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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動之刻》第86章
 第六話 兄與弟

  他不該相信任何人。

  就像紙侍說的,誰都不行。

  黑暗襲上的那瞬間他才驚覺原來自己想得太輕鬆了,敵人隨時隨地無所不在,就連認識的、可以相信的人都一樣;他下意識相信了對方,直覺以為只是休息而已,也相信在這裡不會遇上任何危險,帝王會保護他們,所乙太早鬆懈。

  即使如此,他知道迦萊絲是無辜的,那些被操縱的衛兵也同樣無辜,所以儘量不想傷害對方。

  可是被殺傷的身體很痛,窺視的視線在等待著他沒有反擊力量之後,要將他拖回神族領域。

  如果被抓到一切都結束了。

  「是的,如果落入父母們的手中,一切就結束了。」

  他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整片種滿白花的土地,還有那棟眼熟的小屋。

  然後,站在他身邊的是藍眼睛的神族青年。

  「看來,那時果然沒有完全毀掉人類的部分,我們還有些許部分相連著。」露出淡淡的微笑,青年在臺階邊坐下。

  他躺在花裡,然後坐起身,「夢嗎?」摸著剛剛應該被殺傷得很嚴重的身體,現在卻沒有任何傷痕,應該不是在現實世界。

  「或許是,也或許是思緒相疊。」曦嘆了口氣,也不是因為怎樣的情緒,僅是以前的習慣動作。

  「我一直在想,看到你時要做點事情。」司曙站起身,拍掉身上的花瓣,雖說是夢,但是居然還挺真實的,連花瓣的香味都很具體。

  「猜得到你想做什麼。」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少年,曦沒有移動,任由拳頭直接往自己臉上一揮,雖然應該會痛,不過幾乎沒有痛感,他連眉都不皺。

  「這樣有爽一點了。」雖然很想呼個第二拳、第三拳,不過司曙一想到那個囉嗦的吸血鬼,還是算了,「你欠我的還不止這樣,十幾年來用我的身體還睡在裡面,應該要跟你算房租才對!」

  曦笑了笑,不解地搖搖頭,「真是……你應該要充滿怨恨才對。」

  「是很恨啊。」一想到被插刀又被丟下,司曙就覺得全身上下都是恨,恨到都可以拿刀來淩遲他們,「恨到很想叫你們全部去死,你們這些一丘之貉!」

  「但我覺得你並沒有你所說的那種恨意。」依然隱約可以感覺到一些,曦還是不解對方表現出來的相反行為,「你原諒司平安的行為,不是嗎?」

  「……誰原諒他,去吃屎!等我想原諒時再說!」司曙一想到又開始磨牙,決定不要再繼續這個只會讓他光火的話題,「算了,也不知道有

  沒有順利躲過你們那些鬼父母。」他只記得弄出黑夜力量之後曾看到紙侍突然出現,接著就在這邊了。

  照常理推斷,那時候八成已經昏了,不曉得紙侍這樣冒出來有沒有關係,他的力量還很不穩定,希望不會有問題。

  「如果與我相連,就是已經避過了。」大約可猜到對方的狀況,曦看著重疊夢境的天空,那片他看了非常久、幾乎不會改變過的藍天,現在卻說不出有什麼感覺,一切如此平淡,唯一有的只是恨意。 「你是淩駕我們所有人的完全品,如果落入父母們手中,所有世界都會結束。得到力量後,父母們會開始襲擊同為神族的其他人,然後擴大勢力,不斷佔領其他種族世界……他們想要的並不是只有地球世界。」

  「有猜到。」司曙最近也如此懷疑,他已經狐疑很久了,佔領地球其實很容易,將奪取者一整群扔出去,不管是不是種族都會死個七七八八,但他們執意要的是完美的成品,就表示地球世界八成只是目標之一;他們有更大的獵物,才要更好的作品。

  那些神族只愛自己,所以決定只有自己可以當宇宙之王還算可以想像。話說回來,能否那麼順利大概就唯有大宇宙意識知道了。

  「不過我也不懂,為什麼我會是所謂的完全品?」司曙只知道自己也有天生的接收者力量,而且應該是源自人類,而不是羅雷亞或羅納安,是第三種,但哪點說明了他是搶手貨?

  「接收者們有極限,不管哪一代,只要力量超過負荷都會滅亡.就像杯子無法接住源源不絕的水,但是你卻不一樣,我看不見你的極限,父母們應該也注意到這點了。」深深地看著眼前的人,曦不再隱瞞。應該說,對方有權利知道這些事,如果之後要再度下手殺他,也才不冤枉,「我與暮,應該是到目前為止容納極限最高的作品,所以才會被選為消滅使者的奪取者。」

  「等等,你們吸收力量之後,力量放一段時間後也會變多,這樣不是更快爆嗎?」暮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加上使者的印記力量與能量石,那真的很不得了。

  司曙想起最早柯洛林告訴過他五枚印記會自爆的事。

  他這時才發現,是不是被選上的其他使者或多或少都有點接收者的力量或體質,否則要怎樣存放本身就含有力量的印記與能量石。

  這樣說來,其實中央方一直在栽培的使者和繼任者,也都只是擁有這種能力類型的特別者。

  他終於知道使者選擇的方式了。

  「力量不會增多。」看著若有所思的人,曦慢慢地開口:「接收來的力量雖會轉化為我們所用,但並不會變得更多,部分力量混合使用後會讓人有增多或增強的錯覺,不過基本上是不變的。」

  「咦?」司曙愣了一下。

  「印記之力雖然有力量,但是使用時是種族會支援其力,並不是你所謂的增多。」誤以為對方是在說印記力量會變多,曦稍微解釋著,「能量石本身就蘊含很強大的封鎖之力,所以才能封印更強大的種族力量。」

  其實自己不是在說這個。

  默默地在心中反駁著,但司曙覺得如果告訴對方力量增多一事,恐怕會有危險,也就沒再開口了。

  然後,就這樣安靜了下來。

  再次看見這個地方,司曙其實心裡很複雜。

  他到現在還會怕,不管是那時候自己很孤獨地被扔下,或是眼前青年講過的那些傷害他的話語,一想到就覺得害怕。

  但是他已經發過誓會自立堅強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自我安撫情緒後,司曙才重新轉向不打算主動開口的人,「你是不是打算……自我犧牲之類的?」

  曦轉過來,藍色的眼看著他。

  「你是不是想拿到所有鑰匙,打開封印種族的力量之後,全部吸收了,然後連同自己一起處置掉。」司曙用的是肯定句,他認為對方所謂的自由,應該就是這個了。

  那些協助他的白花神族在幫他爭取更多的力量。

  只要地球世界的種族力量銷毀,就不會再有更大的爭奪,一切發展順其自然。

  「不是。」曦笑了笑,「我想要破壞的:是所有。」

  只要所有都歸無,一切就自由了。

  他躺在紅色絕望的沙中。

  不管是會經有過的愛、笑,還是哭泣悲傷都一點一滴地流逝了,最後連絕望的感覺都開始跟著破碎。

  於是,只有源源不絕的恨意讓他支撐下來。

  但是他現在卻無法瞭解,為什麼生命要笑、因為什麼而笑,那些感情為何而來,保護著各式各樣的生命有什麼意義?

  他們從出生到死一圈的輪迴又是為了什麼?

  那些東西,突然就像紅沙一樣,不具任何意義了。

  他只記得要銷毀所有神族的恨,還有強烈想要自由的慾望。

  可是怎樣才是自由?

  像風一樣到處吹動?像水一樣不斷地流?或像火焰一樣燦爛地燃燒?

  他原本思考著,自己吸收掉所有種族力量後,帶著那些力量重回地獄應該是解放與自由的好辦法,只要沒有高於他人的力量,應該就可以和平共處。

  但是力量可以再培養,種族會再從自己的世界帶入這個世界。

  即使有大合約的箝制,依舊無法制止那些種族們繼續相互危害,也無法制止人類破壞世界。

  所以他注意到了,唯有什麼都沒有,才是真的自由。

  等到自己也一起銷毀之後,連恨意都沒有時,應該就已經得到最想要的吧。

  「這個世界、這些種族的存在已不具意義,所有人都該放棄全部,真正地自由才行。」勾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微笑,曦告訴眼前的少年,「當然,我會拿取封印之後的所有力量,先殺光父母們後,再執行。」

  那些白花神族也同意,才會這樣幫助他。

  對他們而言,不管是世界或是神族,都只是加害的兇手。他們也不想再看見這個無理的世界,創造了他們卻只給予短暫又殘酷的生命,那麼就讓他們親手將所有人都變得與他們相同吧。

  成為粉塵,不具思考,沒有意念與執著,飄散在無之中。

  「這樣是真的自由嗎?」司曙聽著對方的話,瞬間也怔住了,然後他想起那對連名字都不知道、給他力量的兄弟。不是因為可以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喜歡的人身邊,才叫自由嗎?

  「不管是什麼,只要消失了就不再有意義,全都沒有之後,就不再有束縛了,那才是自由。」曦看著白花、看著木屋,然後揮揮手,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空間只剩白色,無窮無盡的白色,「在那裡,任何東西都是一樣的,不是嗎?」

  想要自由就會有所干涉,想要握住自由就會有阻礙和影響,那麼當那些都不存在了,就可以完全擁有自由。

  什麼都沒有,不在乎、不介意、不用擔心與理解,生命都是一樣的。

  「我的自由和你不一樣。」司曙看著空白,搖頭,「所以,我們會是敵人,我不會把剩下的印記與能量石給你,我會是最後拿到全部的人。」然後,他可以跟暮和紙侍離開,遊走於世界上,不再被那些神族干擾。

  「是的,我們一直都是敵人,假使我未取回自己的身體,我們最後也會競爭使用你的身體。」曦指著對方,說著:「你的存在還是會影響我,殘留未清除乾淨的部分會危害到我的選擇,在適當的時候,我將會再來取你的生命,也是給你最後仁慈的解脫……比起被父母們得手,你會感謝我。」

  「不管是你們的鬼父母還是你,我都不會感謝,不要想得太美。」司曙回望著青年,很訝異現在對他居然沒什麼恨意了,對方那時候造成的傷害似乎也不再那麼痛了,「我的生命將來是怎樣,我會自己選擇,那才是我的自由。」

  「選擇的自由嗎……」

  曦淡淡地微笑,然後往前走了幾步,抬起手摸著對方的臉,「暮說過,我是三個人裡面最大的兄長。」

  司曙沒好氣地翻翻白眼,「那傢夥的話你也信喔!」他完全可以想到那個外表成年、內裡塞著自拍高中少女魂的傢夥說過什麼,一定是阿兄要保護弟弟之類的……等等,他該不會厚臉皮到叫曦保護夾在中間也是弟弟的他吧!

  「的確,我們三個有一樣的相連感覺,所以我也不否認他的話,即使我非常厭惡他。」應該是說,他厭惡身為接收者的自己還有所有被創造出來的生命,以及他們被詛咒的宿命,

  「弟弟……嗎?」

  無法歡欣,無法有其他感覺,如果是未遭崩壞的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

  曦現在已經想不到了。

  他張開手,緊緊抱住眼前的少年,人體的溫熱感還有心臟跳動的感覺都與他們不一樣。

  溫暖嗎?

  讓人不解的感覺。

  但是,為何會有種連自己都說不上來,空蕩蕩的想法?

  「其實你跟暮一樣可憐。」

  司曙乖乖地讓對方熊抱,只能低低地開口說:「你們都沒辦法獲得自由,就算是你說的全部自由,也不是你能拿到的。」

  奪取者,是不可能自由的。

  司曙第一次感到這麼深刻的悲哀。

  ×××

  長廊上一片靜悄悄。

  早些時間被襲擊後,帝王下令封鎖整座內宮,也動用了大型術法清查過每個人,確定沒有人被利用後,又布了新的結界把極地圈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

  被主體寄宿的迦萊絲某些部分受創嚴重,目前還無法恢復意識,在隔絕治療當中。

  「公爵請先去休息吧。」提著一盞冷光燈,極光走進黑暗的客房裡,看著坐在床邊的吸血鬼,「阿書先生由我繼續看顧吧。」

  躺在床上的使者還沒恢復意識。

  遭到襲擊後,所有人都用了最好的治療術法幫他療傷,現在連一道擦傷都沒有,但是人卻還沒醒,似乎是進入了非常深沉的睡眠之中,喚醒術法也無法發揮作用,只能先讓他維持目前沉睡的狀態。

  但是對司平安來說,如果自家兒子能這樣一直睡到事情結束反而是最好的。

  與火帝、阿斯瓦離開去處理攻擊事件前,他還千萬交代著不要把他乖孫弄醒,讓他睡到自然醒就好,能多久就睡多久。

  把視線從床上移開,羅德斜眼看著帶來光明的人,「你在說笑嗎?這種晚上才是本公爵活動的時間,你來湊什麼熱鬧?你應該去找那個大王子吧!」之前不是想看得要命嗎?現在對方醒了也在房間休息,應該要去那邊才對,他才走錯房間了吧!

  「……」極光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只是把光源放到照明臺上,讓室內完全亮起,然後才開口說:「我與父親不同,沒有那麼多話能與兄長談。」看到帝王與伊瑟斯好像有說不完的話,他才驚覺自己不知道要和對方說什麼,他只是從其他人口中聽過對方的傳聞,知道父親最喜愛的是那個孩子,還有父親有很多話語可以和對方談,他卻完全不曉得應該和伊瑟斯說哪些事,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麼東西和話題。

  他也只是聽過流傳的事蹟,崇敬對方而已。

  羅德仔細打量著極光的神色,這陣子兩人相處久了,聯手上也很有默契,他馬上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然後啐了聲,翻出已經很久沒抽的菸、點火,「艾西亞也是,華遙跟小鬼也是,你們一個比一個還要麻煩……煩死了,本公爵最受不了這種。」

  極光苦笑著在一旁坐下,也沒辦法反駁什麼。

  「你哥不是好人嗎?兩個坐著就算只有發呆,也不會有什麼誤會吧。」呼了口白煙,羅德懶洋洋地說,然後指指門口。

  極光跟著轉回頭,訝異地發現門口站著剛剛話題中談論到的人,自己居然完全沒發現對方的氣息……該說對方一點氣息也沒有散發,幾乎無聲無息地與冰冷的空氣融為一體。

  「似乎打擾你們了。」伊瑟斯微笑了下,倒也沒有露出打擾到別人的尷尬神情,很大方地自動走進客房中,「看來極地圈的小客人似乎還未從深眠裡清醒,我想他應該正在做屬於自己的聯繫吧。」

  極光頓了頓,起身先行了基本禮儀,「……王兄。」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喊兄長,所以他選擇最有禮貌的稱呼方式。

  「伊瑟斯就可以了,自己的兄弟不用那麼講究禮儀,在海族時與塞納在一起也沒這麼多規矩,或者叫大哥也行。」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戰戰兢兢的青年,伊瑟斯轉過身,和羅德點了下頭,「公爵閣下,你的夥伴我先帶走了,我想好好認識一下沉睡這段時間裡從未見過面的兄弟。」

  「要走快走。」羅德揮揮手,管對方要抓要脅都沒他的事,他完全忽略極光不自在的表情和求救的眼神。

  然後極光就真的被押著離開了房間。

  「一堆囉囉嗦嗉的傢夥。」羅德揉掉了菸蒂,隨手往旁邊一扔。

  「沒教養的傢夥,誰教你亂丟菸蒂,如果燒起來要賠怎麼辦……」

  羅德挑起眉,看著一旁已經睜開眼睛的人,「小鬼,你還真好睡。」

  司曙按著有點昏沉沉的頭,就著柔軟的枕頭轉向一旁,「紙侍呢?」他沒感覺到附近有護衛的聯繫。

  「那個女人臉帝王拿去處理了,說什麼強硬調動力量很亂來,要多幾天才能穩定好。」已經把對方劈里啪啦的抱怨整個遺忘得差不多,羅德又抽出根菸,「小鬼,現在是我們的問題了……你最近到底在反常個什麼?」

  轉回頭,司曙看著偌大的天花板,上頭隱約有著某種銀色的雕刻圖紋,像是繪錄著概地圈的故事,和不同於人類世界的象徵花紋。

  「……你覺得世界毀滅就是真的自由嗎?」

  「啥?」羅德夾著菸,看著莫名其妙丟出這句話的人,「小鬼,你變得這麼反常,該不會就是想毀掉世界吧?本公爵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有志氣了……不過本公爵會阻止你,不然等你清醒之後肯定會後悔。」

  「……後悔?」這就有趣了。司曙呼了口氣,坐起身,順便把枕頭墊到身後,「我可不覺得有什麼好後悔,你不是也很痛恨吸血鬼王嗎?還不是也想自己去死。」

  「那個不一樣。」羅德呼出白煙,看著發光的橘紅色菸頭一明一滅地跳動著,「本公爵沒有那麼多牽絆,但是你這小鬼有老鬼、極光、白毛那些人,還有你的家,跟我們這種早就已經沒有依戀的存在不一樣。如果你要毀掉世界,那就跟毀掉本公爵家園的吸血鬼王是同一種東西了,找你報仇的大有人在……就算最後你跟著去死,最好還有臉再去見其他人。」

  「好像是這樣沒錯。」所以那根本也不算自由。

  「少動一點歪念頭吧。」羅德彈開菸蒂,斜了對方一眼,黑火直接把剩餘的部分燒成灰燼,「雖然本公爵和你這小鬼完全不對盤,但也不會說不幹就不幹,既然答應老鬼會當你的護衛就是會當,事件結束前都是。」

  聽著吸血鬼的話,司曙思考起來,然後拉起了袖子。

  「既然你這麼想蹬渾水,那就吃得更飽一點再說。」他把手腕伸向一旁的黑色護衛。

  羅德眉頭一擰,正想破口大?……

  「等你的力量夠了,我再告訴你我想做什麼。」

  ×××

  極光被拉著走了很長一段路。

  一路上經過了走廊、庭院、內廳,然後一直到另一頭封閉的獨立住區。

  他知道這裡是伊瑟斯以前的住所,很久之前在對方消失後就被帝王封起,不准任何人觸碰這裡,同樣被封起的還有他們母親使用的兩座跨院。

  某方面來說,帝王是很神經質的人,而且還超級念舊。

  「父親真是的。」看著住區,伊瑟斯笑了笑,輕輕鬆鬆地解開了封印術法,然後又押著人一路走進自己閒置了千百年的居所。

  曾經失去主人的區域因為冰術凝結的關係,連點灰塵都沒移動過,嶄新乾淨得如同才剛剛打掃過,還放置在桌上的卷軸也像是剛取出不久而已。

  第一次進到這裡的極光環顧了整座小廳,與自己的住所不太一樣,這裡的武器和書籍種類更多,也有些奇怪的物品,稍微反映出了主人的個性。

  伊瑟斯鬆開手,將桌上的卷軸放回一旁的櫃子,「雖然很想先幫你倒點喝的,但我認為你應該不想喝放了上百年的茶水吧。」他拿起桌上的八角冰壺,搖了搖,裡面竟然還有液體搖晃的聲音。

  「倒也還好,極地圈中多得是冰封千萬年的物品。」看著陌生但又好像熟悉的青年,極光小心翼翼地開口說:「我從很多人口中聽聞過你的事……」

  「咦?我剛剛才在父親口中聽到一些關於你的事,看來你曉得的比我還多,這樣立場不對等啊。」伊瑟斯微笑著,撥弄了放在捧雕上的水晶珠,冷色的光亮起,將小廳照亮,「啊,抱歉,你不用太介意我,在海族待久了比較喜歡沒有拘束的感覺,這邊坐吧。」拍拍乾淨的長椅,他順手把還有點不知所措的兄弟給壓到椅子上。

  「請問你找我有什麼特別的事嗎?」看著坐在一旁的青年,極光連忙詢問。

  「沒什麼事呀,就是認識一下,我們是相同血脈的兄弟,卻完全陌生。這樣似乎說不過去,若是蘭賽雅也在場,應該會取笑我吧……聽說你也隨司平安的孩子一起逃家,這樣說起來我們還真的是兄弟,連跟著跑的都是同一家的人。如何,天底下很難找到這麼有默契的兄弟了吧!」

  對方開頭說出的話讓極光笑了出來。

  「的確是。」

  伊瑟斯比他想像的還要大方豁達,而且似乎非常會察言觀色,一下子就讓氣氛輕鬆了起來,讓自己不再那麼拘謹。

  稍微聊了聊後,極光完全放鬆了,像是在跟已經相處很久很久的兄弟閒聊,聊了很多關於帝王的事,還有伊瑟斯在海族的事情與那些大大小小的戰役。

  他的兄長比他想的還要厲害,而且知識與能力都相當地強與豐富,這點在當初知道海上都市是他一手規劃時,極光就已經心裡有數,不過實際畫對面地聊,就會完全體會到對方遠遠在自己之上,本來崇敬的心理又更加深了好幾層。

  「真沒想到司平安會用這種方式讓我重新甦醒。」聊著聊著,伊瑟斯有點感嘆,「其實我隱約有感覺到那個白色護衛滲進來的一點記憶,但很不清晰,他真的保護得很好。」

  「嗯,紙侍是個很好的護衛,也是很好的朋友。」極光看著手掌,還記得對方教他的那些術法,然後想起了之前白色護衛有意無意將他支到安全處的事……難道就是因為伊瑟斯的關係嗎?

  是因為聽到奪取者那些兄長要保護弟弟之類的話語,所以有所投射?

  極光知道不會有答案,即使詢問,紙侍也不會有任何回答吧。

  然後他們繼續聊,伊瑟斯問了許多這段時間極光和司曙等人一起旅行的事,有些部分還問得非常詳細,不知不覺,一個晚上就這樣逐漸過去了。

  「原來如此,大致上都曉得了。」將所有事情都弄清楚之後,伊瑟斯終於曉得那時候幾乎致自己於死地的究竟是什麼。

  「現在應該是阿書先生很重要的時候。」其實也注意到對方好像下了某種決定,一路跟過來的極光也想一起走到最後。

  側頭看著今日才初次見面的弟弟,伊瑟斯拍拍對方的肩膀,「雖然我一樣會給你放手去做吧這樣的意見,但是同時你也得明白,在這之後,你必定會接下帝王的位置。」

  「……咦?」極光愣了愣,訝異地看著兄長,「不,我認為……」

  「認為應該是我嗎?」伊瑟斯笑著搖頭:「不可能,我已經有一大半屬於海族了,該守護的人是海族的愛人,那裡才是我的歸屬,我不願讓她脫離海域勉強自己離開家鄉,父親比任何人都明白這件事。」如果不是明白,早在很久以前就應該會將他拖回極地圈,而非讓他在海族待下,甚至加入內戰保護他的第二故鄉。

  帝王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只是比任何人更不想面對事實而已。

  「剛剛聽了你的敘述,雖然你希望和同伴一起游歷,但是我覺得你和我們不大一樣,你對冒險的渴求其實並不是很大,而是在追求所知……即是遊歷,你在旅程中應該也不是主動提出去處的人吧。」伊瑟斯看著還很年輕的弟弟,「你的同伴才是第一位,冒險並不是你的全部,你不會放下所有去冒險,但卻可以因為同伴做出任何可能的事,所以你是我們三個當中最適合當帝王的人。」

  「三個?」

  伊瑟斯站起身,看著窗外的細小飛雪,久違的冰冷感,緩緩地嘆了氣說:「你也知道的,父親從年輕時代開始就非常喜歡遊走各種世界,他已經辛苦很久了……」

  可惜他的第一個孩子也是這樣的人。

  但是弟弟與自己不一樣。

  「保護你同伴未來的安全,也只有在你繼任之後才辦得到。」

  雪花慢慢地飄落著。

  聽著伊瑟斯的話,極光思考了很久很久,「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司曙未來有所選擇,不管是成為新勢力或是他人勝利,爭奪結束,都不可能回到人類世界生活了,那麼能保護他的人當然越多越好,不管是大地種族、綠色種族、海族、火族或是極地圈,都是具有相當實力與影響力的種族,只要有超過一半的大型古老種族,就不會有太多人敢隨意動手。

  「但是請再給我一些時間吧。」眼下這個階段,他還不想取代父親,他希望自己的父親依然是帝王。

  伊瑟斯點點頭,還是拍拍他的肩膀,「先不說這個,我再給你一些建議吧……我可以感覺到你的力量並不弱,但是以後戰鬥請一定要用全力。」剛剛在聽對方敘述和追問細節時,他就發現這個弟弟的戰鬥方式很有問題,實戰經驗少果然就比較放不開,「擔心力量會與同伴的相抵消,或是不小心傷害到同伴,這類的念頭都不要再有比較好。」

  「但是我的同伴是相對的炎系……」

  「父親和火帝陛下也經常同時出手,卻不見父親手下留情過。」雖然已經長眠很久一段時間,不過伊瑟斯很肯定自己父親的作風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你要學著能夠評估如何與對方配合,而不是留手。我認為你雖然很強,但表現出來的卻很弱……你是不是因為怕影響到同伴甚至其他人,所以連寒氣都不敢放在身邊。」

  他們冰系種族雖然怕熱,但也有基本的冰源可以釋出寒氣圍繞在身邊,讓自身維持在較好的狀態,就像火帝也常常帶著熱流增高溫度一樣。

  極光尷尬地點點頭。

  伊瑟斯直接朝對方的額頭拍下去,「除了很容易中暑之外,無法維持較佳的狀況很容易成為絆腳石,而且你會讓同伴很在意你會不會又過熱,容易讓人分心,不是好事。」父親真的是保護過度了,才會讓弟弟什麼都擔心、在意,反而放不開手腳。

  雖然這樣看起來很溫柔,但在戰場上會是第一個被淘汰的。

  「我再教你一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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