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殺死一頭恐龍(114)

　他的頭還是那麼大，還是留著刷子一樣硬梆梆朝天豎起的平頭，不過黑了一點，好像更結實了，這是他之前去摩洛哥挖恐龍化石時曬的嗎？

　大頭的目光曾掃過我一次，但沒認出來，眼睛又去追一個東方女人的背影。

　大頭！

　大頭你真的已經不認識我了嗎？

　大頭又看回來了，他漠然地看看我，正要轉身，地上的悠悠吸引住他。他的眼睛驀然發亮，充滿感情，卻又不可思議地再看了我一眼。

　大頭急急穿過人群衝了過來，彎腰一把抱起悠悠，本來蹲在地上玩的悠悠搞不清楚狀況，驚嚇地瞪大眼看他。

　「悠悠！悠悠！」大頭舉高她逗她笑，用大大的頭碰碰她小小的頭。

　「大頭…。」我怯生生地叫他。

　但他的眼神好像不認識我似的，他「嗯」了一聲，說坐這麼久的飛機累了吧。然後一手抱著悠悠一手推著行李車往外走，我愣在原地，大頭發現我沒跟上，緊急煞車回頭叫我：「梅梅怎麼了？」

　他的聲音還是關懷溫柔的，但少了什麼，少了原本微妙地存在於大頭和梅梅之間的什麼。那東西，不見了。

　我一路跟著，心裡落淚，大頭，大頭你怎麼了？

　大頭你回頭看看我好嗎？

　可是沒有。

　大頭開車載我們回他與同學合租的公寓，因為我們要來，他同學去跟別人擠了。燈一開，明亮溫和的光線照亮地中海小屋般故意塗得凹凸不平的白牆，暖氣暖得我連脫好幾件，也幫悠悠脫得只剩短袖。

　悠悠在屋子裡闖來闖去，看到恐龍模型吃驚地手指又塞進嘴裡，不久就哭了。大頭問：「餓了嗎？大頭叔叔已經幫妳煮好稀飯了。」

　含著稀飯悠悠雖然梨花帶雨臉上還有兩顆很大的淚珠，但立刻就高興了，一口一口吃下大頭餵他的稀飯。大頭盯著悠悠，臉上毫不自覺得出現溫柔至極的笑容，他看著她好像那是世上唯一活著的嬰兒恐龍。

　悠悠還是有點時差，為了弄她睡拼搏了一陣，好不容易才輪我洗澡換衣服，我問大頭悠悠洗好的衣服可以晾在哪？

　「晾外面會結冰，就掛在屋裡吧，暖氣很乾一下子就會乾了。」

　大頭說完繼續在電腦前忙碌，我掛好衣服後走近他。

　「大頭。」

　他轉過身來看我。

　我伸手拉住他的雙臂環繞在我的腰上，「你不是要我來看你嗎？我現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