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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第12章
卷一 第一十二章 弦外有音

  卻說沈澈雖然閉門,但也從玉竹和慕禪的對話中知道自己是誤會了,心下對慕禪有些歉意,便想替司南義針灸了就早些回惹翠園等著。沒想到自己來了太醫院的值班房司南義卻並不在此處,等了小半晌後竟是司南義和慕禪一齊來了,沈澈面上略有些不自然。

  此時的慕禪還不知道沈澈已經明白之前不過是一場誤會,看到沈澈臉色有異,以為他還在誤會著自己是那等藉著他和太后關係想要求個榮華富貴的心思,心中一怯,腳下也不由得放慢了,伸手牽了司南義的衣袖:「我還是先回去了。」

  「小禪,你不是想學針灸麼?沈大人可是少有的妙手呢,你若不看便可惜了。」司南義見慕禪要走,著急地望了望沈澈,擠眉弄眼地示意沈澈出言挽留。

  「咳」不太自然地咳了兩聲,沈澈開口道:「想學便留下吧。」

  「這……」慕禪很是意外地看著沈澈,可他已經又背過身去,倒讓人看不清表情。

  「看,沈大人也讓你留下來觀摩呢。」司南義見沈澈邀了慕禪留下,心裡是巴不得,對著沈澈感激地笑笑,乾脆伸手拉了慕禪半拽了進屋。

  「先去掉外衣,只留裡衣過來躺下。」沈澈準備好針灸用具,又淡淡地吩咐了司南義。

  「是,大人。」司南義一邊答了一邊就自顧地開始脫衣。

  慕禪立在一旁,見司南義開始脫衣便側過了頭去。雖然從小和司南義一同長大,又比他大了幾歲,但對方畢竟是男子,在自己面前寬衣解帶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慕姑娘,你若真心要學就過來些。」沈澈一邊讓司南義在床榻上頭朝下睡好,一邊招呼隔得遠遠的慕禪。

  「是。」抬眼忘了一眼沈澈,發現他只是專注地低首推開司南義背上的衣裳,並按壓著腰上周圍的穴位,慕禪便上前兩步來到床榻的下首立著。

  「《黃帝內經》有言:藏寒生滿病,其治宜灸。你可知何謂針,何謂灸?」沈澈一邊給司南義扎針,一邊發問。

  「什麼?」慕禪只是盯著司南義背上的銀針,卻未曾想沈澈會突然向自己發問。雖然是自己開口要學,但之前對針灸從未涉獵,小時候父親倒是說過一些,可記憶已經模糊了。如今被沈澈這樣一問,慕禪嘴上答不出來不說,心裡就像打鼓似的咚咚直跳,面上也泛起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尷尬表情。

  半天不見回答,沈澈紮好一針後側頭抬眼望了望慕禪,見她面上略有尷尬,便不再追問,只道:「昨日你來討書,裡面有一部便是《黃帝內經》的分著《靈樞經》。上頭詳細記載了針灸之法與辨別經絡之法。你難道都未翻看一眼基本的釋義?」

  「我」慕禪羞怯地咬咬唇,剛想要開口道歉,卻又被沈澈打斷了:「古人磨石刺身,將『砭而刺之』謂之針法;燒灼艾草,將『熱而熨之』謂之灸法,合起來便是『針灸』的前身了。」頓了頓,沈澈再從針盒裡取出一根細針紮在司南義身上,又道:「《山海經》中有關於『砭石』的說法,你也可以找來看看。另外,存藥房應該也收藏著不少的艾草,你回去找來試試燒灼之法。還有,我會連續為小義再針灸三日,你都跟過來吧,我會隨時查問你背誦的功課。」

  「哎呀小蟬!大人這是要親自教導你呢,還不趕快拜師啊。」面朝下趴著的司南義倒是反應過來沈澈的意思了,嚷嚷著話音裡也充滿了驚喜。

  被司南義這一喊,慕禪才回神過來,面上的鎮靜無論如何也掩不住濃濃的訝異,「噗」地一聲雙膝跪地便行起了大禮來:「學生拜見老師。」

  「不比行此大禮,我雖並未有意收徒,但你既然對針灸之法感興趣就要好生學習。有什麼不懂也可以來問我。」沈澈淡淡的應了一聲,話裡雖未言明,卻也變相地答應了。

  這廂得了沈澈的默許,慕禪心裡卻還是有些放不下之前和沈澈在惹翠園的誤會。但轉念一想,原本就是自己沒把話說清楚,等一會兒再去詳細解釋一番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了。而且如今看來沈澈似乎有意在化解兩人的尷尬,如此一想心裡便定下來,慕禪這才全神貫注地看沈澈到底是怎麼為司南義施針的。

  此時的沈澈也沒有閒著,一邊為司南義扎針,一邊還時不時地主動講解關鍵處的針灸之法。沈澈偶爾抬眼見慕禪聽得仔細看得認真,覺得孺子可教,便主動地多說了一些。

  一番施針下來已經過了小半個時辰,沈澈終於站起身來,收好針盒,抬袖擦拭了一下額上滲出的細汗。

  「‧‧‧‧‧‧‧喝茶。」慕禪乖巧地捧著一杯熱茶上前遞給沈澈,沈澈淡淡地道了一聲謝便接過喝了一口。

  「那個,大人,我可以起來了吧?」司南義趴著,半天感覺身上沒有針再紮下來,歪過頭便問。

  「快些起來吧,把衣服穿上。」慕禪趕緊拿了床頭的外衣遞給司南義:「天怪冷的,別又涼著了。」

  「放心,大人施針的時候身上可暖和了,就像有團火在背上烤著一樣。」司南義說著笑咪咪地起身,拿起衣服一件件地穿上。

  「真的麼?」慕禪覺得好奇,反問道。

  「針灸之法主要是刺激脈絡,有運行氣血、平衡陰陽、濡養筋骨、滑利關節、聯絡臟腑和表裡上下以及傳遞病邪等作用。小義乃是寒邪入肺,適才我為他施的乃祛寒針法,行針時可使脈絡發熱散寒。」沈澈放下茶盞,主動替慕禪講解起來。

  「原來如此。果真如父親所言,世上真有不吃藥就能治病的方法呢。」慕禪點點頭,若有所思。

  聽慕禪提起「父親」,沈澈抬眼看了慕禪,似是有話要說,卻礙著司南義在場不好開口,便道:「小義你好生休息,以免病情反覆。原本前些天就該痊癒的,也不知你是不是日日都出去玩兒,這才拖了這些日子。記住,切不可在外間逗留過長時間,」

  「對啊小義,傷寒之類的雜症雖說不是什麼大疾,但拖久了總會傷身的。記住大人的吩咐,不可再到處跑去玩耍了。」慕禪上前拍了拍司南義的頭,示意他要聽話。而司南義最是怕慕禪的囉嗦,只得吐了吐舌,做個了古怪的表情:「小蟬說什麼,我聽就是了,只是等我病好了要給我做冰糖水蛋吃才行。」

  「你就顧著吃,等病好了想吃什麼都來找我便是。」慕禪對這個親弟弟一般的司南義也沒有什麼招架之力,只得點頭順著他的意思點頭答應了。

  「好了,明日午時過了我再來。」沈澈見兩人言語間頗為親密,略蹙了眉頭。

  「我送大人回去吧,順便討教些問題。」見沈澈要走,慕禪哪裡能放過這個親自解釋的機會,不等他伸手,自己已經快步上前推開了屋門。

  「嗯,也好。」沈澈點點頭,這才跨步走出了太醫院。

  慕禪小心翼翼地隔著半步距離跟著沈澈,見他一路無話,加上心裡還是有些緊張,更加不敢隨意開口說話。倒是繞過了御藥房見身後的慕禪沉默不言,沈澈才停住腳步,回頭主動問了句:「慕姑娘是前朝太醫慕鶴瀾之女?」

  「正是家父。」慕禪恭敬地答了,卻心生奇怪。原本自己是前朝慕太醫之女的事兒雖然並不是秘密,但因為司南封怕太醫院的人過多的關心反倒勾起自己傷心,便以涉及前朝皇帝的原因吩咐眾人不得私議此事。所以除了太醫院的老御醫們,還有司南義這樣和自己一齊長大的朋友,好多人都不太清楚慕禪的身世,只道她是個可憐的孤女,被司南封收養在太醫院罷了。如今沈澈竟直直地問了出來,他又是從哪裡只道的呢?

  「慕先生醫術冠絕天下,醫德也是受眾人景仰的。既然慕姑娘是名醫之後,也該多花心思在醫理藥學上,以免辜負他老人家在天之靈。」沈澈見慕禪目光閃爍,半晗其首,不自覺地竟有了些憐憫之意,話音也放軟了些許。

  其實這些年來,除了父親剛「隨主從死」那會兒常有父輩關心自己,如今早已無人提及半點當年之事。此時突然聽見沈澈話中的安慰之意,慕禪鼻頭一酸,眼眶止不住地又濕潤了起來,只得緊咬著唇瓣,淚珠子才沒有滾落下來。

  見慕禪微微有些顫抖,沈澈便知她此時心頭一定難受,微微歎了口氣,又道:「明日你好生準備,我帶你去暖福宮覲見太后吧。」說完便轉身離開,想著留點兒空間給慕禪,讓她獨自回復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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