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兩隻山雉運氣不好，趴窩的時候被我碰上了，隨手就逮回來，給先生中午下菜。」少年趙山魔術般地從身後的柴捆裡拿出兩隻毛羽鮮艷的活山雉，嘿笑著說道，「先生，等我打理乾淨了，就給您送過去。」

　　「記著早些去學堂！」甦醒沒有推辭，拋下一句話後，繼續朝東山的方向走去。他很清楚，即使現在拒絕了，趙山仍然會把兩隻山雞給自己送過去。這樣的事，過往已經有過不止一次了。

　　「知道了，先生！」

　　…………

　　待甦醒逐漸遠去，趙山正準備揀起柴捆返回家中，眼睛的餘光卻發現了山溪邊矮樹叢後有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影。

　　有些疑惑地看了片刻後，少年突然笑了起來，揚起聲音喊道：「朵兒姐，別藏了，出來吧！」

　　好一會後，一位手提木桶的山村少女忸怩地從樹叢後走了出來，腳下的步子挪動緩慢，可愛的臻首略顯緊張地左右張望著，便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

　　少女約在十六、七歲上下，正是有如初蕾綻放的年齡。秀氣的面龐上鼻樑懸直，柳眉彎彎，雙頰緋紅，潤澤的雙唇微微開啟，唇面好像閃爍著嬌艷欲滴的紅光。身段頎長而玲瓏窈窕，帶著十分青山碧水的靈氣，尤其是修長纖細的腰身，只堪盈盈一握，卻又不是那種病態的弱柳之態，顯得韌性十足。由於正值盛夏，少女身上的衣物略顯單薄，身體的曲線格外地凸現了出來，極盡流暢與誘人。

　　「朵兒姐，你不用怕，先生已經走了！」少年語中帶著幾分打趣的意思，一面嘿嘿笑著，一面還模仿著山裡族長老爺子捋髯的動作，卻因頷下只有些剛剛發育出來的絨毛，變成了撫摩下巴。

　　「啊～～」少女先是輕出一口氣，但隨即卻意識到了少年話中別有深意，嬌嫩的面龐頓時變的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蘇…蘇先生在……在不在，和我有什麼關係……」

　　「嘿嘿嘿嘿……」打量著少女紅艷似火染的嬌顏，少年嘴裡只是嘿嘿發笑，卻不做回答。

　　臉上的暈色越發濃厚，少女潔白的貝齒輕咬著櫻唇，眸子裡餘光不住地探視著四周。待到確認自己躲避的對象真的已經離開，才抬起頭，流光溢彩的明眸中帶著幾分羞惱之色，語如黃鶯鳴柳地說道：「臭小山，你再欺負我，我就去福爺爺那裡告你的狀……」

　　「別別……」似乎對自家的祖父很有幾分懼怕，少年面上的得意戲弄之色迅速褪去，忙不迭地告饒，「朵兒姐，我不說了，真的不說了……」

　　少女趙朵兒與趙山是同族的本家姐弟。在山村的小輩裡，趙朵兒容貌最為出眾，加之心靈手細，又乖巧可人，平日裡甚得山民們的疼愛關懷。就如趙山的祖父福伯，疼愛趙朵兒的程度絲毫不下與自家的孫子孫女。

　　若非因為大都是同姓同族出身，日後為了能讓朵兒做兒媳婦，村中的山民怕不是會搶得頭破血流。若是跟朵兒有什麼磕磕碰碰，到了自家祖父跟前，倒霉的十有八九是趙山。所以此刻，少年也不得不思量思量。

　　「哼～！」少女輕哼了一聲，小巧的瓊鼻微微一皺，那可愛的模樣，連身為族弟的趙山都不禁呆了呆。

　　回過神來後，少年有些好笑又有些好奇地問道，「朵兒姐，你既然喜歡先生，怎麼每次看到他又躲起來呢？

　　「誰……誰說我喜歡蘇先生了？」聽了這幾句話，少女原本已逐漸褪去暈色的面龐再次飛起兩片霞雲，明紅艷麗，話語也再度變得不流暢起來。一面辯解，少女一面如受驚小鹿般左顧右盼，生怕再有他人聽到這些話。

　　「死小山，你再亂說話，我我……」心中既羞且急，明媚的眸中已經泛起了瑩瑩水色，少女的聲音也變得哽咽起來。

　　「朵兒姐，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呀……」趙山也沒想到一向溫婉和氣的朵兒姐居然會變得如此敏感脆弱，毫無經驗的他一時間也被嚇得束手無策，心中更已經想到爺爺揚起木棍的情景，身體竟然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戰，也愈發後悔不該亂開玩笑，結果不但得罪了朵兒姐，對先生也是大有不敬。

　　「朵兒姐，好朵兒姐，我不亂說了，我再也不亂說了……」少年一面心中大歎苦水，一面還得恬著臉不停地道著歉。

　　一位少女低頭啜泣，又有少年在旁左哄右勸，這幕情形若是給外人看了，怕是難免會引起另一種誤會。不過幸好此刻並沒有旁人經過。

　　勸了小半會後，才算是有了轉機。

　　少女抬起頭，聲音仍略帶哽咽地說道：「你當真不再亂說了……」

　　「朵兒姐放心，絕不亂說，否則叫我再也聽不到先生講的故事……」少年連忙允諾，並發下了自認為最狠毒的誓言。

　　「再聽不到故事？？你這都……說的什麼…」聽了這好笑的誓言，少女一時忍不住，竟破泣為笑起來。淚痕未消的嬌靨，便如帶雨梨花一般盛開，無比動人。

　　「嘿嘿……」見朵兒終於換顏，少年大鬆了口氣，也嘿嘿笑了起來。

　　白了少年一眼後，朵兒拭掉臉上的淚痕，正準備提起洗衣桶回家，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身說道：「阿山，不許你把……把那個事告訴別人……」

　　「啊～～？什麼事?」正在慶幸擺脫麻煩的趙山，一時間沒能理會少女話中的意思，詫異地看向對方。

　　「就是……就是……」少女面色緋紅，「就是」了半天，猛一咬貝齒說道，「就是我喜歡蘇先生的事，不許你告訴別人，否則……」

　　沒能堅持到把話說完，少女已經羞紅了臉，提起桶，飛也似的跑開了……

　　…………

　　小半晌後，趙山才撓了撓頭，嘟囔道：「喜歡先生就喜歡先生吧，還不讓人說。不說，先生怎麼會知道？搞不懂，搞不懂……」少年才十四歲未到，身量雖然長得很足，但於感情方面卻仍是懵懵懂懂，自然無法理解朵兒那複雜的少女情思。

　　搖了搖頭，少年背起柴，朝家的方向走去……

　　朵兒一路小跑著回到家中，連桶中的衣服都沒有拿出來晾，就一頭鑽進了自己房裡，將頭深深地埋入被中，只感覺面靨燙如火燒，連帶著整個身體也滾燙起來。

　　想到先前居然在趙山面前直接說出喜歡蘇先生的話，心中既羞且慌。對方雖然年紀不大，而且還是自家的族弟，但畢竟是這等羞人的事情。

　　不過，也好在是跟阿山說的這話，而不是旁人，否則就真的要羞死人了。趙山曾經看到過朵兒偷偷給甦醒做過一雙新鞋，隱約猜到些什麼，也曾經私下裡取笑過少女，但他並沒有對外人道過這事。總的來說，還算可以相信……

　　屋子外，朵兒的爹提著鋤頭正準備上山，看到院落裡的洗衣桶，皺了皺眉頭，埋怨道：「這丫頭，怎麼做事越來越丟三拉四，衣服都不晾了！」

　　這時，從院子外面走進來一位婦人，三旬上下，身穿著藍地白花的布衫裙，頭戴髻網兒，正是朵兒她娘。

　　早將剛才朵兒回家的情形看在眼裡，再聯繫到最近女兒魂不守舍的樣子，和她晚上做夢時常會喊的那個名字，朵兒娘心中已有就幾分明亮。看到丈夫在那裡呼喚女兒，朵兒娘心中一陣暗笑。男人性子粗，怎麼知道女兒的心思。

　　知女莫若娘啊！

　　女兒適才去洗衣服的時候，怕是碰上蘇先生，才會羞成這樣子。丫頭的眼光倒是很好－－－－蘇先生有學問，能耐大。人雖然看起來冷點，但卻是真正的面冷心熱，朵兒要是真能許給他，那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朵兒今年16，已經到了及芨之年，差不多也該是許人的時候。自家女兒如何的好，只從這幾個月裡，相隔百里的村寨都不停有人上門說媒求親，就能看得出來。但人家蘇先生是什麼人，就不知道能看不看得上自家朵兒。

　　笑著讓自家男人去上山務農，朵兒娘自己晾起衣服來，沒有驚動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