法師公會的五葉樹徽章。另一人是個衰老的女性,暗紅的髮色裡混雜了不少銀絲,就五官來推測的話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而在這兩人的身後,還有兩隻狂戰士靜靜地站著待命。
「皮亞洛琳女士,妳認為如何?狂戰士的原始型『加納』的威力。」
藍髮的年輕男子以暗含驕傲的語氣對身旁的女性說著。
「的確厲害……這麼強的魔獸還是第一次看見啊!」
「女巫」──沙嘉莉‧皮亞洛琳──毫不吝惜的給予狂戰士相當高的評價。巴爾巴斯露出得意的笑容,微微欠身。
「感謝妳的賞識。事實上,我後面的『加納森』在戰鬥能力上還要更加厲害。如果妳想確認一下的話,我很樂意立刻讓牠們動手。」
「……看來拉加斯真的很想找我加入他的計劃是吧?巴爾巴斯。」
「那是當然的,女士,不然我們不會讓妳看見這張王牌。」
被稱作巴爾巴斯的藍髮男子有禮的回應。一個身負五葉樹的法師公會幹部竟然會對一個通緝犯如此恭敬,這在旁人的眼中看來一定是件怪事吧。不過,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這名男子的年紀,如此年輕的臉孔看來可能連三十歲都不到,但是卻佩帶著五葉樹的徽章,這在法師公會的歷史上也只有「冰色魔女」夏茵‧佛蕾朵才辦得到。
這名藍髮男子的名字叫做比爾‧巴爾巴斯,並且的的確確是法師公會的五葉樹階位。巴爾巴斯以研究黑魔法裡的禁忌之術而在公會內聞名,以六魔王之中的「嗜血比羅丁」之力為主要的研究對象,利用不為人知的禁忌魔法維持自己那年華已經老去的容貌,事實上,他是一個超過六十歲的老者,那罕見的藍髮就是禁忌魔術烙下的印記。
「支配火焰的撒爾達」、「水與冰的挪洛威」、「掌管暴風的庫克尼爾」、「操縱地脈的加法那」、「棲息黑暗的貝普」、「嗜血之魔比羅丁」。只要是魔法師都以這六個魔王為訂定契約的對象來借取力量,其中以撒爾達的火焰之力最容易上手,挪洛威的力量最難取得,而最邪惡的則是比羅丁之力。巴爾巴斯大膽的以比羅丁做為訂定契約的對象,而他也因此坐上了五葉樹的位子。在四個五葉樹之中,他算是和拉加斯最契合的法師。
「妳的秘葯知識對我們正在研究的狂戰士參型『加納威森』有相當大的助益,拉加斯會長真的是誠心邀請妳加入我們的行列,只要有妳這大陸第一的秘葯師,再加上我們的力量,一、兩個國家簡直是垂手可得。」
巴爾巴斯鼓動舌頭不斷對皮亞洛琳進行煽動的手段。然而,皮亞洛琳也不是普通的角色,她還不至於天真到全然信任這位藍髮的法師。巴爾巴斯一定還隱瞞著些什麼,事情絕對不像他所講的那麼簡單。
「對了,聽說那個有名的冰色魔女似乎讓你們吃足苦頭是吧?既然有如此了不起的生物兵器,怎麼連一個年輕的女娃兒也抓不到?」
皮亞洛琳毫不留情地貫穿了法師公會的痛處,一針見血的問題令巴爾巴斯的臉孔瞬間扭曲了一下,在那扭曲的剎那,所透露出來的情感是憤怒與羞慚的綜合體。幾乎對所有法師公會的高階幹部而言,夏茵‧佛蕾朵是一個讓他們恨透了的名字。
「根本沒必要為了抓一個小魔法師而動用狂戰士,這可是為了完成更為遠大的霸業所隱藏的王牌。」
「小魔法師?一個有辦法瞬間讓號稱魔法精英的公會幹部們差點全滅的人不過是小魔法師是嗎?」
「請不要叉開主題了,妳是否沒有和我們合作的誠意?」
「我只是想,當你們能夠逮到佛蕾朵時才比較有資格來說這種狂妄的話。」
皮亞洛琳的語氣帶有辛辣的諷剌色彩,巴爾巴斯的臉上也已經露出明顯的不悅,但是他還是必須完成拉加斯所賦予的任務,於是他極力將不快隱藏起來,試圖進行更進一步的說服動作。
戰場之外是暗潮洶湧的舌戰,而戰場中則是血與汗的辛苦廝殺。被兩隻狂戰士攻擊的四個賞金獵人分成兩批在作戰,但是非人者明顯佔了上風。法師公會製造出來的狂戰士,不論是力量或速度都高於一般魔獸的平均水準甚多,一般的賞金獵人很難在牠們的手上取得優勢。
四個賞金獵人一邊發出聒噪的聲音一邊扺禦狂戰士,並且加上劍與爪的交錯響聲,聽起來格外吵鬧。
「老大,我快撐不住了!」第一個人大喊。
「振作點,法蘭特!我和法蘭德等一下就會幹掉另一隻了!」第二個人吶喊。
「法蘭特,你和法蘭斯要撐住呀,我和老大等一下就來了!」第三個人怒喊。
「救命啊,法蘭克老大!」第四個人哭喊。
就他們之間的對話來判斷,似乎這四個當中的老大是法蘭克,排行第二的是法蘭德、第三是法蘭斯、第四是法蘭特。沒錯,這四個人就是曾經在修米城中和夜鬼作對,大鬧酒館的賞金獵人集團,自稱是「正義四騎兵」的一群怪人。
法蘭克與法蘭德的實力稍強一些,雖然陷入了苦戰,但還不至於立刻落敗。可是法蘭斯和法蘭特的情況就沒這麼樂觀,面對狂戰士的硬鱗與銳爪,他們身上的鎧甲已經出現了多處破損,劍刃也鈍了。
「可惡啊!」
法蘭特使盡全力揮出一記斜身斬,狂戰士閃過了這動作過大的一劍,一爪打碎了法蘭特的肩甲,將他整個人擊飛出去。法蘭斯想從後面趁機刺擊,他的劍穿過了對方的鱗甲,但是並不足以構成致命傷。狂戰士發出怒吼,回身將法蘭斯打倒在地。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法蘭斯。狂戰士壓住了法蘭斯,對準他的頭部咬下去!
突然颳起了黑色的風。
狂戰士的上半身成為翻轉的肉塊,飛翔於半空中。
法蘭斯所看見的是僅存下半身的狂戰士,以及夜鬼的身影。
黑色大劍將兇暴的赤紅魔獸攔腰斬為兩截,食魂者的銳鋒化身為漆黑之風,一下子就奪走了狂戰士的性命。法蘭斯將眼睛與嘴巴張成大大的圓型,失神地注視著一劍斬掉狂戰士的夜鬼。
無視於被救助者的驚訝,夜鬼立刻轉身對付另一個狂戰士,法蘭克和法蘭德一看見夜鬼時便楞在當場,而狂戰士則是直覺的感受到生命威脅,拋下他們兩個轉而撲向新出現的敵人。
夜鬼低身避過狂戰士的爪子,接著一劍砍斷了對方的手臂,黑色魔劍的攻勢並未就此停止,夜鬼以左腳為軸心旋轉身體,下一秒便將狂戰士的頭顱給斬了下來,動作之俐落令人咋舌。
「你們不就是修米城的那四個傢伙嗎?」
夜鬼一眼就認出正義四騎兵來。這不是因為他們的臉孔很好辨認或是很有特色的關係,而是由於他們的骯髒鎧甲和聒噪的言詞。
「夜、夜鬼!」
身為四騎兵之首的法蘭克驚恐地大喊。
這時,在遠方觀戰的巴爾巴斯眼睛浮現了難以置信的色彩,這世上竟然有人可以這麼輕鬆的就毀掉兩隻加納。皮亞洛琳也先是呆了一下,接著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對身邊的巴爾巴斯吐出嘲諷的毒氣。
「你們的王牌還真是脆弱啊,竟然這麼輕易就完了。」
「……加納森!把那群人給我宰掉!」
巴爾巴斯咬牙切齒地對身後的兩隻狂戰士發出指令。他無意反駁皮亞洛琳的嘲笑,因為那也是事實,不過只要將這個事實隨著夜鬼和正義四騎兵一起入土就可以了。等待已久的貳型狂戰士收到了巴爾巴斯的命令,拔足奔向牠們想要撕碎的目標。
比加納更兇惡的加納森揚起沙塵,衝向夜鬼和四騎兵,巨大的咆哮聲中隱藏著嗜血的欲望。
「怎麼又有一樣的魔獸?」
法蘭特很沒必要的用大呼小叫來表示眼前的事實,四騎兵的其他三個人臉上露出近似於灰色的表情,那是用名為「絕望」的染料所混成的色彩。
「我現在不想跟你們算帳,先解決這一邊如何?」
夜鬼一邊擺出備戰姿態一邊說道。
雖然四騎兵在職業上是相當於夜鬼之宿敵的賞金獵人,而且還曾經使用卑劣的手段對付自己,但是夜鬼對狂戰士更是一點好感也沒有,因此他的敵人是誰很快地就決定了。
原本頹喪的正義四騎兵頓時又燃起了一點希望,假如夜鬼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話,事情應該會有轉機也不一定。
「我知道了,我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就先站在同一邊吧!」
法蘭克代表其餘三人發言,其實這根本就是他們最想要的情況。於是,賞金獵人和通緝犯所組成的奇妙戰線就這樣連成了。
貳型狂戰士加納森以驚人的速度逼近他們,死神和四騎兵以理所當然的默契各自應付一隻狂戰士,激烈的戰鬥迅速展開。
四騎兵用以眾擊寡的戰術對付敵人,貳型的加納森擁有比壹型更高的防禦力,紅色硬鱗宛如優質的鎧甲般阻擋住四騎兵的劍刃,足以裂石的怪力和利爪皆是不可輕忽的武器,在速度上更是高上一籌,然而四騎兵似乎對於圍攻戰術有著相當高的天賦,在四打一的情況下並沒有露出占下風的趨勢。
夜鬼的戰況則是壓倒性的優勢。他曾在邦加拉村被三隻加納森圍攻而吃虧,最後在魔劍憑依的情況下才把牠們解決,不過若是換成一對一的局面,那麼勝負就會完全改觀。流暢的劍技配合銳利的魔劍,狂戰士的身體每一秒都出現新的傷痕和血沫。
夜鬼和四騎兵佔了優勢,但是巴爾巴斯絕不會讓這種情況持續太久。
「沉沒於深紅的暗流,請回應吾之呼喚;飄蕩在黑暗的虛空,請回應吾之祈求。游蕩在深淵之底的虛影,以比羅丁之印命令爾等前來,我將賜予你們糧食,我將滿足你們的心願。啃食我眼前的愚蠢之輩吧!精血吞蝕!」
巴爾巴斯唸出了咒語,大地上鋪起了深紅的魔法陣。
死神和四騎兵的背部突然附著了黑色的虛影,瞬間他們感到身體的力量急速消失。巴爾巴斯的咒語成功的吸食了他們的精血。
五個人的力量在同一時間全部降到最低點,以純粹的戰鬥本能為唯一意識的狂戰士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和夜鬼對戰的狂戰士一拳命中對手的腹部,銳利的爪子貫穿鎧甲刺入了敵人的身體,接著以巨臂的強力橫掃將夜鬼打飛出去。四騎兵則是每個人各吃一擊,連鎧甲都被打碎。在巴爾巴斯的偷襲下,賞金獵人和通緝犯組成的戰線潰滅了。
「哼哼,五葉樹親自出手啊……」
皮亞洛琳刻意省略接下來的句子,但是揶揄的意味已經十分明顯。巴爾巴斯臉色顯得不太好看,不過也沒反駁她的話。他只要敵人被消滅就可以了,用什麼手段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於是在皮亞洛琳的嘲笑和巴爾巴斯的注視下,狂戰士準備撕碎被剝奪了戰鬥能力的五個人
在遠處的鈴羽的身體出現了些微動搖,但是眼神仍然空洞。在她那失去光輝的眼眸裡,映著夜鬼被狂戰士一把抓起的畫面。狂戰士的雙手用力的抓住夜鬼的頭顱,似乎是想使用捏爆對方腦袋的方式為這場戰鬥畫下一個血腥的休止符。而另一個狂戰士似乎也相當喜歡這種方式,一手一個地抓起法蘭斯和法蘭德,準備仿效這種殘酷的技巧。
由於嘴巴也被狂戰士的手給包裹住,夜鬼連呻吟也發不出來。他的身體被咒語奪去了力量,現在連掙扎的能力也沒有,縱然右手仍緊緊握著劍,卻喪失了揮動的力氣。
(想要力量嗎?)
在這樣的瀕死之際,夜鬼的腦海裡響起了深沉的聲音。那是他長久以來不斷聽到的魔性細語,一個屬於魔劍的呢喃!
(……揮動我……將身體交給我……你就能得到力量……)
夜鬼的意識逐漸遠去,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慢慢地狹隘起來,四周的光線彷彿被無形的手給抽離了,視界由明亮變得昏暗。
就在夜鬼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食魂者的意識佔據了夜鬼的身體。
魔劍‧食魂者發出了尖銳的劍嗚!
夜鬼的右手拖著黑色的劍影瞬間砍斷狂戰士的雙手,就在被斷手的一方還沒回過神之際,牠的身體也被劃出十字的傷痕斷為四塊。紫紅的血大量噴上半空中,宛如瀑布般降落大地,成為食魂者的夜鬼從血雨之中走出,雙眸宛如燃燒著紅色的火焰,被狂戰士打傷的腹部傷口也停止了流血。
夜鬼靜靜地佇立著,強烈到幾乎能使人為之窒息的濃厚殺氣瀰漫了四周。四騎兵與狂戰士皆被夜鬼的氣勢所震懾。
「這……這是?」
巴爾巴斯也為夜鬼的逆襲而震驚,然而,他立即展現出身為一個魔法師該有的冷靜。
巴爾巴斯的五葉樹稱號並非憑空得來,在法師公會裡的眾多法師之中,巴爾巴斯只在沃卡.拉加斯和夏茵.佛蕾朵的手下吃虧過,這代表著他有著不可忽視的力量和腦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夜鬼是個危險的存在,所以他決定不再讓對方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埋藏於血脈深處,隱匿於靈魂之底,沉睡於深淵盡頭的紅色王者,與我一同放聲高歌。我吟唱血之頌歌,在比羅丁之印的名下,開啟地上與地下的大門,斬斷表與裡的門扉之鎖,血啊,燃燒吧!焚血煉魔陣!」
在咒語吟誦完畢的同時,夜鬼的腳下突然出現血紅色的魔法符號,巴爾巴斯的魔法與夜鬼體內的血液產生了共嗚,下一秒間,夜鬼的身體自動燃燒了起來!
在以零為單位的時間裡,夜鬼立刻被包裹在火焰之中!由身體內部發起的高熱焚燒足以使一般人立即斷氣,但是被魔劍憑依的夜鬼只是高舉著食魂者,用力朝腳下的魔法符號刺去。魔劍的強大力量瞬間爆發了出來,巴爾巴斯的魔法被魔劍食魂者的魔力壓倒了。
「什麼!」
巴爾巴斯的眼睛就像要突出來了一樣。「焚血煉魔陣」是他得意的魔法之一,在這種以魔力引燃對方血液使其自焚的殘酷咒語下,巴爾巴斯剷除了不少成功之路上的勁敵,而現在這個咒語竟被一個劍士破除,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狂戰士,殺了他!快!」
巴爾巴斯對懷裡的藍色珠子下達指令,得到新命令的狂戰士甩下法蘭斯和法蘭德兩人,以咆哮聲暫時壓下了心中的恐懼朝死神衝去。但是牠所邁出的步伐尚未超過三步時,比剃刀還要銳利的劍壓波已經迎面而來,一下子就在牠的身上刻出深可見骨的傷痕。
不過,這只是巴爾巴斯的拖延戰術。
「奉上我的血,祈求開啟血獄之門。以血還血,比羅丁之印請和我的靈魂契合,我將和魔印共嗚、我將和魔印共存。以無盡的鮮血構築而成的紅色三角,請借予我至高的力量。偉大的比羅丁啊!降臨吧!與您締結契約者在此祈求,請賜予您偉大的庇護。從深淵喚醒,在現世降臨!破滅吧,禍魔災血地獄!」
巴爾巴斯祭出了他最強力的魔法!他將雙手合併成漏斗的形狀,紅色的倒三角法印立刻浮現於雙手前的空間中,大氣捲起了難聞的血腥味,耀眼的紅色光波以扇形的方式猛然爆發!
荒野有如被血之海潮所吞蝕般,紅色的波浪朝夜鬼他們湧去,連在遠方的鈴羽也被籠罩在這股魔力波的殺傷範圍內。咒語的恐怖威勢讓四騎兵們全部被震撼住,雙腳就像被釘住似的不能動彈,只能等著被這股魔力波給轟成碎片。
夜鬼掄起魔劍,和這股驚人的魔力波正面硬撼!
食魂者的魔力擋住了血浪,將這股紅色的波浪猶如撕布般正面切開,造出了一個銳角的空白。也許是巧合的緣故,四騎兵的位置正好在死神的背後,於是被死神正面破開的魔力波並沒有攻擊到他們,然而,在一旁的鈴羽卻被這個魔法給捲了進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怒吼著,夜鬼奮力抵擋魔力波。他的手臂與頸部浮現青筋,身形宛如磐石。
雖然擋住了第一波的攻勢,但巴爾巴斯的咒語有著出乎意料之外的強大威力,魔力波就像真正的浪潮一樣不斷湧來。夜鬼的身體漸漸被逼退,雙腳在地面上劃出深深的兩道痕跡,失敗看來是免不了的事情。
就在此時,魔力波的攻擊突然停止了。
同一時間,巴爾巴斯正掩著頭倒在地上,以兇狠的眼光瞪視著剛才一直按兵不動的女性。
「……皮亞洛琳……」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藥不小心從懷裡掉出來了……你吸進去了嗎?那真是太不幸了。」
「女巫」皮亞洛琳露出在三十年前或許稱得上是美麗的笑容俯視著巴爾巴斯。她在對方專心施術時放出了令人暈眩的秘藥,巴爾巴斯的咒語因此被迫中止,而夜鬼他們也得以撿回一命。
「妳想跟法師公會為敵是嗎!」
「哼,女巫皮亞洛琳不需要跟任何人合作。我對拉加斯那混蛋已經不滿很久了,那傢伙在想些什麼我一清二楚。回去告訴他,『返時』的秘藥是不可能給他的,順便告訴那隻只會躲在殼裡的老蝸牛,叫他早點去死吧!」
「……以普路托和法師公會的名譽起誓,我絕對會殺了妳!」
巴爾巴斯吐出怨毒的詛咒。皮亞洛琳對他勾了勾食指,一臉輕蔑的表情。
「我等著,隨時奉陪啊!」
由於頭暈的緣故,巴爾巴斯決定不再和這個女人糾纏下去。他從袖口掏出了銀羽毛,離開了現場。
皮亞洛琳在確定對方真的離開了之後,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假如是正面對決的話是不可能會贏的,這點皮亞洛琳很清楚。巴爾巴斯是法師公會裡少數最高階的法師之一,要不是趁他在施術時放藥的話,是不可能會成功的。
「那麼……接下來該去看看那些不怕死的小鬼了。」
皮亞洛琳朝力竭倒下的夜鬼和四騎兵的方向走去。
有沒有看見雙子不祥的雙子
有沒有看見雙子惡運的雙子
用斧頭砍斷雙子的脖子用矛尖刺穿雙子的胸口
兩個人有一樣的臉不吉利不吉利
有沒有看見雙子災厄的雙子
有沒有看見雙子罪孽的雙子
讓火焰燒乾雙子的身體讓烏鴉吃掉雙子的灰燼
雙子不能活雙子不能活
……夜鬼想起了以前曾經聽過的童謠。
那是一首早已忘卻在何時何地所聽過的童謠。在一片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這些字句逐漸由記憶的湖底慢慢浮起,像荷葉般在腦海裡游移著。
然後,他睜開了眼睛,將意識從睡眠中拉回。
(這裡是?)
在一段不知經過了多久時間的睡眠,首先映入夜鬼眼中的是一片不規則的礫石天花板,眨了眨眼睛,以身軀與五感確認週遭的情況之後,夜鬼推斷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洞窟一類,而自己正躺在鋪著草席的地板上。當夜鬼坐起來時,一道陌生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醒了嗎?你可是睡了一整天。」
皮亞洛琳的臉孔出現在夜鬼的視界裡。這個擅使秘藥的女巫正坐在木椅上仔細地看著夜鬼所使用的魔劍,黑色大劍被平放於圓桌上,閃爍著細微至無法察覺的紅光。接著他發現正義四騎兵像是被拋棄的垃圾一樣疊成一堆躺在他旁邊。
「使用這種像怪物一樣的劍,你也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皮亞洛琳將食魂者丟到夜鬼面前,以銳利的眼神盯著他。
「說吧,惡名遠播的夜鬼找我這個老人有什麼事?」
「妳認得我?」
「人年紀大了也就見識得多。黑榜裡的人物我大多都認識,光看那把黑劍就可以猜到你是誰了。」
皮亞洛琳是成名已久的重大犯罪者,「女巫」的名號在十幾年前就廣為人知,長期的犯罪生活也讓她建立起一套屬於自己的情報網,就連賞金獵人之間的內部機密她也都有辦法弄到手。
「你運氣還不錯,剛好碰上了我,不然早就被那把劍吃掉了。」
「……吃掉?」
「喲,已經忘記了嗎?記憶力怎麼比雞還要差啊!你剛剛被那把劍憑依了對吧?是我把你拉回來的。」
身為秘葯與秘術的大行家,皮亞洛琳一眼就看出夜鬼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便順手將已經被食魂者拉走的夜鬼靈魂給喚了回來。當初艾斯平息了食魂者的狂氣,這次則是皮亞洛琳及時幫了夜鬼。
(連續兩次都被人搭救,我的運氣似乎比想像中還要來得好啊……)
想到這裡,夜鬼不禁露出苦笑。
「對了,那個小鬼是你帶來的吧?」
皮亞洛琳用拇指比了比她的後方,夜鬼順著她的拇指方向伸延視線時,看見了一個小女孩渾身纏滿繃帶倒在床上的景象。
夜鬼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以幾乎是奔跑的速度走到重傷的鈴羽身邊,輕輕地撫摸著小女孩的頭,眼中流露著揉合了憐惜與不忍情緒的色彩。鈴羽的小臉有如白紙般沒有任何血色,呼吸的微弱程度只比死人要好上一點。
「她被捲進巴爾巴斯的魔法裡,沒當場消失也算是奇蹟,應該是那匹變成碎肉塊的馬當了她的墊子。不過我看也差不多了,這小鬼撐不了多久。」
「請救她!」
面對夜鬼的請求,皮亞洛琳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喔喔……也是可以啦,不過嘛,先告訴我你們兩個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沒有關係。」
「啊?」
夜鬼直接將他和鈴羽如何見面的事,以及想讓她恢復正常的旅行目的講了出來。隨著夜鬼的陳述,皮亞洛琳的臉部表情越來越怪異。
「你是白癡呀?」
皮亞洛琳聽完後立刻捧腹大笑,連眼淚都飆了出來。這陣狂笑整整持續了五分鐘,最後是皮亞洛琳喘不過氣才勉強停止。假如再笑下去的話,皮亞洛琳可能會死在當場也不一定,到時夜鬼大概就成為兵不血刃幹掉女巫的人了。
「你真是……哈哈……真是……哈……有意思的傢伙……哈哈哈哈……」
年紀一大把的女巫邊喘氣邊笑著說話,臉上的表情則是快樂與痛苦的綜合體,當然,痛苦的起源是因為要壓抑笑意來講話,這可是一件很難過的事。
撇開皮亞洛琳的人生前半段不說,她的後半段人生從來沒有建築在「為他人著想或做事」的基石上,也因此當她聽到夜鬼的目標時就像聽到一段國寶級的笑話般,強烈引動了腦裡掌管笑意的神經。
「啊──真是太好玩了──受不了──這會讓我壽命縮短不少──」
皮亞洛琳終於停止了狂笑,勉強以正常的聲調對臉色已經不太好看的夜鬼透露出珍貴的訊息。
「太有意思了,我可以幫你治好她,不要露出那種想殺人的臉。」
「真的嗎?」
「不,當然是有條件的啦!」
皮亞洛琳將目光再度調整回指向「銳利」的刻度,嘴角牽起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是不懷好意的弧度。這個老太婆挺危險的!夜鬼瞬間浮起這種想法。
「那小鬼的傷太重了,我只能讓她勉強維持呼吸而已。想要治好的話,須要稀有的藥材來治療,你去幫我拿吧!」
「稀有的藥材?」
「你聽過火蜥蜴吧?」
火蜥蜴是一種強悍的魔獸,牠的身軀通常可以成長至公牛一般的大小,還具有可吐出高熱火焰與毒氣的異能,強而有力的尾巴能夠打碎岩石。在眾多魔獸之中,牠們是最接近妖魔的一族,而且極為罕見。
火蜥蜴有著恐怖的強大生命力,即使是只剩半截的身體也可以活上半年,使用秘藥的人看中牠們那旺盛的生命力,以火蜥蜴創造出不少神奇的秘藥。不過「像火蜥蜴一樣的生命力」這句話有時所代表的不只是讚美,有時候也有「臉皮像火蜥蜴一樣硬厚」的意思,通常都被用來諷剌馬卡迪蘭的商人。
「你的運氣不錯,附近就有一個荒廢的寺廟遺跡,那裡就有一隻火蜥蜴。」
「在哪裡?」
夜鬼將食魂者收回劍鞘中,一副準備動身的姿態。皮亞洛琳發出一貫的嘲諷冷笑對他說:
「你現在走的話不到一小時就會死在路上,沒有人會蠢到在塔薩克的下午趕路,那是自殺的行為。」
由於夜鬼處在洞窟中所以沒有感覺,但是洞窟之外的陽光確實強烈得嚇人,皮亞洛琳說得沒錯,要是在這種時間走出去一定會死在半路中。
「你就等到黃昏吧,憑你現在的體力想打倒火蜥蜴簡直是作夢。」
「……我知道了。」
夜鬼老實的接受了皮亞洛琳的建議,在原地坐了下來,這讓皮亞洛琳感到有些訝異,她原本以為夜鬼會先跟她強辯一陣子才是。這使得她失去了再捉弄夜鬼的興趣,轉而探望在一旁倒成一堆的四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