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那一夜,羅倫斯果然沒睡著。
計劃的中心人物奇曼想必也在連夜商議制定對策吧。但等待的一方卻有另一番辛苦。
羅倫斯知道自己沒有那麽優秀。
正因爲大多數商人都是如此,所以才無時無刻不在打探著新司報,力求占得先機。
但這次卻只能等對方先出牌了。
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占得上風,需要有相當的器量。
能供自己考慮對策的時間寥寥無幾,能夠看到的東西也少得可就連能不能自保都很難說。
如果不是有赫蘿在,羅倫斯無疑會選擇明哲保身,對奇曼言聽計從吧。
而被搾幹利用價值後,就會被對方無情的拋棄。
羅倫斯自嘲地笑了笑,翻了個身。
羅倫斯的床位在寒冷的窗邊,所以他只要稍一擡頭,就能從窗棂的縫隙間看到青白的明月。
作爲商人的器量之差是如此懸殊,以至于羅倫斯幾乎想向艾普脫帽致敬了。而奇曼這個人物正要全力挑戰艾普,自己也被卷進了這場明爭暗鬥。
羅倫斯又翻了個身,歎了一口氣。
雖然並不後悔,但緊張卻是無可避免的。越是想要入睡,頭腦阗越是清醒。
看來自己確實不適合這一行。
苦笑一陣之後,發覺口渴了。于是羅倫斯站了起來,打算去吹吹風。
銅制的水壺在夜間的寒氣中變得冰涼,簡直像個大冰塊。羅倫斯一邊搖晃著水壺,一邊在靜悄悄的旅館中漫步著。
整個旅館圍繞著中庭建成,其中有庭院和水井。去過南方的人都會發現,所有地方的建築風格都是一樣的。當然了,一眼看去還是能分辨出特定商會或商館的,但基本構造都大同小異。倒不是因爲大家事先都打好了招呼,而是因爲負責建築的工人們都是一邊環遊各地一邊做工的。
在去遠方行商之前,羅倫斯曾以爲世上已經沒有自己不知道的建築風格了。
而發覺到自己的錯誤時,那份打擊至今還讓他記憶猶新。旅行能夠擴展人的視野,也能讓人領略到自己所謂的常識都是如此微不足道。只要持續旅行個幾年,任誰都會意識到世界的廣闊複雜,和自己的渺小。正所謂天地無垠,一山更比一山高。
自己能做到的,別人肯定也能做到。自己所想到的,別人肯定也能想到。羅倫斯仰視著明月,一下把吊桶缒下了井。
世事未必都能如願,多數情況下自己只能隨波逐流罷了。
造成現狀的原因是爲了收集狼骨的情報而認識了艾普。而這一切都始于在雷諾斯村時艾普的一個招呼。至于之所以會去雷諾斯村,無疑是因爲赫蘿。
自己此刻正在向目的地遊去。但它所處的不是水池而是一條大河,目的地更是遠在河的上遊。
羅倫斯提起了吊桶,窺視著映在其中的明月。
自己之所以會變得像初出茅廬時那樣多愁善感,多半是因爲眼前的情況過于錯綜複雜,而自己不滿于配角的這個身份吧。
羅倫斯若是史學家的話,肯定不會把自己定爲主角。
而那個主角不是奇曼,就是艾普。
想到這裏,羅倫斯不禁苦笑起來。而映在吊桶中水面上的月亮也一並模糊了。
羅倫斯不可思議地擡頭看去,發現赫蘿已經如早有約定一般站在那裏了。
“夜色真美啊。”
赫蘿背著手,像一個農家姑娘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裏邂逅對方時那樣微笑著。
羅倫斯報以一個微笑,點頭稱是。
“正如月有陰晴圓缺一樣,咱們的情緒也會隨之時漲時落。”
赫蘿邊用手指戳著水桶中的月亮一邊說道,哈出了一道長長的白氣。
“見汝若有所思地出了房門,咱就跟過來了。”
“我看起來很想找個人說話嗎?”
赫蘿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大概吧。”
能老實服輸也算是一種進步。
“不過呢——”
赫蘿拿起放在井邊的水壺,用雙手把玩了起來。
“咱也正有話想對汝說呢。”
“向我說?”
“嗯。”
“是要教我掌握人心的秘訣嗎?”
聽羅倫斯這樣問道,赫蘿不禁笑了出來。
隨後,她抱起冰冷的水壺輕輕坐在了井緣上。
“那種事情沒必要特意教汝。咱對汝的想法掌握的一清二楚,汝想必已經知道答案了吧。”
“那我只能說,可能吧。”
“答得不錯。”
赫蘿嫣然一笑。那份笑容如退潮般緩緩地消逝。
赫蘿是只感情豐富,城府極深的狼。
她就如波濤洶湧的大海一般,只憑遠眺是看不出尖銳的礁石會在何處的。
只有潮落本音現的時候,才會發現礁石可能就在自己身邊。
就因爲她這性格,有多少次險些被害的船破人亡啊。羅倫斯不懷好意地撫摸著赫蘿的腦袋。
“汝啊!”
“嗯?”
“汝啊,爲聽了咱的建議而後悔了吧。”
羅倫斯在赫蘿身邊坐了下來。
赫蘿緊緊抱著冰涼冰涼的水壺,仿佛那是個暖爐一般。
“我很感激你啊,多虧了你,我才有了和奇曼對抗的本錢。”
他並沒有說謊。
但赫蘿卻在雞蛋中挑著骨頭,緩緩抖了抖耳朵,俯下身子點頭遭:
“咱後悔了。”
“爲什麽?不……我當時要是再主動點就好了……”
“不是因爲那個。”
赫蘿搖了搖頭,使勁吸了一口氣。
然後,轉過頭來堅定地開口道:
“像汝這麽聰明的人,只要學會審情度勢,一般的事情都能做得很好。不過呢,無論誰都有適合和不適合的事情。雖說是咱讓汝做的,但看來汝可能不太適合這一行,感覺這不是汝所期望的。”
羅倫斯即將被卷入的,是商人間勾心鬥角的鬥爭漩渦。
但若要在城市中開店,就絕對無法避開這一切。赫蘿也沒必要爲此內疚。
赫蘿也明白這一點,搶先說道:
“汝若真想和那些家夥一較高下的話,早就最大限度地利用上咱了。”
若是艾普,是奇曼的話,無疑會這樣做。
他們肯定會把赫蘿作爲一顆棋子使用。
因爲,只要靜下心來想一下,就會發現她是最強大的武器。
“汝更希望能穩健的,一步一個腳印的前進,咱也認爲這樣更適合汝。而在咱所指引的前方,則是完全相反的結局。不是嗎?”
沒錯。
只要看看羅倫斯在遇到赫蘿前積攢的財富就知道了。
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夢想著更進一步,但羅倫斯也爲自己穩健的行商者風格發自內心的滿意。
而他想開店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那並不是爲了將世界握入手中。
羅倫斯並沒有那種宏圖壯志,他是爲了將自己融入名爲城鎮的小小世界,才想開一家店的。
“可是呢……”
羅倫斯回答道。
“可是呢,你居然會認爲我不是那塊料,這讓我很受打擊。”
赫蘿的耳朵在風帽下面微微一動。
隨後,她緩緩地擡起了頭。
“但汝確實不適合啊。”
“被你說得這麽直白,我都沒脾氣了。”
羅倫斯只有苦笑。
當他仰天對月呼氣時,苦笑中苦的部分卻好像化作了白煙四下飄散了。
“但我絕不退縮。”
羅倫斯如此宣言後把臉轉了回來,卻見赫蘿臉色十分難看,仿佛把自己呼出去的苦都吸了進去。
“因爲你會做出這副表情。”
.“嗚……”
額頭被羅倫斯一戳,赫蘿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不安了。
看來,赫蘿對當初的決定相當的後悔。
平時出點什麽事,赫蘿都口口聲聲說著羅倫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直到今天才知道,她原來是如此關心自己。
但是,羅倫斯感覺到這不僅是因爲自己不適合這一行。
“你居然會如此後悔,難道說對我抱有什麽巨大的期望嗎?”
雖然每當羅倫斯一個人煩惱,一個人思考的時候赫蘿都會發怒,但沒想到赫蘿也會這樣。
對于聰明的赫蘿來說,與其挑明一切,還不如沈默來得更有效果。
“因爲汝好像打算把咱倆的旅行寫成一本書。”
“哎?”
雖然羅倫斯確實說過這種話,但卻不知道這之間有什麽聯系。
赫蘿之所以輕嗔薄怒地看著這邊,是希望對方不要繼續追問了吧。
但她終于意識到羅倫斯的智商有限,極不情願地繼續道:
. “那汝就是主人公了吧?主人公就要像個主人公的樣子。咱……咱終歸是個配角,想盡配角的一份義務啦。”
赫蘿在毀了自己故鄉的有關狩月之熊的古代傳說中,別說配角了,簡直連個邊兒都沾不上。
兵見她坐在井緣上,兩腳蕩來蕩去的樣子十分孩子氣。
確實,會希望自己是整個世界主角的人,不是孩子又是什麽呢。
“不過,那只是咱的一廂情願罷了。若要汝爲此面對什麽危險,在夜晚來中庭等人陪汝說話的話,咱會心疼的。”
赫蘿如此說道,把手放在胸前,神情十分痛苦。
羅倫斯輕輕捏了一把她的右頰。
“不用說了,我明白……”
見赫蘿一邊揉著臉一邊生氣地看著自己,羅倫斯只好硬下心來答道:
“被你這麽一說,我就更不能回頭了。”
因爲他受到了期待。
既然受到這種期待,就沒有理由不去回應。
“所以說咱不想說的……”
“別賭氣了。”
羅倫斯笑著說道,腹部突然挨了一拳。
隨後,赫蘿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了起來。
“竟敢拒絕咱的好意,汝會付出代價的。”
“……',羅倫斯比誰都清楚後果是什麽,而赫蘿話中的另一層意思就是“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羅倫斯頓了很長時間,堅定地點了點頭。
當然了,他並沒有開玩笑。
但赫蘿卻一臉驚訝地看著他:
“汝真的明白嗎?”
“我覺得我明白。”
“真的?”
在赫蘿反複的追問下,羅倫斯終于留意到了。
對方希望成爲故事主人公的這位人物,在故事中到底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只要許個願擔心一下,就能得到一切,可以說這人地位相當之高。
但問題在于,古今中外的男人都很不擅長應付這種人。
“那當然。”
在清冷的月光下,羅倫斯抱著赫蘿那溫軟的身體,再次回答道。
赫蘿的尾巴在袍子下面啪嗒啪嗒地搖著。
羅倫斯要做的事情並不困難。沖,誰都想成爲舞台上的主角。
但世界卻不會爲自己的意志所動。
她知道,這決非易事。
但如果對某人抱有期待的話,事情就不一樣了。
見赫蘿在自己的雙臂間一蜷身子站了起來,羅倫斯心頭的芥蒂仿佛也一並消失了。
只因得以看到這一幕,他已經無悔了。
“好啦,快點打水回去了。好冷。”
赫蘿像在掩飾自己的難爲情。
羅倫斯從赫蘿手中接過水壺,裝好水後用右手拿著。
左手由有點害羞的赫蘿笑著牽起。
雖然上了賊船,但這次的事件無疑和狼骨有關。
而這也是赫蘿迫切想要知道的。 第二天的午後時分,羅倫斯被奇曼叫了出去。
出門時,反倒是柯爾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
羅恩商業公會駐坎爾貝商館。
在連接正教與邪教的重要貿易港口坎爾貝,這裏是代表著羅恩商業公會利益的機關。
這裏聚集有數名老奸巨滑的商人,需要有人進行管束。
就連在他們面前搶得先手都是極爲困難的,但羅倫斯接到了奇曼的命令,不僅要壓住他們,還要在北側的地主面前占得先機。
只要艾普不背叛這邊,就萬事大吉。
奇曼通宵開會所得出的結果也是如此。
羅倫斯的工作不是很困難。
得到那個獨狼艾普的信賴,讓計劃得以順利進行。
僅此而已。
“真的不用帶您的夥伴同去嗎?”
“嗯,沒關系。”
商館的人從一早就忙得不可開交,直到出發前羅倫斯才得以和奇曼說上話。
奇曼是要隨商館館長一同前往三角洲進行交涉的,他穿的衣服一板一眼,十分考究。
北側的地主和南側的頭目們選擇了在河對岸的三角洲進行交涉,而赫蘿和柯爾被留在了南側的旅館裏,從形式上看來很像是被扣爲了人質。
對方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再三確認的吧。
“那麽,要傳達給布朗的事項我剛才都已說明過了。我們這邊的事先斡旋也變得複雜起來了。如果獨斷獨行的話,搞不好會從小洞裏射出什麽不得了的東西來呢。”
奇曼直視著羅倫斯的眼睛說道。羅倫斯淡淡地點了點頭。
就算把整個情況說明個遍,羅倫斯想必也理解不了吧。
就算對象是赫蘿和柯爾,政治工作也不是這麽好做的。
就像奇曼沒法像羅倫斯那樣僅憑幹巴巴的黑面包和雨水在山路上轉整整兩個星期一樣,羅倫斯也做不來奇曼這一行。
虛心聽取他的意見是最爲保險的。
就算要獨斷獨行,也要在最後的最後,事情的成敗都取決于自己一念之間的時候。
.奇曼還想說些什麽,但敲門聲打斷了他。
代表團要一起出發。
想必是時間到了。
“那就拜托了。”
聽完奇曼的話,羅倫斯和進來的人擦肩而過,走出了房間。
商館中一片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樓的食堂也是如此。
因爲這邊有相當于勝利女神的伊卡庫在,整個陣營充滿了確信已方會獲勝的高昂感。
剩下的,就看哪邊的戰果最爲輝煌了。
現在看來,無疑是從北側漁船的手中截獲伊卡庫的組織立了頭功。
羅恩商業公會很難掌握交涉的主導權,就連組織成員們都在小聲議論著。
當然了,這並不表示他們已經放棄了,那些在食堂一角打盹,或者趴著呼呼大睡的有著濃密胡子的商人中,一定有幾個人是在南側陣營內部爭鬥中先動了手的。
騎士和傭兵們比較急功近利,不會事先瓜分還沒到手的東西。
而商人則最喜歡打如意算盤,想必昨晚已經圍繞還沒到手的利益要如何分配而大戰唇舌一番了吧。說不定,爭鬥至今也沒停息。
商館的門口停有數輛馬車供吉丹館長和奇曼等幹部使用,其間不時有作乞丐打扮的人們來給雇主耳語兩句。
羅倫斯想起了在木材與毛皮之城雷諾斯時,艾普教給他的一個詞。
商戰。
他之所以爲此熱血沸騰,並不是因爲一場規模空前的商業談判即將展開。
既然生爲男兒,肯定天生就愛著這種氣氛。
“諸位!”
隨後,商館的喧鬧在一句話下戛然而止。
衆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一個瘦骨嶙峋,長身謝頂的老人——吉丹館長身上。
雖然奇曼說他只會觀望,但爲了盡量回避混亂,他的做法也無可厚非。
奇曼等人打扮得像貴族一般,但吉丹只穿著一襲長袍,散發出一種長者所特有的存在感。
他那環顧四周的雙眸中,透出仿佛能夠看透百年的湛青色。
“以守護聖人朗巴魯多斯之名,榮光與我等商會同在!,'
“榮光與我等同在!”
在商人們的齊聲喝彩中,吉丹館長一行從商館出發了。
奇曼對羅倫斯看都不看一眼,直到走出商館,乘上馬車之前還與好幾個人進行了交談。
羅倫斯看著這幅光景,不禁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
見到眼前這一切,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擔負著左右這場騷動的計劃的一部分了。
若有赫蘿在身旁的話,可能會笑話他行商者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不,既然連自己都笑了出來,被對方取笑也是沒辦法的。
渡河限制已經解除了,看熱鬧的衆人和像羅倫斯這樣暗中受過指示的商人們也隨著幹部一行離開了商館。
羅倫斯混在人群的後面,一路向羅姆河進發。
在大道上栉比鱗次的商館和商會中陸續有人出來,路上充滿了異樣的氣氛。
當然了,日常貿易也沒有中斷。畢竟市民也不全是商人。
即便如此,衆多商人一起向北方進發的光景還是讓人聯想到了大遠征。
恰在此時,教會的大鍾響了起來,那厚重的鳴響仿佛在給衆人打氣。
從不把客人當客人看的渡船主們,今天也顯得格外謙卑。
河岸兩側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還有幾個手持槍斧的士兵在維持秩序。
走上微微搖晃的棧橋時,被周圍氣氛所懾的商人們錘了錘自己的膝蓋。
沒有任何人取笑他們。
全員一言不發,一個跟一個向三角洲走去。
和生意無關的圍觀者們仿佛在看著什麽不可思議的景象。
自古以來,土地的所有權都是憑刀劍說話的,因爲那樣最爲直接。
如今,居然要憑一張羊皮紙和墨水做出決定,將會被看成是什麽奇妙的巫術也無可厚非。
羅倫斯也深有同感。
從交涉的舌戰間能生出金幣,這和從魔法陣中召喚出惡魔又有什麽不同呢?難怪教會會對向著利益邁進的商人們嚴加管束,這純粹是借助了惡魔之力的不可思議的行爲。
並沒有人來引路,一行只是沿著河邊前行。他們所來到的,是在三角洲上進行高價商品交易的場所,被稱爲金之泉的地方。而擺放在桌子之上的,是價格無法用金錢衡量的羊皮紙。或者說,是權威和名譽,是堅定的意志。
像羅倫斯這樣的下級商人都在途中停了腳步,能繼續前進的只有衣著考究的幹部們。從北側也有人陸續趕來,紛紛在席間就坐。
兩側陣營中的人物貌似都習慣了對人頤使氣指,讓人不禁聯想到很久以前的賢人會議。
但現在,南側陣營明顯居于上風。無論是衣著打扮、侍者、言談舉止,都透出金錢和權利的味道。
與此相對的,北側的衆人只透出一股威嚴。而且,是要依靠怒喝來支撐的搖搖欲墜的威嚴。
南側的衆人似乎按身份排定了座次。身爲羅恩商業公會的代表,吉丹館長坐在正中衣著華貴的老人右首第三席。
利益的分配想必也是按照這個順序決定的。北側衆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坐在肆意分配自己財産的衆人對面,他們此時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呢?
但任憑談判發展的話,沒人知道羅恩商業公會能分得多少利益。
至少照這樣下去,功勞都會歸到吉丹館長頭上,每個手下所能分到的是少之又少。
如果能不通過組織,而是由少數幾人瓜分的話……單是這樣想想,就足以讓人露出笑意了。
它就是有這個價值。
北方的代表終于就座完畢後,站在他們身後做侍者打扮的商人們開始給各自的主子打起了耳語。
這大概是最後的作戰會議了吧。衆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在這其中,最意外的是站在北側陣營正中間之人身後的,居然是羅倫斯的熟人。
那人正是吉恩商會的泰德·雷諾爾茲。
只見他像其他人一樣,戴著尖尖的高帽子。看來這是北側的正裝吧。
又有誰能想到,此人居然差點被奇曼選爲對北側施以致命一擊的中介人呢?所謂真相,往往是最爲恐怖的。
或者說,在奇曼找雷諾爾茲談過以後,是雷諾爾茲背叛了南側?
雖然真相不得而知,但當羅倫斯遠遠望著雷諾爾茲的時候,感覺對方也瞟了這邊一眼。因爲有很多商人都在看著那邊,所以此舉應該不是針對羅倫斯一個人的。
但羅倫斯還是有種眼神交彙的感覺。恐怕是過于緊張,使得他有些自我意識過剩吧。
不,他確實很緊張。
艾普沒有出現在這裏。
根據奇曼的說法,艾普是不會走到前台的,看來此言非虛。
私下的交涉全由艾普一手負責。
她現在肯定正忙著和那些想要搶先一步謀取利益的家夥們眉來眼去吧。
羅倫斯也轉身離開了人群,拿著花束行動了起來。
過了不久,從背後響起了交涉開始的宣誓聲。
做出這一宣言的是南側的衆人。由此可知,接下來的無疑只是一個儀式罷了。
但所謂儀式,必然要向神祈求些什麽。
一想到坐在那裏的人們會許下什麽願望,羅倫斯不禁感到一陣寒意,趕忙豎起了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