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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第9章
卷一 第九章 心意遲遲

  一路回到御藥房已經是天色發昏了,慕禪自己匆匆收了藥便趕緊往煎藥房那邊送藥材去了。

  卻是因為前些日子因為錢妃落胎的事兒九死一生逃脫一劫,司南大人領了眾位太醫院的醫官和教習弟子們外出吃酒,沒想司南義卻染了風寒回來。本以為是小疾,偏偏司南義又是孩子的心性兒,仗著自己懂點兒醫理,就做主為自己診起了病來。誰知過了大半月了也不見好,這幾日竟咳得厲害起來了。司南大人這才抽出心思來親自給兒子診了脈,才發現是寒氣入肺,引了其他症狀出來。

  司南義好面子,拖著父親不許給外間的人說,怕被一同再教院聽學的同窗笑話。做老子的拗不過兒子央求,只得開了方子私下托慕禪每日送了藥去煎藥房煎了再給司南義服用。

  眼看著今日耽擱了些時候,慕禪也沒來得及用晚膳,只是將藥材拿到煎藥房煎好這才拿了藥碗準備送去給住在太醫署值班房的司南義服用。

  到了太醫署,平素裡聽教的弟子們早早便下學了,清淨的很,也沒一個人。慕禪到了值班房輕叩了叩門,便推門進去了。

  誰知裡面竟不止司南義一人,一個青袍的背影正屈身在為司南義針灸。

  「小禪,是你來了麼?」面向下趴著的司南義趕忙側頭望了過來。

  慕禪點點頭,沖司南義笑了笑,將放有藥碗的托盤擱在了當中的八仙桌上,這才走過來,瞧了瞧正在為司南義針灸的沈澈,輕聲道:「沈大人也在。」

  「沈大人說針灸好的快些。」司南義趕緊道。

  只是正在用心的針灸的沈澈微微蹙眉,抬起身子道:「針灸時不得多言。」說罷又彎腰下去,認真地施起了針來。

  「噓——」慕禪抬手對著司南義,在嘴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便輕輕地移步過去,想要看看沈澈是怎麼為司南義針灸的。

  只是眼看著黃昏一過,入夜了光線不太好,沈澈淡淡的吩咐了聲「點燈」,慕禪又趕緊過去桌邊點燃了油燈,又拿了個桌凳放在司南義的床頭,將油燈放在上面。

  怕擋著光了,慕禪又繞到沈澈的身後,看他怎麼個施針法。看著看著,慕禪不自覺的抬起右手來,使左手挽了挽衣袖,二指捏起,隨著沈澈的動作學了起來。

  扎完最後一針,沈澈這才立起身來,側眼看到慕禪竟在一邊兒學的仔細,略有些意外:「慕姑娘對針灸也有心?」

  慕禪學的入神,沒發現沈澈已經起身了,收了手勢點頭道:「小時候常看父親為別人施針。再難受的病人讓那幾根細如髮絲的針紮了就能快快好了,覺得很神奇罷了。要說有心,卻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倒叫沈大人笑話了。」

  「慕姑娘若是想學,我這裡有兩本針灸的書,還有個松木製的小人兒,上面用硃砂描全了四百零九個穴位,可以用來練習的。」沈澈淡淡地說了,轉頭又吩咐司南義:「再扎上六日你的咳症才會痊癒。日後在屋外的時候莫要大聲說話,吞了寒風入腹總是不好的。」

  「嗯,學生明白。」司南義恭順地答了,又衝慕禪眨眨眼:「小蟬,你過來餵我吃藥呀。」

  聽司南義兩次都喚慕禪為「小禪」,沈澈略微皺眉,只是抬眼淡淡地看了慕禪一眼,發覺她正對著司南義笑得正甜。心下略覺得有些不妥,沈澈收了診箱便直直出去,連一旁福禮送自己的慕禪也沒有再看一眼了。

  以為沈澈只是一如既往的性子冷淡,慕禪也並未因他對自己的無視感到不悅,只是覺得適才他還說要送書和小木人給自己,下一刻卻又不理會自己便離開了,心下有些奇怪罷了。

  「小禪,你想什麼呀想得如此出神?」司南義疑惑地望了望,嘟嘴問。

  「教你別叫我小禪,要叫慕姐姐。」慕禪這才又揚起笑臉,拿了藥碗過來:「正好,剛端來的時候太燙了,此時溫熱的,快喝了吧。」

  「你餵我。」司南義狡黠地眨眨眼,又撒起了嬌來。

  「都不是小孩子了還這般耍賴。」慕禪輕斥了司南義,面上卻又帶著憐惜的笑容。

  「我這不是病了嘛,好姐姐,餵我吧。」司南義捏起聲音,順帶還甩了甩肩頭,裝可憐狀:「小時候我生病了也都是姐姐喂的。」

  「好吧,不過只許這一次。」聽他叫自己姐姐,慕禪心軟了,好氣沒好笑地拿起瓷勺舀了湯藥,便一口一口地喂起司南義來了。

  伺候司南義吃過藥,又囑咐了好多讓他好生休養的話,慕禪這才拿了空碗回到存藥房。

  只是剛剛推門而入就看到沈澈正從那間屋裡拿了幾位藥材來曬涼。

  「大人讓我來吧。」慕禪脫下肩頭的棉坎肩,挽了挽衣袖,不經意又露出兩截白白的柔荑,襯著青色的衣衫顯得更加刺目。

  別過眼,沈澈只是淡淡地道:「不勞慕姑娘費心。」說完又埋頭侍弄藥材,不再理會慕禪。

  感覺沈澈刻意疏離自己,慕禪覺得有些納悶兒,但轉念一想他自來了太醫院就一直對人態度冷淡,便不再多想,又將衣袖放了下去,直直進了後院子。

  呆坐在房中想著剛才在司南義哪兒,沈澈見自己對針灸有興趣時還說要送給醫術和木人,慕禪便又起身開門出去,準備再厚著臉皮討要。前腳還未出門,又覺得不妥,回頭拿了正在爐子上煎的清心茶用白瓷茶盞倒了一杯,這才去了前院。

  只是來到前院裡才發現空無一人,只有幾摟藥材攤在藥架上,哪裡還有沈澈的身影。

  抿了抿唇,心想下次再找他討要吧,慕禪一口將原本給沈澈端來的清心茶喝了,卻覺得心頭反而有些堵堵的。只道這清心茶怎麼不管用了,慕禪準備去翻找父親留下的方子,看看是不是有什麼錯漏。

  話說這幾日太醫院沒什麼特別的事兒,錢妃那邊的嵐兒也沒來找,慕禪樂得清閒,思前想後,還是決心要去找沈澈討要那基本醫書還有木人。

  過了晌午放好熱水,趁著冬日裡少見的太陽,慕禪準備沐浴了再去尋沈澈要東西。

  因加了些香料放在滾水裡,慕禪沐浴後全身帶著淡淡的清香味道。梳了個尋常的懶雲髻,插了支從小帶到大的雕蘭碧釵,身上著了青布薄棉的冬衣,找了件綠水紋兒的坎肩披上,這才出了門。

  打聽了沈澈在太醫院的住所,慕禪一路走來,藍布繡鞋的面兒有些沾濕了露水,只得將手從袖壟裡伸出來提起群角繼續往前走。

  聽成之浩說,原本太后和皇上專程賜了京城皇宮邊兒的一處王爺府邸給沈澈,但沈澈以孤身一人不用太大的家宅為由拒絕了。只是住進了太醫院轉為職守禦醫過夜的值班房裡。太后體恤他,又專門讓皇上將太醫院附近的一處小院兒又賜給了他作為臨時居處。

  只是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慕禪便看到了這座題名「惹翠」的小院兒。青牆上鬱鬱蔥蔥的竟是入冬了還不曾落色的青竹,也難怪取了這樣個名兒。又想起那日沈澈的衣袍上有一枝墨竹,暗道原來沈澈喜歡竹呢,難怪一身傲骨的樣子。

  復又四處打望了一下,慕禪這才伸手扣了扣門,發覺此處有些僻靜,倒是離得自己的存藥房只隔了兩個小院兒和一堵宮牆。

  不一會兒院內傳來腳步聲,下一刻院門便「吱嘎」一聲開了,一抬眼,慕禪傻眼了。

  眼前的沈澈只是隨意披了一件外袍就來開門了,髮梢上還沾著水,上面略微有些紅,不經意見竟隱隱露出一截胸膛……

  同時,沈澈也發現了站在門外叫門的竟是慕禪,趕緊一回頭將衣袍繫好,這才轉身,略蹙著眉:「本來以為是成之浩來,沒想到是慕姑娘,剛才正在沐浴……對不起了。」

  羞紅了臉的慕禪埋頭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這才抬臉道:「是慕禪突然到訪,該道歉的也該是自個兒。我就在這兒等著吧,大人先更好衣我再進來。」

  「嗯。」從鼻端裡悶答了一聲,沈澈又伸手將大門「砰」地一聲關上,這才匆匆幾步進屋去套上外袍,繫好腰帶,復又出來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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