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大家收藏、投票支持）

　　「蘇先生早！」

　　一路上遇到的山民，無不殷切非常地跟甦醒打著招呼。他依然只是微作點頭，以為回應。

　　此刻，一輪紅日已經躍出天際，從村東面兩座山嶺之間的凹口處，透射出自己艷紅色的光輝。

　　清晨的太陽，並不如正午時分那麼灼人，溫暖而和煦。沐浴在陽光之下，整個人就宛如泡在溫泉中一般，渾身舒爽，精神為之大振。

　　「恩～？」走過一個彎道時，路邊的什麼東西吸引了甦醒的注意，讓他不由輕噫了一聲。

　　那是一塊石頭，跟路邊的其他山石並無二樣，引起甦醒興趣的是其奇特的造型。彎腰將那塊山石揀起，在手中觀察了片刻後，甦醒突然以一種連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姿勢將山石握住，隨即直指前方。

　　槍！

　　一把槍！

　　和煦朝陽映照下，不期然間，一些莫名的東西如閃電一般在甦醒的腦中掠過。這些東西似乎很是熟悉，但卻又說不出一個究竟來。整個思緒便好像被濃濃的迷霧籠罩著一般，越是著急想弄清楚，反而越理不清頭緒。

　　微皺起眉頭，也不顧自己正準備去做什麼事情，甦醒就那麼直楞楞地站在了路中央，目光凝滯在手中的山石之上，面無表情地思索了起來。乍看上去，他整個人就好像是被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這時，越來越多的山民離開家門，肩扛手提著農具，準備上山勞作。看到了呈呆立思索狀的甦醒，他們也沒有出聲打攪，一個個都放輕了自己的腳步，收聲斂笑，動作輕緩地從路邊繞行而過。

　　蘇先生又開始「發愣」了。

　　同樣的事情，每個月都要發生那麼幾次－－－－甦醒總是會在連他自己也無法預測的時間和地點，莫名其妙地突然」發起楞」來。不管先前在做什麼事情，他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讓自己陷入沉沉的思索之中，一般沒有大半個時辰，根本就回醒不過來。

　　最初發起這一情況時，村中的山民還驚慌不已，以為甦醒是中了邪，入了魔怎麼的。但相處久了，逐漸也就習以為常了。村中的老族長還特意吩咐，但凡在甦醒「出神」的時候，村裡人千萬不要去打攪他。不過，對蘇先生這麼一個似乎天上地下無所不知的人，居然會犯這種「楞病」（發愣的病），山民們私下裡還是時常會感歎一番。

　　甦醒的年紀其實並不大。雖然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確切的年齡，但只看外表，大概也可以猜出他最多二十三、四歲的樣子。不過，在這座山村中，幾十戶上百口人，卻都對這位年輕的「蘇先生」尊崇不已。原因無他，蘇先生－－大有學問(語出山村中那位年近七旬的老族長)

　　有學問的人，在哪裡都會受人崇敬。

　　趙家村深處大山，幾近與世隔絕，但就在這座不起眼山村之中，卻讓人意外地擁有一所塾學。而甦醒，便是塾學中唯一的塾師。開塾講學三年，山民們的適齡子弟基本都拜在了他的門下。而在此之前，對於自家兒女能夠讀書認字一事，山民們是從來不敢奢望的。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甦醒的到來和村中老族長的慧眼識人。

　　實際上，甦醒原本並非山村中人，只是機緣之下才定居於此，到如今也才不到四年時間。在他初到山村的近半年時間裡，因為那冷淡的性格，敦厚的山民甚至不知如何與其相處。但那位年近七旬的老族長，在為數不多的數次接觸中，越來越感到甦醒的不凡。

　　老族長早年曾經在外闖蕩過，是村中為數不多的見過些世面的人。斟酌再三之後，他登門拜訪甦醒，懇求其教授村中子弟識數斷字。雖然提出請求，但老族長其實也心中忐忑，但未曾想甦醒幾乎未做什麼考慮便答應了下來。

　　這一件事，可以說令山村子弟得益非常，也極為老族長所得意。

　　槍，應該是指那種長柄的、由長矛演變而來的刺擊兵器。這幾年裡，甦醒曾經跟著山民出過兩次大山，在山外的縣城裡，不止一次地見過那種長柄兵器。

　　「可為什麼看到這東西，居然會聯想到『槍』？難道說這世上……還另有其『槍』？」甦醒的目光凝集在手中那塊怪模怪樣的石頭上，腦中轉過了無數的思緒，但是卻始終理不出一個清晰的頭緒來。

　　這一次，甦醒的沉思並沒有如往常那樣持續很長時間，大約一刻多些的時間，他就回醒了過來。

　　「依然是毫無頭緒！每一次突然浮現的記憶殘片，似乎都只是一個幻像，可以遠看，卻不能近觸。或許，這就是上天不想讓自己恢復記憶。

　　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或許到哪天機緣成熟之時，失去的記憶就會突然出現，也未可知呢！最近這幾個月裡，腦子裡隔山岔五地就會浮現出那些希奇古怪的東西，而且每一次的間隔，要比之前的三年多時間裡要短得多。不知道這是否預示著自己的記憶要完全恢復？」

　　搖搖頭，眼中逐漸恢復了清明之色，甦醒將那塊石頭收在了袖中，舉步繼續朝東山的方向走去。

　　「先生早！」

　　將到山腳處時，遠遠地便響起了一個問安的聲音。

　　很快地，一個十三、四歲少年背了一捆柴，步履如飛地跑到了甦醒跟前，恭恭謹謹地行了一禮。

　　甦醒微點了點頭，停下腳步，淡淡地問道，「什麼時候回學堂？」

　　「就今天，先生！」身體稍顯單薄，眼中卻透出十分靈氣的少年趙山放下身後的柴枝，摸了摸腦袋，嘿嘿笑了幾聲，回道，「前些天都在家照看娘，一直沒能抽出空子上學堂，心裡也很著急。現在娘的腿好點了，爹從昨天就不停地催，所以就我早點起來上山砍柴，再把家裡的事情忙完後就能去學堂了！」

　　聽了少年的回答，甦醒輕應了一聲，想了想後，吩咐道，「這些日你落下不少課業，家裡的事情忙完後，先找阿奇幫你補一補。若有什麼不明瞭的地方，等到今天授業完畢後，可以再來問我。」

　　稍頓了頓後，又補充道：「讓阿奇知會其他人，今日的課業從申時開始！」

　　甦醒口中的阿奇，本名趙奇，今年十七歲，乃是趙山的堂兄。趙奇頭腦聰穎，加之勤奮好學，課業方面很是突出，平日裡時常代替甦醒督查其他學生的課業。

　　阿山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甦醒。在夏天，因為天氣炎熱，甦醒一般將授課的時間放到正午以後，但通常最遲也就是到未時左右，像今天這樣拖到申時，算是相當反常了，所以也難怪會讓阿山生出疑惑。

　　「今天午後會有酷熱，到申時左右才會涼爽下來！」彷彿是猜到了阿山的心思，甦醒淡淡地說道。

　　「哦～！」阿山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村裡上上下下都知道先生能推算天氣的變化，而且「算」的很準。

　　記得村裡人第一次見識到先生推算天氣的本事時，個個都差點驚到呆了－－－－－－

　　少年還很清楚的記得那是在兩年前，恰逢爹和幾位叔伯準備出山用山貨換糧食和食鹽，臨行之際，也是恰好碰上蘇先生。先生隨口提醒爹他們，說來日可能有大雨，路上需要小心些，那時候大家都將信將疑。結果到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果真突然下起了一場大雷雨。幸好爹他們幾個在縣城裡完成換好東西之後，聽了先生提醒，沒有著急回山。否則可真要遭了大殃了。

　　從那以後，村裡人就再也不敢對先生有半點懷疑了。現在每逢春耕秋收這樣的重要時節，族長老爺子都要請先生推算一下天氣的變化，十次裡總有五、六次是準確的。見多識廣的族長老爺子曾經說過，就算是外面那些有名道觀寺廟裡「仙長高僧」，怕是也無法做到這等地步。

　　既然現在先生說午後的太陽會很毒，那基本就不會錯了。

　　不過，令少年納悶的是，縱然是像先生這般神仙一樣的人物，卻為什麼會有那麼幾個很奇怪的習慣。就像現在，先生正準備上山去做的一件事－－－－睡石頭！

　　在東山的頂上，有一塊很奇怪的大石頭。先生每天早上都要上山去，在那塊大石頭上睡覺，一睡就是一個甚至是兩個時辰。

　　少年並不知道甦醒在做什麼，也曾經問過，不過並沒有得到什麼回答，也就當先生有在石頭上睡覺的奇怪習慣。

　　不過，那塊摸起來冷的要命的大石頭就真的比家裡的床睡起來舒服麼？當然，少年自己也知道，不少人有這樣那樣的奇怪習慣。跟著自己的爹出山用藥材野味換取米鹽時，他曾經聽到城裡藥材鋪子那個穿著很富態的胖掌櫃，問爹能不能弄到虎鞭、鹿鞭之類的東西。

　　山裡確實有大蟲，但不在村子附近。殺一隻大蟲，遠不是像抓山雉野兔那麼簡單。老族長倒是說過，30年前縣裡的大老爺曾經下令獵殺一隻吃了許多人的大蟲。那一次，動用了上百人，花了三天才成事，而且還死了好幾個人。少年很不明白－－－－大蟲是厲害，但難道吃了它下面的那條髒東西，就真能變得跟大蟲一樣？當時問了阿爹，阿爹也沒能說出個什麼道理。又問了蘇先生後，才知道吃了那髒東西可以壯陽。但什麼是壯陽，少年還是不明白。

　　總而言之，「蘇先生」在石頭上睡覺這事，怕就跟山外面的人喜歡吃虎鞭鹿鞭那些髒東西一樣，都是屬於怪習慣。

　　當然，這些想法少年是不會說出去的。畢竟，先生是位很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