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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新傳》第160章
第七卷 滿江紅 第11-15章

第十一章 明碼標價

 崇禎帝的女兒雖然不少,但唯一定過親的就只長平公主一人,餘者不是年紀不到就是早夭。因而在明廷,朝野上下對這位駙馬的情況卻都知道一些,駙馬的名字正是門外這位男子自稱的「周顯」。

 堵胤錫與王燃互視了一眼,先一步出了房門,王燃只隱約聽到一句「參見駙馬」,還未來得及走出房門,一個年輕男子已然衝了進來,同時身後湧進了一堆人,直衝長平公主而來。他們根本甩都不甩王燃,直接推開擋在長平公主前面的小丫環,哄哄地叫道「臣前來救駕,公主勿慌……」、「臣救駕來遲,公主受驚了……」、「公主,您沒事吧……」,一時間,問寒問暖聲不斷,整個屋子的氣氛一下熱鬧起來。

 作為屋子裡的唯一一個「外人」,王燃很快便捕捉到了其中的不和諧……面對自己的駙馬以及圍上來的親朋故舊們,長平公主不僅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喜悅,眼睛中透出的恐慌反而越來越濃,女孩的身體死死抵住椅子,顫抖也越來越明顯。

 「公主,您冷嗎?」、「公主,你怎麼了?」、「公主,您不認識我了嗎?」……嗡嗡聲依舊不斷,透過人群的縫隙,看著女孩明顯的無助,王燃忍不住衝了上去,兩手並用,從外面向裡摘起,誰擋道就抓住誰的衣領就往外扔,直到把那個還在喋喋不休的駙馬與眾人一樣甩到了一邊。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王燃輕輕地向明顯已經被嚇壞了的長平公主說道,這是他見到長平公主以來第二次說這句話……女孩照例沒有答話,眼中的恐懼也同樣沒有因為這一句話而散去。

 「你是誰?你想幹什麼?難道你想要對公主不利嗎?」被王燃扔出去地駙馬爬起來揉著胳膊瞪視著站立在長平公主身側的王燃。劈頭蓋臉地先給他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考慮到見公主的隆重性,在堵胤錫的強烈提議下,王燃來之前先搞了一個沐浴更衣,只不過由於時間緊,官服來不及洗、又趕上下雨沒有了換的,便臨時穿了便裝前來。也不怪別人不拿王燃當根蔥。

 「這位是兵部尚書賈大人……」堵胤錫的及時趕到堵住了駙馬爺馬上就要脫口而出地「有刺客!」幾個字。

 「原來是賈大人……」駙馬爺微微一怔,立刻換上了一副悲愴的面容搶上一步喊道:「我們終於等到您了……我們等得好苦啊……」

 王燃被搞得一怔。還沒回過味來,這位駙馬爺已經滔滔不絕地開講了起來。說實話,在王燃看來,這位駙馬爺擱到自己原本地時空絕對有角逐奧斯卡金像獎的潛質。變臉的絕技被他施展的出神入化。雖然講的時間不長,但重點突出、層次分明。一會兒淚眼濛濛訴說自己等人在外虜欺壓下所過的悲慘日子。一會兒慷慨激昂地表達自己如何不畏強暴、堅貞守節、勇與滿清相抗爭地行為,再一會兒又柔情脈脈地看著長平公主,透出同生死、共患難的夫妻情深……要不是王燃不識趣地攔在他與長平公主之間,他都能現場來段天仙配。

 當然。長平公主是無法和他配合演出的,雖然自己的夫君就在眼前訴說著願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地深厚情意,但女孩眼中的恐慌並沒有褪去多少,只不過也許是由於有王燃隔著,也許已經到了極限,女孩的身體不再像剛才那樣顫個不停。

 但長平公主不配合。不代表就沒有別人配合,駙馬爺話音稍微一落,旁邊的那群人就立刻開始附和。

 「打住、打住……」王燃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也不管別人看沒看懂,打斷了駙馬爺一群人的發揮:「有什麼話我們到外面說好不好,讓公主先休息一下……」

 「對對對……賈大人所言甚是……」駙馬爺臉色一怔,隨即在臉上又堆上了笑容。說實話,駙馬爺雖然地位超然,一般人不敢得罪他,但畢竟駙馬沒什麼實權,有些人也是他們不願意得罪地,兵部尚書顯然位列其中。尤其在目前這種局勢下,稍微有些理智的人就應該會想著跟王燃搞好關係。

 「愧花、秋蘭,你們兩人在這裡好生照看公主……」駙馬爺瀟灑地向王燃比了個請的姿勢,同時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女人吩咐道。

 「放心吧,駙馬爺,我們會照顧好公主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兩個女人齊聲答應到。

 也許是這兩個女人的聲音太大,長平公主像是又被嚇住了一樣,在王燃剛想起身的時候竟一下子握住了王燃的衣襟。

 ……………………

 屋子裡一下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長平公主唯一的一支手,王燃也是相當意外……像是感受到了大家的注意,長平公主手鬆開了一陣,但隨著那兩個叫做愧花、秋蘭的妖嬈女子的靠近,又重新牽住了王燃的衣襟。

 「看來公主是有事要詢問賈大人……」堵胤錫趕緊上來給長平公主的這個動作做出了一個解釋。

 當然這個聽上去還算合理的理由連王燃都不相信。對於長平公主的這個動作,王燃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是女孩有意於自己,從自己幾次靠近並安慰女孩的結果來看,長平公主對自己顯然不抱有相當的戒備,但現在女孩卻牽住了自己的衣襟,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有人比自己更讓女孩感到害怕……是誰會比自己這個剛與女孩見面的人更讓她感到害怕呢?

 王燃向著駙馬爺與那兩個怔在幾步遠的女子看了一眼,受過良好苦情戲教育的王燃從長平公主一系列的反應中猜出了事情的大概……一個亡國的公主,一個殘廢的公主,一個不能給夫家帶來任何利益、還很可能牽累夫家的女孩,其地位和待遇可想而知!

 從那位駙馬剛剛的表現,雖然還不能對其為人做出一個全面的評判,但顯然距離自己標榜的「有情有義」四個字要遠得多。

 王燃這並不是無的放矢,在與堵胤錫一同前來的路上,王燃對事情的過程已經有了大概的瞭解……堵胤錫確實是在滿清賜予長平公主與駙馬周顯的府邸找到的公主,但在這裡也只找到了公主,本該同居一處的駙馬周顯卻明顯不在這裡。偌大的一個宅子竟然只有長平公主與一個小丫環。

 王燃剛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但現在這種情況卻是不用想也能看得明白……明軍大舉圍城,幾次三番地大破清軍,作為明朝留在北京為數不多的嫡系皇親國戚,周顯肯定是恨不得與長平公主劃清界限、以免被清軍列為報復對象。

 周顯的骨頭本就不硬。事實上,當年在清軍剛打進北京城的第二天,這位被崇禎帝一眼相中的「東床快婿」便投降了清朝。此後的與長平公主成親也是奉了多爾袞的旨意,周顯自己根本就沒有這層意思,這位前朝內定的駙馬自投降清朝後,為表自己的忠心,曾不止一次地上書朝廷,強烈表達自己希望退婚的要求……指望這樣的人對長平公主負責,這不扯淡嗎?別的不用看,只看長平公主那個小丫環看向這群人的眼光所透出的強烈冷淡與厭惡,便可知王燃猜得確有幾分道理。

 「公主若是有事想單獨詢問賈大人,臣等先在門外等候?」看著長平公主牽著王燃的衣襟沒有鬆手的意思,堵胤錫再次上來打圓場……堵胤錫是個聰明人,對於眼前的局勢自然也有幾分瞭解,但不管怎麼說,公主已為人婦,大庭廣眾之下與大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公主的名譽可不容有異。

 堵胤錫的一番苦心沒有得到回應,長平公主沒有說話,拉著王燃衣襟的手也沒有鬆開。

 「唉,不瞞兩位大人……公主自闖逆破城後便一直不言不語,行動也頗有些失常……」駙馬爺周顯嘆了一口氣,看了看女孩的手說道:「今天這樣怕也是因為公主心中太高興所致,並不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問賈大人……要不就先請兩位大人回去,待公主歇息一兩天,我再與公主一起探望各位大人……」

 「如此也好」,堵胤錫沉吟了一下,對王燃建議道:「我們就先行告辭……」

 堵胤錫雖然也看出了公主與駙馬之間的問題,但他身受傳統教育極深,對皇家的內務事自然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堵胤錫的話剛說完,王燃就明顯感覺到長平公主身體一顫,手也握緊了一些,王燃不覺在心中一嘆:「其實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向公主匯報,再者說,公主雖是女兒之身,但畢竟是先皇最後的骨血,關於我軍今後的部署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聽從公主的安排,這個,時間緊,任務重……依我這見,不如請公主隨我等一起前往紫禁城,也好就近請示……」

 對王燃帶長平公主離開這裡去紫禁城的決定,長平公主應該是沒有意見的,女孩緊握著王燃的衣襟直到脫離駙馬等人的視線後才放手。

 有人贊同自然就有人反對,駙馬周顯一派就提出了異議,說什麼公主身體一直欠安、急需休息、不宜讓她過度操勞,什麼紫禁城是公主的傷心地、去那裡不宜公主情緒的恢復等,用周顯的話來說,「如果非要讓公主在紫禁城處理軍國大事,也必須有家人陪同一旁,方便就近照顧……豈可讓公主孤單獨處?」

 周顯的話確實有道理,至於公主的「家人」,目前在北京城也只有駙馬算得上最「親」的一個。堵胤錫對周顯的話也表示了一定的贊同,因為周顯與長平公主之間的事畢竟屬於人家夫妻內部的事情,外人實難插手。

 說起來,堵胤錫這不僅僅是為公主考慮,更是在為王燃著想……大軍進城,保護公主當然是義不容辭,但撇開駙馬擺出一副要單獨保護公主的架勢就很容易授人以口柄。再者說,今天只是北伐軍進佔北京城的第一天,諸多事情都沒有個頭緒。以目前的局勢,還不是搞反攻清算的最好時機,保持京城的穩定在目前顯然是壓倒一切的任務……在沒有一些拿得出手的理由的前提下輕率地隔離公主與駙馬,無疑會給王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這對公主與王燃的名聲都沒什麼好處。

 在堵胤錫看來,將公主接進紫禁城與讓周顯陪同這兩件事並不衝突……雖說堵胤錫對周顯也無甚好感,但人家兩口子的事情。外人怎麼會瞭解其中地內情?周顯就是以前對公主不好,在目前明軍入主北京城的條件下,周顯也不會再有所異動,這從周顯今天的「熱情」表現就可以看得出來。從理論上分析,以公主目前受創的心靈,「家人」的照顧顯然會有更好地效果。況且就算是以後瞭解到了周顯為奸作惡的証據。再辦他也完全來得及……保持京城地穩定可不是說要姑息養奸。

 其實對長平公主之事,在見到女孩之前。王燃並沒有放在心上,更不會想著要插手別人夫妻之間的事……多爾袞等戰利品還等著自己去處理,多鐸的四十萬大軍也在迅速逼近北京城……這麼多的事情等著自己去處理,當時要不是不忍心打擊堵胤錫地積極性。並維持自己大明重臣的形象,王燃根本就沒打算來見長平公主。至少不是現在來見。

 但現在既然見了,王燃便發覺自己做不到對女孩的處境不聞不問……長平公主顫抖的頻率與周顯話語內容之間的「配合」已經說明了長平公主對於受到周顯的「單獨照顧」是多麼的「激動」,看長平公主的狀況,很明顯已經「單獨」了很長時間。但「照顧」卻是看不出來,不知道現在冒出來的這些親朋故舊原來都在哪兒……王燃選擇自動忽略了周顯的話,一句「目前的局勢相當緊急,有很多事情急需公主決策……我先護送公主入宮,其它的事情以後再說」,直接把麻煩甩給了堵胤錫。自己則與小丫環一起護著長平公主先行奔往了紫禁城。

 ……………………

 「大人,現在北京城裡可有不少人對您處置滿清貴族地方式有意見……」紫禁城的武英殿內,堵胤錫輕笑著對目前在此辦公的王燃說道:「我估計這件事要是傳到金陵,恐怕又要掀起參奏您的**……別的不說,「有失上朝體統」之名是免不了的……」。

 應該說,王燃對滿清貴族的處置方式確實令很多人不理解……對於俘獲的清軍,尤其是清軍的高級將領及王室成員,王燃並沒有與選擇之講條件,迫使其簽訂城下之盟,以收不戰而克敵的功效。在此次擒獲的俘虜裡,象徵意義上的皇帝、手掌實權的攝政王一應俱全,便是皇帝的玉璽也已被搜了出來,就算不用偽造聖旨這一招,胡蘿蔔加大棒,也足以逼得這些人按己方的意志辦事。

 對這種方式,王燃曾有過明確的態度,「跟他們講條件?這幫俘虜現在哪還有資格能作清軍的主?……再者說,就算簽了什麼條約又能怎樣?只要他們那幾十萬大軍擺在那兒,條約就不過是一張紙……」

 第一種方式被王燃拒絕,大家心目中的另一種「快意恩仇、血債血償」的方式也沒得到王燃的贊同。

 事實上,從打進北京城的那一天起,要求王燃殺他一批清軍貴冑以振奮民心、鼓舞士氣並寒敵之膽的建議就沒斷。

 說實話,王燃對這個建議也比較動心,當年日本鬼子的南京大屠殺,王燃只是見過照片,已經憤恨地快要抓狂,「揚州十日」的慘況可是自己親身親歷的事情……別的人也許還不好說,但像多爾袞、鰲拜這樣的傢伙,定了局的是血債纍纍,就是殺他們一百遍也不為過。

 但動心歸動心,王燃並沒有動手。在北伐軍核心將領的祕密會議中,王燃的解釋是,「只要把清軍打殘,這幫人的頭什麼時候都可以取,著什麼急?……在此之前,他們的價值可不是用死來體現的……」。

 當然,考慮到斬殺一批罪行巨大之人確實有助於增強民眾的凝聚力和對北伐軍的信任……自己的部隊來了,卻沒有懲辦兇手、替自己人伸冤,怎麼可能獲得老百姓的支持?

 因此王燃採取了鈍刀殺驢的策略……由堵胤錫列出長長的一串戰犯名單,根據所犯罪行由輕而重,每天提出一兩個人,召開戰犯公審大會,對其罪行進行宣判……就像是世界盃一樣,先是小組賽、然後是十六強、八強、四強、冠軍,級別砝碼慢慢往上加,絕對可以引發老百姓期待的熱情。

 按道理說,先提取出來的犯人基本上都是職務較低或罪行較「輕」的,但公審下來基本上也都是死刑的結果,不同的只是怎麼個死法……王燃並沒有按照自己原本時空中所提倡的那樣只執行槍決,他將這項權利下放給了堵胤錫,完全按大明律來決定……說實話,在多爾袞所制定「圈地令」、「剃頭令」、「投充法」、「逃人法」等政策的背景下,這些手握一定權利的滿清貴族對老百姓造成的傷害確是罄竹難書,別說普通老百姓,便是王燃看了堵胤錫送上來的罪狀証據也是恨地牙根癢。

 因此,每天在午門舉行的戰犯處決現場,基本都是人山人海……「每日一斬」成為了老百姓必看的事情。不過話說回來,場面雖然弄得很大,但秩序卻很好,大家的憤怒在王燃有意識的引導下逐步釋放了出來,而且相當有針對性,老百姓的怒火均被引導到了當日被公審的滿清貴族身上……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王燃對利用輿論工具掌握民心已經有一些心得,只要在開始階段迎合住了老百姓的心理,証明瞭你的可信,其後的事情就相當好辦了,中國的老百姓講究的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仗」,不管其後你的政策有什麼變化,只要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老百姓就會繼續支持你。只是北京城沒有《人民日報》,讓事情的宣傳費點勁。

 雖然王燃推出了「每日一斬」的節目,但幾天下來也不過才殺了四五個滿清貴族,這樣一來,王燃既明確表達了自己懲辦敵人、維護老百姓權益的決心,加上堵胤錫公佈的一系列治安條例和政策,北伐軍在極短的時間內便獲得了北京城老百姓的支持,北京城迅速穩定了下來。同時,通過這個帶有一定「轉移老百姓注意力」的策略,王燃還實現了「保護」重要人物的目的……象多爾袞這樣的人,若是按戰犯名單的順序一個個來,排到他們恐怕得等到一、兩年後了。在這段時間內,主動權自然就握在了王燃的手裡。

 ……………………

 當然,王燃並不是想放過多爾袞等人……不談軍事,單是多爾袞在滿清入關後制定的各大政策給老百姓帶來的傷害,多爾袞就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王燃的想法很簡單也很實際,反正人已經在我手裡了,怎麼著也得讓他給自己帶來最大化的利益。因此,王燃用了幾天的功夫對一批重要的滿清貴族,包括一些皇室成員進行了「明碼標價」,並派人將價目表送往多鐸陣營,讓他按表來贖。而之所以花費了王燃幾天的功夫,是因為這個價目表確實很難確定,它關係到王燃下一步戰役目標的實現。

 第七卷 滿江紅 第十二章 生米熟飯

 「贖買」在中國遊牧民族之間的交戰中應該說是比較常見的一種方式。俘虜除了被用為奴隸外,還可以通過「贖買」的方式來重新獲取自由。當然這種方式基本都圈定在交戰雙方中比較有身份、有家底的人,贖買價格的確定也是根據被俘之人原本的地位和作用而定,用於贖買的東西無非是大家都很喜歡的金銀珠寶等硬通貨,或是馱馬牲畜等日用品。

 王燃繼承並發揚了這種傳統。

 王燃首批交送給清軍多鐸的價目表寫的很簡單,但包含的內容卻是豐富多彩。有用金銀珠寶標價的,像清宮除「孝莊」之外的另一位太后,也就是皇太極的大老婆、「孝莊」地親姑姑,標價三千兩黃金……有用馬匹標價的。像那個衝著王燃大喊大叫的雍穆格格就標價為兩百匹軍馬……有用武器標價的,滿清一位沒什麼實權的王爺便標價為一門紅衣大炮……還有用時間標價的,像多鐸地大老婆標價為兩天,也就是要求多鐸停止前進、原地踏步兩天……還有用明軍的俘虜來標價地,在這方面王燃沒有露出任何嘲弄之意,提出的交換比例就是一個對一個。雙方首批交換兩千戰俘……當然還有贈品,為表示自己的「誠意」。滿清皇帝的親哥哥肅親王豪格被王燃免費交給了多鐸,當然豪格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他可以充當京城被明軍攻陷地見証人以及傳話的信使。

 王燃在價目表地附頁上說得明白,「我們擁有很強的實力。王爺、貝勒、格格等數目充足而且完全保真,並可長期、大批量供應。若是批發價格更優惠……歡迎來人來函洽談業務……」,同時還謙虛地寫到,「我們也是頭一次做這件事,對市場還不夠瞭解。準備的還不夠充分,對於價格定位、數量、種類等方面還存在許多不足之處,但這些都不是問題,關鍵是我們有誠意,只要大家能坐到一起,什麼都可以談……」。

 在滿篇市井小人生意經地最後。王燃露出了「人販子」嘴臉,明確要求多鐸一方在給定的時間內必須做出答覆,否則將單方面中斷此次的交易,至於後果由清軍自負……王燃這幾天被公審處決了的滿清貴族的屍首交於贈品豪格一同送往了多鐸的陣營,除以此來表示己方的決心之外,對可能的「後果」也進行了暗示。

 由於王燃並沒有刻意隱瞞這份價目表,在把豪格打發走沒兩天,這份價目表連同王燃的附言在繼北京城被光復的消息之後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而國內形勢也為之陡然一變。

 其實在北伐軍攻克北京城後不久,這個「大勝」的消息便傳回了金陵,《人民日報》與《光明日報》也在第一時間進行了報道,金陵城各方軍民聽說這一消息自然是歡欣鼓舞、士氣更加旺盛。不過其餘各方勢力,如左夢庚、多鐸以及其它地方的諸侯,由於信息通道的不順以及對這一結果的不敢相信,對此卻是將信將疑。

 多鐸是恨不能一夜飛到北京城下親眼看個究竟,左夢庚也選擇了咬緊牙關繼續保持對金陵的狠厲攻擊,期望能早日拿下金陵城以立於不敗之地,其它許多有著牆頭草特性的南明諸侯也都繼續保持著觀望態度。

 事實上,金陵城早在發覺左夢庚的異動後就發出了勤王令,明確要求全國各地起兵增援南京,廣西、湖廣等數地積極響應了這一號召,但也有許多具備一定實力的地方大員行動遲緩,明顯在觀察形勢……當然,這倒也可以理解,「文章賣於帝王家」,好文章當然要找個好帝王。

 所有的這一切隨著王燃這份價目表的公開而發生了改變。

 《人民日報》與《光明日報》難得地保持了步調上的一致,對王燃搖身成為「人販子」一事,堵胤錫猜想的清流參奏王燃「有失體統」一事並沒有發生。

 黃宗曦與林黛玉均將王燃所列價目表及附頁全文附上,並各自發表了評論員文章……大家對王燃在附表中的「幽默」並不關心,這份價目表已被各方當作北伐軍攻克北京城並佔據戰場主動的最有力証據。同時,隨著時間的推進,關於清、明雙方態勢的各種消息也越來越確鑿,不由各方勢力不重新衡量自己的決策。

 多鐸的大軍在德州城遇到「贈品」豪格後便停了下來……京城既然陷落,原定的「內外夾擊」作戰方略自然不能再用,面對這麼一個突如其來的新形勢,清軍內部已經有內亂的跡象。

 「挑起內亂」正是王燃放豪格回去的一個重要原因,根據他掌握的信息,豪格與多鐸分屬兩人不同的陣營……豪格與多爾袞因皇位之爭積怨很深,而多鐸與多爾袞卻是一母同胞、交情深厚,雖說誰也無法預料放豪格回去之後能起到什麼作用,但把不同派系的人放在一起。便等於給清軍產生內部矛盾埋下了伏筆。

 事實上,王燃的這一招已經有了效果。豪格剛回到清軍大營便與多鐸就清軍下一步地戰略問題以及「買贖」問題發生了爭執。

 按豪格的意思就應該馬不停蹄,趁北伐軍立足未穩之時直取北京城,「賈寶玉找出這件事就是想拖時間,試探我們的態度……如果我們示了弱,這主動權就全部為敵人所握。我們將被他們牽著鼻子走……我們只有擺出一副不怕他要挾的態度,一力北上。才能反客為主,使對方有所顧忌,不敢下手……」

 應該說,豪格的意見在一般情況下是適用的。但這次的情況卻有不同。北京城的失陷等於是讓滿清的貴族被人來了個便宜大處理,多鐸實在下不了決心以這些人的性命為注。別人都還好說,可是自己從小便相依為命的哥哥……從明軍送過來的幾具屍體來看,對方顯然具魚死網破地決心。

 豪格雖是老軍旅出身,在軍中依然頗有些根底。但一來俘虜的身份使他地威信大減,直驅北京的想法多少讓人感覺他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意思,二來多鐸在名義上是這四十萬人的主帥,豪格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爭論了一陣,最後也只好同意暫且在德州駐上一兩天。商量一個「穩妥」地辦法出來再說。

 另一方面,左夢庚的進攻節奏也明顯放慢,種種現象表明,左軍已有撤兵的意圖。左夢庚不是一個傻瓜,雖說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但清軍的主力既然已經放棄了攻打金陵的計劃,左夢庚自然也就消失了單練下去的動力與興趣,明哲保身、保存實力的想法重新成為其主導策略。

 事實上,左夢庚就是不想保存實力怕也不行……金陵的防守是苦,但左夢庚打的也很苦,前前後後左軍已在這裡損失了至少二十萬人馬,而且還沒看到短期內打下它的希望。

 黃得功本身就是一員智勇雙全的悍將,史湘雲領導下的總參謀部也直接提供了相當有效的決策支持,金陵軍民更是眾志誠誠,王燃一手創辦的金陵軍校在這一階段的保護戰中也起到了相當積極的作用,在校方的組織下,學校成立了一支五千人規模的學生軍。這支部隊的構成相當複雜,有很年輕的學生,也有百戰餘生到金陵大學接受再教育的軍人,他們在王燃得意門生夏完淳的率領下成為了黃得功手中一支重要的預備隊,他們不只擔負起了部分的守城之責,更直接策劃並完成了幾次主動出擊,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戰績。雖有不少學生軍過早地失去了他們的性命,但不可否認,這支剛成立的部隊與軍官搖籃四個字已經完成畫上了等號。

 同時,李巖在完成徐州的防守之後,也率三萬人馬及時回援,進一步降低了左夢庚破城的希望,其餘南明各地的勤王之師也在紛紛而來,大家不約而同地加快地前進的步伐,這樣一來,左夢庚不僅沒有了破城的希望,如果再不及時收手,很可能把自己都陷在這裡。因此,不管北京城有何變化,金陵的危機已經消除了大半。

 ……………………

 說起來也只能感嘆無心插柳柳成蔭,王燃甩出這份價目表的目的本是為了對付多鐸的四十萬大軍,沒想到先在其它的方面起了作用。

 「我們不僅要無心插柳讓它成蔭,有心栽花更要讓它開的燦爛……」王燃輕笑著說道:「這麼多人在我手裡,我就不相信沒人找我談!」

 王燃的判斷正確,很快便有人因為此事而找上了他,不過並不是多鐸,而是長平公主。

 長平公主派人來請王燃,王燃自然不會怠慢。這倒不是因為目前在北京城,長平公主是大明地位名義上最尊崇的人,更重要的是,女孩的經歷讓王燃只有憐惜她的想法。

 說起來,自王燃把長平公主接到紫禁城後,女孩明顯輕鬆了許多,並沒有像那位駙馬爺周顯分析的那樣會沉浸於強烈的「睹物思情」之中。

 說實話,王燃本來也很擔心女孩的心理問題,畢竟這裡發生過太多的事情,很容易勾起女孩感傷的情緒。但現在看來,也許是心理學的基本原理並不一定適應所有的人群,也許是時間已經沖淡了不少回憶,也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熟識的地方,也許是因為這個地方再差也比原先住的地方要好,也許是因為王燃找回了許多宮中的「舊人」一起陪伴著她、讓女孩不再感到那麼寂寞,幾天下來,女孩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有較大的改善。

 據服侍女孩的小丫環說,女孩在住進來之後的當天晚上,頭一次安穩地睡了一個整夜而沒有從夢中驚醒。女孩對王燃的戒備更是少了許多,雖然女孩依然沒有開口說話、她與王燃之間的溝通還要靠猜測和小丫鬟的翻譯,但女孩明顯已經不再抗拒王燃的靠近。

 當然,取得這樣的進步與王燃每天都堅持來看望女孩很有關係……從理論上分析,一個人在受到打擊而封閉自己後,對外界的感受度看似淡漠,但實際上更為敏感。就如同一個小孩子一樣,誰對他好,心裡明白。

 ……………………

 王燃應召趕到長平公主的居處壽寧宮時,這裡還像往常一樣安靜……雖然長平公主已經不再像原先那樣容易被嚇到,但除了王燃來時會與大家開幾個玩笑外,其餘人都保持著小心翼翼。

 現在壽寧宮內負責服侍長平公主的宮女全都經歷了李自成進京、滿清入關兩次劫難,李自成沒有什麼憐香惜玉之心,滿清更沒有把這些宮女當人看,這些女孩可謂是吃盡了苦頭。要不是王燃打進北京,她們的下場不是被虐待至死,就是被變賣為奴。因此對這些女孩來說,王燃具有「救命恩人」的角色,再加上王燃「寬以待人」、「平易近人」的性格,自然受到了壽寧宮裡所有人的歡迎。

 不過,今天的氣氛明顯有些異樣。

 看到王燃進來,宮女們立刻都迎了上來,但大家的臉上並沒有帶出往常那樣的輕笑,而是透著明顯的著急。

 「大人」,一個平時與王燃說話比較多的宮女指了指長平公主的居所:「駙馬爺來了……」

 「什麼?」王燃一怔:「周顯在裡面?」

 王燃對周顯可說是一點好感也沒有。

 周顯在王燃的印象中屬於典型的對國家不忠、對妻子不義、「有奶便是娘」之人,但王燃卻一直沒有動他,原因無它,這種「三姓才子」並不只這位駙馬爺一個,對周顯的處理將影響到一批人。

 王燃對漢奸的態度一直是深惡而痛絕,但真要「絕」他們並不是一件說做就能做的事,這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甄別,漢奸與漢奸的情況也不一樣……有的屬於主動投清,死心塌地地為滿清賣命、竭盡全力地表達忠心,像名列漢奸榜第一位孫之獬以及龔鼎孽等人。有的則屬於被動投清,他們投靠滿清往往是因為走投無路,這部分人在進入清政府後則有些「隱忍待發」或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的意思,像著名的祖大壽等人……話再往下說一點,當初的北京城可是全城迎降,那些漢官是漢奸,老百姓們可也好不到哪兒去,京城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完成了「剃髮易服」的轉變……總不能來個屠城吧。

 況且,值此明、清雙方對壘的關鍵階段,又是在京城這麼一個具有重要政治意義、官員非常集中的地方,全世界的眼光可說都盯在這裡,一個處理不當不僅會遭至非議、影響到穩定的大局,更可能失去原本可以納入已用的力量,給己方樹立本不必要的死敵,從而帶來不嚴重的損失……這可是有歷史教訓的。

 南明建都金陵之初,也就是在滿清剛剛攻入北京之時,除少量官員直接投降了清軍之外。大批官員選擇了南逃,希望能為明朝的新政府服務。

 按道理講,亂世最需要地就是人才,但南明在這方面做的並不好。雖然史可法幾次提出「國事之敗壞非常,人才之匯征宜廣,未可仍執往時之例」、「諸臣原籍北土者。宜令投呈吏、兵二部,注名錄用。否則絕其南歸之心」,並建議只懲處罪大惡極的降賊官員,但並未得到大家的支持。在阮大鋮「順案」的別有用心引導下,江南士民群情激憤。堅決反對寬恕那些叛臣,吳地縉紳上疏譴責陳名夏、項煜等降過賊而今又倉皇逃到南方的官員。當南京政府頒布了楊汝成、項煜、陳名夏、徐汧等「北都從賊諸臣罪狀」之後。楊汝成等人地住宅便受到以生員為主的暴徒們地襲擊。這種狀況迫使那些孤立無援的從賊官員又紛紛逃回北方,加入了清政府,像王燃最先收服的謝啟光就有些類似於這種情況。

 反過來看,清政府在這方面做得就比較好。自多爾袞進入北京起。就公開申明歡迎明朝官僚加入新地政權,還特別向地主官員做出保証,如果他們剃髮歸降,那麼他們不僅可以恢復原職,甚至還將官升一級,「各衙門官員。俱照舊錄用」,由於那麼多的官員因為投順李自成而已經名節掃地,所以他們大部分立刻就接受了這一招降要求。而清軍在其後之所以能夠順利佔領北京,甚至進一步侵吞了黃河以北諸城鎮,這些投降漢官所起地作用至關重要。

 應該說,明末清初之所以有那麼多漢奸,除了少數人是天生賤骨外,南明政府與滿清政府的合力是很重要的一條原因。

 因此在王燃看來,對漢奸肯定是要懲罰的,但不能搞一刀切。對那些為虎作倀之人,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對那些良知未泯之輩還應該讓他們看到希望……自清軍入關以來,投降清政府地漢官不計其數,其中有很多人都屬於實力派,這些人中絕大多數並不是心甘情願地想當漢奸,把他們逼上絕路顯然不是一個明智之舉。例如對於最近投降的姜瓖,由於軍機不能延誤,王燃採取的策略便是「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在斥責其變節降清的行徑後,對他帶軍投誠也給予了肯定,最終結果是打了四十軍棍後官復原職。

 北京城各官員的情況比起姜瓖一個人顯然複雜得多,北伐軍又是剛剛佔領京城沒幾天,精力還顧不到這些方面,維持北京城地正常運轉及穩定是北京城內治理最核心的任務,因此主管北京城政務的堵胤錫對這些漢官採取的方式便是暫時擱置、先讓他們按原職幹活,其餘的事情以後再說。

 這也是周顯還能進入紫禁城的原因……負責京城政務的堵胤錫並沒有將周顯單獨列出來予以特殊對待。因此在一般人看來,周顯的駙馬身份未變,自然有資格來見他的老婆、也就是長平公主。

 ……………………

 一般情況下,「分居」兩地的小夫妻兩人時常見個面是件很平常的事兒。就王燃所知,這幾天周顯可沒少往這裡跑,雖說幾次都沒能見到公主的面……還沒等周顯把凳子坐熱,那個一直跟著長平公主的小丫環就會跳出來說公主累了、想要休息,然後便將這位駙馬爺給打發走。

 不過這一次與以往好像有些不一樣。據宮女們所說,周顯與公主在裡面已經呆了好大一會兒。

 「駙馬說是有了太子的消息……」一個宮女解釋了此次公主召見駙馬的原因。而周顯也正是用這個「事關機密」的借口把其餘的宮女都打發了出去,除了那個死活不肯聽命於他的小丫環之外。

 王燃眉頭輕輕一皺……太子?周顯所說的太子顯然指的是長平公主的兄弟,也只有這樣的借口才可能讓女孩見周顯。不過,根據自己收到的消息,這位太子連同崇禎其它的幾個兒子都已經被清軍處置掉了,一個死人還能有什麼消息?

 王燃原本以為公主身在紫禁城,安全方面應當沒有問題,周顯再囂張也不敢在紫禁城裡亂來。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周顯輕而易舉地便創造了與「駙馬府」同樣的環境,除了公主與那個貼身的小丫環,再沒有公主的人在裡面。

 而據宮女們說,周顯這次並不是一個人前來,還帶了兩個侍妾,就是王燃在「駙馬府」裡見過地「愧花、秋蘭」。對這兩位。王燃同樣沒什麼好感,一看就屬於悍婦型……這些人在裡面能幹出什麼好事?

 王燃的腦子的立刻又浮現起初次見到長平公主時。女孩面對周顯、愧花、秋蘭等人的害怕表情,顧不及多想,王燃幾步便來到了長平公主的寢宮,略一遲疑。在門口高聲喊道:「公主,您在裡面嗎?……微臣賈寶玉。有要事稟告……」

 王燃的意思是找一個光明正大地理由來確定長平公主的處境,只要確定女孩沒事,王燃也不想把事情搞大,雖說從第一次見到長平公主與周顯起。王燃就有將周顯廢了的想法……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女孩的恐懼與封閉起碼有一半是來自於周顯及其家人。

 寢宮內傳出了一聲極短的輕「啊」,稍微一靜後接著響起了周顯透著些許慌亂的聲音:「是賈大人嗎?公主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說吧……」

 王燃立刻反射般地拔出了手銃,抬腳便踢向房門,裡面肯定有問題……按道理說。王燃親自前來,長平公主就是真的想要休息應該派人出來解釋,像現在這樣隔著門說話算是怎麼回事?……話說回來,就算裡面沒有出事,頂多是大家尷尬一陣,憑王燃現在地地位,誰能把他怎麼樣?但是如果是因為自己的猶豫而導致發生什麼問題,那可就要後悔終生了。

 王燃作出了踢門的選擇,只不過紫禁城的門基本上都很厚重,壽寧宮也不例外,王燃一腳下去竟是紋絲不動,反倒差點把王燃地腳骨震斷。

 情況緊急,王燃來不及仔細考慮,也沒有想到去外面叫人,而是後退兩步,瞄準門閂便是一槍。當時的槍彈穿透性雖然不及現代槍彈強,但出口後卻具有一定的爆破力,一槍下來竟把木製的門閂差點打裂。王燃接著又是一腳,在門內門外的驚呼聲中,長平公主寢宮的大門被王燃踹開。

 ………………

 寢宮地情形讓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一股怒火直接從王燃心頭燒起……長平公主的小丫環被反綁在床頭,看到王燃進來,拚命地掙扎著想要站起來說些什麼,只可惜嘴裡被堵著布,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長平公主衣衫零亂,淚流滿面,女孩的嘴裡倒沒被堵著,也沒有被綁,只是身體卻被愧花、秋蘭兩人按著,一樣動彈不得……至於周顯,則是一副典型的強姦未遂的造型,一面半跪在床上做餓虎撲食狀,看樣子正在解女孩的衣裙,一面則轉過頭看向剛剛闖入的王燃,滿面的慌張。

 「你想幹……幹什麼?」看著大步走過來的王燃,周顯的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顫顫地說道:「我,我可是駙馬……」

 「駙你媽!」王燃難得地甩出一句粗口,衝上來一把抓住周顯的頭髮,將他從床上直接拖到了地上。手銃一指,壓住了愧花、秋蘭的驚叫,還沒等周顯反應過來,曲起腿用膝蓋直接磕向了他的臉。一聲悶叫,伴隨著明顯的鼻樑骨骨折的聲音,周顯立刻滿面鮮血,本來放在頭上的雙手也立刻垂了下來摀住了臉。周顯自小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份疼,剛要開口慘聲大叫,王燃右手又是一提辮子,再次將他的頭提到合適的角度,緊接著又是一膝,硬生生把周顯的大叫壓成了悶哼。很快周顯連悶哼也成了一種奢望,王燃不斷地重複著拎辮子、膝擊、再拎辮子、再膝擊這幾個動作,直到周顯軟成一團,用辮子也很難再把他拽起來。

 胖揍了一頓周顯,讓王燃暴怒的心情多少得到了一些緩解。緩出一口氣,王燃來到長平公主床前,愧花、秋蘭兩人早已被王燃表現出來的血腥手段嚇呆了,立刻從床上連滾帶爬地滾到床下。顫顫抖抖地跪在地下,抱著王燃的腿喊饒命……這兩個女子倒不傻,知道抱著王燃地腿可以避免受到周顯一樣的膝擊。

 王燃沒有理她們,只是用手銃示意她們停止喊叫並鬆開手,然後取過一床薄被將長平公主裹住,輕輕將女孩抱起來走向旁邊偏殿的房間……女孩今天肯定是嚇壞了。再加上剛才自己有些過於衝動,製造了一個十八禁的場面。讓女孩再留在這裡可不太好。

 醒悟過來的宮女們趕緊上前,有的給王燃帶路,有地給小丫環鬆綁,有的則跑出去叫人進來收拾殘局。

 長平公主今天確實是被嚇地不輕。隔著被子,王燃也能感受到女孩不斷的輕顫。

 「別害怕。已經沒事了……」王燃將女孩輕輕地放置在臨時收拾好的床上,憐惜地說道。

 小丫環和宮女們拿著衣服圍了過來,女孩的衣服確實應該好好整理一下,王燃知趣地準備迴避。可剛轉過身,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長平公主一樣,女孩再次拉住了王燃地衣襟。

 王燃有些詫異地向女孩看去,女孩眼裡的主色調還是害怕,但在接觸上王燃地目光後卻立刻多了些安心與祈求的意思。

 「賈大人,公主是不想讓您走……」小丫環剛剛脫困。雖然眼中的驚惶還未完全散去,但還是堅持在一旁翻譯,在這個小姑娘心底怕是也不願意王燃離開。

 其實不用小丫環翻譯,王燃也能猜出長平公主的意思……經歷了這麼大地事情,女孩心中的安全感恐怕只用王燃才能帶給她。

 「我不走,我在外面等你換好衣服就進來……」看著女孩楚楚可憐的模樣,王燃忍不住俯下身拍了拍女孩的手。

 女孩的手微微一顫,但卻沒有因為王燃的話而鬆開,而是更握緊了一些,望向王燃的眼光更多了一分依賴地執著。

 「聽話,你先換衣服……」王燃繼續柔聲地說道。

 可不管王燃如何努力,女孩就是拉著他的衣襟不放,螓首微搖。幾次下來,女孩輕咬著嘴唇,眼中開始淚光點點,就像是一個孩子得不到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最終也只能是王燃屈服。

 長平公主明顯把王燃當成了最大的依靠。即便是在換衣服時,女孩也不願意鬆開手,即便是因為套衣袖不得已鬆開時,也是剛弄好就又恢復了原有的姿勢。

 換穿衣服的時間雖然不太長,卻也讓王燃鼻尖冒汗……女孩不放手倒也罷了,竟連王燃背轉身去也不願意。

 雖說王燃對女孩絕無一絲褻瀆之意,雖說王燃經歷過諸多香艷考驗,雖說王燃知道女孩這樣只是因為心裡缺乏安全感並無其它含意,雖說王燃知道此時不應該有其它的雜念……但目睹一個青春少女換衣服的全過程,從外衣到褻衣……旁邊還有一大堆粉面含羞的女孩看著,也確實搞得王燃尷尬異常……王燃畢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抱著女孩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到,但現在平緩下來,女孩曼妙的身姿、甜膩的體香卻開始刺激起王燃的五官,女孩的斷臂不僅無損於女孩的嬌美,反而增添了一份惹人憐惜的柔媚。

 幸好衣服再多也有換好的時候,女孩經過這番折騰也透出了倦意,臥下不久便有了睡意,只是半睡半醒間好像也在擔心王燃突然消失一樣,總是間隔著睜眼看看,確定王燃還在才又閉上,看得王燃心疼不已。若不是由於剛才踢門的時候用力過猛,整條腿像斷了一樣的發木,疼痛的感覺沖淡了不少湧上來的柔情,王燃都想將女孩攬進懷裡小心呵護。即便這樣,王燃還是不覺地反手握住女孩的手,輕握著,直到女孩安心睡去。

 女孩這一覺睡了足足有一個時辰,再醒過來時的第一個動作竟然還是尋找王燃。當然,畢竟休息了一陣,女孩心性已是恢復了不少,在與王燃的目光相對後,女孩明顯鬆了一口氣,眼裡的緊張與害怕淡去,俏臉微紅,手也下意識地抽了回來。可當王燃剛挪動了一下身體,女孩立刻又反射般的牽住了王燃的衣襟。

 「賈大人,公主還是不想讓您走……」一旁的小丫環對王燃說道:「剛才要不是您來的及時……」

 小丫環話顯然勾起了長平公主的回憶,女孩的臉又俏白了起來。

 「沒事了……」王燃趕緊再次握住女孩的手,一邊撫慰著,一邊岔開話題道:「對了,你們原本叫我來有什麼事?」

 說起來,王燃今天之所以能及時趕到這裡,說到底還是因為長平公主本是有事找他。

 第十三章 美女身價

 長平公主找王燃來的事情還真是出乎了王燃的意料,居然是和那位被王燃標價兩百匹馬的雍穆格格有關。

 說起來確實有幾分戲劇性,大明的長平公主與滿清的雍穆格格居然是好朋友。據小丫環介紹,那位外表刁蠻的雍穆格格其實是一個相當有同情心的女孩,自瞭解長平公主的遭遇後對她就一直很照顧,還隔三差五地來陪她散心,屬於為數很少的能讓長平公主感到安心的人之一。多爾袞之所以賜給長平公主很豐厚的田產莊園一方面是邀買人心,另一方面與雍穆格格也是相當有關。而周顯之所以不敢過於對長平公主不敬,在相當程度上也是出於這方面的考量。

 當然,並不能因為長平公主與雍穆格格是好朋友就將長平公主也歸於漢奸之列。事實上,在長平公主看來,造成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更多的不是滿清而是李自成,正是由於李自成的造反才令得她父親自吊煤山,而滿清當初揮軍入關時打的也正是替明復仇的幌子……雖然這個幌子已經越來越遮掩不住滿清原本的兇惡面目,但這一點對兩個涉世未深的女孩來說顯然太深奧了些。

 長平公主用手指了指王燃手上那份名滿天下的價目表上所列雍穆格格的名字,然後抬起頭看看王燃輕輕搖了搖頭。

 「公主的意思是想讓您不要賣掉雍穆格格……」小丫環在一旁微紅著臉說道。

 王燃有些哭笑不得,女孩們顯然誤解了『賣』的意思,她們把自己當成了真的人販子,以為自己『賣』掉雍穆格格是要把她賣給別人當奴隸或是賣為妓女。這恐怕也是女孩們感到不易啟口的原因。

 說起來長平公主與王燃現在地姿勢有些曖昧……女孩靠著床頭坐著,王燃則坐在女孩的身旁,猛然看去,竟像是女孩倚在王燃懷裡一般。

 女孩抬起頭向王燃看去,正對上王燃投過來的目光,女孩的眼光裡蕩著希望、祈求還有……一絲羞澀。女孩的臉悄然浮起一抹嫣紅,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遮住了月牙般地明眸,看得王燃差點動手去把它分開。

 『你是公主你最大,你說怎樣就怎樣……』王燃趕緊收攝起心神,輕笑著說道:『你要是想她。去看她或是把她接過來陪你都可以……』

 王燃的態度自然讓長平公主很滿意。實際上王燃地這個人情送得很輕鬆,賣不賣雍穆格格確實無關大局。王燃當時把她列入名單也只是因為看著『眼熟』。在需要有人頂上去換兩百匹軍馬的時候便隨手就勾了她,倒沒有其它的意思。現在看來,既然她與長平公主還有這麼一段交情,從名單上勾掉她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反正這樁生意還處於『漫天要價』的階段。雍穆格格雖然在滿清貴族之中身份嬌貴,擱在平時,若是給她置辦嫁妝,兩百匹軍馬頂多就是她地一個零頭。但值此關鍵時刻,別說多鐸,只要懂得帶兵之人。指定就會認為她不值兩百匹軍馬。

 長平公主既然想念自己的閨中密友,王燃自然是義不容辭地挑了個時間陪同她一起前往集中看管滿清女貴地承乾宮。

 長平公主與王燃現在有點形影響不離的意思。自王燃怒打周顯後,也許是出於對這類事情的害怕,也許是出於對王燃的信任,長平公主把王燃當成了保護傘。雖然沒有到了不能離王燃半步地境地,但情況也相當嚴重,除了女孩家的幾件私祕事,女孩只要看不見王燃就會不安,就連晚上也得王燃在旁邊陪著才能入睡。

 這種極不正常地公主與大臣這間的關係自然引發了不少議論。王燃對此倒無所謂,在他眼裡,女孩更多的是一個急需別人關心愛護的人,而不是什麼公主。一些私下勸過王燃要注意影響的人,如堵胤錫等,在看到長平公主見不到王燃時地驚惶無措模樣,也只能嘆息著搖頭走開。

 至於那位周顯,本來他是應該有資格對王燃這種『第三者』的行徑加以痛斥,不過他的這種資格還在其昏迷之中便被剝奪。用王燃的話來說就是,『他算哪門子的駙馬?……清朝同意他們成親,我大明朝可沒同意!……敢拿清朝封的官在我大明朝使,不是漢奸是什麼!』,於是便將這位倒霉的傢伙定了性,直接從紫禁城拉入了天牢。

 說周顯這傢伙倒霉是有根據的。

 不管哪朝哪代,成為駙馬表面上看著光鮮,但實際上卻是受限頗多,別的不說,娶了公主為妻,再想納妾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公主賢良美麗還好,若公主嬌生慣養,全家都得跟著受氣。但話說回來,能成為皇帝的東床快婿,也絕對意味著數不盡的財富與隱含的權勢……象王燃原本時空中,某位地區領導人陳x扁的女婿就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為自己謀取了很大的私利。

 本來周顯的運氣不錯,千萬人中被崇禎選為佳婿,仕途一片光明,長平公主本身也很俏麗可愛、知書達理,可閤家興奮了沒幾天,自己便從准駙馬變成准亡國駙馬。面對本身已經不能給他帶來任何利益、還有可能牽連到自己、而且還成了殘疾的亡國公主,周顯自然是大叫倒霉。

 周顯本來的打算是準備來個單方面悔婚,然後憑借自己出眾的才華再去『選一次秀』……自己能被明朝看上,怎麼就不能被清朝相中?清朝也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公主、格格……可惜他的算盤再次落空,清朝的確相中了他,不過給他定地位子還是要他繼續明朝駙馬的未盡事業。任他如何表示忠心也不行。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當人家的狗,周顯自然也不敢違抗主人的意思……仕途沒戲了,清廷怎麼會重用明朝的駙馬?周顯只好暫時放下自己的政治企圖,專心謀取自己民地『性福』生活,新婚之夜他便招了兩個風塵女子進了府……其實這也是讓周顯一直到死都後悔不已之事,若是他先與長平公主有了夫妻之實。『一日夫妻百日恩』,在以後發生的事情中。長平公主怎麼會保保他。

 但當時周顯對這個沉浸在痛苦中而顯得憔悴不堪地殘疾妻子卻是絲毫沒有興趣,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不得意的氣理所當然地撒到了這個本來已經很可憐的女孩身上……新婚之夜裡,也不僅剝奪了長平公主的新娘資格。更把她當成丫環一樣使喚,想打就打。想罵就罵。雖說有雍穆格格地保護,周顯不敢過於明目張膽,但私下裡卻是使了不少暗勁,這也是為什麼長平公主一聽到周顯的聲音和他安排那兩個女子來『照顧』她就發抖地原因。用長平公主貼身小丫環的話。『這個壞蛋想盡了辦法要害死公主,這樣他才好另攀門戶……。』

 可就在他暗中使盡手段快把長平公主逼上死路之時,北伐軍打來了。這下他的日子變得更加難過,雖說他早已附表降了清,還無數次表達過忠心,但『明朝駙馬』的頭銜擺在那兒。周顯與許多投降地明廷皇親國戚一樣被控制了起來。若是戰局對滿清有利還好說,這段經歷很可能成為他向清軍剖白自己忠心的好機會,可北京的戰局卻一天天走向惡化,周顯等人面臨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滿清內部已有很多人強烈提議殺掉他們立威解恨,周顯所住的駙馬府已不止一次地被小股清軍報復性的打劫過。

 為自身安全,也為進一步向滿清表達忠心,周顯在反覆琢磨之後閤家搬離了『駙馬府』。當然長平公主這個『禍水』自然是被留下、任她自生自滅,這周顯的確夠狠,搬家的時候不帶女孩走便罷了,居然連一點生活必需品也沒有給長平公主留下,若不是堵胤錫找的及時,長平公主主僕兩人就算不被上門報復的清軍凌虐而死,也會被活活餓死。

 可對周顯來說,世事就是這麼無常,在他閤家搬離『駙馬府』的第二天,北伐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打進了北京城。

 可以想像當周顯在得知這個結果時是多麼的追悔莫及。周顯自是知道北伐軍進京城意味著什麼,更知道自己如果失去了『駙馬』這頂保護傘對自己意味著什麼。一頭是『以漢奸論處』,一頭是『以駙馬之名重享榮華富貴』,周顯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在第一時間便趕到了『駙馬府』,準備來個『亡羊補牢、其時未晚』,雖被先一步趕到的王燃壞了好事,但他毫不氣餒,一路又追到紫禁城,下定主意求得長平公主的原諒,只可惜成效不大,幾天下來,竟連長平公主的面兒都見不到。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逼不得已,在全家人獻計獻策的基礎上,周顯決定來個『將生米煮成熟飯』……只要成了名正言順的『駙馬』,誰想動他也得掂量掂量影響。

 可人要是倒霉,喝涼水也磣牙,周顯開頭的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利用太子的消息騙得與長平公主的獨處機會,在苦苦哀求未果的情況下,周顯按預定計劃開始表演『霸王硬上弓』……綁住了想要喊人的小丫環、按住了掙扎哭泣的長平公主……只要王燃晚來一分鐘,就算歷史不會被改寫,長平公主、王燃、周顯三人的命運卻肯定會偏離方向。

 所以說,點兒背不能怪社會,這句話被王燃寫在了批復周顯『斬立決『的案卷後面。

 ………………

 周顯是倒霉到了極點,而長平公主的命運則可以用否及泰來來形容。女孩在經歷了亡國喪家、被人凌虐拋棄之痛後,終於獲得了安定。在王燃的照顧下,女孩的憔悴在逐漸散去。俏麗明媚地面容又重現在女孩臉上。

 當然,女孩能撐到今天,與雍穆格格的關照也絕對分不開……不是雍穆格格,長平公主恐怕根本支撐不到王燃來救她。

 從兩個女孩見面的情形來看,雍穆格格與長平公主確實頗有交情,雍穆格格在見到長平公主時流露的那股發自內心的欣喜與興奮是裝不出來。

 只不過這份欣喜在見到陪在長平公主身側的王燃之後迅速轉變為了怒氣沖沖。

 「你這個壞蛋。居然敢侮辱我,說我只值兩百匹軍馬……我要殺了你!」雍穆格格衝著王燃便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由此可以看出王燃那份價目表確實已經名滿天下。連『階下囚』們都瞭解地相當清楚。

 不過想殺王燃,也只能是過過嘴癮。王燃既然是陪著長平公主深入『敵聚居區』,自然不會沒有安全防範,如同王燃第一次見到雍穆格格一樣。兩把火銃立刻指向了雍穆格格。不過這只嚇到了長平公主等其他人,女孩反射性地牽住了王燃的衣襟。至於雍穆格格這位當事人卻是毫無懼色。

 「你這個膽小鬼!……有本事叫他們放下火銃,我們一對一……」雍穆格格蔑視地看向王燃:「一個大男人居然躲在別人後面,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既然都說了我是膽小鬼,我還當什麼英雄好漢……」王燃一臉笑意地指出女孩話裡的自相矛盾之處。

 雍穆格格自然是被氣得要跳腳。不過沒等女孩跳起來便被身後傳來的一個清冷女聲制止:「雍穆!不許胡鬧!」緊接著從屏風後轉出幾個人,為首之人正是王燃口中的「布木布泰夫人」,也就是王燃原本時空中的「孝莊太后」……遠遠望去,這位宮裝少婦一如原來的雍容華貴、端莊嫻雅,看來這幾天地階下囚生活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大的變化。

 「小女孩不懂事,還請賈大人原諒……」布木布泰對王燃說道。

 王燃示意左右放低槍口,剛待開口。對面的雍穆格格已經先叫起來:「我才不要這種人原諒!……一個大男人,打不過別人,就拿著我們娘兒們要挾別人……額娘,您昨兒不也說這是無賴行徑嗎?!」

 「雍穆!」背後說別人的壞話被當場揭了出來,涵養如布木布泰也不覺紅暈上臉,她羞怒地瞪了口無遮攔地女兒一眼…………現在這種情況,惹怒手掌己方生死的人殊為不智,便是布木布泰自己不怕,也還顧忌著自己的兒女。

 「他本來就是無賴嘛……有本事在戰場上跟我們大清勇士一較高低!拿住我們算什麼!」也許是從沒有受過這般的「羈押」之罪而積壓了太多的怨氣,也許是被兩百匹軍馬的價格氣暈了頭,對母親之言有所畏懼地雍穆格格聲音雖然低了不少,但還是低聲咕噥著。

 女孩聲音雖低,大家卻都聽得清楚。左一個無賴、右一個無賴,王燃忍得,身邊的衛士卻忍不得,當即就準備往上衝。

 「沒關係,誠實是優點不是缺點,雍穆格格做的很對,布木布泰夫人不必介意……」王燃伸手壓下身邊衛士欲動的身形,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再說,我也不介意別人說我是無賴……對付強盜,別說是無賴,就是無恥,我也願意……」

 「你說誰是強盜?」雍穆格格一下跳了起來,聽著王燃口中『親暱』的『布木布泰夫人』稱呼,以及對『強盜』的論述,讓小女孩的火氣不可抑制地爆發了出來,她根本不顧布木布泰的阻攔,指著王燃的鼻子說:「你們自己沒本事,被人造了反,連皇帝被殺了也沒辦法……我們大清好心好意地替你們報仇,可你們卻恩將仇報,趁我們進剿李闖之時卻來偷襲……你們這不是忘恩負義又是什麼!」

 王燃有些無語……雍穆格格的話驗証了什麼叫『勝者的歷史教育』……成王敗寇,歷史本就是根據勝利一方的意願來書寫。

 事實上,在王燃原本時空的歷史中,滿清在其幾百年的統治中,對自己進駐中原一事確實有著統一而明確的解釋,『應明廷所請入關,出義兵替明廷平寇報仇,然後又順應民意改朝換代,建立大清……』。康熙親政後為穩固民心,辦的一件大事就是祭明陵,並千方百計地宣揚『大清』的江山是從『大順』手中奪得,並非是從『大明』手中獲得,以此來論証自己政權的合理性以及『反清得明』的荒謬。

 對於雍穆格格的「詰難」,王燃並不想爭辯。說到底,年輕的雍穆格格也是被清廷列入的「愚民」之一……女孩接受的思想灌輸自然是滿清的「救世主」與「強者」形象。

 「愚民」是歷代統治者慣用而且必用的招數,清朝將之發揮到了一個新高度……不僅要「愚」原大明之民,讓他們理解自己入主中原的正確性,從而放棄抵抗,還要「愚」滿清民眾,同樣要讓自己的民眾充分認識到「師出有名」,才能進一步激發己方的熱情。

 不過王燃不想說話,不代表沒人想說。

 雍穆格格話音剛落,來向王燃匯報工作、順便陪同王燃與長平公主一同前來的堵胤錫便跳了出來:「什麼『應明廷所請』一派胡言!」

 認真說來,清廷極力鼓吹的「應明廷所請,出義兵入關平賊」之語確實是破綻百出。在北京城被李自成攻破以後,歷史上最著名的大漢奸吳三桂確實曾以大明的名義請求過清軍入關協同對付李自成及其手下的農民軍,當時吳三桂還許諾說要「裂土以酬」。當然,吳三桂的本意並非真是為了「反順復明」,李自成剛定鼎北京,這位掌握著大明最精銳部眾的山海關統領便早早遞上了降表,表示願意為新政權繼續效力,只是後來因為家人被殺、愛妾被擄,才演出了一幕「衝冠一怒為紅顏」而重新抗起了反順的大旗。

 且不說吳三桂只是一名地方大員,並不能代表明廷,得到公認的南京朱由菘政權雖然有「聯虜平寇」的想法但當時卻還沒來得及付諸實施,「應明廷所請」本就站不住腳。就算是真的是應明廷所請。也不應該在平寇之後,順帶連委託人一塊平了吧。

 事實上,遠在此次「應明廷所請」之前,自滿清第一代統治者努爾哈赤起,滿清都曾出過「義兵」入關,而且是不請自來。直接「義不容辭」地主動替明廷「平」了許多地方……清軍所過之處,一切皆「平」。

 不論是努爾哈赤還是皇太極或是多爾袞。他們與中原用兵都有一個共同的原則,這個原則並不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因為這句話並不能完全反映出他們的心態。他們的做法通常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是說一遇抵抗,破城得地之後不分軍民,不論參與抵抗或未參與抵抗,通通屠殺或掠取為奴婢。不談在這個時空已經發生過的「揚州十日」。也不談在這個時空尚未發生的「嘉定三屠」,單只清軍尚未正式入關前,努爾哈赤在遼東地屠戮漢民,皇太極時三次深入畿輔、山東等地的屠殺搶掠便足以說明其「義兵」之實。

 至於清廷所說「順應民意,取明而代之」更是無稽之談。雖說在王燃原本地時空,漢、滿已同屬中華民族這一個大家庭、親如兄弟……這也是王燃在心裡並不願涉連普通滿人的最重要原因……但在當時。明朝之人對此卻有著相當明確的區分,顧炎武就曾將李自成取代明廷稱為「亡國」,而將滿清入主中原稱為「亡天下」。

 「亡國」與「亡天下」的區別王燃雖不甚明瞭,但他明白一點,一個先進地民族被一個落後的民族征服,對那個落後地民族而言意味著進步與繁榮,而對那個先進的民族來說則意味著全面的倒退,而這是王燃絕不願看到的。

 ………………

 「天下乃天下人地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在堵胤錫的旁徵博引下,雍穆格格在原來話題上站不住腳,不覺羞惱道:「憑什麼只許你們漢人當皇帝?!我們滿人就只能替你們當牛做馬?」

 「有德?」堵胤錫忽略了女孩後面的話,嗤之以鼻道:「你們也配談德?!」

 如果單從明末這個時空來看,王燃完全同意堵胤錫論斷,滿清的統治絕對與「德」無關。

 雖說作為一個漢族人,王燃當然希望自己的民族做「老大」,但這並不是王燃參與到這場轟轟烈烈地「反清復明」運動中的原因。除了不想讓中國失去那本該屬於自己地光榮之外,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現在這個時空正是最殘酷的戰亂年代,王燃不願意看著這麼多的老百姓經歷這種「被征服」的苦難歲月。

 在王燃原本的時空,有不少「名家」曾極力鼓吹中國「被殖民」的必要性,並拿出香港、澳門等地作為例証,更有人發出「如果中國當年被日本征服……」的暢想,言下之意,八年抗戰根本就是多餘。對這種論斷,王燃除了鄙視還是鄙視……且不論結局是否真的會像他們想像的那麼美好,單是那種「被征服」的過程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說這種話的人純粹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話說回這個時空,「苦難」二字對現在清廷統治下的漢民絕不為過。 「剃頭令」、「圈地令」、「投充法」、「逃人法」無不將清軍佔領區的老百姓迫入水深火熱之中。

 「留發不留頭」的「剃頭令」強行剝奪了漢民族幾千年一直傳承下來的民族尊嚴……中國是一個以漢族為主體的多民族國家,漢族本身也是由多種民族融合而成的。說實話,漢族人士可以當皇帝,少數民族人士當然也可以君臨天下,這本身並無可厚非。但是無論是哪一個民族為主體建立的中央政權都決不應該強行改變其他民族的風俗習慣,這是一個起碼的立國原則。但是多爾袞等滿洲貴族卻在入關不久便悍然公佈了「剃頭令」,說什麼「今中外一家,君猶父也,民猶子也;父子一體。豈可違異?若不畫一,終屬二心……自今佈告之後,京城內外限旬日,直隸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盡令剃髮。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規避惜發,巧辭爭辯。決不輕貸……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多爾袞自己的祖輩和父親努爾哈赤在反叛明朝以前,世世代代都是明帝國的臣屬,以接受明朝廷的封號、官職、敕書為榮,而明朝地漢族皇帝從來沒有強迫女真族蓄髮戴網巾。遵從漢制。清廷統治者把不肯放棄本民族長期形成的束髮、服制等風俗習慣的漢族官紳百姓視為「逆命之寇」,一律處斬。這種凶殘暴行即便在整個中國歷史上也極為罕見。

 「圈地令」、「投充法」、「逃人法」則等於徹底將漢人掠奪一空,並剝奪他們的自由。自滿清入主北京城起,漢人便淪為了滿人的奴隸。

 多爾袞為首的滿洲貴族為了自身私利和解決移都北京後大批滿族居民遷移入關定居地生計,發佈了圈地令。不分有主無主大量侵佔畿輔地區漢族居民的產業。同時頒布地投充法,又將耕種田地的漢民變成了旗下的奴僕,專為旗主勞作。所謂自願投充很快就變得面目全非,許多地方都出現了「滿洲威逼投充」,或「耕種滿洲田地之處莊頭及奴僕人等將各州縣村莊之人逼勒投充,不願者即以言語恐嚇。威勢迫脅」,致使大量農民成為了農奴。這不僅在生產關係上較之漢族居住區早已盛行的封建租佃制是一種倒退,由勞動者變成了農奴,而且使這些漢民失去了做人地尊嚴。按清廷的規定,連農奴娶媳婦都得先讓旗主先享用三天,其它地權利可想而知!

 清廷的政策無疑激起了強烈的反抗。如「剃髮令」一下,不僅原先準備降清的人立即改弦易轍,連已經歸附地州縣百姓也紛紛揭竿而起,樹幟反清。滿洲貴族以「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野蠻手段強迫漢族百姓改變自己的風俗習慣的記述在史籍中多如牛毛,由此引起的反抗以至於大規模的武裝鬥爭幾乎遍及全國。許多地方地抗清鬥爭不始於清廷接管之時,而起於剃髮令頒布之日。江陰人民壯烈的據城抗清就是在清朝委派的知縣宣佈剃髮之後,相率「拜且哭曰:頭可斷,發不可剃」的情況下爆發的。

 清廷對此類反抗的態度一直很明確,就是「以暴制暴」,逮住了就殺,殺一個不行就殺一家,殺一家不行就殺一村,最後就是直接屠城。多爾袞對此的解釋是:「君,父也;民,子也。父殘其子,情理之所必無。況誅戮所以懲有罪,豈有無故殺人之理?自元年以來洗民謠言無時不有……無故而屠戮者為誰?民肯從此回想,疑心必然冰釋。」……別管我說的話有理沒理,你不聽就是你不對,你不對我殺你還不應該?

 「我不信,」雍穆格格激動的表情說明她確實是不信堵胤錫所說的話,女孩看了看不說話的布木布泰,看了看依然淡淡地王燃,看了看有些惶惑的長平公主,最終衝著一臉義憤的堵胤錫喊道:「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還會有那麼的漢人想到我們大清來做官?……他們都是你們漢人中最有才華的人……」

 女孩這句話一下讓堵胤錫無言可對。寧完我、範文臣、洪承疇、吳三桂,確實個個才華出眾……若沒有這些漢奸,單憑滿清八旗,別說南下,根本連京城的邊兒都摸不著。而依據王燃原本時空的歷史記載,揚州、嘉定、江陰、廣州……各地的慘案又有哪個少了漢官的身影?便是後來康熙祭明陵、公告天下的做法也是出於一位漢人的教導,否則,反清復明的聲音哪會這麼輕鬆地就此泯滅下去,更妄談收攏天下之心了。

 說到底,「漢奸」這兩個字永遠讓我們民族蒙羞。

 「這幫人有什麼才華?不過人渣而已……他們若是真有才華,又豈會犯下這般遺臭萬年之事?!」一旁的王燃微笑著接過堵胤錫手中的接力棒:「他們若是真有才華,你們又怎會落到我的手裡?」

 「你想怎樣?」雍穆格格臉上突然有些慌張,顯然是想起了堵胤錫描述了清軍凌虐漢人婦孺一事。再看看站在王燃身側、目露凶光的護衛,女孩自然感到了一陣緊張。

 「別擔心,在你們那位豫親王多鐸沒有拒絕交易之前,你們還是安全的……」王燃半真半假地說道:「但如果你那位多鐸叔叔認為你不值兩百匹軍馬……」

 「你才不值兩百匹馬呢……」雍穆格格叫了起來,不待布木布泰阻止,從門外急匆匆跑進來一個人打斷了她的話。

 來人正是燕山。眾人只見他與王燃耳語了幾句,然後遞給王燃一封信。而王燃在打開信稍事瀏覽了一遍後。本來只是微笑的面龐上更多了幾分笑意,抬起頭看了看一臉狐疑的雍穆格格,王燃笑著說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王燃頓了頓:「好消息是。多鐸已經同意與我進行交易,你們中的許多人也許很快就可以重獲自由……」

 對面滿清地陣營中立刻傳了一陣低沉的喧囂。許多人地臉上都露出了喜色……沒有人會喜歡這種階下囚的生活。

 王燃並沒有騙他們。

 事實上,在多鐸駐兵後,王燃就已經按約送去了第一批交易品。雖然多鐸停止前進並不一定是為了與王燃做交易,但王燃卻不管這一套。按自己的理解強行把多鐸的動作劃到「交易」這上面來。考慮到清軍已經在德州停留了兩天地事實,王燃立刻表現出了誠信的一面,在多鐸駐留德州地第二天,便派人將多鐸的大老婆送了回去……按照王燃列出的價目表,多鐸的大老婆與「停止前進兩天」顯然是等價交換關係。

 同時,王燃還命令把那位標價三千兩黃金地皇太后也一併送了去……說是客戶講「信譽」。商家也要有所表示……擺出了一副先交貨再付款的架勢。

 當然王燃這麼做還是有些陰謀的意思在內。嚴格說來,這位皇太后與多爾袞和豪格都不是一路,她是典型的保皇派,與布木布泰一樣都是盡心在輔佐順治小皇帝。而多爾袞和豪格則都有自己當皇帝的想法,三方的勢力混在一塊,讓清軍地大營想不亂都不行。

 對清軍而言,平時沒有外來的壓力,再加上多爾袞在朝堂之上的一枝獨秀,滿清內部的矛盾並不明顯,就是有矛盾也被多爾袞的鐵腕壓了下去。但現在情況顯然不同,壓力當前,多爾袞又不在,多鐸一個人確實壓不住陣腳。

 目前在清營,在是否同意買贖方面,皇太后與多鐸站在了一路,雖然豪格並不情願,但卻拗不過另外兩位的合手,大家初步形成的意見便是同意王燃提出的「交易」。當然交易內容與王燃開頭遞過去自然是大相逕庭。王燃用於交易的都是些無關大局的人物,而清軍目前急需的卻是核心。在這方面,皇太后與豪格保持了一致,都提出要首先換回順治小皇帝,而多鐸要的卻是以多爾袞。

 雙方各執一詞,一個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有明君就不缺良臣,一個說軍不可一日無帥、有統帥自然可以解救出主君。最終遞到王燃手中的便是雙方的妥協結果,順治小皇帝與多爾袞同時列於第一排,提出的贖買價格也一樣。

 應該說,從金銀珠寶的價值來看,多鐸等人提出的贖買價格還是比較優惠的。不過王燃對這方面倒是不在意,只要多鐸等人同意交易,就已經等於把一隻腳伸進了圈套……不管這樁交易能不能做成,只要大家開始談,主動權就再次被王燃掌握在了手裡……別看北伐軍的總兵力依然維持在二十萬,但目前的局勢對北京並不利,南有南面多鐸的四十萬大軍堵在了德州,北伐軍在「勢」上明顯的處於孤軍深入狀態,時間對王燃來說是非常重要的,況且,只要多鐸有了交易的意思,王燃就能再推著這個「買贖」計劃往前走一步。

 因此這個好消息是雙方面的,不論是對王燃還是對這些階下囚都應該算是好消息。

 「那壞消息是什麼?」對面的雍穆格格性急地問道。

 「壞消息嘛,」王燃笑著揚了揚手中的信:「在多鐸同意交易的名單裡沒有你的名字……」

 「這是什麼意思?」女孩的臉變得有些俏白。

 「它的意思是說,我用你換不來我想要的兩百匹馬……」王燃看著這個沒有任何「階下囚」覺悟的女孩說道:「我想,你恐怕不能再呆在這裡了……」

 「賈大人,小女孩不懂事,您不必與她一般見識……」畢竟是母女連心,布木布泰的臉上也透出了一絲著急,在這種情況下,把女孩帶走能有什麼好事?

 「布木布泰夫人,你就不用為別人擔心了……對於你,我同樣會要換一些東西,如果多鐸不答應,你同樣也不能再住在這裡……」王燃輕笑著,只是他的笑容在雍穆格格等人看來是那麼的邪惡。

 第七卷 滿江紅 第十四章 以人換人

 也許是馬背民族共同的特點,多鐸的性格很直接,這一點在他回復王燃價目表的信中便可見一端。

 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什麼王爺、格格的,全部被多鐸從價目表中直接劃掉,便是對雙方都有好處、甚至是清方占一定便宜的交換俘虜之事,也被多鐸壓後。

 多鐸在信中說的明白,「買贖」的前提必須建立在多爾袞和順治小皇帝兩人被贖回來的基礎之上,否則,便是多鐸的兒子女兒也一樣免談,直接手底下見真功夫罷了。

 「多鐸這小子倒也聰明,知道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閻應元笑著說道:「說什麼三天之內若不同意交回多爾袞和順治兩人,他就要直接陳兵北京城下……」

 不管是王燃的北伐軍還是金陵的守軍在經過長達幾個月的征戰後都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極需時間休整。清軍在這方面的問題雖然也不小,但比起明軍來要好得多……誰叫人家人多,晝夜不間斷的攻擊也排的過來。

 更重要的是,時間越長,王燃的政治優勢就越容易得到發揮。明軍打下北京城、活擒滿清貴冑的消息不僅可以進一步激發明軍的鬥志、打消「牆頭草」的二心,便是對那些已被清軍佔領的地區,如山西、陝西、河南等地的民眾也將起到相當大的刺激作用……隨著時間的推進,如果情況沒有朝向對滿清有利的一方發展,原本已經被鎮壓下去或已經消失了的反清活動將很可能再次爆發出來,讓滿清原本就不太鞏固地統治崩潰……入關的八旗子弟大部分都隨同多鐸一道行動。控制這些佔領區的大多是軍心未定的「偽軍」。如果真的有什麼異動,別說指望這些「偽軍」前去平叛,他們可能自己先就反了起來。

 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王燃的北伐軍是「孤軍深入」,但多鐸地四十萬大軍也同樣是脫離了大後方。雖說在糧草供給方面,雙方的問題都不大。王燃靠地是海上的補給線,而清軍通過燒殺搶掠也可以滿足他們的用度。但王燃再「孤軍深入」也屬於本土作戰,佔盡了「人和」,而清軍則屬於典型的「境外用兵」,很容易便陷入人民戰爭地海洋。

 因此對清軍而言。速戰速決是他們最希望的結果,但話又說回來。如果真能把多爾袞和順治兩人贖回也是一件對他們相當有利的事,起碼可以擺脫政治上的被動,拖上幾天倒也值得。

 「這可不行,多少錢也不能換……」聽了閻應元的話。一旁的堵胤錫著急起來:多爾袞是清軍地實際統領,其地位就相當於戰神一般……現在被俘雖然會影響到他的聲望,但以他在清軍中的根底、多年廝殺贏得的名聲以及排除異已的手段,只要放他回去,用不了多久,他肯定可以將清軍重新收攏起來……多爾袞這個傢伙本就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堵胤錫說得有道理。多爾袞地手段確實了得……這傢伙不僅在軍事上戰功卓著,在政治鬥爭方面也很有一套,年紀輕輕便執掌了大清的實權,那些「政敵」們不是被他收服就是被他清除,據說皇太極生前也一直想找借口除去這個對自己皇位威脅最大的「睿親王」,但卻被多爾袞巧妙化解,不但如此,更迅速建立起了可與皇太極一較高低的班底。皇太極在臨死前不得不單獨召見多爾袞,求他善待自己的後代……放多爾袞回去,無異與放虎歸山。

 「那個順治也不能放……」堵胤錫接著說道:「順治是他們的名義領袖,雖然他現在年紀還小,與征戰中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只要他在,清軍的各方勢力就能達成一致……即便有人功高震主,那也是以後的事情……」

 這個時期順治的地位與日本中的天皇有些類似,是清軍精神層面的象徵,雖然都沒什麼實權,但大家都是拿他說事兒……放順治回去,憑多鐸的四十萬大軍再加上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清軍確實也會很快的平穩下來。

 「現在清軍是失去了主心骨,又有豪格、皇太后什麼的在裡面亂攪一氣,早晚.必亂……」堵胤錫總結地說道:「但要把他們二人放回去,哪怕只放回一個人,也會讓清軍迅速穩定下來,這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不談軍事上會給我們帶來的麻煩,便是朝廷內部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堵胤錫說的朝廷內部自然是指金陵,如果王燃真的用多爾袞和順治兩人去換金銀財寶,清流們肯定是奏章如潮……你怎麼能為了一點身外之物,就放掉好容易才抓到的強盜頭子呢?!

 堵胤錫這幾句話說得又快又急,王燃等人根本插不上嘴,好容易等他停了下來,王燃才掛著一絲好笑的表情打斷他的話說道:「老堵,我什麼時候說要拿多爾袞去換錢了?」

 「換什麼也不行啊……」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堵胤錫對王燃身上的「商賈之氣」也有些瞭解:「只要放了多爾袞他們,咱們辛辛辛苦苦打下北京城的成果可就等於浪費了一半……什麼金銀珠寶、軍馬糧草,就是用他能換來兩千戰俘也不能答應……放了他,我們大明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個兩千人!」

 王燃與閻應元互視了一眼,兩人的臉上都帶出了越來越濃的笑意。

 「老堵,你的想像力也就這麼多了……金銀珠寶、軍馬糧草……就不能換點別的?」閻應元笑著賣了一個關子:「還換什麼也不行……拿他們換一場勝利行不行?」

 「換勝利?」堵胤錫自打進北京城後就承擔著繁重的地方政務工作,鮮少有精力再介入與王燃的軍事部署上,故此對涉及到了軍事行動還不甚瞭解,此時聽了閻應元的話不由有些迷惑,喃喃地說道:「那也得看是什麼的勝利……」

 「什麼樣的勝利?」閻應元繼續賣著關子:「一場很大的勝利,一場決定性的勝利……如果我們得勝,別說是守住北京城以解當前之圍,便是清軍幾十年內都別想再踏進山海關!」

 「以解當前之圍?還讓清軍幾十年都踏不進山海關?……那除非是完勝德州的四十萬清軍……」堵胤錫迷惑更深,禁不住望向王燃:「這怎麼可能?」

 從常理上推斷,這確實不可能。

 目前的形勢對王燃並不利,雖然打下了北京城,在政治上佔據了極大的優勢,但從整個軍事佈局上看,王燃沒有佔到優勢。

 雖然王燃擁有二十萬之眾,又是守城戰,但為了應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王燃的二十萬人馬不得不分散用於各城,不像進攻時可以攥成一個拳頭那般有力。

 在京城的北方,山海關的爭奪依然在緊張而殘酷地進行中,關外清軍的兵力源源不斷,給連續抗戰的北伐軍守軍帶來了很大的壓力,王燃的總兵力雖然仍保持在二十萬人的數目,但除了疲兵就是降軍,直到前幾天,王燃派出的兩萬人馬才將原山海關守軍撤下來休整,此時一萬餘人的原明守軍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在京城的西面,王燃近五萬人馬已經分別進佔了真定與紫荊關一線,以掐住山西通往京城的咽喉要道。姜瓖雖然已經投誠,但山西仍有數萬左右的「偽軍」,而在陝西、河南等地,通過前一段的戰爭,又有更多數量的地方武裝成為了清軍征服中原的幫兇。

 而且據可靠情報,在滿清的要求下,號稱滿清最可靠的盟友蒙古正在整軍備戰,估計很快就可以聚集十萬鐵騎兵壓山西。

 雖然得到了這樣的情報,雖然知道只要能夠進佔大同一線便可以扼制住蒙古的侵入,將蒙古與駐守山西的「偽軍」隔開,繼而分而殲之,佔領山西全境,但王燃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以明軍現在的狀態和兵力,能夠守住現在佔領的重要城鎮已是極限,根本不可能再展開大規模的進攻行動。

 王燃能夠用於正面防範多鐸四十萬兵馬的部隊也只有十三萬左右。而這十三萬人也不得不分散安排於京津一線,這可是確保海上補給線的重要措施。

 更重要的是,由於左夢庚等勢力的變節,南方自顧不暇,王燃在短期內除了彈藥糧草根本不能得到一兵一卒的補充……普通老百姓的熱情再高,也不可能在短期內成為合格的熱兵器使用者。

 分散的二十萬人馬能夠守住這些城池已然是不容易,居然還想著併吞對方的四十萬大軍?

 「大人,您到底是想要多鐸用什麼來贖回多爾袞他們?」堵胤錫想了半天也沒琢磨出來。

 「用人……」王燃笑著對急得一頭汗的堵胤錫說道。

 「人?什麼人?」

 「牛金星!」王燃淡淡地說道。

 「你說什麼?賈寶玉想用皇上和皇太后換牛金星父子?」德州的清軍大營中,多鐸失聲問道,顯然此事很出他的意料。其實,不僅是多鐸,幾乎所有聽到這一消息的滿清重要官員都很意外。

 王燃卡在第三天的最後時限給多鐸復了信,信上的主體內容很簡單,分為三個層次。第一,不管是誰都可以贖買,包括清軍重點提出的多爾袞和順治,區別只是交換的東西不同。第二,這一次贖買的對像是順治,交易成功後再商討多爾袞之事,如果順治這筆生意談不成,下面的也就免談。第三,指出了用於交換的條件,就是用牛金星父子來交換順治母子。

 「本王臨行前曾與那賈寶玉單獨見過一面,對此次交換之事略有涉及……」滿清另一位王爺濟爾哈朗說道:「那賈寶玉雖然極力壓制,但本王絕對可以感覺出他對牛氏父子的仇恨之意……」

 濟爾哈朗是繼豪格之後第二位被王燃當作「表示誠意」而免費放回來的滿清王爺。說起來,這濟爾哈朗也是滿清權貴中一位響噹噹的人物。順治剛繼位時,濟爾哈朗與多爾袞同列輔政大臣之位、平起平坐,手中同樣是權焰沖天,只是後來與權謀機變處搞不過多爾袞,才逐步被超越。

 當然,王燃放濟爾哈朗回來也沒安什麼好心,濟爾哈朗的勢力雖被多爾袞蠶食了不少,但在滿清中也屬於元老級別,絕對有獨樹一幟的實力。把他放回去,清軍的水會變得更渾。

 「賈寶玉恨牛金星倒是很容易理解。不單是他,整個明廷都視闖逆為寇仇……李自成死了,逼死崇禎之罪自然就落到了這位闖軍的原二號人物上……」意外過後,豪格回過味來,說道:「況且,前一陣也正是由於牛金星反水才破壞了他的計劃。否則我大清的損失豈會僅此而已?……那賈寶玉怎能不恨他入骨!」

 豪格在說到「大清的損失」時,語含譏誚地看了看多鐸。顯然是對多爾袞前一階段的用兵策略表示不屑……此次清軍被襲了都城,無數滿清權貴被網住,除了多爾袞及其嫡系,其餘人均將矛頭對準了多爾袞。多鐸軍中的情況本來還比較穩定。但隨著豪格、皇太后、濟爾哈朗等人的回來,軍中地不安定氣氛也越來越濃。多鐸雖然斬殺處置了一批人。但兵營中關於多爾袞用兵失敗致此恥辱的傳言卻越來越盛。

 「怎麼?攝政王為建我大清百年基業,不顧個人安危,以已為餌、堅守孤城幾個月,這是何等氣魄,難道無功反有過嗎?」多鐸眼中自然容不得半點沙子。立馬跳起來反駁豪格含沙射影之語:「若不是洪承疇、夏國相等人救援不力、姜瓖這個混蛋又中途反水,焉能致此慘敗?!」

 「真是可笑!」豪格也不甘示弱:「功勞都是自己地,過錯卻都是別人的……世上哪有這個道理?!」

 多爾袞不在,多鐸畢竟還年輕,確實壓不住人,眼見兩人就要頂起牛。一旁的皇太后趕緊站了出來:「好了好了,都不要再為過去的事吵了,還是先顧眼前……大家對賈寶玉提的這個條件究竟有何看法?我們要不要答應這個條件……」

 ……………………

 「他們未必會答應,雖說用他們眼中的兩個漢人奴才換回他們的皇上,怎麼算都是他們佔便宜……」堵胤錫沉吟著說道:「但牛氏父子手握兵權,六七萬人要是鬧將起來,絕對可以傷著清軍的元氣……清軍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

 ……………………

 「為什麼不答應?皇上乃一國之君,萬民之主……只要能把他接回來,我大清便有了核心,介時自然是萬眾一心……」皇太后自然是極力贊成將順治皇帝換回來,親緣、血緣、家國的概念不容她作出第二個選擇。這條理由與堵胤錫分析的相當類似,確實可以上地了檯面。

 「如果是金銀珠寶,不管多少,就是賈寶玉要座金山,我也會給他拿出來……」多鐸的理由也很冠冕堂皇:「可他們現在要的是人,牛金星父子率眾投誠,與我大清可是立有大功。就這樣把他交出去,不說可能引起的軍心嘩變……以後誰還敢投靠我們?」

 多鐸的意思很明確,正所謂兔死狐悲,牛金星被交出去,自然會影響到其它已經降清的人,畢竟這四十萬清軍之中,真正地滿洲八旗不過十萬。

 「這話我不同意……國不可一日無君,只有把皇上接回來,才能真正讓大清的將士們安下心來……別說是用兩個漢人,就是用我的命去換,我也絕對不皺一下眉頭……」豪格慷慨激昂地說道,在迎順治回來這個問題上他顯然與皇太后持有完全相同的觀點:「再者說,如果是說別人,你那番話還有些道理……可是說到牛金星父子,凡是已經降我大清的漢官們有誰不想殺他?別忘了,咱們當初打的可是為明復仇的口號,很多人降我大清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豪格後面的這句話是很根據的……許多人在清軍打進北京城後選擇降清當漢奸所用的借口便是如此。像當時著名的順天巡撫宋權,當李自成攻陷北京時,宋權剛剛就任三天,他選擇的是暫時歸順。而在闖王被趕出北京之後,宋權便動手攻擊地方義軍將領並將之處死、宣佈降清,並代表許多明朝地方駐軍將領的立場聲稱:「吾明臣,明亡無所屬,有能為明報仇殺賊者,即吾主也。」

 這雖然是這些人為保榮華富貴而找出的借口。但畢竟也算是一塊遮羞布,可以保住他們的些許臉面。可現在讓他們與牛金星同朝為臣,無疑是在狠狠抽他們的臉。

 「不錯,其實這件事我早就想說了……收降了牛金星,就會失去其它漢官之心……牛金星是李闖集團的核心人物,崇禎還有許多明臣都等於間接死在他手裡。那些漢官們豈有不恨他之理?」濟爾哈朗也站到了皇太后與豪格的一邊。

 「找個別的借口,祕密將之除掉……」皇太后用言語証明「最毒莫過婦人心」之句話:「既可以用他換回皇上,還能安撫其它漢官之心心,豈不一舉兩得?」

 「皇太后聖明,」豪格舉雙手贊成:「反正牛金星也沒有了利用價值……殺了他正好可以全面控制住那支降軍,增強我軍的凝聚力……省得還得天天擔心他們什麼時候又反了。像那個姜瓖一樣……」

 認真說來,豪格與濟爾哈朗對接回順治的興趣還沒有除掉牛金星地興趣大。原因如它,誰叫你牛金星投靠到了多爾袞手下?而如果除掉了他,自己的實力自然可以得到補充。

 多鐸不是傻瓜,從小他就跟著哥哥多爾袞一起與這些人鬥智鬥勇。自然瞭解其中地機關。

 「一舉兩得?你們就這麼肯定那賈寶玉是真的想換人?」多鐸冷笑著說道:「那賈寶玉詭計多端,他之所以提出這個要求,就是算準了我們急於迎回皇上的心思,想挑起我們的內亂,削弱我們地實力!……到時候我們真殺了牛金星,他來個翻臉不認賬。我們那才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你想怎樣?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皇上受困不管嗎?」豪格一步不讓地盯著多鐸,冷笑著說道:「現在是換皇上,你就心疼那點家底……若是換你那個攝政王哥哥,恐怕現在牛金星的人頭都已經落地了……」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多鐸跳了起來。

 說實話,多鐸確實是這個意思,自己的哥哥與兩個奴才自然無法相提並論。不過這也只能在底下想,不能拿到檯面上說,現在被豪格揭出來自然不能承認。

 「兩位就不要吵了……老說這些無關之事幹什麼?」皇太后明面上是斥責了豪格一句,但接著話鋒一轉,將了多鐸一軍:「現在的關鍵是我們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乾等著什麼也不作吧……」

 接下來的幾天,清軍確實等於是什麼也沒做,只是天天開會,也就是天天爭吵。皇太后、豪格、濟爾哈朗等人搬出「君臣大義」相責,多鐸也咬定了「明軍奸猾,不能輕易上當」不鬆口。

 「這樣也好,」堵胤錫連續幾天沒見著清軍的動靜,安了不少心,怕就怕清軍不理這個茬,直接起兵北上:「起碼能給我們多留點時間休整……」

 「這有什麼好地?我們休整,清軍就不休整了?」王燃輕笑著:「爭取時間只是我們的目的之一,挑起他們的內亂才是我們最大的目的……」

 「那您想怎樣?」

 「這個混蛋到底想怎樣?!」清軍大營中,多鐸已經沾染上了多爾袞的毛病,開始掀桌子砸板凳了。

 多鐸這幾天一直面臨著皇太后、豪格和濟爾哈朗的聯手施壓,逼得多鐸快要喘不過氣來。

 實際上,多鐸也是兩面為難,他對救出順治母子雖然沒什麼興趣,但後面還跟著從小便相依為命的哥哥,多鐸也怕拒絕了王燃這個條件,對方一怒之下傷了多爾袞。

 可要讓他用牛金星父子去換也確實讓他難下決心,一則他深恐這是明軍的詭計,搞不好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二則就是想拿牛金星父子去換又哪有這麼容易?……牛金星久經風波,根本就老成了精,手裡七萬人馬被他控的死死的,連多鐸想插幾個人進去都很難……就算殺了牛氏父子,想控制他的部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說的不好聽,短時間內就不要指望他們形成有效的戰鬥力。

 更何況,想要按皇太后所說「祕密」除掉牛氏父子也很難……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別看表面上不論是多鐸一方還是王燃一方都控制著消息,雖說牛氏父子的部隊還沒有異動,但牛金星顯然已經嗅到了危險……這段時間,牛金星一直抱病,根本就不來中帳聽差,便是他的兒子牛檜也借口照顧病中的老父,躲得遠遠的。

 如果單是內部壓力,多鐸的日子還好過一些,但他的對手,也就是王燃,也沒有給他時間來充分考慮這件事。

 連續幾天,王燃每天都堅持表示自己交易的「誠意」,又有一位王爺、兩位格格被免費送回了清營,每日一新的價目表也由他們帶回。

 從價目表上明顯可看出王燃是多麼想做成這筆生意,給出的價碼不斷提高,為換牛金星父子,從最初的順治母子,又持續增加了三個貝子、一位福晉。其中就包括了濟爾哈朗的一個兒子和豪格的一個老婆。多鐸的壓力可想而知。

 如果僅是這樣也還罷了,慢慢地耗下去,說不定不用打也能「免費」把自己人全部接回來。但王燃明顯不是一個總做賠本生意的人,最後一位被免費送回清營的格格不僅帶回了最新的價目表,還帶回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說從第二天起進入「撕票期」,也就是說,如果再接不到回音,不僅不再免費送人,也不會再提高價碼,而且開始照著價目表的名單殺人。一天不回復就殺一個、兩天不回復就殺一雙,如果在殺了附帶的三個貝子、一位福晉還不見回復,對不起,順治母子就得被提上日程。

 第七卷 滿江紅 第十五章 誠信為本

 事實再一次証明瞭王燃在「商場」中的誠信……在最後一次送回那個好運氣的格格後的第二天,一個倒霉的貝子被一隊人馬帶押至德州城下,於守城清軍眾目睽睽之下被砍倒而後捨棄。

 情況突變,明軍的政策一下由看似示弱的「誘導」猛然轉為了極其強硬的「威逼」,不僅打了一直在叫囂「諒他賈寶玉也不敢……」的多鐸一個響亮耳光,更讓豪格和濟爾哈朗紅了眼。

 「媽的,賈寶玉、這招先禮後兵玩得還真漂亮!」多鐸恨恨地一拍桌子:「把老子搞成了一個眾矢之敵!」

 事實上,除多鐸等極少數人外,其餘的滿清權貴都覺得用牛氏父子換回順治母子是一件非常佔便宜的事,有些人甚至在剛聽到這一消息時憤怒地要罵娘……牛氏父子算什麼東西?!居然被拿來與自己的皇上、皇太后相提並論?!便是多鐸本人也不是真的寶貝牛氏父子,正如豪格指出的那樣,如果王燃提出的是用牛氏父子換回多爾袞,多鐸肯定沒有意見,但這句話也只能放在多鐸的心裡。

 如果說前幾天多鐸還能找出些諸如「賈寶玉為人奸猾、此事恐怕有詐,還需仔細權衡……」等理由「拖」上一陣,因為己方反正沒什麼損失,還能淨賺幾個「免費贈品」,可現在卻再也拖不下去……按照推斷,如果再不給明軍一個答案,明天死的很可能就是豪格的老婆就是濟爾哈朗的兒子……豪格和濟爾哈朗怎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婆孩子倒斃與眼前?!如是真是發生了這樣的情況,這家人被殺的仇恨十有**會落到多鐸的頭上。

 更重要的是。明軍已經用行動表示了自己的決心,即便是多鐸手掌軍中大權,也承擔不起「不救皇上」的罪名……總不能單憑一個可能有也可能沒有的「敵方詭計」就放棄這麼大好地營救機會吧。

 「你到底想怎樣?」豪格緊盯著多鐸的眼睛:「是要那兩個漢狗還是要皇上?」

 「不錯,今兒你必須給出個明確答案……如果牛氏父子那裡你不方便動手,我和豪格替你去辦……」濟爾哈朗也在一旁附和道:「只要我數萬八旗子弟往那兒一壓,別說七萬。十七萬也一樣沒戲……」

 多鐸心中恨的一塌,他對豪格和濟爾哈朗等人的心思自然是相當瞭解。他們之所以如此著急地想要辦牛氏父子這件事,最重要地原因還是想藉機壯大自己的勢力,削弱自己地實力。讓他們去辦牛氏父子,事後那七萬人馬肯定被他們瓜分的一乾二淨……自皇太后、豪格和濟爾哈朗等人被免費送回後。原本還算團結的清軍已經隱隱然形成了兩個團隊。事實証明,內鬥是人類的通病。並非漢人獨有。

 王燃確實有些陰險,送回來的全都是原先手握大權但被多爾袞整慘了的人。這些人雖然勢力大不如前,但根基與手段仍在,在沒有多爾袞的情況下。單憑多鐸根本無法阻止他們重新整合自己的勢力。現在多鐸雖然在名義上仍佔據著絕對優勢的軍方實力,但手下的構成複雜,除入關前的五萬滿洲兵外,大多數是後來收服的漢軍,這其中就包括了牛氏父子七萬人馬、吳三桂的十幾萬人馬以及其他地方勢力的近十萬冬馬。這種成分複雜的部隊在沒有遇到困難時顯不出問題,但一旦遇到坎坷。他們的忠誠就會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這也是多鐸的顧慮之一。

 現在知道價目表的人可不只自己這幾個滿洲親貴,有不少漢軍將領顯然也都聽到了風聲,現在他還沒鬆口要拿牛氏父子去換順治母子,得到風聲的牛金星已經表現出了較強的防範之意,而其它諸多漢軍將領表面上雖無異動,但實際上都在觀望此事,多鐸自己也搞不清在把牛氏父子「賣」掉後會有什麼連鎖反應。

 「豫親王,你當真要見死不救嗎?」皇太后壓上了一頂大帽子。

 「要救就一起救」,多鐸臉上陰晴不定,最終一咬牙:「覆信給那賈寶玉,要牛氏父子可以,但交換的人中.必須再加上攝政王,否則免談!」

 多鐸這也是沒辦法,對他來說,換回皇上是大面兒上必須得做的事,但既然要換,怎麼也要把親哥哥一起換回來。用多鐸的說法,「既然賈寶玉說是一樁生意民,總要允許討價還價吧……」,再者說,明軍只說是「回復」,並沒說是要「答應」,怎麼著也能再拖上兩天,「想到拿住牛氏父子,也需要好好策劃一下……」。

 豪格等人雖然不滿,但多鐸一則勢大,二則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好勉強同意一試。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多鐸的策略遭到了無情的狙擊。

 與前一天的情況完全一致,名單上的另一個貝子被押至德州城下砍倒並棄屍。唯一不同的是,明軍在這具屍體上還留了一封信,一方面措辭嚴厲地斥責多鐸一方的惡劣行徑,另一方面再次表明了「先談順治再談多爾袞」的態度,「生意要一筆一筆地做,你們那個攝政王對我們來說一點用也沒有,做完了順治,多爾袞肯定也沒什麼問題……」。

 幸好這個貝子與豪格和濟爾哈朗兩人沒有太深厚的關係,否則兩人非抓狂不可。不過這一次他們顯然不會讓多鐸再玩什麼花樣……明軍很顯然是鐵了心……這次豪格和濟爾哈朗沒有再去找多鐸商量,直接點齊了本部兵馬直奔牛金星父子所在的大營。

 豪格與濟爾哈朗的聯軍有五萬之眾,皆是精銳的滿洲八旗,牛金星的部隊雖有七萬,但若論整體的戰鬥力卻還是差了一個級別。而且依據清軍整體的部署,新近投降的牛金星營帳本就處於其餘部隊的包圍之中。

 按軍中慣例,新降之軍一般都會安排在大營的內圈,這一方面便於控制、防範他們再次反水,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他們新敗而士氣低沉,如果安排在外側較容易被對手擊潰,介時反而會衝撞後軍。

 因此,雖然牛金星自降清以後作戰積極勇猛,不管是對待原來的李自成部屬還是南明勢力均是屢屢主動請纓,以致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他投降時帶來的十幾萬人便銳減了近一半。可即便如此,他的地位在所有清軍將領中依然被列為「最不可靠」……誰叫別人都比他投降的早呢?

 「我們還不可靠?要不是我們,他多鐸憑什麼能剿了闖王?虎牢關、開封、睢州、歸德……哪一次不是我們替他們開路?」牛金星的營帳中,牛檜恨恨地叫道:「現在居然聽信別人一句話就要把我們賣了……狡兔死、走狗烹……現在狡兔還沒死,就想殺了我們……多鐸這個笨蛋,難道看不出來這是那賈寶玉的反間計嗎?!」

 牛金星忽略了兒子關於走狗的論斷,心中一嘆,若說多鐸沒有察覺這招反間計那也不可能,但這招反間計的高明之處就在於你明知道這是反間計也不得不往裡跳。

 事實上,自牛金星收到「價目表」的風聲後,就知道自己父子最終必然會被「賣掉」。對方開出的價碼實在太誘人,一方是清軍的精神領袖,一方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降軍……換了自己一樣頂不住。說實話,牛金星對自己降清後的後果想過了無數種。但真還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

 「報!」一句探馬飛奔而來:「豪格和濟爾哈朗地大營清軍已經出動,正往這裡而來……」

 牛金星雖然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但也是從刀槍箭雨裡爬出來的,自從認清了自己的情況後,立刻就派了諸多探馬,嚴密探聽清軍其餘各部的動靜。雖然心中抱著一線希望能夠不被主子拋棄。但必要的防範卻是必不可少。

 「他媽的!這些混蛋真是一點義氣也不講,還真動手了!」牛檜一下炸了起來。

 義氣?最後一個肥皂泡破滅。牛金星一抹苦笑掛上嘴邊……清軍是沒什麼義氣,可自己呢,背主求榮,怕是連清軍也比不上吧。

 「爹。我們現在怎麼辦?」牛檜望向牛金星。

 怎麼辦?牛金星有那麼一剎那地走神……原本還希望通過盡力搏殺,換取清人的重用。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但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從現在起,自己已經名副其實地成了喪家之犬,不談外面的明、順等勢力無不想殺之而後快。便是內部也一樣,不管是多鐸、豪格、濟爾哈朗等滿洲權貴,還是吳三桂等漢官降臣,都對自己虎視眈眈……真後悔自己的「實在」,否則手下有十幾萬又何懼之有?

 「牛金星不會束手就擒吧……」明軍的大營中,燕山有些患得患失地說道:「如果那樣。可就太便宜清軍了……」

 自接到多鐸同意交易後,雖然「價格」還未最終敲定,王燃還是立刻留下堵胤錫看守京城,自己則與莊子固等人親自趕到了兩軍陣前主持這場交易。王燃心中早有計較,只要多鐸坐到了談判桌前,自己已經贏了一半。

 「以牛金星的性格怎可能束手就擒?我們早就想辦法把消息傳給了他,他應該早有準備才是……」莊子固笑道:「只不過他再怎麼準備也是甕中之鱉,七萬人裹在三十幾萬中,想鬧也鬧不出什麼太大的動靜……」

 「也只能期望牛金星確實是謀略過人……要是他真能殺開一條血路,那樂子可就大了……」燕山一邊為牛金星「祈禱」一邊心有不甘地嘆息道:「唉,要不是擔心影響下一筆生易,真想出兵幫幫他……」

 「殺開一條血路?」莊子固好整以暇地說道:「牛金星地營帳地處中間,東面是豪格、西面是吳三桂、北面是濟爾哈朗、南面是多鐸,都是難纏的主……他會選擇從哪兒走呢?」

 牛金星沒有讓燕山失望。在聽到清軍已經撕開面皮直取這裡後,只是稍微一怔神便恢復了過來。

 「通知下去,按原定計劃進行……想讓我死,哪有這麼便宜?!」牛金星一咬牙,面容陰狠,口氣決絕:「喪家之犬?老子自己造個家!」

 牛金星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事到如今,明、清、順,哪路也容不下自己,想要活命就只能自立為王。

 牛金星的命令迅速傳達到了底下各部隊。牛金星控制部隊的手段確實高明,他帶地這支部隊倒是萬眾一心,誰都瞭解自己在清軍大營中「人人喊打」的地位,也只能抱成一團,謀求共同的發展。

 很快,牛金星部隊便完成了作戰準備……這支部隊堪稱李自成的王牌師,幾乎每個人都經過無數次的戰爭歷練,又天天生活在被追殺的危機之中,「應急作戰準備」毫無問題……而此時,豪格與濟爾哈朗地部隊也從兩個方面同時趕到了營帳之外,前鋒騎兵開始在營前集結,後續部隊也在迅速展開包抄。

 「眾人聽好了……牛金星、牛檜父子圖謀不軌,我等奉命前來捉拿……」不等部隊完全展開,豪格便示意手下小校到營門前高叫:「只拿首惡,餘者不究……」

 「去死吧!」回答小校的是一聲暴喝外帶一陣箭雨,直接將清軍小校射成了刺蝟。未等營外清軍回過味,一聲震耳欲聾的火炮響起,一彪人馬惡狠狠地向清軍撲來。

 只拿首惡。餘者不究?正隨同後軍運動的牛金星冷笑著撫了撫鬍鬚,自己早就料到你們有這一招了……連主帥都能拿去換人,還有什麼不能拿去換地?今天出賣我,明天就輪到你……這個道理早在收到「價目表」消息的當天,就已經被牛金星想方設法地植入部將心中。

 牛金星所部攻擊發動得這樣突然而猛烈,一時間竟打了清軍一個措手不及。看著前鋒竟有些抵擋不住而要敗逃下來的趨勢,差點把豪格氣吐血。他滿以為自己與濟爾哈朗的兩路大軍一到。憑威勢就可將牛金星父子手到擒來,充其量也不過會受到一點小規模的反抗,可現在很明顯是牛金星整個大營都發動了起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竟都是殺聲震天。

 不得不讚嘆牛金星確實是老而彌奸。將兵家虛虛實實之策發揮到了極限。大家心裡都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只要稍微有一些常識就不會四面出擊。牛金星這四個方向中顯然有三個方向屬於佯動,旨在迷惑對手,以掩蓋自己的真實突圍方向並使對手不能形成兵力地集中。這一招雖說等於是讓其餘三路人馬送死,但在這種四面環伺的環境下卻是一個較好地選擇。

 豪格與濟爾哈朗兩人畢竟均是轉戰多年的宿將。見此情形,知是難以善了,立刻不約而同地指揮後軍迎了上去進行兩路夾擊。此次跟隨豪格兩人前來的大部分都是精銳的滿洲八旗,實力確實強橫,三路夾擊,刀槍鏗鏘相擊。馬嘶人叫,很快便將牛軍打得連連後退。

 不過,這股牛軍雖退不亂,雖然在清軍重擊之下損傷不斷加重,但卻毫不放棄,節節抵抗,一付與敵偕亡之勢,一段時間內竟硬是將清軍大隊拖在了這裡。

 只不過牛金星派出東、北兩路「敢死隊」明顯均屬於佯動,每路總數也不過五千人,雖有搏死之心,但在數萬剽悍地清軍面前也拖不了太長時間,不久大隊清軍便越過他們勝利會師。只不過時間雖短,卻也給牛金星大部隊突圍爭取到了一定的時間。

 「牛金星這個老不死地,竟然敢跟老子玩聲東擊西!」脫離戰場後的豪格定心一看,很快便看明白了牛金星的部署……從傳來的殺伐之聲及揚地塵土來看,除自己與濟爾哈朗這兩個方向外,多鐸所在的西面也明顯屬於佯動,牛金星真正的突圍方向應該是西方的吳三桂關寧大軍。

 「把這群不識好歹的漢狗全給我宰了……」豪格一指所剩無幾但依然死纏不休的牛金星部下,然後馬鞭一揮鞘向吳三桂營帳地方向:「追,一定要把牛金星父子兩人給我抓住!」

 若論綜合實力,吳三桂大軍的實力並不弱於其它的方向,甚至稍有強之。因為其它方向並非都是精銳的滿洲八旗,還混雜了許多投降的漢軍。

 但牛金星選擇吳三桂方向作突破口顯然也有他的考慮,一則吳三桂畢竟是個漢人,兔死狐悲之下,吳三桂很可能不會太咄咄逼人,自己的故事已經告訴大家保存實力的重要性,跟自己死磕對吳三桂沒什麼好處。二則也只要往西才能找到一條活路,往北會遭遇明軍,等於是送羊入虎口。往南,濟南一線全都是由清軍控制,一旦被纏上就很難再脫身。往東,部隊機會餘地太小,很可能會被擠到海裡。只有往西,那裡屬於清、明勢力的真空之地,又有廣闊的空間,有利於自己的發展。牛金星現在的想法只有一個,「當年李自成只餘十八騎都能東山再起,老子幾萬人馬怎麼就不能等到機會?最起碼也能效偽當年的水泊梁山,來個嘯聚山林,快活一生……」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牛金星機關算盡,卻算錯了最後一招。

 確如他的判斷,吳三桂並不想與之硬拚,但可惜當時並不是吳三桂能說的算,合該牛金星倒霉,多鐸及其兩千護衛隊當時居然就在吳三桂的大營中。

 在答應王燃交出牛氏父子後,多鐸也沒閑著,一直在琢磨怎麼才能既抓住牛金星父子,又能順利收編他的七萬人馬。與牛金星一樣,多鐸把主意也打到了吳三桂的頭上,準備利用他的十幾萬人馬對牛金星進行逼迫,而正當多鐸和吳三桂商量這件事的時候,牛金星殺了過來。有多鐸在旁邊,吳三桂哪還敢有半點放水之意,兩騎人馬當時就殺在了一起,鬥了個天昏地暗。

 牛金星的部下個個百戰餘生,吳三桂的手下也都不是吃素的。事實上,只要吳三桂不特意放水,牛金星想突出重圍就是癡人說夢,因為只要時間稍微拖得長一些,其它幾個方向的清軍就會把他團團圍住。

 「四面開花……牛金星這老小子干的還真不錯……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好!」燕山對牛氏父子的印象顯然很好:「要知道這傢伙能才高出這麼大的動靜,我們當時就應該再領一騎人馬順勢沖一把……」

 「別想好事了,就憑我們現在這種狀態哪還有實力發動大規模的攻擊戰……」莊子固笑了笑:「真正可惜的是牛金星……這老小子確實有才,滿腹經綸,就是總選不對路,先是從賊,後來又當了漢奸……最後還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莊子固說牛金星身首異處只是一個形容,牛金星確實是死了,不過是自殺而死,雖然是拿劍橫了脖子,但肯定沒有能割下自己的頭。按說牛金星不應該是個敢自殺的人,據知情人透露,他在被清軍包圍後,開始除了害怕還沒有異狀,只是在聽道多鐸等人大叫「捉活的……」一語後,突然抓狂自刎身亡。

 「有什麼可惜的,這種人就是再有學問,沒有氣節也沒用……」王燃笑了笑:「他死了更好……咱們跟多鐸說的是以人換人,這死人嘛,當然也只能換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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