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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帝國風雲錄》第229章
第五章 風雲突變 第三節-第四節

 第五章風雲突變第三節

 大漢國中平三年(公元186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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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國和黃衍,武都,馬站在大帳內,心驚肉跳。

 軍帳內的一片狼藉,看守九羊皮的士卒無一不是一刀斃命,一個個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馬收回目光,怒視著身邊的黃衍,質問道:「你看到了,事情越來越麻煩了。你什麼要殺老邊?為什麼?他已經快死了,他還能活幾天?」

 武都伸手拉拉馬的衣袖,示意他注意說話的口氣。

 黃衍瞅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老邊在西涼的影響力太大,他的死,當然要引起一系列的震動,這很正常。」他指指大帳內的屍體說道,「這個劫走九羊皮的人武功非常高,大軍裡有這樣的人嗎?」

 王國不瞭解這個事情,他轉目看向馬和武都。兩個人搖搖頭。

 武都心有餘悸地說道:「一個人殺這麼多,只有傳說中的豹子才有這個功夫。在西涼,沒有一個武將有這個武功,要有,也是樊志和張策這一類的隱士。」他看了一眼王國,疑惑地問道:「劫走九羊皮幹什麼?難道是聶嘯派人幹的?九羊皮他知道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馬瞪了一眼黃衍,冷笑道:「總有人知道老邊是誰殺的。」

 老朋友先後死去,馬很痛心,也很憤怒。他認為是黃衍派人殺了邊章,然後嫁禍給北宮伯玉。盛怒之下的韓遂不明真相,又殺了北宮伯玉。所以他恨韓遂,更恨黃衍。

 黃衍微微一笑,說道:「壽成誤解了。我的確沒有派人殺邊章,我可以對天發誓。」

 王國傷感地嘆了一口氣,舉步走出軍帳。他一邊走,一邊對馬說道:「老邊是正常死亡,我們誰都沒有派人去殺他。他受傷之後,熬了幾個月,已經油盡燈枯,到了大限了。」

 馬可以不相信黃衍,但他絕對相信王國。他急忙走出大帳,小聲問道:「先生……」

 王國看看黃衍說道:「黃大人還是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壽成和易安吧。壽成對大人很誤解,我們還是說清楚好,免得將來他一直怨恨我們,以為老邊是我們殺的。」

 黃衍點點頭,解釋道:「你們知道,這兩年邊章的大軍能夠一直生存下來,和金城幾大世族豪門的鼎力支持是分不開的。所以我們派人去金城聯繫閻氏和張氏等幾大家族,準備請他們出面給邊章施加壓力,迫使他讓出大帥的位子。這事沒有告訴你們,也是為了保密,沒有其他意思。當時我們把握很大。有金城幾大世族家主的勸說,加上王先生本身的威望,學識和財力,邊章把位子讓給王先生肯定不成問題。」

 「然而,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的玄奧和神秘。」黃衍感嘆道,「我們剛剛和這幾位家主聯繫上,還沒有細談,邊章就突然死了。尤其令人驚奇的是,邊章是在喝了北宮伯玉送去的牛骨湯之後死的。巧合,這純粹是巧合。」

 黃衍望著一臉驚訝的馬,自己也連連搖頭道:「這個巧合令人難以置信,說出來就像假的一樣。幾位家主聞訊後,立即定下了欺騙韓遂,誘殺北宮伯玉的計策。事情就是這樣簡單。壽成,你想想,從翼城開戰到邊先生辭世,這才幾天?韓遂的女婿天天守在邊章身邊,我能想什麼辦法殺他?」

 「老邊不是毒死的嗎?」武都詫異地問道。

 「毒死?」黃衍笑著說道,「怎麼可能。韓遂擔心發生意外,特意安排自己的女婿閻行回金城保護邊先生。閻行小心細致,邊先生食用的食物和茶水,都要由他親自查驗。邊先生被毒殺,只是金城豪門欺騙韓遂,逼迫韓遂宰殺北宮伯玉的謊言而已。」

 馬和武都面面相覷,心裡非常震駭。他們覺得這個消息比聽到邊章死去的消息還要令人吃驚。

 黃衍望著王國,擔憂地說道:「從有人夜闖大營劫持九羊皮這件事來看,我們大軍內部有問題,而且問題非常嚴重。邊章的死,對大家的衝擊,尤其對一些統兵將領的衝擊非常大。隨後發生的韓遂襲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事,更直接導致了大軍內部的分裂。雖然我們化費了大量的錢財,制止了大軍分裂,穩定了軍心,但問題依舊存在。為了盡快擺脫這種危險的局面,我看還是盡快攻城吧。」

 王國沉吟了一下,說道:「是不是再等幾天?現在軍隊軍心不穩,將士們互相猜忌,尤其是北宮伯玉的手下,好像和韓遂的仇怨結得很深。這些人雖然暫時被我們用強硬手段壓制了,但他們心中並不服,這幾天還在有意無意地向韓遂挑釁,意圖挑起紛爭。我看我們下點功夫先拉攏拉攏他們吧。喜歡錢財的,可以把他們先拉過來嘛。」

 「不,立即進攻。只有通過奪城大戰才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才能避免出現更嚴重的內訌。」黃衍堅決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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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羊皮本名是什麼,沒有人知道。他的父親是漢人,母親是羌人,他自小就是燒當羌的奴隸。北宮伯玉有一次為了搶鹽和燒當羌打起來了。北宮伯玉當時沒帶多少人,打輸了,他自己也差一點被燒當羌的人殺了。後來九羊皮救了他,隨他一同逃到湟中。北宮伯玉很欣賞他,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小兄弟看待。

 九羊皮被姜舞丟進渭水河後,迅速泅水跑到對岸,一路向北狂奔。此時李弘的軍隊正在附近游戈,其中有幾個斥候認識九羊皮,立即把他抓了。李弘和九羊皮見過幾次面,喜歡他的率直和敏捷,聽說他被自己的手下抓住了,急忙帶人趕到斥候屯。

 九羊皮看到李弘失聲痛哭。

 「大人,邊先生死了。」

 李弘吃了一驚,心神劇震。

 「石頭大哥和文侯大哥到允吾弔喪,被韓遂殺死在靈堂上。」

 李弘目瞪口呆,張口結舌。他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心中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了一陣興奮。

 九羊皮把邊章突然死去,韓遂襲殺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事情告訴了李弘。

 「大人,我冤枉啊,我的的確確沒有殺邊先生,石頭大哥更不會殺。那罐牛骨湯,邊夫人喝了一點,我當時也喝了一點,就是韓遂的女婿閻行,邊先生也分了一碗給他。我們都沒有死,邊先生卻死了。我就不明白,邊先生怎麼會是被我們毒死的?韓遂這個小人,為了搶奪西涼軍大帥的位子,竟然不顧兄弟情意,對北宮大哥下手,他太無恥了。」

 李弘站起來,低著頭,在軍帳內來回走動,久久無語。

 龐德聞聽邊章死去,非常悲痛。他悄悄走出軍帳,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九羊皮繼續敘說後來發生在翼城大營內的事。

 「韓遂知道自己殺了邊章和石頭大哥,在西涼失去了威望,失去了軍心,很難得到大家的支持,所以他回到翼城大營之後,極力舉薦王國為大軍主帥。王國和韓遂懼怕我們為了給石頭大哥報仇,倒戈反擊,指揮軍隊包圍了我們。王國逼迫聶嘯,駱駝等一幫大小渠帥歸順他,聽從他的命令。老聶迫於現勢,無奈之下只好帶著大家低頭了。但是此仇不報,我們還是人嗎?」

 九羊皮睜大眼睛,瞪著李弘說道:「我們決定歸順大人。」

 李弘看著憤怒的九羊皮,渾身上下突然顫慄起來,恐懼和激動的情緒猶如驚濤駭浪一般凶狠地撞擊著他,連續撞擊著,讓他心潮澎湃。李弘突然感到一陣窒息,呼吸猛然急促起來。

 如果聶嘯決定帶著所有的歸屬羌人發動叛變,臨陣倒戈,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破敵時機。自己有五萬人,加上北宮伯玉的四萬人,己方人馬有九萬人,在人數上已經略略超過了叛軍,而且聶嘯臨陣倒戈,反手一擊,對叛軍的打擊,幾乎就是毀滅性的。明顯的勝算,巨大的誘惑力,讓李弘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皺著眉頭,在軍帳內來回走動著,焦躁不安。如果這是叛軍設下的陷阱,自己的五萬大軍就是必敗之局,全軍覆沒之後,關中,關西也就拱手相讓了。

 「大人,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們?」九羊皮看到李弘只顧低頭沉思,一直沒有說話,非常失望,他沮喪地說道,「在這種情況下,大人不相信我們也很正常。可惜了……」

 李弘抬眼看著他,還是沒有說話。

 「靈河大戰,大人沒有殺我們,卻想盡辦法留下了我們的性命,後來大人為了讓我們吃飽穿暖,還把我們招募為士卒,我們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我們感激大人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這麼多年,只要是漢人,不管是當官的還是一般士卒,都不把我們當人看。只有大人和大人的手下,象兄弟一般看待我們,把我們的性命看得比你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大人對我們的恩情,我們永世都不會忘記。」

 「現在,我們背叛了你,卻厚顏無恥地前來向你救援,希望得到你的幫助,我們的確過分了。」

 九羊皮眼含淚水,突然縱聲叫道:「大人,我們只是想報仇,想報仇啊。」

 他翻身跪倒,用力撕開衣襟,露出嚴刑拷打之後的纍纍傷痕,痛苦地哭泣道:「大人,我們求求你了,幫我們一次吧。雖然我們可能全部戰死,但我們報了仇,大人也可以趁機解翼城之圍,重擊王國和韓遂啊。大人,請相信我們一次,邊先生死了,北宮大哥和文侯大哥也死了,難道他們的死都不能讓我們得到大人的信任嗎?」

 李弘根本沒有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他心裡波瀾起伏,他猶豫,他恐懼,他想到了五萬人的生命,他無法做出決定,他茫然失措。

 他呆呆地望著痛哭流涕的九羊皮,默然無語。

 九羊皮徹底失望了。

 他無奈,悲慟,他高舉雙手,張口狂呼:「先生……,大哥……,你們睜開眼睛看看,我已經努力了,我們只能用自己的獻血祭奠你們的亡靈了……」

 李弘聽到九羊皮的叫喊,知道聶嘯如果沒有自己的幫助,他也要發動倒戈,以求報仇雪恨了。他心裡相信老聶,但他肩負五萬人的性命,他不能因為自己的意願,因為自己的好惡,而讓五萬部下承擔這個風險。一旦失敗,一旦中計,代價就是鮮血和生命。

 李弘用力拍拍九羊皮的肩膀,大步走出了軍帳。

 自始至終,他沒有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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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帶著軍隊轉移到一個山谷裡。

 「九羊皮還好嗎?」李弘就著山谷裡的溪水,一邊洗臉,一邊問龐德道。

 龐德神情黯然,輕輕點點頭。李弘嘆了口氣,想安慰他兩句,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心中非常壓抑,腦海裡一片混亂。他把頭整個地插進了溪水。

 「大人,你不相信聶嘯嗎?」龐德問道。

 李弘神情索然,沒有回答。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溪邊,任由長發上的水珠灑滿衣襟。

 「大人……」

 李弘苦笑,說道:「五萬人,我要對五萬人的生命負責,我下不了這個決心。」

 趙雲縱馬而來,遞給李弘一卷急書。李弘匆匆看完之後,面色更加陰沉。

 鮮於輔來書,他告訴李弘,小懶已經押運糧草趕到子秀山,同行的還有前來犒軍的四位大人。他私下會晤了劉虞的兒子劉和。劉和說,最近朝廷上下對李弘的口誅筆伐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彈劾的奏章都堆滿了尚書檯的屋子。陛下剛剛開始還幫李弘說話,但後來李弘拒絕從槐裡大營放人後,陛下就不高興了。陛下拿了贖人的錢,下了特赦的詔書,但李弘卻不給他面子,公然抗旨,這令陛下很惱火。現在陛下不再支持李弘,李弘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了。如果今年平定不了西涼的叛亂,或者叛軍打進三輔,等待李弘的估計就是一個必死的結局。鮮於輔督促李弘盡快尋找戰機,險中求勝。

 李弘憤怒了。他做了什麼錯事,要遭到這種結局。他想殺人,殺掉那些陷害自己的朝臣,天子身邊的小人太多了。

 他決定賭一把。若自己死了,自己的這幫手下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肯定要出事。只要有人率先叛亂,這五萬人誰都沒有好結果。叛亂鬧事的固然要被殺掉,但那些沒有參加叛亂的將士也逃脫不了罪責,他們要受到牽連,即使不死也要掉層皮。如其這樣,倒不如率領軍隊冒險出擊,在翼城和叛軍血戰。如果聶嘯成功倒戈,自己最少有七成勝算。贏了,自己不但可以暫時擺脫危機,自己的手下將士也能再立功勳,揚名立威。輸了,不管是中計還是戰術失當,五萬人戰死沙場,就是死,也是死得轟轟烈烈。死在戰場上,要遠遠勝過死在監獄裡,死在刑場上,死在叛亂的戰場上。

 李弘權衡了很久,最終還是打算冒險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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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弘讓興奮不已的九羊皮在地上畫出了叛軍各部的位置,然後和自己斥候偵察的結果對證了一下,隨即喊來檀奴,向他口述了自己的作戰部署,然後命令他立即趕回子秀山,向鮮於輔口頭說明自己的計策,要求鮮於輔立即率部南下翼城參戰。

 「令明,你和九羊皮立即過河,想辦法潛進老聶的軍營。」李弘看看站在遠處的九羊皮,對龐德小聲說道,「不到最後時刻,絕對不能向老聶透露我們的整個攻擊計策。」

 龐德冷靜地點點頭,說道:「大人請放心,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李弘笑笑,親熱地摟著他的肩膀說道:「如果你看出這是叛軍的奸計,一定要及時把假的攻擊路線洩漏給聶嘯,以便我們的主力順利展開進攻。一旦兩軍開戰,你立即殺出來。我相信你的武功。」

 龐德感動地說道:「我一定殺回來,繼續跟隨大人征戰天下。」

 李弘笑道:「好,我等你回來。」

 砍刀從李弘手上接過印綬,小心地揣進懷裡,貼身收好。

 「砍刀,你日夜兼程趕回槐裡,把我的印綬交給左司馬和田老伯,讓他們立即將大營內的貪官全部斬首。」

 砍刀和趙雲臉色大變。

 「大人,這些人都有天子的特赦令,我們殺不得。」趙雲驚慌地說道。

 李弘笑道:「我在金城的時候,曾經答應過邊先生,一定要殺了這些貪官污吏,以告慰幾十年來慘遭凌辱殺害的西涼無辜。我發過誓。」他接著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殺了這些人,等於斷絕了我們五萬人的後路。現在,大家除了誓死血戰,擊敗西涼叛軍以外,別無他途。此戰,只能贏,不能輸。即使輸了,兩罪並罰,誰都活不了。」

 砍刀笑了起來。他讚道:「大人這一招真絕。」

 「殺完之後,命令左彥帶人立即趕到子秀山。」

 「那犯人的家屬怎麼處理?」砍刀疑惑地問道,「一起帶到子秀山?」

 「一律格殺。殺個幾千人,讓那幫朝廷奸佞看看,這就是惹我的後果。殺。」李弘揮動大手,斷然說道。第四節

 鮮於輔和徐榮在大帳內設宴招待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四位犒軍大臣。麴義不喜歡強作笑臉虛情假意地應付上官,也不喜歡繁文縟節,所以他藉口訓練士卒,公務繁忙,拒絕出席。

 小黃門蹇(jian)碩三十多歲,身材高大魁梧,相貌堂堂。他是冀州渤海郡人,過去家境很差,沒有讀過什麼書。此人性格豪爽,為人謙和,不喜歡阿諛奉承,對天子非常忠心,言聽必從。他話不多,喜歡喝酒。過去,他是一個普通的中黃門侍衛,因為武功好,擅長騎射,被天子所賞識,幾番陞遷之後,成為天子的心腹。這幾年,天子對一幫老中官的所作所為非常失望,但出於感情,他也不願意多做罪罰,所以刻意提拔了幾個自己喜歡的宦官充實中宮,蹇碩就是其中之一。有了這些和老中官沒有多少瓜葛,只對自己忠心的小中官,天子說話做事方便了許多。

 蹇碩臨行前,天子特意找他談了一次,囑咐他到了西涼後,要仔細觀察李弘,要看清楚,打聽清楚。天子的目的是什麼,蹇碩知道,天子要找個忠於他的將軍,絕對忠於他的將軍,因為天子想廢嫡立庶。要想讓小皇子劉協繼承皇位,天子這幾年需要做許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找一個可以倚仗的統兵將軍做為自己的強大後援,以防不測。天子一直想找一個僅靠軍功遷升上來的武將做心腹。目前這個李弘,就是天子看中的人物。李弘的許多條件都很符合天子的要求,比如出身差。出身差的人一般都沒有背景,沒有學問,這種人思想單純,頭腦簡單,一旦得到天子的恩寵,就會對天子無比忠誠。

 蹇碩希望李弘是個好打交道的人。如果天子看中了李弘,委以重任,自己和他就是天子的左膀右臂,一個在宮內,一個在邊塞,遙相呼應,互為支援,兩人之間的配合很重要。在他的印象裡,塞外的蠻胡都是血腥嗜殺之輩,這個從鮮卑逃回來的奴隸估計也不是什麼好人。李弘在西涼的肅貪讓他受到了不少損失,這使得他對李弘抱有很大的成見。蹇碩想,如果李弘看上去野蠻粗魯,根本就是一個嗜血蠻夫,那麼還是奉勸皇上打消念頭,把他殺掉算了,以免將來大家都被他害死。

 蹇碩聽說李弘親自領軍到渭水河附近增援翼城去了,心裡很失望。他不可能久留子秀山,如果李弘一直不回來,他就看不到李弘,回京之後,就要遭到天子的責罵。因此這幾天他不停地催促鮮於輔急書李弘,讓他回大營接旨。

 議郎劉和也有三十多歲了,他個子不高,長得白白淨淨,看上去穩重而平和,儒生之氣很重。他不願意到西涼來,因為西涼還在打仗,長途跋涉也很辛苦。他父親劉虞說:「你去一趟,去見見李弘,熟悉了有好處。有朝一日李弘受到重用,對你的仕途也有幫助。」劉和和當今天子的私交不錯,兩人是親戚,年紀相仿,某些志趣也相投,所以甚為天子信任。天子除了讓他帶幾張李弘的畫像回來以外,主要還是希望得到劉和本人對李弘的看法。

 劉表是這四人中年紀最大的一位。他已經四十多歲了。劉表身材高瘦,身長八尺有餘,相貌俊雅,氣質溫和。劉表字景升,是山陽高平人(即現在山東魚台人),前朝魯恭王的後代。劉表很有名氣,學問很大,是著名黨人,在當時清流士子的名人榜上被稱為「八及」。當年天子下詔抓捕黨人時,劉表遠逃他鄉,倖免於難。黨禁被解後,他被大將軍何進征為掾史。

 袁紹比劉表小幾歲,中等身材,壯健而有威儀,氣宇軒昂。他字本初,是汝南汝陽人,前朝太尉袁湯的孫子。袁太尉生了三個兒子,分別叫袁成、袁逢、袁隗,他們分別多次出任過本朝的五官中郎將、司空和司徒等官職。袁紹是袁成之子,在洛陽非常有名氣,京城裡沒有他辦不成的事。袁紹家世尊貴,學問高深,為人謙虛謹慎,又喜歡行俠仗義,禮賢下士,願意傾心結交各方奇人異士,所以家中賓客雲集,四方朋友數不勝數。前幾年鬧黨禍時,他帶人積極營救各地黨人,為自己搏得了很高的聲譽。中官們非常痛恨他,中常侍趙忠曾經在朝堂上責問其叔父袁隗。趙忠說:「袁本初坐作聲價,好養死士,這個小子野心勃勃的,他想幹什麼?」袁隗大驚,回家把袁紹找去罵了一通,叫他做事收斂一點,不要太過狂放,遭人嫉恨,袁紹就像沒聽到一樣,依舊我行我素。

 袁紹和劉表都在大將府供職,卻被天子點名西上涼州,除了兩人名氣較大容易被天子記住以外,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兩人一個代表門閥,一個代表黨人,他們從各自的利益角度出發評價李弘,可以讓天子對李弘有更加公正和全面的認識。

 四個人在子秀山已經待了好幾天,籠罩在子秀山大營的戰爭氣氛讓他們很緊張。但沒有見到李弘,沒有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務,四個人誰都不敢回去。

 鮮於輔對他們很客氣,天天在大帳內設宴招待他們。這四個人都是洛陽名重一時的人物,在西涼戰局如此險惡的情況下,天子派他們四個人同時來犒軍,其目的很明顯,就是來查找問題,準備興師問罪的。犒軍需要這麼多人來嗎?而且蹇碩還表示一定要見到李弘之後才返回洛陽,有這個必要嗎?

 鮮於輔和徐榮等一幫將領認為李弘已經失寵,即將遭到天子的罪罰,所以他們心情沉重,焦慮不安,朝廷派人來大營犒軍的消息也被他們刻意隱瞞了,以免動搖了軍心。袁紹,劉表和劉和也這麼想,所以言詞都很注意,擔心惹惱了這幫西涼將士。

 只有蹇碩知道天子的真正目的。他必須要見到李弘,必須和李弘仔細地談談。沒有這種英勇善戰的將軍統兵於外,震懾朝內,天子的願望很難實現。蹇碩耳中聽著蒼涼的鼓樂,眼睛看著帳中的舞女,心中卻在想著遠在洛陽的天子。他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就連喝下去的酒也失去了滋味。

 一名侍從匆匆進帳,伏於鮮於輔耳邊悄悄說了兩句。鮮於輔點點頭,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後他站起來揮手命令女樂退下,拱手對四位疑惑不解的大人說道:「剛剛接到李中郎的命令,我們要立即南下翼城參戰。軍情緊急,怠慢之處,請四位大人多多包涵了。」

 蹇碩吃了一驚,趕忙站起來代表四人安慰了兩句,隨即退了出去。

 軍營內的幾百面戰鼓幾乎同時擂響,其聲之大,震撼天地。平靜的子秀山大營突然之間爆炸了,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匯成一股巨大的聲浪直衝雲霄。上百名傳令兵一窩蜂地衝出側帳,縱馬向大營四周飛去,馬蹄劇烈地敲擊在地面上,捲起滿天的灰塵。

 蹇碩,袁紹等人都是第一次置身軍營,看到這麼緊張刺激的場面,大家心潮翻湧,血脈賁張,都有一股誓死血戰的強烈念頭。袁紹突然高聲喊道:「蹇大人,我們是不是要隨軍而行,血戰沙場?」

 蹇碩望著喧囂的大營,望著來來往往忙碌的士卒,想著自己挺槍躍馬而戰的雄姿,心臟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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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麴義飛身下馬,大步走進中軍大帳。

 「羽行兄,大人發現了什麼戰機?」麴義焦急地問道。

 「邊先生死了。」徐榮一臉悲慼,低聲說道,「北宮伯玉和李文侯被韓遂殺了。」

 麴義一愣,隨即黯然神傷,搖頭說道:「兄弟鬩牆啊。幾十年的交情,說翻臉就翻臉。文約先生……」他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文約先生怎麼下得了手?」

 「叛軍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目前還不清楚。只有等戰打完了,我們大概才能知道具體細節。」鮮於輔說道,「大人為了防止出現意外,派檀奴回到大營,向我們口述了命令。」

 「我們在什麼位置打這一戰?」麴義問道。

 鮮於輔點點頭,面色凝重地說道:「大人命令我們立即趕到翼城,和敵人決戰。」他隨即把李弘的部署說了一遍。

 麴義看著地圖,半晌無語。

 徐榮緩緩走到案几邊上,輕聲說道:「大人太冒險了。朝廷來人的事情,給他的壓力太大,他迫於無奈,只好行此險招。他不但打仗用險招,還斷絕了大軍的生路。」

 麴義抬頭看看兩人,奇怪地問道:「生路?我們還有什麼生路?」

 「大人已經下令左司馬和田老伯斬殺所有貪官。」鮮於輔苦笑道,「這些人都有天子的特赦令,大人這麼做,分明就是抗旨。這些貪官都是朝中各派勢力的宗室子弟,象上次你抓的那個長安令楊黨,他的養父還是中常侍,是侯爺。我們殺了這些貪官,也就和他們結下瞭解不開的仇怨。以後,不僅僅大人和我們要受到追究,就連下級軍官和士卒的性命都要受到牽連。」

 「殺得好。」麴義用力一拍案几,指著地圖說道,「這戰根本就是有去無回。既然大家都沒有活命的機會,我們為什麼不能殺了那些貪官污吏?好,殺得好。抗旨就抗旨,都要死了,還怕什麼抗旨?哈哈,跟著大人打仗就是不一樣,驚心動魄,這種仗都敢打,是條漢子。」

 徐榮點頭道:「大人戰刀一揮,斷絕了大家的生路,逼得將士們上下同心,險中求勝。這一戰,不論輸贏,西涼叛軍都要遭到重擊。只是這件事暫時不要說出去,免得某些人心裡有想法,動搖了軍心。」

 鮮於輔略略皺眉,說道:「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們把這件事對各級軍官說清楚。此時,我們得罪了整個朝廷,包括天子都被我們得罪了,打不贏這一戰,士卒們就沒有機會歸鄉,軍官們也沒有機會陞遷,我們只有擊敗叛軍,立下功勳,才能擺脫困境。我覺得說清楚好,將士們知道了現狀,大家眾志成城抱成一團,這一戰才有勝機啊。」

 徐榮搖搖頭,說道,「不能說。你們冀州人和幽州的胡人都是大人一手帶到西涼的,大家在感情上非常親近,彼此認為是一家人,所以這件事說出來不但不會動搖軍心,反而會激勵將士們的士氣。但我們西涼人不會這麼想。西涼人會認為大人在毫無勝機的情況下,為了自己的仕途,不顧他們的生死,把他們的性命當作兒戲隨意葬送,他們心裡會氣憤,士氣會大受影響。」

 鮮於輔低頭想了一下,嘆道:「子烈說得對。人活在世上,總想得到點什麼,即使是一個普通的士卒,他也有自己的慾望和想法。誰都不願意死得不明不白,更不願意為了別人的一點私利而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麴義笑道:「人之常情嘛。我看,就對大家說叛軍內訌了,我們趁機去殲敵。翼城的真實狀況我們不要說,大人下令宰殺貪官的事情就更不要說了。大家一聽是必勝之戰,肯定信心十足,士氣高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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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蹇碩的大帳內,蹇碩聽完手下的匯報,臉上顯出一絲笑容,他追問道:「你的確沒有聽錯?」

 「沒有。」那個手下肯定地說道,「現在整個大營的士卒都在說這事,大家興奮地好像去搶錢一樣,軍隊集結的速度越來越快了。」

 這時,袁紹,劉表,劉和匆匆走進來。

 「蹇大人,你可聽說了,西涼叛軍的首領邊章已經死了。」袁紹問道。

 蹇碩點點頭,笑道:「剛剛聽說。」

 「另外一個首領韓遂突然殺了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獨掌西涼叛軍大權,結果引發叛軍內訌,翼城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劉表笑道,「大人,這可是一場必勝的大戰啊。」

 蹇碩笑而不語。

 劉和文文靜靜地躬身說道:「大人,我看我們也去翼城吧,可以去看看熱鬧嘛。」

 袁紹笑道:「大人,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立功機會啊。大人在犒軍過程中立下殲滅叛軍的戰功,回到京城後,陛下至少也要封你一個鄉侯。」

 蹇碩笑道:「三位大人意見一致?」

 袁紹微微笑道:「為國家效力,義不容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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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鮮於輔聽完蹇碩的要求,臉上的神色很難看,非常難看。

 徐榮慎重地勸說道:「蹇大人,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禍福難測。現在叛軍還在內訌,但我們到了戰場上,叛軍首領也許就會握手言和,一致對付我們。大人,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蹇碩神色堅決地說道:「不要考慮了,我們已經決定了。西涼平叛的戰鬥要延續很長時間,如果李中郎一直待在前線不回來,我就無法宣旨,難道你們要讓我一直等到下雪嗎?另外,做為朝臣,知道大戰在即,當然要以國事為重,積極參戰了。如果我們假作不知,將來給陛下知道了,我們怎麼向陛下解釋?又有何面目立於朝堂之上?」

 「大人,叛軍有十幾萬人,我們……」徐榮還想再勸兩句,給蹇碩伸手攔住了。

 「徐都尉,你們對自己的部下說,到了翼城,就是一場很容易的追擊戰,怎麼到了我這裡,就成了血戰了,你們是不是擔心我搶了你們的功勞?」蹇碩佯裝不滿地說道。

 麴義笑了起來。

 「幾位大人忠心為國,一心要為陛下分憂,實在令人感動。羽行兄,你就答應了蹇大人吧?」

 鮮於輔和徐榮相視苦笑。

 蹇碩拱手對鮮於輔說道:「到了戰場上,本官和幾位大人當聽從大人的指派,奮勇殺敵。」說完他甩手走了。

 「這主意是誰出的?」鮮於輔突然問道。

 正在喜笑顏開的麴義指著徐榮說道:「是子烈啊。」

 徐榮指著麴義,笑道:「雲天,那明明是你的主意嘛。」

 鮮於輔哭喪著一張臉,隨手把手上的硃砂筆丟到案几上,沒好氣地說道:「這不是自找麻煩嘛。」

 「聽說豹子大人非常反感打仗的時候欺騙部下,現在我們不但欺騙了部下,還把朝廷的犒軍大臣騙到了戰場上,不知道大人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處罰我們?」麴義笑著問道。

 「斬首。」鮮於輔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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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翼城城外的叛軍大營懸掛起了白色的喪旗。遠遠望去,白漫漫的一片。

 傅燮(xie)站在城樓上,望著叛軍的大營,想著死去的老朋友,神情悲慟。

 楊會帶著華雄和皇甫錚匆匆爬上城樓。

 「大人匆忙召見我們,有什麼急事嗎?」

 傅燮把手上的一卷書信遞給兩人。

 「這是李中郎派人泅渡渭水河後,從北門送來的。老邊死了。」

 兩人恍然大悟。叛軍一連歇了十幾天沒有攻城,接著今天一早又掛出了滿營的喪旗,原來叛軍大帥老邊死了。

 皇甫錚看完書信,憤怒地說道:「韓遂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會殺老邊?這裡肯定有陰謀。」

 華雄點點頭,說道:「文約先生不是這種人,叛軍內部出了問題。北宮伯玉一死,羌人肯定要鬧事。漢人怎麼能理解羌人之間的感情?我們漢人總以為自己了不起,以為自己可以擺平羌人,結果幾百年了,羌人還在西疆橫行霸道。這次,文約先生竟然殺了北宮伯玉,太不可思議了。」

 傅燮看了一眼華雄,笑道:「你認為翼城守得住嗎?」

 「現在肯定守得住。」華雄皺著濃眉說道,「李中郎的運氣一向很好,這次也不例外。在這種惡劣的形勢下,老邊竟然死了,叛軍的內部竟然出了問題,叛軍豈能不敗。「他舉起手上的書簡,笑道,」李中郎的反擊開始了。」

 皇甫錚冷眼看著華雄,心灰意冷地說道:「李中郎贏了又怎樣?朝廷一次派四個人來犒軍,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出問題。他在西涼肅貪,雖然得到了民心,但卻失去了朝堂各方勢力的支持。現在肅貪的事情因為西涼叛亂再起,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西涼叛軍什麼時候被平定。你看看,這西涼的叛亂什麼時候能平定?」

 傅燮仰天長嘆。

 華雄望著城外連綿不絕的叛軍大營,黯然失色。

 「他終究還是被天子捨棄,要擒而殺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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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遂負手站在大帳之外的高地上,看著遠處雄偉巍峨的翼城,沉默不語。

 從允吾城回來之後,他一直待在大帳內,哪裡都不去。邊章平靜的面孔,北宮伯玉挺直的身軀,李文侯鄙夷的笑容一直迴蕩在他的腦海裡,久久不能逝去。他很痛苦,很愧疚。他根本無意殺他們,但他們卻都因為自己而死。他背負著殺友的卑劣罪名,沉重的負罪感讓他常常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一個人想做點事為什麼這麼難,而且還是想做點好事。自己想幹什麼?自己不過就是想讓西涼的百姓脫離無窮無盡的戰禍,生活在一個穩定安逸的環境裡。羌人可以自由地進入西涼安居,漢人和羌人可以像兄弟一樣和平相處,大家能夠吃飽穿暖天天說點高興的事。為什麼就這麼難?

 韓遂有他的想法,他要獨霸西涼。這是他能實現自己願望的唯一辦法。獨霸西涼並不表示他要造反,他心裡還是忠於大漢國的。邊章瞭解他的意圖,但邊章認為他太脫離實際了,他的這個想法根本不可能實現。然而韓遂非常固執,他堅信自己可以做到,不論花費多少年時間,只要他不死,他都要為此而努力。

 軍隊被李弘擊敗逃回金城後,他在金城,隴西兩郡四處尋找門閥世族,希望能夠得到他們的財力支持。不久,隴西大豪王國有了回應,接著他們開始了細緻而周密的準備。一切都按照韓遂的計策,按部就班地實現了。王國的真實意圖是什麼,韓遂很清楚。但現階段大家目標一致,韓遂要利用王國手中的財力和勢力,先行穩固佔據西涼。為了這個目的能夠實現,不要說大帥的位子,就是讓王國做西涼霸主他也願意。

 韓遂很孤傲,性格也有點倔犟,寬容心也不夠。他和北宮伯玉的關係越來越僵化,是因為各自對將來的考慮不同。分歧越來越大之後,韓遂不像老邊那樣去勸解說服,反而予以謾罵責斥,結果鬧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沒有他那麼深的心計,也沒有他那麼大的宏圖志願,他們只想著眼前的事,想著先把肚子吃飽,先把小命保住,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們在實力大增後,沒有去感激韓遂對他們的幫助,反而掉過頭來先奪走了韓遂對大軍的指揮權。

 韓遂忍耐了。這個時候,齊心協力高於一切,實現目標是主要的。然而,韓遂忽視了自己背後的力量。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舉旗造反之後,他們最大的感覺就是到處都是敵人,包括自己的一些世族富豪朋友,他們也組織私人軍隊攻擊自己。原因很簡單,他們四處燒殺搶掠,損害了別人的利益,當然人人喊打了。他們走投無路,逼出了邊章和韓遂。有了這兩個人,軍隊的攻擊目標立即指向了州郡府衙,貪官污吏,各地的世族富豪也轉而支持他們。在很短的時間內,叛軍的勢力龐大了,席捲了西涼各州。

 羌人單獨背叛時,他們是世族豪門的敵人;當這兩股勢力結合時,世族的利益肯定要凌駕與羌人的利益之上,這個時候羌人已經淪為世族攫取利益的工具了。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的軍隊後來被邊章派到安定和北地郡一帶活動,就是因為利益的原因。因為金城,隴西和漢陽都是西涼較為富裕的郡,當然不能讓羌人染指。

 如今北宮伯玉再奪大權,首先不答應的就是這些世族富豪們。北宮伯玉掌握大權,肯定要破壞他們的既得利益。所以王國,黃衍派人到金城一說,事情立即起了變化。要殺北宮伯玉的辦法非常多,為什麼一定要殺死奄奄一息的邊章?

 邊章的確是因為生命力已經耗盡,自然死去的。只不過他死的時間非常好。金城的閻氏家族,鞠姓家族,韓姓家族,王姓家族,樊姓家族等豪門家主立即放出韓遂毒殺老邊的風聲。說韓遂殺老邊,沒有人相信。誣陷韓遂的能有幾個人?只有北宮伯玉。這些家主就是要利用這個辦法逼著韓遂殺死北宮伯玉,永絕後患。到了那個時候,韓遂不殺北宮伯玉,北宮伯玉也會死,是誰動手的並不重要,只要韓遂在允吾城,這個殺人的罪名就是韓遂的,跑都跑不掉。一旦將來歸順了朝廷,這也算是韓遂的一大功勞。

 如今邊章死了,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也死了,韓遂背上了恥辱的罵名,過去的一幫首領在邊章死後的短短瞬間,分崩離析,而造成這一切後果的力量,就是支持韓遂的金城各大世族豪門。韓遂沒有辦法反抗。他是這股力量中的其中一員,將來他的願望能否實現,還要靠這股巨大力量的支持。

 王國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西涼大軍的主宰權。他倚仗什麼?他倚仗的就是這股力量。

 韓遂彷彿聽到了北宮伯玉臨死前的那聲嘆息。他一定痛恨自己不顧兄弟情意,下手殺了他。但這一切能怪誰?他如果不搶這個大帥,他會被自己殺死嗎?他如果不逼著自己和老邊背叛朝廷,他會被自己殺死嗎?他如果不造反,他會被自己殺死嗎?

 「先生,大帥請你去議事。」

 閻行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韓遂的背後,輕聲喊道。

 王國做了主帥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大家不要喊他先生,而要喊他大帥。

 韓遂冷冷一笑。我們兄弟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豈能給你順手揣到懷裡。你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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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涼大軍的各路將領陸續聚集到王國的大帳內。

 有錢就是好。這些天,王國利用各種名義給各部的大小將領發放了許多財物,大家不但沒有沉浸在失去邊章的悲哀裡,反而沉浸在得到一個新大帥的興奮裡。天天有錢拿,白痴也快活。

 大家剛剛坐到擺滿豐盛酒食的案几後面,黃衍說話了。

 「今天,大帥特意從狄道招來一批女樂,那些彈秦擊鼓跳舞的女子姿色都很不錯,大家欣賞的時候,自己挑准了,一人兩個。大帥說了,就賞給大家了。」

 將領們發出一聲歡呼,笑鬧聲頓時充斥了大帳。

 韓遂掀簾走了進來。他站在門口,緩緩掃視了帳內的眾將一眼。大帳內的歡聲笑語忽然間沉寂下來。

 韓遂治軍非常嚴謹,不要說欣賞女樂,就是聚餐喝酒都明令禁止。他在軍中的威望非常高,大小將領都有些忌憚他。韓遂對帳內將領稍稍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緩步走到大帳中間。黃衍趕忙過來邀請韓遂坐下,被韓遂拒絕了。

 韓遂神情冷漠,給高坐上首的王國微施一禮,慢慢說道:「大帥是召集大家議事還是召集大家聚飲?邊先生屍骨未寒,大戰迫在眉睫,大家如此歡呼暢飲,是不是太過分了?」

 王國紅潤的臉龐突然間更紅了。圍坐大帳內的大小將領,顯得侷促不安。

 韓遂突然加重語氣,厲聲說道:「豹子李弘率部游戈在渭水對岸,難道他在悠閒戲耍嗎?」

 大帳內鴉雀無聲。

 「請問大帥,西涼大軍何時出擊三輔?」韓遂稍稍平息了一下怒氣,問道。

 王國滿臉堆笑道:「文約,打下翼城,我們就出西涼。」

 韓遂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接著問道:「大帥何日攻城?」

 「明日攻城。」王國面向大帳中的大小將領,大聲說道;「明日一早,大軍同時攻打西門,南門和東門。三門同攻,爭取一天之內拿下翼城。」

 他望向韓遂,笑道:「文約,你看如何?」

 韓遂微微搖頭,躬身施禮之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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